842、嫌弃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提到这个，许姝下意识的抗拒。
周谨却不给许姝这个抗拒的机会，“你又不是大夫，你再清楚也没有大夫清楚！你就让秦先生给你看一看吧，我刚刚还在你身上闻到了药味儿，最近在吃药？”
“嗯！”许姝颔首，“母亲找太医开了一味养身药，那药太苦了，可是母亲一番心意，我不能辜负了，所以勉强吃了，吃了这么久了，不知不觉身上竟然染上了药味儿！”许姝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闻了闻，周谨不说还没她还没留意，果然一股子药味儿，不由嫌弃的皱眉。
“既然这样就更该让秦先生看看了！还有你的眼睛，一向忌刺激流泪的，今天哭了这么多，眼睛都肿了，我有些担心！”
许姝摸着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不觉得有丝毫异样和不适，所以还是坚决拒绝，“我没事！我的眼睛也没事！”
周谨无奈，只好“道德绑架”了，“秦先生年事已高，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让他老人家白跑一趟不是？”
想到秦先生也算仗义，并没有将她的病情说出去，许姝有些为难，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让秦先生去给冀王妃请个平安脉吧！冀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这可是冀王头一个子嗣，冀王将冀王妃这一胎看的可是比什么都重，正好让秦先生这样的高人把把脉，冀王一定很高兴！而且这是顺手的人情，完全不费吹之力，可是却是最能笼络冀王的举动！”
周谨摇头失笑，“你倒是会想辙，冀王妃那边确实可以去看看，只是你也跑不了，老实在家里等着，秦先生得空了我让人来接你！”
“不去！”许姝扭头，满脸抗拒。
“不去也得去，这件事没得商量！”周谨不为所动，有些事他可以让步，有些事情却绝不能退让。
“你走！你快走！”许姝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了，打了个哈欠，开始撵人了。
周谨见时间也不早了，也不多留了，站起身来，“那你早点儿休息！”
“嗯！”许姝爬起来，撑着身子看着周谨，漆黑眼珠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耀眼夺目，周谨忍不住低下头又亲了一下，然后将许姝连人带被子摁到了床上，“快睡吧！”
许姝听话的闭上眼睛，周谨小心翼翼的给许姝掖好被角，终于走了，听到窗扉关上的声音，许姝又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抱着肩膀，隔着衣料摩挲着背上深浅不一的伤痕，那场大火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如同留在她心里的伤痕，永远也不会消散。
良久，许姝叹息了一声，无力的倒了下去，被角上仿佛还残留着周谨的体温，许姝有些留恋的轻轻抚摸着。
今天周谨的态度……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呢？
许姝焦躁的捏了捏额角，她还是操之过急了，周谨别是觉察到了什么吧……
许姝心里想着事，翻来覆去的直到天明时分也没睡着，最终索性坐了起来，可是一起身，就又哈欠连天起来了，只得懊恼的又躺了回去，终于睡了个囫囵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许姝散着一头青丝，终于撩起帐子起床了，一直候在外面的玉珠听到屋里的动静，忙端着热水进来了，“小姐，您可算是起来了，再不起来，午膳的点儿都要错过了！”
许姝随手将头发绾在脑后，看了一眼玉珠身后，发现空无一人，“银芝呢？”
玉珠撇嘴，往外院努努嘴，“人？外院里猫着呢！如今小姐懒散，不管她了，她恨不得都住在外院里了！”
许姝一边洗脸一边道，“你一个人忙着也怪累的，改天添几个新人帮你分担分担吧！”
“不用了！奴婢不累了，再说了，来了新人，小姐您只怕也用不习惯！”
“也算不上是新人，你见过的！”
“奴婢见过的？”玉珠想了想总算想起来了，“小姐是打算将住在静园里的……”
“是呀！”许姝点头，“静园那么大，她们几个只住小小一个院子，却占那么大一座园子也是浪费，我寻思着将她们都接过来，正好帮你分担分担！”
“这样也好，奴婢上次去的时候，瞧着大家都有些郁郁寡欢的呢！露荷倒也罢，她年纪最长，还能忍住，圆圆菁菁她们可是想小姐想的厉害呢！”
“过几天我跟母亲要去别院住一阵，回来的时候正好将她们带回来，就说是从别院选过来伺候的，也省的旁人怀疑她们的来历！”
“还是小姐考虑的周全！”玉珠点头称赞，可是想到许姝将留在静园里的人全部都带走了，这是要……
“小姐……”玉珠握着梳子，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许姝漫不经心的问道。
“公子……”
“什么？”
玉珠终于鼓足了勇气说了出来，“你将圆圆她们全部接了过来，那静园那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是不是就说明您跟公子……您跟公子之间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许姝轻笑，“你还惦记着你家公子呢？要不要我将你还回去？”
玉珠连连摇头，“小姐，您别赶奴婢走！奴婢……奴婢……”
“我知道，我那些过往要是真的流传出去，世人的口水都能将我淹死了！你放心吧，我将圆圆她们结过来，也是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就好！”玉珠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好久之前就想说的肺腑之言了，“老实说，以小姐您现在的身份，什么样的人家不能嫁？不必在公子那样一个商贾身上虚耗年华，合该趁着如今的形势，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才是正经呢！”
许姝低笑，如果周谨知道他被他曾经的婢女这样嫌弃，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知道了！只是这话可别说出去！”
“是！”玉珠点头，“这话奴婢也只敢小姐您说而已！当初奴婢做下那等错事，小姐您却不计前嫌的愿意重用奴婢，还带奴婢来京城，这样的恩情，奴婢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的！”
843、长远
“越说越离谱了！好了，发髻就这样了，你快去准备些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唉！”玉珠忙端着用过的洗脸水，拿到外面交给粗使的婢女，正要去小厨房传话，就见郑七少爷匆匆忙忙的过来了，脚步轻快，脸上也挂着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
郑七少爷看到玉珠往小厨房去，便出声叫住，“玉珠，上次九妹这小厨房做的豌豆黄很合我的胃口，今天再做一些可好？”
“是，七少爷！”郑七少爷有吩咐，玉珠忙记下了。
郑七少爷一路直接进了屋，看见许姝的身影就立刻道，“今天京城里又有了新的传闻，你知道吗？”
许姝瞅了一眼日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不知道！”
她才起来，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再说了，如今郑家门禁森严，又没有庄离通风报信，许姝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也只有通过郑七少爷，现在郑七少爷跑来问她，显然是他知道了什么。
“九妹，你不会是才起来吧？”郑七少爷看着许姝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很有这种可能，不由笑着打趣。
“你有事说事！”许姝瞪了一眼，岔开了话题。
郑七少爷“嘿嘿”一笑，言归正传，“今天京城里四处都在流传说，你跟傅二公子的流言是有人故意散布出去的，因为有人想通过摸黑你的名声来毁掉两家联姻的打算！也就是说九妹你跟傅二公子私相授受那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两家打算联姻的事却是事实，九妹，这个话应该不是你散布出去的吧？”
“我哪有那能耐？一夜之间，流言四起，这么大的手笔，想想我也做不到！”
这么大的手笔，看来这是傅家做的了！傅家既然要拿这样的流言做文章，又不想有一个名声有损的儿媳妇，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将私相授受的流言归咎在有人诬陷上，而关于这个诬陷的人，郑七少爷并没有说，想来流言里也没有提及，看来郑家对齐家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周谨的生母是齐家的养女。
“那会是谁？”这种传闻对郑家可是很有利的，不是九妹又会是谁？现在谁会对郑家施以援手呢？
“最后谁得利就是谁呗！”许姝淡淡道。
“这么看最后得利的可是咱们郑家吧？难不成……难不成是父亲散布出去？”郑七少爷很是不可置信的勉强说出这个猜测。
“父亲可是个正人君子，是不屑做这些下流无耻的勾当的！”
“不是父亲，难道是祖母？”
“老太君现在一心扑在郑侧妃和庆王身上，哪会乐意看到郑家跟傅家有瓜葛？”恐怕现在对京里的传闻最恼火的就是老太君了。
“那还能有谁？”郑七少爷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人了。
许姝忍不住翻白眼了，“除了郑家，你就不能往别处想想？”
“总不能是傅家吧？这事儿对傅家可没有任何好处吧？”
“也不算完全没有好处吧？好歹傅二公子也洗刷掉了私相授受的丑闻了！”
“傅二公子是男子，并不在乎这样的流言吧！这点儿小小的好处，还不值得傅家这么做吧？”
许姝嫌弃的看了郑七少爷一眼，“你要往长远了看，别只盯着眼前呀！”
“往长远了看？”郑七少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傅家这么迂回的挽回你跟傅二公子的名声，却并不否认一开始你让我散布出去的两家有结亲打算的流言，难道……难道傅家真的打算跟咱们郑家结亲？”
郑七少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难道傅家真的要为傅二公子求娶九妹你？”
郑七少爷的哈欠似乎传染给了许姝，许姝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大概是这样吧！”
郑七少爷愣了一下，突然怪笑起来，“九妹……你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看着郑七少爷一脸的不怀好意的笑，许姝可以确定接下来郑七少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所以已经做好了将他撵出去的准备。
郑七少爷却一脸的气定神闲，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这件事说起来是九妹你一手策划的，从最开始的两家打算结亲的流言，到后来那个私相授受的玉佩，逼的傅家不得不挺身而出，九妹，你不会是就想要现在这个结果吧？”
许姝眼睛一眯，“七哥，你刚刚说什么？”
郑七少爷笑道，“九妹，不会是你对那傅二公子有什么心思，所以趁机就……”郑七少爷挤眉弄眼，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许姝突然一笑，“早知道七哥会这样想的话，我当初就该将七哥你的玉佩丢出去，说是你送给傅大小姐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郑七少爷脸一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九妹……别……”
果然，许姝接着道，“现在这么做也还来得及，看样子傅家确实有跟咱们郑家结亲的意图，傅家的女儿嫁给郑家的儿郎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错了！我说错话了！”郑七少爷赶紧求饶，“我今天来只是跟你说说外头的流言，我一片好心，九妹你可别恩将仇报！”
许姝哼了一声，似乎对刚刚郑七少爷说她对傅俊谦有什么心思的话耿耿于怀，郑七少爷挠挠头，看到玉珠端着吃食进来了，顿时如蒙大赦，“九妹，你起床之后还没吃过东西，快来吃点儿东西，别饿坏了身子！”
玉珠也招呼着，“小姐，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虾仁饺子！”
许姝起身往桌子边去了，郑七少爷才喘了口气，就听玉珠又道，“七少爷，您爱吃的豌豆黄也做好了！”
看着玉珠已经布好的筷子，郑七少爷只得也跟着做了过去。
食不言寝不语，许姝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郑七少爷彻底松了口气，没想到许姝才放下筷子，正端着茶消食时，瞟了一眼郑七少爷腰间坠着的玉佩，“七哥这玉佩不错，可是一对？”
郑七少爷吓得忙捂住玉佩，“九妹……”
许姝挑眉，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得院子里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844、成疾
“小姐，西府的婉莹小姐来了！”
“快请进来！”
自从“皇后病了”，郑家处境堪忧，许姝就没有再主动跟郑婉莹联络过了，怕带累了郑婉莹，后来又因为流言之事，更是没有闲暇顾忌郑婉莹了，现在郑婉莹竟然主动找过来了，而且听着脚步声那么凌乱……仿佛有什么急事一样。
许姝忙迎了出去，“婉莹妹妹怎么来了？”
“宜姐姐……”郑婉莹看到许姝，嘴角一撇，满眼都是难过，盛满的委屈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了。
果然是有事了，许姝忙拉着郑婉莹进屋，“婉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眼圈红红的，是刚哭过了？”
郑婉莹边走边道，“宜姐姐，我哥哥病了，病的很严重，不知不喝，也不说话不理人，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不是盯着房顶，就是直愣愣盯着帐子，母亲吓坏了，请了好些几太医来看看病，可是也没看出个究竟来……”
“病了有几天了？”许姝问道，既然请了好些个太医看过病了，可见病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些天，论理也该诊断出个结果了呀！
“已经病了有好几天了！太医说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哥哥的身子就要熬不住了！”郑婉莹的眼圈越发的红了，双手无措的交叠在一起互相捏着手指，手指都捏的通红了也全然不知。
许姝轻轻拍着郑婉莹的后背，一边安抚，一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病了，还病的这么严重了？”
郑婉莹一边抽噎一边回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在四五天之前，哥哥去同窗家参加完诗会，哥哥平日里一心读书，等闲不出门去，乍然听说他要去参加诗会，我跟母亲都很高兴，还劝哥哥多玩一会儿再回来！可是哥哥参加完诗会回来，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路都走不了了，是被小厮扶着回来的，一回来就倒在床上了，然后再也没起来过，任凭我们怎么问他话，他都一个字也不说，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哥哥究竟是怎么了！”
不知道根源，这可难办了，许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郑婉莹了，只得一个劲儿的道，“会好起来的，婉莹妹妹也别太难过了！”
可是这样的安慰却是无济于事，郑婉莹依旧满脸哀愁，“父亲愁的头发都白了，我看着父亲母亲难过的样子就想哭，又怕父亲母亲看着我哭心里更觉得难受了，我就只能来找宜姐姐你了！”
“好了，你也别哭了，光哭也不是办法，既然太医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去找民间的名医，太医多是侍奉王公贵族的，王公贵族养尊处优的，甚少有什么疑难杂症的，太医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正常，民间的名医见多识广，让他们去试试呀！”
郑婉莹哭丧着脸道，“都试过了，宫里的太医，京城里各大医馆的名医全都请来看了个遍，可还是没有用，父亲都已经派人去京外请大夫去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来不来得及在郑志文撑不住之前找到能治好他的大夫。
“可别是中了邪！”郑七少爷突然插话道。
“七哥哥！”郑婉莹这才注意到郑七少爷，勉强忍住难过跟郑七少爷打了个招呼，继而否认了郑七少爷的猜测，“一开始太医诊断不出病症来，母亲便也想到过可能是中邪了，遂请了高僧来做法事驱邪，还请了好些佛像法器供奉在家里，可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哥哥的病情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好转，现在……现在哥哥的脸上都要没有一丝血色了！”
既不是中了邪，太医又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郑七少爷一时也不知道郑志文哪里出了问题，看了一眼许姝，许姝也是一头雾水，许姝跟郑志文不过几面之缘，印象中郑志文身形瘦削，似乎风一吹就能倒，若真感染了什么疑难杂症也是可能的，而且之前西府的夫人，也就是郑志文的母亲也曾生过莫名的病症。
郑婉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许姝放声痛哭，“宜姐姐，可怎么办呀？太医都说了，再这样下去，人恐怕就要不行了，母亲哭的都晕厥过去了好几次！”
许姝也觉得为难了，“这志文哥哥不开口，不知道这病情的起因，实在是不知道从何下手起呀！”
“哎，对了！”郑七少爷突然问道，“文哥儿是去参加完诗会回来就病倒的？”
“是呀！”郑婉莹含泪点头，“诗会都还没有结束，哥哥就被小厮搀回来了！”
“那是不是在诗会上吃了，或者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呀？”郑七少爷问道。
郑婉莹摇头，“哥哥病了之后母亲派人去同窗家打听过了，那天哥哥吃的茶和点心跟众人的一样，也要了那日没吃完剩下的茶点给太医检查过了，没有半点儿不妥的！”
“这就奇怪了……”郑七少爷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婉莹妹妹，你说志文哥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那他的神思可还清明？”
郑婉莹想了想道，“应该还是清明的，虽然不跟人说话，但是还能认人，分得清楚谁是谁，母亲在他病床前哭的时候他也会跟着流泪！”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脑子是清醒的，那为什么要不吃不喝不说话呢？即便是他没力气吃喝说话，有人喂到嘴边，总能咽下去吧？”郑七少爷越发觉得郑志文的情况有些匪夷所思。
“全靠灌参汤哥哥才能撑到现在呢，可是参汤也就吊着一口气，四五日不吃不喝的，哥哥人都病脱了相！”想到郑志文如今的样子，郑婉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么说来，志文哥哥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他不想说了？”许姝渐渐理出了头绪，许姝听郑婉莹所说，郑志文的性格内敛木讷，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恐怕也只会窝在自己心里，不敢跟家人说吧！
郑七少爷却灵光一现，“别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不能跟人说，所以憋在心里，积郁成疾，这才病倒了吧？”
845、相思
郑婉莹怔了一下，疑惑道，“若是哥哥真的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为什么不能跟我和母亲说呢？非要憋在心里，把自己累病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婉莹妹妹怎么能这么想呢？”郑七少爷语重心长道，“有些事儿呀，它是不能跟家里说的，所以只能憋在心里头！文哥儿又是个内敛的性子，憋久了肯定会出问题呀！”
郑婉莹陷入了沉思，良久终于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现在哥哥什么话都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哥哥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志文哥哥开口，说出缘由来，也好对症下药！”
郑七少爷赞同的点头，“正是！一定得想办法让文哥儿开口才是！”
“可是现在哥哥什么都不说……无论是我，还是母亲，还是父亲，我们问他什么他都没有回应！”郑婉莹苦着脸，无计可施。
郑七少爷献策道，“文哥儿既然选择了憋在心里不说来，肯定是面对亲眷难以启齿的话，所以无论你们怎么问，他都不会说的！不如让平日里服侍文哥儿的小厮或者婢女陪伴着文哥儿，探探口风，说不定文哥儿就开口了！”
郑婉莹听了连连点头，“七哥哥说的对！我这就回去跟母亲说去！宜姐姐，我先回去了，等……等哥哥好了再来找你！”
说罢便急急忙忙走了，许姝也不留，“志文哥哥的病情要紧，婉莹妹妹快回去吧，晚点儿我去西府看你！”
郑七少爷看着郑婉莹走远了，才低声对许姝道，“我看文哥儿是心里有人了！”
“什么？”许姝奇怪道，“七哥怎么知道志文哥哥有心上人了？”这一点儿郑七少爷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相思成疾呀！”
“胡诌！”许姝轻嗤。
郑七少爷一本正经道，“你看，文哥儿都病成这样了，却牙关紧咬，一个字都不肯跟他父母吐露一个字，为什么呢？因为他得的是相思病，他说不出口呀！”
“我瞧着西府的伯父和伯母都是明事理的人，若是志文哥哥真的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伯父和伯母难道就舍得看志文哥哥伤神而不为他筹谋呢？”就许姝看来，西府的大老爷和陈氏大夫人都是睿智而明理的人，并不是霸道不近人情的那种人。
郑七少爷砸吧着嘴道，“若是寻常确实如此，可是以文哥儿那样内敛的性子，虽然心有所属，可若是他心有所属的那个人已经订亲了呢？他跟父母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吗？开不了这个口，也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七哥的意思是……是志文哥哥喜欢上了一个……”一个“有夫之妇”？许姝有些说不出口。
“不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况且文哥儿是去同窗家参加完诗会回来就病倒了，现在谁家没几个姐姐妹妹的？文哥儿完全有可能看上了谁吧？”
“这倒是！”许姝点点头，“你刚刚提示婉莹妹妹从志文哥哥身边服侍的人下手，希望能问出缘由来吧！”
“是呀！看刚刚婉莹妹妹都哭的要肝肠寸断了，想来文哥儿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了，得赶紧了呀！”
“是呀！我刚刚跟婉莹妹妹说晚点儿要去看她的，七哥要不要一起去？志文哥哥在熟悉的家人面前开不了口，可是在跟你这个不大熟的堂兄面前或许就卸下心防了呢？”
“也行！”郑七少爷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母亲那儿吧！”
许姝点点头，略收拾了一下便同郑七少爷一起去璞玉轩，跟郑四夫人说了郑志文的病情之后，郑四夫人唏嘘不已，“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这种事，莹姐儿也是可怜，才担心完了母亲，又要担心哥哥！”
“刚刚婉莹妹妹过来的时候都哭成了泪人儿，听说陈氏大伯母都哭晕了好几次！”
“唉！”郑四夫人叹息不已，“可怜见的，我去安慰安慰你陈氏大伯母吧，我们一起过西府那边去吧！”
许姝点头，郑四夫人突然又道，“小九，你那儿不是有从寒溪寺求来的平安符吗？给文哥儿带一个去吧！无论派不排得上用场，心里总是一个安慰！”
许姝点头，“母亲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刚刚听郑婉莹说西府的陈氏大夫人请了高僧来驱邪的时候，许姝就想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有没有用，最重要的是心理的安慰。
许姝一招手，玉珠忙拿上来一个已经装好了的平安符，郑四夫人点点头，赞誉道，“小九做事就是这么周全！走吧，待会儿钧哥儿也要好好开导文哥儿，这孩子太内向了！”
“母亲放心，我会尽力开导文哥儿的！”
母子三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往西府去了。
西府里一片愁云惨淡，就像当初陈氏大夫人得了怪症时一样，连园子里的花草也都耷拉着。
一看到郑四夫人，话未出口，陈氏的眼泪就立刻落了下来，几度哽咽，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郑四夫人忙安慰，“好了，好了！当着孩子们面儿，别叫孩子们也跟着难受了！”
陈氏点点头，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怎么都忍不住，原就还未完全复原的气色此刻已经暗淡的几乎不是正常人的脸色了。
眼看着陈氏这眼泪一时半会是收不住了，郑四夫人忙打发郑七少爷和许姝先走，“钧哥儿和小九先去看文哥儿吧，我在这儿陪陪你们伯母！”
郑婉莹忙上前拉许姝的衣袖，“宜姐姐，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哥哥！”
“好！”
郑志文的房间里几乎摆满了书，可见是一个十足的读书人，即便是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没有动过笔墨，可是屋子里还弥漫着没有消散的墨香，因为是大热天的，郑志文又病着，所以并未用熏香，让屋子里的墨香更加明显了。
“哥哥现在醒着吗？”郑婉莹低声问服侍在床榻边的婢女。
婢女点头，“少爷醒着呢！可是就是不说话……”
郑婉莹摆摆手，摒退了婢女，凑到郑志文耳边，“哥哥，七哥哥和宜姐姐来看你了！”
846、积郁
郑志文紧闭着的眼珠子在眼皮子下面滚了滚，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看了一眼郑婉莹，然后生涩的转了转眼珠子，目光越过郑婉莹，落在了在她身后的郑七少爷和许姝身上，可是转瞬又挪开了。
许姝微微颔首示意，按照郑婉莹说的，郑志文已经四五天没有吃喝过了，全靠参汤点着一口气，体力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她说什么郑志文听着也费劲儿，索性也就不说了。
郑七少爷忙上前，郑婉莹让到了一边，郑七少爷坐到了郑志文床边，本来想拍拍郑志文的肩膀的，可是看到被子下郑志文孱弱的身子，最终只拍了一下自己的另一只手，语重心长道，“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别为了那一两眼的贪恋，就置自己，置家人于不顾呀！”
郑志文艰难的扭头，似乎不想跟郑七少爷说话，最后目光落在许姝身上，可是眼神却很是空洞，仿佛没有焦点。
许姝忙让玉珠将平安符送上，“这是我在寒溪寺求来的，是妙凡师太加持过的，希望可以保佑志文哥哥早日康复！”
郑志文喉头抖动了一下，最后闭上了眼睛，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玉珠看了一眼许姝，许姝扬了扬下巴，玉珠便将平安符放在了郑志文枕头下。
“志文哥哥身体不适，我们就不打扰志文哥哥休息了！七哥，我们走吧！”
郑婉莹要送许姝和郑七少爷出去，许姝拒绝了，“婉莹妹妹就好好陪陪你哥哥吧，我们来了这么多次了，也熟路了，不用你引路了！”
郑婉莹确实也担心郑志文的身体，便不跟许姝客套，“那我就不送了，宜姐姐和七哥哥慢走！”说罢便又在郑志文床边坐了下去，看着郑志文瘦到凹陷的眼窝，越发显得颧骨高耸了。
“果然是害了相思病！”郑七少爷肯定道，“看到文哥儿那样子，我就知道他这是因为思而不得，最终积郁成疾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开解好志文哥哥，再这么熬下去，我看志文哥哥的身子真的要熬不住了！”
“唉！”郑七少爷叹了口气，“我看着文哥儿这副样子，也觉得心惊，这才几天，人都病脱了相了！”
正感慨着，几个婢女匆忙往这边跑过来，看方向，她们是从陈氏的院子里出来的，许姝忙拉住一个问话，“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儿了？”
“夫人吐血了！”婢女红着眼睛道，“四夫人让奴婢们赶紧去请太医呢！”
“好好的，怎么吐血了呢？”听到陈氏吐血的消息，郑七少爷更觉得心惊不已。
婢女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四夫人陪着夫人说话的，突然就听到四夫人身边的金芝姐姐出来唤人，说夫人吐血了，让请太医！”
因婢女是要去请太医，许姝忙放了人走，怕耽搁了事。
郑七少爷一边抚着胸口平息心情，一边道，“文哥儿病成这个样子了，伯母更该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许姝却格外理解陈氏的心情，“伯母自己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知道活着的可贵，知道了要珍惜身边的人！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最疼爱的儿子却又病倒了，还药石罔效，心里得难过成什么样呀，虽然明知道自己该珍视自身，可是心里再怎么明白也做不到！”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郑七少爷感慨万千。
“伯母是挺可怜的！相比较之下，志文哥哥就太不懂事了，就像七哥你说的那样，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一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思考取功名，报效家国，却耽于儿女情长，寻死觅活的，还带累的全家上下为他担心，不仅对不起他读的那些圣贤书，更对不起伯母对他的那一片慈母之心！”
“九妹你还真是铁石心肠，文哥儿虽有错，可是他这个年纪，心性本就不坚韧，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好好教导也就是了！”郑七少爷叹声，“反倒是九妹你小小年纪，正是该耽于儿女情长的年纪，却这么老气横秋的，实在是没有半点儿二八少女该有的情怀！”
许姝嗤笑，“这么说，志文哥哥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女人，就绝食自弃，置己身和家人于不顾，难道我不说他不孝，还要赞他一声深情似海不成？”
“是，是，是！九妹说的是！我受教了！”郑七少爷连忙告饶，生怕许姝又想起早上的话来了，别为了郑志文的事，连累了他自己，“我们快去母亲那儿，伯母病了，伯父眼下又不在，夫人一个人支撑着，必定手忙脚乱的，咱们快去帮忙吧！”
许姝陪着郑四夫人给陈氏延医问药，直到陈氏喝了药歇下了，又听闻西府大老爷已经回来了，郑四夫人这才叹息着领着一儿一女往东府回去，路上才得空跟许姝和郑七少爷说起陈氏吐血的缘由来！
“你们走了之后，我原是打算好好安慰安慰你们伯母的，可是我提了一声文哥儿，你们伯母就泣不成声了，我就再也不敢提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安慰的差不多了，收了泪能好好说话了，我这边谨慎小心着，偏外头来人报说，你们伯父派人出京去寻的名医没有找到，你们伯母一急，当即便怄出一口血来，不省人事了！”
外头的名医没找到，那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撬开郑志文的口，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了！郑七少爷挠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许姝挽住郑四夫人的手道，“我今日瞧着志文哥哥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才不吃不喝的，可是大活人还能被饿死了不成？若是志文哥哥真的是铁了心的要断绝饮食，那参汤也就灌不进去了，既然还灌的进去参汤，说明志文哥哥并不想死，母亲就别担心了！”
郑四夫人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这么想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847、提亲
郑七少爷偷偷给许姝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九妹厉害！”
许姝低声道，“本来就是如此！若真如七哥所说的，志文哥哥是相思成疾，思而不得，所以一病成灾，动了寻死的念头，就该痛快些寻个利落的死法，一了百了，成全了他殉情的一片深情，这般寻死觅活的，实在不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人！反倒有沽名钓誉之嫌，既赚了个深情的印象，还毫发无损！”
郑七少爷无奈道，“你连旁人殉情的死法也要怀疑，实在是……文哥儿现在这样子也不叫毫发无损吧，你看文哥儿都瘦成什么样了！况且这相思病也是我猜的，他未必就真的是害了相思病，说不定真的是什么疑难杂症呢？”
许姝却不管这个，“原先觉得志文哥哥就是个老实木讷的读书人，如果瞧他这性子，实在是叫人喜欢不起来，之前还常问他借书来看的，看来以后还是远着他些的好，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也不知道！”
“你们兄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见郑七少爷和许姝窃窃私语，郑四夫人忍不住打断了。
许姝道，“志文哥哥病了，伯母也病了，婉莹妹妹一个人只怕也料理不来西府那么多的事务吧？”
郑四夫人点头，“这一点儿我也想到了，我打算明天再过去帮忙安顿一番，免得莹姐儿无处下手，你伯母还要带着病强撑着料理，这样于她的身子也十分不利！不过这样的话，原计划这两日领你们去别院避暑的事就得暂缓了！”
“这个不碍事的，正事要紧！”许姝正打算想个什么办法让郑四夫人多留几天，处理完了傅家的事之后再走，没想到郑四夫人主动提出来了。
“唉！”郑四夫人捏了捏额角，想到现在西府乱糟糟的一团，心里的愁绪就无法疏解开来。
才回到东府的地界，还没回到璞玉轩，就又碰上老太君身边的飞燕，“四夫人，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奴婢去了璞玉轩没见着您，又去了海棠馆，还是没见着您，找到金玲问了才知道您去了西府，奴婢就赶紧找了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找了这儿又找了那儿，非得找到人不可，定是有事了！
“老太君请您去上房一趟！”
老太君找她能有什么事？郑四夫人没想出个原因来，还是跟飞燕走了，又叮嘱郑七少爷，“好好将你妹妹送回去！”
“老太君找母亲会是什么事呢……”许姝一时也想不出个原因来。
“之前西府伯母病重的时候，老太君因陈氏伯母病的蹊跷，觉得不吉利，遂不喜东府跟西府来往，如今文哥儿又莫名其妙的病了，老太君当也是忌讳这个的，叫母亲过去恐怕是对母亲去西府探病的举动不满吧！”郑七少爷担忧道。
“老太君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会指责于母亲的，否则当初伯母病了，母亲去探病的时候老太君就会表达不满了！”
“那会是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许姝摇头，“等母亲回来了才能知道了！”
郑四夫人一路跟着飞燕去了上房，一进屋发现除了老太君，还有一个熟面孔，“桂夫人？您怎么来了？”
自从郑四夫人委婉拒绝了桂夫人之后，两家可是有一阵没有来往了。
桂夫人笑着道，“我是厚颜来讨一杯茶吃的！”
讨茶吃？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来做媒的呢？
郑四夫人不由看向老太君，果然见老太君那挤出来的薄薄一层笑意下透露出的十足的不满，顿时对桂夫人的来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因记着许姝之前的交代，所以心里并无波澜，平静的坐下来，含着笑跟桂夫人寒暄着，“夫人来了自然要拿出最好的茶交代，桂夫人是喜欢喝龙井？还是大红袍？峨眉雪芽也有的！”
桂夫人的笑意微涩，暗忖不知这郑四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要故意装糊涂拿乔，待她试探试探再说，傅家既然郑重的托付了她这件事，可不能办砸了，且那郑九小姐顶着个不清不楚的名儿进了门，在她女儿面前也矮了一截，日后妯娌相处，她女儿也才不至于被这郑九小姐。
桂夫人心里打着小九九，面色却是和气不减，“这龙井，大红袍，还有峨眉雪芽都是上好的茶，只是都不是我爱的！”
果然！现在郑四夫人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了，“那夫人喜欢喝什么茶？”
桂夫人笑道，“我就好喝一杯媒人茶！”
郑四夫人当即露出一脸的惊讶，“媒人茶？难不成夫人是要我家的孩子说亲？”
桂夫人点头，“四夫人膝下两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的很，京中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跟四夫人做亲家，只是恐被四夫人看不上，所以一直不敢登门，可是又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所想，所以辗转托了我来帮着问问夫人您的意思！”
郑四夫人含笑道，“承蒙您看得起，只是我膝下长子已经许下亲事了，恐怕要辜负夫人的一番美意了！”
果然是知道了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却还要拿腔作调的装矜持！桂夫人耐着性子斡旋，“我这次并不是为了府上六公子而来！”
“次子尚还年幼，又无甚功名傍身，此时订亲还为时过早，怕耽误了人家姑娘！”郑四夫人笑意不减。
桂夫人终是没有耐性再跟郑四夫人周旋下去了，“我这次来是为了府上的九小姐！”
“小九呀！”郑四夫人“恍然大悟”，“那不知道是哪家托夫人走这一趟的？”
桂夫人低笑，“自然是傅家了！”
“傅家呀！”郑四夫人点点头，似乎对傅家很是满意。
桂夫人道，“先前京中就有些传言，说两家有结亲的打算，后来又人说府上的九小姐和傅家二公子的闲话！”
郑四夫人立刻截断了，“这些子虚乌有的闲话夫人难道当真了？”
“没有没有！”桂夫人连忙否认，“自然是不会有人当真的！只是这样的闲话听着终究是闹心不是？这不，傅家便想趁着机会跟府上玉成这一桩良缘，省的还有人再嚼舌根！”
848、拒婚
郑四夫人淡淡笑道，“傅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九她承担不起傅家如此厚重的好意！”
桂夫人的笑意一滞，这是被拒绝了吗？郑家竟然拒绝了傅家的提亲？还是要拿乔到底？非要她将他们郑家夸的天花乱坠才肯点头吗？
“四夫人太客气了，贵府和傅家门当户对，府上的九小姐蕙质兰心，淑德娴雅，跟傅二公子郎才女貌，堪称良配呀！”
郑四夫人还是保持着疏离而又不失礼貌的淡笑，“傅二公子确实是当世少有的青年才俊，只是我家小九蒲柳之姿，配不上傅二公子，让夫人您白跑一趟了，实在是对不住！”
郑四夫人这下子意思表达的足够清楚了，桂夫人也终于明白，郑四夫人这不是在拿乔，而是真的没有跟傅家结亲的打算了，不由就纳了闷了，傅家若是对这门亲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让她来说项的，既然如此，郑家应该也是有意才是，可是郑家怎么就拒绝了呢？还拒绝的如此干脆，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若是傅家明知道郑家会拒绝，又怎么会让自己跑这一趟呢？傅家怎会丢这个脸呢？
桂夫人脸上终是有些挂不住了，默默拿了茶杯挡在脸前，做出一副喝茶的样子，实则是借着茶杯挡住脸上尴尬的神色。
老太君对郑四夫人拒绝了傅家的态度很是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且傅家也是不宜得罪太过的，见气氛尴尬，忙打圆场，“辛苦桂夫人了，只是宜姐儿还年幼，懵懵懂懵，一团孩子气，她母亲又甚是疼爱她，娇惯厉害，实在不是傅二公子的良配，只能辜负夫人的一番好意了！对不住，对不住了！”
老太君是长辈，且主动递了台阶，桂夫人也就顺势下了，“看来是贵府九小姐和傅家二公子没有这个缘分，我这就回去告诉傅家夫人去，让她为傅二公子另觅良缘吧！就不打扰老夫人和四夫人了，我先告辞了！”
“四夫人慢走，金玲，替我送桂夫人！”
“桂夫人，这边请！”金玲应声入内引着桂夫人出门。
郑四夫人摇摇头，还真被小九料中了，傅家果然上门提亲来了，幸亏小九提前打了招呼，否则她还就答应了。
“老太君，傅家怎么突然就上门提亲来了？吓了我一跳！”
老太君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呢！桂夫人一进门就笑着恭喜我，说的我一头雾水，后来说要见你，我才品出是什么意思来！只是我原以为你会答应的，毕竟傅家是大胤数一数二的人家，宜姐儿许给傅家并不委屈她，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拒了！”说到这儿，老太君露出一丝别样的笑意。
郑四夫人笑道，“傅家再好，咱们郑家也不差！再说了，委屈不委屈，那也不是家世决定的，得过了日子才知道是委屈，还是不委屈！老太君也是知道的，我给孩子们挑亲事，最不看重的就是家世了，主要是看品性，那傅二公子虽不是个纨绔，可也不是个年少有为的，只倚仗着傅家罢了，自己是没有一丁半点儿才干的，没了傅家，他什么也不是，小九配给他才是委屈了呢！”
老太君含笑道，“你说的也有理，眼下傅家是家大业大的，过几年再看也就未必了！只是宜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正是！再者眼下这个时期，实在不是结亲的好时候，小九深受皇后娘娘恩宠，现在皇后娘娘……抱恙，小九担忧皇后娘娘，寝食难安，不是议亲的时候！”
郑四夫人这么一说，老太君的笑意淡了淡，“你是宜姐儿的母亲，她的亲事你做主就是了，哪轮得到她一个小孩子置喙！”
郑四夫人只是轻轻一笑，并不为这种小事跟老太君争论，“今天老爷要来璞玉轩用晚膳，我就先回去了！”
老太君摆摆手，“那你就回去吧！”想到金玲去送桂夫人了，郑四夫人身边没有婢女可用，便叫到，“画眉，送四夫人回去！”
郑四夫人忙道，“老太君惯用画眉了，一刻也离不得她服侍的，我自己回去便是了！”
已经进来了的画眉笑道，“四夫人就不要推辞了，老太君正嫌弃奴婢吵闹，要赶了奴婢出去，好清静一时片刻呢！”
郑四夫人只好跟着画眉走了，走到园子里，一阵风吹起画眉的衣襟，露出一角破损的痕迹，郑四夫人怔住，突然想起这件衣裳还是前年老太君赏给画眉，怎么今年了画眉还穿着？而且还穿得下？
画眉压下衣襟，看到郑四夫人的表情，不由看了一眼衣角，果然看到了破损的地方，不由笑道，“这是老太君赏给奴婢的，奴婢穿破了也舍不得丢！”
郑四夫人笑道，“这都三年前的衣裳了，你竟然还能穿上！”
画眉低低一笑，笑里有些寂落，“奴婢今年都二十一了，身量早就定了，自然还穿的上了！”
郑四夫人惊讶了一瞬，画眉竟然都二十一了，“我还记得你刚留头就到了老太君身边服侍的，那个时候还只到我的腰这么高呢，转眼都这么大了！”
“是呀！奴婢服侍老太君已经整整十三年了！”这话说起来骄傲，可是画眉的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惆怅。
十三年了……都十三年了，老太君还留着她，一丁点儿放她出去嫁人的意思也没有，她都二十一了，都是个老姑娘了，再留下去就只能给人做填房了！虽然跟在老太君身边，吃穿不愁不说，脸面也大，连当家的大夫人都要敬着她三分，可是威风八面之余，形单影只一个人，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你都跟了老太君这么多年了，到时候老太君一定会给你挑个好人家的！”
画眉脸上的笑意更勉强了，最后只作害羞状，低下头去。
快到璞玉轩的时候，看到金玲迎了出来，画眉就要回去了，“那奴婢就送四夫人到这儿了！”
郑四夫人却拉住了画眉，“这两天老太君有什么客人吗？”
“没有，最近半个月老太君这儿都没有客人来！”画眉犹豫了片刻又道，“但是今儿一早老太君收到了侧妃娘娘的信！”
849、恨嫁
“侧妃娘娘给老太君写信来了？”郑婉丽如果有什么事儿不是一般都直接回来找老太君商量的，怎么会突然就写信了？
画眉点头，“是呀！那信是侧妃娘娘的陪嫁嬷嬷回来的，避开了众人拿给老太君的，没叫人看见，老太君看了之后直接让奴婢拿火盆来烧了，奴婢这也才知道那嬷嬷回来是送信的！”
一封信还要避着人，难道信里写了什么见不得的事不成？
郑四夫人不由想起老太君说的许姝年纪也不小了的话来，这可是老太君第一次提许姝的亲事，指不定就是受了什么人蛊惑不成，现在看来定跟郑婉丽那封信脱不了干系。
画眉连这等秘事都说出来了，这可是个大人请，郑四夫人承了画眉这个人情，“好，我知道了！”又拔下头上的一只素金簪给画眉，“你是老太君身边的人，也不敢给你打眼的首饰，免得老太君看到了疑心，这个你拿去熔了制你喜欢的样式吧！”
画眉踌躇着不肯拿，她不是没收过家里几个夫人几个少奶奶的东西，可是这是她头一次靠“出卖”老太君来换取财物，心里总是有点儿过不去。
“拿着吧！”郑四夫人硬塞到画眉手里，“你年纪也不小了，放出去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总要给自己攒点儿嫁妆不是！”
画眉这才点头，“多谢四夫人！”
“快回去！老太君那边离不得你！”
画眉折身走了，金玲走上前道，“奴婢刚刚看到……看到画眉姐姐她拿了夫人您给的簪子……”
“你没看错！”
金玲一脸的不可置信，“画眉可从来都没有……她这是……”
“年纪大了，总会有些想法的！”郑四夫人淡笑，“等你们到了年纪，若是不想留，一定要跟我说，免得耽搁了你！”
金玲脸一红，娇嗔，“夫人！九小姐等您半天了！”
“小九？”郑四夫人忙回去了，“你是直接来璞玉轩了吗？”
许姝笑着点头，“总觉得老太君这么急找母亲有些不同寻常，就来璞玉轩等着您了！”
“还真是不正常！”郑四夫人轻笑，“你这孩子全猜中了！”
许姝眉头微动，“是……傅家？”
“嗯！”郑四夫人点头，“傅家托了桂夫人来说项！”
“又是桂夫人？”许姝略微惊讶，桂家是傅家大少奶奶的娘家，论理傅俊谦的婚事是轮不到兄嫂插手的，许姝以为傅家会托了其他人家出面的！“上回从李府回来，来的也是桂夫人，傅家跟桂家关系很是亲近呀！”
郑四夫人点头，“桂家原也是很了不得的人家，太祖皇帝时，桂家手握五十万大军，一时权倾朝野，只是后辈们安享其成，后继无力，这才渐渐没落了，如今桂家的当家老爷领着四品的闲差，一切都仰仗着傅家帮持，自然唯傅家的命令是听了！”
末了，郑四夫人又补了一句，“原先我娘家钱家也是差不多的，只是后来在朝堂上没了立足之地，索性求了外放，倒也自在了！”钱家的自在不仅仅是因为放了外放，也是因为钱家在京外，没有束缚，又善经营，积累了大笔的财富也才真正的自在起来。
“傅家既然这么大方的让桂夫人登门代为提亲，大概是没想到母亲会拒绝吧，这下桂夫人回去面对傅家，恐怕有些为难了！”郑四夫人拒绝了傅家的提亲，桂夫人没有完成傅家的嘱托，只怕要被傅家责备，尤其是桂家是依附着傅家而存在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为了她不为难就叫你为难不是？你又不想嫁进傅家去，且你说的也对，现在京里关于你的流言好不容易散了些，若是咱们一答应下来，那就坐实了那流言了，反而是咱们一拒绝，那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正是因为这个，许姝当初才这么提议的，郑四夫人也才答应的，不过想到刚刚桂夫人的态度，郑四夫人又觉得桂夫人受傅家的白眼也是她活该，“刚刚桂夫人还提到了京里的流言，看她那意思，是恨不得将这恶名安在你头上的，我看她是巴不得你顶着恶名嫁到傅家，却抬不起头来，好被她女儿压一头！呸，当我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只是懒得跟她理论罢了！”
许姝轻笑，“这没有的事，母亲就别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郑四夫人又道，“不过老太君看到桂夫人上门，倒是很不高兴！”老太君自然不高兴了，因为老太君一心巴望着郑婉丽，巴望着庆王，傅家又不是庆王的拥泵，老太君自然不希望跟傅家有太多的交集，“不过我拒了傅家，老太君的脸色也就好起来了！”
“老太君如今是真的打算要仰仗庆王了！”毕竟皇后是没有指望了，老太君为了郑家的未来，寄托在庆王在庆王身上也无可厚非。
“这年头靠谁也靠不住！”郑四夫人轻笑一声，“对了，最近如果郑侧妃有什么事找你，千万不要应承！”
“怎么了？”郑四夫人突然这么说，许姝不由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刚刚老太君突然提到了你的亲事，这是老太君当着我的面儿第一次提你的婚事！我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后来画眉送我回来，我跟她打听了一下，郑侧妃写了封信给老太君，还是偷偷送来的，没让任何人知道，虽然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是看这做派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要防着她一些！”
许姝点头，郑婉丽时时刻刻憋着坏呢，她无时无刻不提防着她呢，不过许姝觉得惊讶的是画眉竟然会透露老太君的事，“画眉竟然会跟母亲说这些？”
“是呀！我也只是试探性的一提，没想到画眉竟然就真的说了，我也觉得意外！”
许姝想了想道，“画眉虽然跋扈，可是是个识时务的，她既然卖母亲这个好，必然也是有所图谋的！”
郑四夫人赞许的点头，“画眉跟在老太君身边虽然威风，可是以老太君那个脾气，她受的委屈也不少，如今年纪大了，老太君却还留她在身边，生出别的心思来也是正常！”
许姝懂了，画眉这是恨嫁了！
850、好转
西府的少爷郑志文病了，且得的是不知名的怪症，药石罔效，他的母亲陈氏伤心无助之下哀而吐血，郑婉莹一边要照料哥哥郑志文的病情，另一边又要顾及母亲陈氏的身体，还有西府的一大堆事务等着她来料理，平日里陈氏又甚是心疼郑婉莹，没有让她过多分担府中事务，郑婉莹手段有限，一时心力交瘁，忙的焦头烂额，幸而跟陈氏交好的东府的四夫人钱氏过西府帮衬着，郑婉莹总算是松了口气，许姝又跟着郑四夫人一起过西府去，陪伴着郑婉莹，郑婉莹虽然还是为哥哥和母亲的身体状况担忧，可也总算是展露了几分笑意。
这一日许姝又陪着郑四夫人过西府去，先去陈氏那里探了病，见陈氏脸色微有好转，想是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见到郑四夫人来了，陈氏勉强坐起身来，“我这一病，一家老小全赖你照料了，还带着宜姐儿一起，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谁没个病的时候，咱们之间就不说这见外的话了，你要是真的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就快点儿养好身子吧！”
郑四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探头看了看陈氏的脸色，见陈氏面色好转，又问婢女陈氏今日的饮食情况，以及昨天晚上陈氏睡的可安稳等等，事无巨细，一一都过问了。
陈氏感激道，“我先前莫名病了，你过府来看我，你们府上的老太君就颇有微词，如果又轮到文哥儿，任谁都要觉得不吉利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来，就不怕老太君不高兴？”
郑四夫人道，“老太君如今可无暇来管我了！”
陈氏会意，“皇后娘娘的凤体还没康复吗？”
郑四夫人摇头，“最近我并未进宫，皇后娘娘的凤体如何，我并不清楚！”
陈氏也不多问，见许姝和郑婉莹在一旁窃窃私语，便笑着道，“你们俩在这儿听着也无聊，自去玩儿吧！”又歉意的看着许姝，“我身子不争气，不能招待你了，你多担待些！”
“伯母客气了！”许姝福身，跟着郑婉莹出去了。
郑婉莹道，“我们去看哥哥吧！”
“好！”许姝点点头，“志文哥哥的身子可有起色了？”
郑婉莹叹了口气，“还是那样，不能开口说话！不过这几日熬了稀粥，勉强能喂进去一些了，母亲说是你送来的那平安符起了作用，之前是连参汤都难喂进去的！”
“有好转就好，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
“是呀！”郑婉莹露出几分期盼来，“真希望哥哥早日好起来！”
“会的，一定会的！”
“那也要谢谢宜姐姐你，多亏了你的平安符！”
许姝含笑道，“那是志文哥哥有福气！”
说话间到了郑志文的院子，屋里郑志文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郑婉莹便压低了声音，“虽然哥哥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可是能喂进去些许吃的了，脸色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许姝看了看郑志文紧闭着的眼皮下那颤抖的眼珠，知道郑志文没有睡着，不过也没说破，“再过几天或许就能说话了！”
郑婉莹点点头，“若是哥哥这次好了，我一定去寒溪寺还愿，多亏了宜姐姐你送来的寒溪寺的平安符！”
“只要志文哥哥好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那是！”郑婉莹赞同的点头，仿佛郑志文真的已经好了起来，脸色轻快了许多，觑了一圈周围，突然低声道，“宜姐姐……”
“怎么了？”
郑婉丽面露难为情，低声道，“我……我听说，前两日傅家去东府提亲了……”
许姝轻笑，“婉莹妹妹怎么知道的？”
郑婉莹道，“昨天听四婶娘跟我母亲说话时提起了，只是昨儿宜姐姐你没来，才没能问你！你快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许姝点头。
床铺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许姝回头一看，床上的郑志文并无什么动静，不过窗下的花盆里的花枝在微风中摇曳，原来是花枝被风吹动的声音。
“可是四婶娘说，她拒了傅家！”
“是呀！”许姝又点头。
郑婉莹忍不住好奇道，“可是四婶娘为什么会拒绝呀，傅家跟郑家门当户对的……”
这件事牵涉甚广，许姝不欲与郑婉莹多说，便道，“这是长辈们的决定，我也不是很清楚！”又打趣道，“要不我替婉莹妹妹去问问母亲！”
郑婉莹娇嗔道，“宜姐姐欺负人，我可是好心关心宜姐姐你，偏你来作弄我！”
许姝笑道，“咱们郑家跟傅家来往不多，贸然结亲，恐有诸多不便，长辈们总是有长辈们的考量的！”
郑婉莹点点头，“是呀！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许姝轻笑，“婉莹妹妹也不小了，等伯母身体好起来，也要为婉莹妹妹操心起来了！”
婉莹羞红了脸，咬唇道，“宜姐姐再笑话，我就不理你了！”
许姝忙告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正好有婢女端着煎好的药来，忙道，“志文哥哥该喝药了！”
郑婉莹也顾不上玩闹了，让婢女拿了干净的帕子围在郑志文的脖子上，准备开始喂药，说来也奇怪，从前喂一勺总有大半勺要溢出来，这次一勺竟然有大半勺都喂进去了，喂药的婢女不由愣住了。
郑婉莹不解其意，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接着喂！”
婢女忙又舀了一勺，竟然也喂了进去，一碗药没多长时间就全部喂进去了，这下郑婉莹也觉察出来了，“今天喂药倒是格外顺畅，看来那个平安符果然是有作用的，若是宜姐姐还有，能不能再送一个给哥哥？”
许姝点头，“我这就让人回去取！”说罢让玉珠回去取平安符来。
玉珠取了平安符回来，许姝交与郑婉莹，郑婉莹连同之前的那个平安符，一起压在了郑志文枕头下面。
趁着郑婉莹放平安符的空当，玉珠拉了拉，面色有些莫辨，许姝忙拉着玉珠去一旁，“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玉珠低声道，“齐四奶奶来了！”
851、赔礼
许婷来了？许婷来做什么？上次被郑四夫人痛斥的几乎是落荒而逃，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又来了？许姝对许婷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齐四奶奶来做什么？”
玉珠摇头，“奴婢回去的时候齐四奶奶人就候在海棠馆里了，带了好些人一起，每个人手里都抱着礼盒！”
“来送礼的？”许姝挑眉。
“看样子大概是了！奴婢叫了银芝陪着，就赶紧来通知小姐您了！”
“银芝……”许姝微微蹙眉。
玉珠忙道，“小姐放心，奴婢交代过银芝了，不会胡乱胡说的！”
“银芝也不知道什么！”不过想着许婷在海棠里，许姝总是有些不放心，便对郑婉莹道，“海棠馆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因这几日许姝常来，且为了郑志文和陈氏的病情忙前忙后，郑婉莹也觉得感激不尽，此刻见许姝有事，也不留人，“好，宜姐姐快回去吧！”
许姝道，“我先回去了，麻烦婉莹妹妹跟我母亲说一声！”
“宜姐姐放心吧！我这就去跟四婶娘说去！”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程之后分开，许姝回到东府，赶到海棠馆，果然看到了许婷，不过大概是因为玉珠的吩咐，许婷并没有被迎到正房等着，而是请到厢房坐着了，直到许姝回来，银芝才将许婷叫去正房，“齐四奶奶，我家小姐回来了，请您去说话！”
许婷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且被晾在厢房里，脸色有些不好，可是想到今天的来意，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在脸上挤出些许笑意，这才往正房走去。
“齐四奶奶来了呀，坐呀！喝什么茶？”许姝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许婷顺势坐下，“茶就不喝了，今儿我来是特地来向郑九小姐你赔不是的，上次多有得罪，九小姐勿要怪罪！”
“齐四奶奶若是不提我都要忘了！”许姝笑道，“齐四奶奶虽然说了不喝茶，可是若是不请齐四奶奶喝一杯茶，就是我失礼了！”说罢叫了人来奉茶，“也不知道齐四奶奶喝什么，就沏壶龙井来吧！”
许婷又道，“郑九小姐不记得了，那是郑九小姐你大度，我却不能厚颜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今天略备薄礼，还请郑九小姐不要计较上一次我的胡言乱语。”
许婷带着一脸诚意十足的笑，吩咐人将礼物都送了上来，“这是湖州送来的上好文房四宝，我留着也是糟蹋东西，知道郑九小姐是个才女，送给郑九小姐才是物尽其用！还有这个，这是用软烟罗制成的衣裙，三日之后，我在家中设宴专程给郑九小姐赔不是，希望郑九小姐赏脸，一定要来！”
许婷这么逼着自己承认她的错误，可不像许婷的性格，还要邀请自己去荣国公府，那里可就是许婷的地盘了，若说其中无诈，谁都不信，许姝淡淡的看着许婷的脸，“既然齐四奶奶这么有诚意，看来我不去是不行了！”
这就是答应了？
许婷面露笑意，得寸进尺，“若是郑九小姐肯穿着我特地为郑九小姐制的衣裙来就更好了，这就表示郑九小姐肯原谅我了！”
“原来原谅不原谅是看我穿什么衣裳呀？”许姝扫了一眼婢女捧在手里的衣裳，并无什么蹊跷之处，一时想不出许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婷笑道，“这件衣裳是我特地为郑九小姐而制的，是我的一片诚挚的心意！”
许姝愣了愣，突然很干脆的点头答应了，“好！就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我穿着这身衣裳去赴齐四奶奶为我准备的赔礼宴！”
许姝答应的这么痛快，许婷反而有一瞬间的愣神，继而心中窃喜万分！
成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我就等着郑九小姐了！今日多有打扰，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许婷起身欲走。
许姝不留，却也不叫送客，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许婷面前的那杯茶，“齐四奶奶果然不是来喝茶的，茶都泡好了，齐四奶奶却是一口也未曾动过！”
许婷只好拿起来喝了一口，“府中还有事，不便多留，三日之后，郑九小姐可一定要来！”
“一定！”许姝这才唤了银芝过来，“银芝，替我送齐四奶奶！”
“齐四奶奶这边请！”
银芝走了，许姝又唤了玉珠来，“玉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又指了指那套许婷再三交代要许姝穿的软烟罗的衣裳，“这身衣裳留下来，待会儿去库房里找相同的料子，做一身一模一样的来！”
她倒要看许婷肚子里算盘的什么诡计，这身衣裳许姝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做一套一模一样的来代替，万一衣裳里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机关，中了许婷的算计就不好了！
“是，小姐！”玉珠虽觉得好奇，还是按许姝的吩咐去了。
郑四夫人从西府回来才知道许婷来看望过许姝的事，因对许婷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唯恐许婷对许姝不利，忙去海棠馆问许姝事情的始末，许姝据实以告，“齐四奶奶是为那日的失礼来赔礼道歉的，大概是因为如今京里的流言被傅家控制，大家都在猜测那个诬陷我和傅二公子的人是谁，齐四奶奶怕被人猜到是她，所以才来赔礼示好，以洗清嫌疑呢！”
这么说倒也是有可能的，郑四夫人点点头，“这件事还多亏了傅家，否则你的名声……真的就无法挽回了！”想到自己拒绝了傅家的提亲，虽然觉得许姝有道理，可是还是觉得有些，至少她能觉察出那傅二公子对许姝是有意思的。
“这件事确实是傅家的功劳，改日母亲可设小宴款待傅夫人以示答谢！”
郑四夫人点头，“确实该如此！我原本以为我拒了傅家，傅家会恼羞成怒，对郑家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来，可是没想到傅家那边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还派人送来了他们家做的消暑的凉茶，虽觉得不解，可也帮了郑家的大忙！”
852、喜事
傅家这么做，确实帮了郑家的大忙，傅家这么“不计前嫌”，在被郑家拒婚之后，依然热情的毫不避讳的跟郑家来往，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邓家看的，让邓家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对郑家动手，邓家奈何得就郑家，或许也奈何得了傅家，却奈何不了郑家加上傅家。
许姝知道傅家这么做肯定是受命于周谨，许姝承周谨这份情，可是以许姝的个性，欠了人情就一定要还的，且是加倍的还！
“对了，母亲，齐四奶奶说三日之后在荣国公府设宴为我赔罪，要我一定赏光前去！”
郑四夫人的第一反应是有诈，“她若是诚心赔罪怎会在家中设宴？何不在外面酒楼定上一副席面送来，为何要邀你去齐府？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诚然郑四夫人说的是对的，许婷设的这场宴席是一场鸿门宴，可是许姝也不能承认，不能让郑四夫人跟着担心，“齐家管束甚严，齐四奶奶能在家中设宴，说明这件事是经过了齐家的长辈们的同意，任凭齐四奶奶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齐家的长辈们总是明事理的，有长辈们弹压着，她也兴不起来！”
可是郑四夫人还是不放心，“她从前坑害你的可不少，上回来的时候说话也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会突然就转了性子，向你赔礼道歉了呢？我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古怪！”
“无论有什么古怪，齐四奶奶都备了厚礼登门道歉了，还要设宴赔罪，我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许姝明知道有古怪却还是要去，既然这是许婷所希望的，那么许姝就如她所愿吧！
郑四夫人责备的看着许姝，“你明知道有不对劲的地方，就不该应承，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她就是！”
“齐四奶奶邀请的诚心实意，我若是拒绝了，定还会有下一次，这样没完没了的，还不如答应了，也能落个清静！”许婷既然有算计，那她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郑四夫人气道，“这种人最是可恨了，表面做的冠冕堂皇的，叫你挑不出半点儿不是来，可是背地里却包藏祸心，只叫人心里窝火！我看她是见诬陷你和傅二公子的事要掩盖不住了，所以才赶紧拉拢了你来洗清她的嫌疑，既然如此，就更该冷着她，今天，郑府的大门都不该让她踏进来半步！”
许婷的目的恐怕不只是这个，更多的阴谋也得许姝去了齐家以后才能知道了，所以这一次许姝一定要去，“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我执意与她为难，反倒还要叫她以为我还记恨着从前的那些过往，如此反而更让她有话可说了！”
“总是你有理！”郑四夫人叹气道，“罢了，罢了！你是个有主见的，我也是白操心了！你说的对，当着齐家上上下下的长辈同辈面前，她一个出身微寒又不受宠的儿媳妇，也不敢怎么样的，最多也就言语间夹枪带棒的讨点儿便宜，只是小九，她若真对你不客气，你尽管顶回去，万事有我给你撑腰呢！”
“多谢母亲，还是母亲疼我！”许姝嬉笑着谢了，“只是还请母亲放心，齐家别的人母亲不放心，齐大奶奶与我交好，有她在，齐四奶奶哪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
想到邓雅容，郑四夫人点了点头，“对！荣国公府现在虽说明面上是齐老夫人做主，可是实际上却是出身邓家的那位大少奶奶当家的，有那位大少奶奶在，齐四奶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呀！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齐大奶奶了！既然齐四奶奶设宴赔礼，定有人作陪，想必齐大奶奶也在，到时候我只管跟着齐大奶奶就是了！”
因为邓家要对郑家下手，邓雅容自然要跟许姝保持距离了，如今邓家奈何不了郑家了，邓雅容自然也就不再会避讳了。邓雅容看着娇纵任性，实际上却并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少女，出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哪有几个是真正天真的。
郑四夫人点点头，又吩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才终是走了，临走前又告诉许姝，“刚刚我从西府回来，文哥儿已经能咽下东西，想来过不了几天就会好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这样一来，伯母的病情也会好转，母亲也就不用再两边来回奔波劳累了！”
“是呀！我也去跟老太君说一声，免得老太君还对西府那边有微词，使了人在角门那儿盯着两边进出的人！现在这个时候，东府和西府更要连成一体才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说罢，郑四夫人自去老太君说了郑志文身体好转的事了，老太君听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也没有再拦着两边的人来往了。
到了许姝要去荣国公府的前一天，软烟罗制的裙子终于做好了送了来，许姝拿着绣娘做的衣裙和许婷送来的仔细对比，发现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满意的收好了衣裙，至于许婷送来的那套，许姝想了又想还是没有销毁，让人另外单独放着了。
正收拾着衣裙，郑婉莹来了，这一次的脚步声却是轻快的。
“宜姐姐，宜姐姐！”还离了一段距离，就听到郑婉莹兴高采烈的叫声。
“这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日头晒化了！”许姝从支起的窗扉看向正从院子里跑进屋的郑婉莹。
郑婉莹一边自己撩起竹帘子进屋，一边道，“我是有件喜事要跟宜姐姐说，一刻也不能等了！”
“什么喜事？竟然让你一刻也不能等了？”
“哥哥今天竟然能坐起来了！”郑婉莹兴奋的眼里都冒着光，连额头上滚落下的汗水都未曾注意到。
“真的呀！”看来郑志文果然是好起来了，这下郑四夫人再也不用两边奔波了。
郑婉莹连连点头，“真的！哥哥不仅能坐起来了，刚刚还喝了半碗鸡丝粥，脸上也开始带着血色了，母亲说，多亏了宜姐姐你送来的平安符，哥哥才能这么快好起来！母亲还说，等哥哥完全好了，要带着哥哥去寒溪寺还愿，到时候宜姐姐可要跟着一起去！”
853、评理
“好！”许姝点头答应了。
兴奋过后，郑婉莹又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来，“虽然现在哥哥能吃下东西了，脸色也好转了，可是却依旧是不能开口说话，实在是叫人伤脑筋！”
“许是多日未曾开口说话，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大病初愈，精力有限，将养身子都还来不及，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说话，等再过几天，身子大好了，许就开口了！”虽然郑志文可能是愧疚于为了一个莫名的相思而累及全家上下，无颜面对家人，所以才不肯开口，可是许姝还是少不得想个理由来安慰郑婉莹。
可是郑婉莹却当了真，赞同的点点头，“宜姐姐说的有道理，哥哥病了这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恐怕喉咙早就忘了该怎么说话了，哥哥又面皮薄，怕说错了让我们笑话，这才不肯开口的！等再过几日，他私底下练好了也就敢开口了！”
再过几天，郑志文心里的愧疚也能有所平复，大概也就会开口，许姝这样想着，也就没再接话，看郑婉莹顶着大太阳过来，衣衫都被差不多要被湿透了，忙叫人带郑婉莹去洗漱更衣，待太阳落山了再回去。
郑婉莹原是要拒绝的，想要直接回去了，可是看了一眼外头刺眼的阳光，现在没有方才的激动和欣喜支撑着了，对火辣辣的太阳有些畏惧，便点头随玉珠去梳洗更衣了。
许姝正要拿了书来看，突然看到银芝低着头，捂着脸，径直往她自己屋子里去，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哭，想到银芝近来没事儿就往外院去寻郑六少爷，别是被郑六少爷……许姝忙叫住了她，“银芝！”
突然听到许姝的叫声，银芝身子一抖，忙在脸上擦了一把才放下转身往正屋来了，“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吩咐？”
许姝打量了一下银芝的脸，毫不意外看到了满脸的泪痕，果然是在哭了，便指了指旁边的锦凳，“坐吧！”
银芝踌躇了一下，知道许姝不喜欢跟人客套，也知道许姝已经看出她刚哭过了，便坐下了，“小姐……”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让你受委屈了？”
银芝摇摇头，“没有人欺负奴婢，没有人欺负奴婢……”
“没有人欺负你，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
银芝捏着衣角，看着许姝关切的目光，好几次就差点儿脱口而出了，可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奴婢……奴婢刚刚在二门，看到二少奶奶的婢女花楹和五少奶奶的婢女蝶梦在争执着什么，奴婢本是不想管的，可是却被蝶梦看到了，蝶梦就拉着奴婢要奴婢给评理，奴婢只好不偏不倚的说了几句中肯的话，可是花楹却骂奴婢多管闲事，奴婢回头一想，奴婢确实多管闲事了，又怕牵连到了小九，心里一时觉得委屈极了，这才哭了……”
“你也是好心！她不留情便罢了！好了，别哭了，赶紧擦擦眼泪吧！”
银芝顺从的擦了擦眼泪。
许姝问道，“她们是为了什么而争执的？”二房和三房的院子离的可有些距离，二少奶奶等闲跟五少奶奶是碰不到一起去的，而且五少奶奶自进了郑家的门之后，因为形势动荡，所以也就几乎没怎么出来走动的，那更何况她们两人的婢女了，而且她们两人的婢女竟然在二门处碰到了一起，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银芝微微红脸，“花楹是二少爷的通房丫头，所以常奉二少奶奶的命令去外院给二少爷送茶水吃食！今日恰好五少奶奶也吩咐蝶梦去外院给五少爷送点心，花楹没见过蝶梦，以为……以为蝶梦是哪个存了心要去讨好二少爷的婢子，顿时视蝶梦为仇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蝶梦无缘无故挨了骂，还是自己不认得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也就忍不住骂了回去，两人只顾着骂对方，也忘了问原委，这才闹起来了！”
“现在她们二人呢？”
“刚刚她们已经把话说开了，都各自回去了，不过蝶梦无缘无故挨了骂，心里委屈，走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花楹误以为蝶梦是要去讨好家中的少爷翻身做人上人的，可蝶梦若是没这个想法，大可以平心静气的解释，何至于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跟花楹针锋相对，大抵还是因为被花楹说到了心坎上，才恼羞成怒的跟花楹对骂起来。
至于银芝会哭，大概是是感同身受，将自己带入了蝶梦的处境，想到若是是她被人这样骂，恐怕她也是跟蝶梦一样的下场，所以把自己气哭了！
“她们都有自己的主子，自有她们的主子给她们做主，你平白被花楹迁怒，也是委屈了，只是二少奶奶到底是我的嫂嫂，我也不能去质问她给你讨公道，只能让你受着这委屈！”
“奴婢不委屈！奴婢就怕连累了小姐！”银芝吸了一下鼻子，露出一脸开心的表情，可是那强自装出来的喜悦之下却有着浓浓的惴惴不安。
许姝看着银芝那一副极力掩饰着失落和不安的表情，想要说点儿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从来就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尤其是银芝本来就有心瞒着她的情况下，她再去说破只会跟伤人吧！
“你先下去吧！还有这几日就不要在往二门那边去了，免得又碰上她们二人！”许姝如是吩咐道。
银芝勉强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更不好了。
许姝看着银芝略显单薄寂落的背影，唯有一声长叹，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银芝才能明白过来？非要等到钱家的表姐进了门，她才会死心吗？
“宜姐姐，你在看什么呀？看的这么入神！”郑婉莹洗漱更衣回来，看到许姝愣愣出神，顺着许姝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便开口问了。
“没什么！”许姝摇摇头，又问道，“对了，我记得志文哥哥前年就考中了秀才，今天的秋试应该也会参加吧！”
郑婉莹点头，“是呀！哥哥是跟六哥哥一起考中秀才，今天也是跟六哥哥一起参加秋试呢！不过哥哥这一病，今天恐怕是没有指望了！”
854、难以
郑志文这一“相思病”拖垮了身子，约莫连斗志也一起被拖垮了，拖垮的身子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能养回来，可是拖垮了的意气风发的斗志可就没那么容易再找回来了，只怕年余也难复原如初了。
许姝安慰道，“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功名这些都是其次的，再说了，志文哥哥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举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郑婉莹知道以郑志文现在的情况来看，中举的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可是还是领了许姝的情，想着郑志文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心里担忧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与许姝闲话了半日，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回去西府。
许姝也吃了晚饭早早的洗漱了歇下，明天去荣国公府必然又是精疲力竭的一天，今天晚上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许姝“全副武装”的穿戴好了该带的东西，做好了该做好的准备，去璞玉轩给郑四夫人请安，顺便把银芝留在了璞玉轩，在郑四夫人眼皮子底下，银芝应该是不敢再往外院去了，眼下郑六少爷一心科举，可别别银芝乱了心神，否则她可就是郑家的千古罪人了。
许姝上一次去荣国公府是齐鹏和邓雅容大婚的时候，那个时候邓雅容对齐瑞念念不忘，对许婷嗤之以鼻，还怂恿着让许姝去跟许婷争抢齐瑞……
想到这些往事，许姝不由摇头失笑，说来也奇怪，许姝最近总是不自觉的的就想起从前的事来，关于过去的记忆时不时的就冒了出来，赶都赶不走。
许姝到的时候比跟许婷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也是为了防止许婷真的要算计她什么，她早点儿去也能打许婷一个措手不及。
“郑……郑九小姐怎么来这么早？”许婷果然没想到许姝会来的这么早，看了一眼钟漏，有些慌张，看到许姝盯着她看之后忙又掩饰一笑，“今日是专门设宴给郑九小姐赔不是的！可是你人来了，我这席面还没准备好，又是一桩失礼了！”
“许久未见齐大奶奶了，想着早点儿来可以见见齐大奶奶！”
许婷见许姝穿了她送过去的衣裙，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没有机会量体裁衣，只估摸着做了出来，没想到大小竟然刚刚好！”
许姝摸了摸袖子，淡笑道，“这料子丝滑凉爽，我喜欢！”
许婷心中窃喜，“郑九小姐喜欢就好！”
“若是齐四奶奶得空，可否让人送我去齐大奶奶处？”
许婷忙道，“郑九小姐要找大嫂，那就先在园子里的凉亭稍坐纳凉，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嫂！”
许姝眉头微动，最后点了点头，许婷竟然主动去请邓雅容来作陪，许姝就更加肯定今天的许婷绝对有问题了。
而许久不见的邓雅容，乍看之下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面色也失去了之前的鲜活，面带毫不掩饰的愁苦，许姝不由愣住了，这些日子邓雅容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吗？竟然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了！
邓雅容来了之后，许婷借口要安排宴席的事走了，“席面还没准备好，我就先回去了！”
邓雅容看着许婷的背影，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像以前那样愤恨的啐一声，然后转头跟许姝谴责起许婷来，而是叹了口气，且是一声长叹。
许姝听得更觉莫名，“几日不见，齐大奶奶竟然也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邓雅容拿着手里的茶杯欲言又止，最后只露出一丝苦笑来。
是的，是无可奈何的苦笑！透着满满的无能为力，哪怕当初邓大夫人想让邓雅容做大皇子妃时，邓雅容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许姝挑眉，今天的邓雅容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要是从前，听到自己这么说话，她早就竖着眼睛反驳了，不说的自己哑口无言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今天竟然一言不发的。
“齐大奶奶这是怎么了，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齐大奶奶吗？”
“是！”邓雅容终于说话了，可是却有些有气无力，“我还是那个我！只是……只是……”邓雅容烦躁的扭过头去，“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什么？”
邓雅容素来心直口快的，似这般吞吞吐吐的还见所未见，许姝想邓雅容一定是有了什么心事，可是邓雅容连对齐瑞的情思这种隐秘的事都能毫不扭捏的跟自己说，还有什么事是比那更难以启齿的？
邓雅容看四下无人，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许姝，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啊？亏心事？”
许姝怔住，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耳熟呀，仿佛有谁曾经就这样问过自己……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久的她都想要忘记了！
邓雅容又解释，“就是你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某个人的事？”
许姝想了想，坚定的摇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这样的事！”
邓雅容不知是失望，还是羡慕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看着手茶杯上飘浮着的茶叶沫出神，许久才又开口，“许姝，我……我……”鼓足的勇气最后还是败在了说不出口上，“算了！”
邓雅容懊恼的抬头看天，可是湛蓝无一片云朵的天空干净的让邓雅容连个可以停留目光的地方都找不到，一片纯净的蓝色天空，让邓雅容又挫败的低下头去，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说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勉强自己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比起银芝那样拿旁的实情来遮掩自己真正的心事，许姝宁愿听邓雅容这样的，说不出口便不说！
“而且，勉强说出来的，很快就会后悔，还不如就不说出来！”
“可是不说出来更难受！”邓雅容难耐的低哼一声，整个人透露出无法言语的焦躁。
“都随你！”
这种想要说出口，却又说不出口，不说出口，心里又憋的连喘息都觉得沉重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难受。
“你快说，说你想听我说！”邓雅容突然扑过来，摇着许姝的肩膀，似乎是想要通过许姝的逼迫来强迫自己说出口。
855、启齿
“我都要被你摇散架了！”许姝掰开邓雅容的手，“快松开！有话好好说！”
邓雅容松开手，颓然的又坐了回去，“你想不想听我说？”
“你想说就说！”
可是邓雅容就是纠结的说不出口，偏许姝又不肯帮忙推她一把，一时间邓雅容难耐的跟什么似的。
许姝静静的看着邓雅容，看着邓雅容一时蹙眉，一时低头，一时紧握起拳头，一时耸肩，可是这些动作都无法缓解邓雅容心中的难受，越是纠结，就越是想说出口，越是想说出口，就越是说不出口。
邓雅容被心里的秘密压抑的坐立不安，终究是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许姝，你陪我走走，透口气吧！”
许姝看了一眼日头，想要拒绝，“现在？”现在可不是透气的好时候。
邓雅容看出许姝拒绝的意图，气的跺脚，“咱们这么久没见了，叫你陪我走走都不愿意了吗？”
“这么久不见可不赖我！”许姝摊手，她为了郑家，牺牲了自己的名声，满京城都是她的流言，她哪里敢出门。
“我知道！”提到这个，邓雅容更加焦躁了，邓家的事她无权干涉，可是哪怕她已经嫁出去了，她也无法摆脱邓家的影响，所以她的言行举止必然要被邓家所左右，就好比邓家要对郑家不利，母亲让她离郑家的人远点儿，她不敢不听，她享受了邓家给她带来的荣光，同时也就必须要忍受邓家对她的束缚。
“不过我是佩服你……竟然连名声都不要了……”
“名声？”许姝轻笑，“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东西了？”
正统的闺阁女子把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若是名声有一点儿受损，便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就好比当初许家逼着她去代替许媛，就是为了保全许媛的名声，也好比今天，许婷要给自己赔罪，也是怕丑行被揭露，她名誉受损。
可惜许姝不是，对许姝来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顾忌其他，实在是太累了！
“活成你这样子才最是让人羡慕的……”邓雅容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和倾佩，她要是能做到像许姝这么洒脱，也就不至于纠结难耐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一个瞎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许姝的洒脱淡然来源于她曾经是个瞎子，眼盲夺走了她许多东西，也赋予了她许多新的东西，作为一个瞎子，有些不实际的东西就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哪怕现在看得见了，可是心境并未改变！
“可你现在不是了！”
许姝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瞎子了，可她却还是从前的那个邓雅容，而且永远是，再无改变的机会了，一想到这里，胸口顿时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的难受，好不容易被闲聊驱散开的郁气又汇聚在了心头。
“快走！快走！”
邓雅容似乎被压抑的要崩溃了，不由分说的拽着许姝就走。
“唉唉唉！慢点儿！”许姝被拽的一个踉跄，忙从邓雅容手里挣脱，“我自己会走！你别拉我！”
看着许姝小心翼翼整理袖口的动作，邓雅容瞪眼道，“扯坏了我陪你就是！”
“好了，走吧，你不是要去透气吗？”许姝放下袖子，跟上了邓雅容的步伐。
不过好在邓雅容也怕晒着，带着许姝往阴凉处，树荫下走，并没怎么被晒到。
走着走着，邓雅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许姝总算是明白邓雅容为何会突然瘦了一圈了，这样日思夜想，愁眉不展的，可不是得日渐消瘦嘛！
“许姝，这件事我特别想找个人倾诉，而想来想去我唯一能告诉的人似乎也只有你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谢谢你的信任！”大概是因为邓雅容觉得许姝知道她对齐瑞的心意，已经知道了她的一个秘密，再知道更多的也就无所谓了，所以对许姝有超出对其他人的信任。
“我不是在跟你玩笑！”邓雅容有些沮丧，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话，在许姝听来却仿佛是儿戏一般。
许姝收敛了懒散，正色道，“如果你觉得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那么你就说出来，如果你觉得你说出来之后可能会后悔，那么就一个字也不要说了！
“我不后悔！”邓雅容斩钉截铁道。
许姝带着邓雅容到了一颗树下，那里既阴凉，四处又没有遮挡，也不怕有人偷听。
“那好，你说！”
“发生这件事之后，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一个人……”邓雅容愧疚的低下头去，眼里满是悔恨，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愧疚，是伪装不出来，也掩饰不了的。
“对不起谁？”
“对不起……”邓雅容突然深吸一口气，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个名字，“对不起大表哥……”
许姝狐疑的看着邓雅容，邓雅容做了什么对不起齐鹏的事？若说是心系齐瑞，可邓雅容心系齐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现在才觉得愧疚。
许姝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你让邓家扶持齐四公子为荣国公府的世子吗？”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邓雅容低声嘟囔，“这样起码还有重来的机会……”
许姝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邓雅容摆摆手，“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许姝猜不出来，也懒得猜了，若是旁人，许姝或许还有兴致猜一猜，毕竟这种事一定是有迹可循的，可是邓雅容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实在是无从下手。
“我……我还是说不出口！”邓雅容突然定定的看向远方。
许姝似乎料得这样纠结扭曲才是邓雅容的本性，所以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反正邓雅容终究还是会说出口的。
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凉风，许姝抬眼望去，不远处就是当面邓雅容哄骗她上船的地方了，从那里过去，就到了湖中的孤岛，在那个孤岛上……
许姝摆摆头，移开了目光。
良久，邓雅容转过脸来，却是满脸泪水，“那天……”
857、选择
“那两个选择？”邓雅容抬起头来，眼里又流露出光彩来，这种时候，她没有选择跟她的母亲说这件事，而是告诉给了一向跟她甚至有些不对付的许姝，邓雅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许姝为何会莫名的信任，所以当许姝说出这话时，她下意识的选择了想要听从。
“第一个就是让齐大少爷休了你！”
邓雅容愣住，“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你不是觉得愧对齐大公子吗？觉得自己愧对齐大公子的一片真心实意，那你就让他休了你，这样你就不欠他的了……”
邓雅容咬唇不语，显然她没想到许姝给她的建议是这个，“我……并没有想过这个……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大表哥分开……”她一直觉得成了亲就是一辈子的事，她从没有想过半途而废。
许姝又接着道，“齐大公子休了你也正好，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的齐四公子吗？正好，齐大公子休了你，你没了齐大奶奶这个身份的束缚，就可以无拘无束的跟齐四公子在一起了！”
邓雅容又愣了一下，似乎这一点儿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让她有些意动了。
这时，许姝突然一盆冷水泼了过来，“不过齐四公子现在已经有了妻室，你想做他的妻子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毕竟曾经做过他的嫂子，做过齐家的掌家少奶奶，让你再入齐家做个妾也让无论是齐家，还是邓家都面上无光，所以呢，我想来想去，你最后也只能委身给齐四公子做个外室了！”
邓雅容的脸立刻垮了下去，许姝又接着道，“做外室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也没人管束，你从小受了那么多管束，现在又放下身份尽情享受自由也不错！虽然一辈子无名无份，虽然一辈子见不得人，所生的儿女也不能认祖归宗，而且还要随时担心被大房发现了打出去，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你既然那么喜欢齐四公子，只要能跟齐四公子在一起，想来你是不介意这些吧！”
邓雅容脸一白，显然一时的意动终究敌不过长年累月的现实的残酷，爱情是衣食无忧的锦上添花，可是一旦失去了这个前提，爱情就是累赘！
许姝说完只盯着邓雅容看，邓雅容的脸色一时白，一时青，反来复去的，终是没有一个平静的时刻。
“大表哥对我一直都很好，无时无刻的不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事事都迁就我，但凡我的要求，他就没有不答应的，只要我皱一下眉头，他就嘘寒问暖，只要轻咳一声，他立刻就会熬枇杷膏给我……”
邓雅容开始回忆着齐鹏对她的点点滴滴，许姝便知道了邓雅容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既然这样，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邓雅容似乎已经有所预感了，“你是想让我跟四表哥一刀两断是不是？”
许姝挑眉点头，“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选择齐四公子，你就要跟齐大公子一刀两断，选择齐大公子，那你跟齐四公子就只能是过去了，你们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你跟齐四公子就是大嫂和小叔子的关系，你对他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念头了！”
“我知道了……”邓雅容叹了口气，“而且那天之后，我也就再也没有见过四表哥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嗯？”许姝皱了皱眉，用语气表达着她的不满。
邓雅容看了一眼许姝，没有领会到许姝的不满是针对她哪一点。
“该改口了……”许姝淡淡的提醒。
邓雅容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邓雅容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平复了心情，然后看着许姝的脸，平静的吐出一个以后一定要记进骨子里的称呼，“四弟……”
“自从你嫁进荣国公府开始，你就应该这样了……”现在才步入正轨，希望还不是太晚，可是想到齐鹏，许姝的心里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
“是呀！”突然之间邓雅容好想做了什么决定，“今天天气这么热，大表哥还在温书，我去给他送碗绿豆汤消暑吧！”
“这么殷勤？”见邓雅容一本正经，许姝不由轻笑，“无事献殷勤，就不怕他怀疑你做了亏心事？”
邓雅容脸一白，“那……那我该怎么办？我一直觉得愧对大表哥，总想做点儿什么弥补弥补……”
“顺其自然吧！坚持做你自己吧！即便是你要改变，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这一时半刻就用来考验齐鹏的心吧，可是齐鹏的心……看着依旧单纯挚诚的邓雅容，这样的邓雅容能握住齐鹏那颗沉在湖底硬如陨铁的心呢？
“也是……如果大表哥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该有多难过……”邓雅容终于开始为齐鹏考虑了，因为对齐鹏这个人许姝有太过清晰的认识，所以许姝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姝，谢谢你！真的，许姝！”邓雅容真诚的拉住许姝的手。
许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从斜地里插过来一个声音，“许姝？”
顺着声音看过去，许姝看到了一个属于刚刚还出现在邓雅容口中的主角的脸：齐瑞！
“……”邓雅容脸色一白，因为今天她心里有事情要跟许姝说，所以也忘了“许姝”已经不是“许姝”的事了，而许姝大概也是被邓雅容的变化所震撼，不忍再去苛责邓雅容注意称谓了。
大概是记得刚刚在许姝面前的表态，邓雅容叫了一声，“四……四弟……”
而齐瑞震惊于许姝还活着这件事，并未意识到邓雅容对他的称呼已经变了，而齐瑞对眼前这个已经取下了覆眼的布带的少女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他从没有留意过许姝竟然长的这么美？比许婷要美上数倍，而且沉静从容的许姝并没有许婷身上的那种浮躁和钻营，齐瑞不由看呆了，“你……你是许姝？”
许姝淡淡的看了一眼齐瑞，刚刚震惊于邓雅容说出来的骇人听闻的秘密，竟然没有留意到齐瑞的靠近。
虽然从前许姝能感觉齐瑞身量并不高，可是真当看到他的那一刻时，才发现齐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矮，“齐四公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看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