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你阻止不了这一切
账本。
这两个字，让唐黎抬起了头。
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正是病床的床尾。
唐黎也看到半台手提电脑。
病房内间，只有李灏在。
那道女声是从手提里发出来的。
意识到李灏在进行视频通话，唐黎也想起李阮曾经的告知——伊萨身边有个负责管账的情人。
李阮在云栖山庄跟她说过，李灏本打算在十月下旬抓捕伊萨，希望她去南瓦偷取账本。
因此，唐黎对‘账本’变得格外敏锐。
女人的声音，听着已经不年轻。
这一点，也符合李阮当时的描述。
如果李灏与对方有交易，拿到账本并非难事，即使得不到原件，弄个副本也是好的。
至于女人所说的孩子，唐黎正猜测是谁，李灏就回答对方：“那孩子不是普通人，平时出行都有保镖跟随，唯一能动手的地方就是学校。”
“如果你了解过那所学校，就该知道它的安保有多严，想把一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南瓦，需要周密的计划。”
“我认为对你来说，绑个人易如反掌。”
女人显然不信李灏的诚意。
李灏道：“换做其他人，的确容易得多。”
“我还是那句话。”女人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把孩子给我带来，账本就什么时候交到你手上。”
唐黎听到这里，已笃定对方确实是伊萨的情婦。
“三天。”
女人给了一个期限：“最迟三天，我要见到那个孩子。”
说完，女人挂了视频通话。
唐黎正犹豫是悄然退出病房还是杵在原地等李阮，里面李灏也出声：“既然进来了，那就过来吧。”
“……”所以，李灏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话已至此，唐黎径直往里走。
李灏合上了手提电脑，看到唐黎，微微一笑：“来了？”
唐黎问：“你要绑的孩子是谁？”
李灏并未相告，只说道：“除非你成为李氏继承人，决定担负起李氏的兴衰荣辱，要不然，即使我们是最亲的亲人，有的事，我也不能让你知道。”
李灏这样讲，是料定她不会为李氏奉献自我。
“为了拿到账本，以绑架一个孩子作筹码，这样的不择手段，便是李氏的家风？”
唐黎以为，李灏对族人已足够凉薄。
没想到还要牵连无辜。
每个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
李灏派人绑架孩子，等于摧毁原本幸福的几代人。
“你这样做，与伊萨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李灏却道：“那个孩子，本就是对方的亲人，这些年一直被寄养在别人家，把孩子送去南瓦，也是为了让他们祖孙团聚。”
这话唐黎不相信。
如果是祖孙，怎会让孩子涉足危险？
等李阮进来病房，唐黎也没从李灏口中套出孩子的身份。
取好毛发，唐黎不再久待。
她才起身要走，李灏开了口：“那个孩子，是生活在D国的华裔，养父母都是D国人，就算我告诉了你这些，你也找不到他，更别说——阻止这一切。”
唐黎确实无能为力。
特别是，那个孩子远在D国。
她没奢望李灏良心发现，也就没作无谓的争论。
刚出病房，手机震动起来。
是宋景天的微信电话。
——
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在处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大家晚安！
第1179章 再俊俏，也不如阁下
走到无人的角落，唐黎才接起视频电话。
小家伙穿着一身校服，不改臭屁，一见视频接通，轻挑眉，唐黎也注意到他身后的场景：“是准备去做课间操？”
宋景天没否认。
他是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头，然后给唐黎打的电话。
当班级队伍下楼梯，他却拐进旁边的厕所。
宋景天选了个隔间藏身，插上门栓，才继续与唐黎掰扯：“如果我不联系你，你是不是都要忘记我了？”
唐黎听出来，小家伙是在怪自己昨天落地后没跟他报平安。
“这不是怕你睡着了。”
这个解释，也就糊弄糊弄三岁小孩。
宋景天哼唧着，又开口：“你那个亲戚怎么样啦？”
“挺好的。”唐黎道：“再几天就能出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小家伙奔向了正题。
“应该还要过一段时间。”
“过段时间是多久？”
唐黎给不出具体的时间点，只能说：“反正人差不多好全了，我就会回去。”
宋景天没被她敷衍过去：“那他要是一直好不全呢？”
“要是好不全，那就吊着呗。”
这么咸鱼的回答，换来小家伙一记瞪眼。
唐黎也察觉不对劲：“宋景天，你怎么没出操？”
宋景天：“……”
“你是不是逃课间操了？”唐黎隐隐听见广播体操的音乐。
“还不是因为拉肚子。”
小家伙狡辩，回头一按冲水：“你听。”
唐黎：“你拉裤裆上的？”
宋景天：“…………”
站着上大号，势必糟蹋了裤裆。
唐黎的逻辑没问题，小家伙心想再辩解，却找不着合适的说辞，干脆转移话题：“你待在暹国也挺好的，相信不久的将来，檀宫也会迎来新一任女主人。”
小家伙明显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唐黎问他。
“不就是这个意思。”
宋景天本想故弄玄乎，怕唐黎不上钩，于是又透露一点讯息：“昨天你走了后，有个女的来檀宫，跟大哥在楼上书房待了快俩小时，中午大哥还留了她的饭，那女的你还见过，就在孟述婚礼上。”
要说宋柏彦出轨，唐黎是不信的。
就算要出，也不会在昨天。
小家伙屁话连天，无非是又想挑拨离间。
唐黎哦一声，准备结束通话：“我这边没WIFI，先挂了。”
看唐黎不是开玩笑，宋景天忙道：“其实就是孟述的大姨姐，那个简家的女儿。”
孟述的大姨姐，就是姜云曦的继姐。
唐黎对那位简小姐有印象。
因为对方三十未婚，孟述婚礼上，成为相亲重点关注对象。
而且，对方也是位医生。
“异地恋最怕什么，可不就是趁虚而入。”
小家伙又道：“听说人简小姐，年纪轻轻就评上副高，是第一医院着重培养的海归骨干人才，大哥可欣赏得紧。”
唐黎：“你了解得这么清楚，看来没少查人家。”
宋景天：“……”
不等他反驳，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听就是值周老师来抓逃课间操的人了。
“先不跟你说了。”
宋景天挂掉视频电话，拉开隔间门，健步如飞。
唐黎脑海里，则浮现出那位简小姐的模样，是瞧着内敛的性子，宋柏彦约见对方，她想到的是医改法。
医改法需要不断修改完善，其中少不了医护人员的参与。
因为李阮要去鉴定机构，唐黎回李宅是由其他司机负责来接人。
等车之际，身后的原钦忽然说：“当地的双龙寺，很多人来清府旅游都会去参拜。”
唐黎回头看他：“你是想去求姻缘？”
原钦：“……”
倒不是他想。
实在是，出远门前先生有过叮嘱。
——既然来了清府，让他带夫人多出去逛一逛。
“帕辛寺也不错。”看出唐黎不是很想去双龙寺，原钦重新提议：“帕辛寺是清府最大的寺庙，旁边还有个清府古城。”
“或者是去契迪龙寺。”
昨晚上，原钦都做了功课：“就是契迪龙寺比较多忌讳，特别是衣着方面，也不能穿鞋入内。”
唐黎不是那种苛刻员工的老板，看原钦一报三个寺庙，也决定放人：“想去就去吧，你这次的擅离职守，我不会告诉阁下。”
原钦：…………
他只好挑明：“我是觉得您可以去看看。”
唐黎并不想去这些地方。
打着伞，她感慨：“寺庙里的年轻和尚再俊俏，也不如阁下。”
原钦：“……”
唐黎想起那个孩子的事，问原钦：“伊萨身边好像有个情婦是S国人，你知道吗？”
“扫毒局有情报科，有些信息却不外传。”
不过——
原钦又说：“据我了解，近些年伊萨藏得很深，即使是扫毒局的线人也无法接触到他，至于情婦，伊萨不缺女人，情报科那里，这方面的信息资料，不一定齐全。”
第1180章 几天不联系，真的可以？
所以，与李灏合作的那位伊萨情婦，身份是一个谜。
李灏不怕她偷听，自然是料定她查不出来。
饶是如此，唐黎回到李宅，依然上网进行搜索，结果一无所获。
等李阮傍晚来看她，唐黎问起那位情婦。
李阮据实道：“伊萨为自身安危着想，这几年都待在南瓦軍基地内，前年我随昆去南瓦见伊萨，的确在基地遇到了一个S国女人。”
不出意外，就是那位管账的情婦。
李阮不清楚对方的详细信息。
倒不是他不打探，是连伊萨身边人都不清楚对方来历。
“只说是跟着伊萨已经快十年。”
唐黎看李阮不像撒谎，也提及自己在病房的所闻。
得知李灏与对方在做一场交易，李阮正眼望向唐黎，确定唐黎没胡诌，他透露：“我从S国回来后，老爷子确实说要暂停对伊萨的抓捕行动。”
李阮本以为是昆被捕导致计划有变。
唐黎此刻说的话，却让他知晓，原来老爷子别有安排。
如果那个情婦真肯把账本复印件交出来，他们就能顺藤摸瓜，从伊萨那些生意上查出他的犯罪事实。
伊萨那些货，并非只在金三角流通。
一旦掌握他将货卖给S国甚至其它大国的证据，到时候，逮捕伊萨，将是多个国家的诉求。
至于那个小孩——
听到唐黎说是在D国，李阮未发表看法。
离开李宅，李阮又去了趟医院。
李灏看到他并不意外。
甚至，也猜到他为何而来。
“那个丫头，跟你提了我的打算？”
李阮不答，反问：“您为什么要骗她？”
李氏虽然在D国也有分公司，聘请的却是当地人，因为李氏根不在那里，从未在D国安插什么暗桩，倘若要在D国绑个小孩，还得派人过去，而且，D国远在欧洲，回程可预见的凶险。
即使李灏报仇心切，也不会鲁莽到这个地步。
除非，那个孩子就在东南亚。
李灏不置可否，继续下自己的五子棋：“如果我实话实说，她怕是要闹翻天，还不得去通风报信。”
李阮听出一个讯息：“那个孩子跟阿黎认识？”
李灏抬头，看着自家堂孙一笑：“我要告诉了你，你是准备去告诉她？”
李阮没正面作答，只说：“以后阿黎知道真相，恐怕要怨您。”
“怨就怨吧。”李灏一声叹气，却未动摇自己的计划：“我做的一切，都是为李氏。”
说着，也解释一句：“我只是让那个孩子回到他亲人身边，叫人带他去缅国，算不得伤害。”
李阮离开前，李灏又开口：“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以告诉那丫头，只要你已经做好让你堂弟几人折在S国的思想准备。”
“您让李寅北上了？”李阮回过头。
李灏没否认：“那个孩子的身份太特殊，我不放心其他人去做这件事。”
话已至此，李灏不再隐瞒——
“说起来，你该是见过那孩子的。”
……他见过那孩子。
李阮脑海里，一道矮墩墩的身影闪过。
不等他问出口，李灏就说：“李寅他们已部署好行动，是告诉唐黎牺牲他们，还是拿孩子换账本，端看你自己的选择。”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作为李氏族人，自然该把家族利益摆在首位。
只不过，他同时也是唐黎的表兄。
哪怕他们兄妹情尚浅。
但唐黎将事情说与他听，多少是因为信任。
他在缅北村寨见过唐黎与那孩子相处，唐黎无疑是在意那孩子的。
唐黎告诉李阮自己发现的‘秘密’，确实抱着让李阮去打听消息的想法，李阮想从李灏口中挖出点什么，可比自己容易得多。
几番相处下来，她已深知这位表兄并非圆滑之人。
即便真拦不住李灏绑人，回头知道些事态进展也是好的。
夜里唐黎洗好澡，也接到宋柏彦的电话。
当她裹着干发巾听到男人的声音，难免有些思念上头，明明也才三十几个小时未见，这样一想，不由得挠起面颊。
电话那头，是宋柏彦的关心：“在清府还住得习惯？”
“……挺好的。”
唐黎说实话：“就是网速有点慢。”
这句抱怨，有撒娇的嫌疑。
宋柏彦再开腔，多了一丝纵容：“以后再出国，还得自备随身无线设备。”
“本来就该自备的。”唐黎接话。
是她出国太急，没做好相应的出行攻略。
这会儿，国内已经快十点。
唐黎握着手机也问：“你回房间了？”
得到宋柏彦的肯定回答，唐黎才又道：“记得早点休息。”
这话，唐黎讲得驾轻就熟。
因为以往宋柏彦就是这样要求她的。
现在调换了主谓宾。
宋柏彦打这通电话，是为知会她，自己接下来要去大西北考察几天，那边信号时有时无，不一定能即时联系。
提前通了气，唐黎当然不会再无故甩脸子。
“那你注意安全。”她叮嘱。
顿了顿，她又补充：“那边风沙大，做好防护工作。”
宋柏彦说：“几天不联系，真的可以？”
“……”唐黎心道，难道自己说不可以就能让西北信号变好？
她觉得宋柏彦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嘴上却也回答：“其实我最近也会挺忙，老爷子的身体不好，想让我多去医院陪他。”
这样一来，就是各忙各的。
不想叫人出差还惦念着自己，唐黎又说：“你出差回来，我都不一定能忙完。”
第1181章 阁下只是心有所恋罢了
唐黎这么说的意图，宋柏彦是知道的。
挂电话前，照例嘱咐一番。
结果，换来唐黎有口无心的应和。
唐黎一住进李宅就开赶李氏旁系的壮举，原钦汇报行程时未作隐瞒，此刻听着唐黎的‘敷衍’，宋柏彦不免教育：“在人家的地盘上，太过张扬，出门就得小心了。”
“可不是。”唐黎分外认同：“暹国治安是真差，我堂舅父身为清府一把手，还有人朝他泼马尿呢！”
问题是，人还抓不着。
不过，唐黎不认为自己会有这种待遇。
素帕会遭遇马尿攻击波，归根究底，还是他做人有问题。
“砸鸡蛋啊泼污秽物，一般都是为了泄私愤。”唐黎分析着：“我人生地不熟，现在又是两点一线，接触不到什么人，更别说得罪了。”
至于李伶等人，被她自动无视。
而且她上午从医院回来，李伶她们已搬离老宅。
如今偌大的李宅，只有她一个‘主人’。
不过监视她的眼线依然不少。
毕竟不是真想争夺家产，唐黎懒得去计较。
“再说——”唐黎攥着手机又道：“我是有靠山的人。”
哪怕这个靠山远在S国。
却一点都不妨碍她在清府‘耀武扬威’。
宋柏彦轻轻一笑，叹息依旧稳缓：“要真懂得狐假虎威，倒也叫大人省了不少心。”
唐黎不由得道：“反正不会叫他们欺负了去。”
“他们抢着要当李氏继承人，我又不想。”
李氏族人各怀鬼胎，唐黎正是拿捏住这点才会在老宅肆无忌惮。
真闹起来，她在李灏面前什么都敢说，李伶等人却不敢，除非他们也打算放弃李氏这艘承载着无尽财富的巨轮。
若非她还有求于李灏，拿到亲缘鉴定就想划清界限。
用一个孩子去换取家族利益，恕她无法苟同。
“好啦！”考虑到宋柏彦明早要出差，唐黎不再煲电话粥，面不红气不喘地扯谎：“我在医院陪了一天，着实有些困，得先睡了！”
说完结束语，唐黎就挂了电话。
——她还要去吹头发。
宋柏彦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只觉得好笑，说是已经长大，有时候，偏偏又是小孩行径。
宋柏彦从阳台回到书房，裴时聿也在沙发区抬起头。
他清晰地感知到，阁下现在的心情很是不错。
随即，留意到宋柏彦拿着手机，心中猜出了缘由。
但他没多问，只说起自己的安排：“商埠那边已做好准备工作，明日您入住瑞和医院，当晚就能做详细的检查。”
“简医生虽然年轻，但我看过她在手术台上的实操视频，一台早期脑膜瘤切除手术，我相信，她可以完成得很出色。”
宋柏彦坐回沙发，也接过裴时聿递来的术前注意事项告知书，裴时聿一边又说：“您选择微创手术，所以，创伤会很小，恢复也比较快，顺利的话，一周就能出院。”
而且，出院即与常人无疑。
谁会想得到，他们的阁下在期间做了一台手术。
“术后一个月，您不能再熬夜办公。”
纸上写的注意点，宋柏彦不一定遵守，裴时聿只能强调重要部分：“即使是白天，您也要减少工作量，否则，可能会影响术后的恢复。”
宋柏彦问：“也就是说，术后还是有复发的可能？”
“理论上来讲，发生复发转移的几率为零。”裴时聿如实道：“脑膜瘤属良性肿瘤，切除后，基本不会再生变，只要您今后注意保养，可以说，维持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话头一转：“要是您还有顾虑，也可以先进行保守治疗。”
宋柏彦合上了告知书。
至于手术安排，却是没再更改。
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怕起死来。
一个成功率如此之高的手术，就让他心生了犹疑，说出去，倒是给人平添笑料。
“安逸久了，反倒开始畏惧死亡。”
裴时聿听到这句似玩笑的话语，也接腔：“有时候，并非真畏惧死亡，只是放不下心中的牵挂。”
宋柏彦对此未做反驳。
裴时聿又道：“当一个人无牵无挂，对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留恋。”
所以，阁下只是心有所恋罢了。
第1182章
翌日唐黎起床，看到宋景天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家伙是来告诉她，自家大哥出差了。
唐黎没看出小家伙的不舍，相反地，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嗑瓜子儿看戏的小人心态。
中午，宋景天领了自己的营养餐。
等老师离开后，他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Apple/Watch，想看看唐黎给自己回了什么，结果发现自己被唐黎拉黑了！
这简直是晴天大霹雳。
大哥不在，自己才想多关心关心她……终究是一番孝心错付！
正打算悄悄打电话，手臂却被同桌撞了一下。
“干嘛？”宋景天抬起头。
“Cindy过来了。”
话落，扎着马尾辫、戴草莓发夹的小女孩从边上过去，途径宋景天的课桌，小女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待Cindy走远，同桌小声问宋景天：“听说你们分手啦？”
“可不是。”宋景天说到这个，仰天长叹。
他一直以为Cindy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相处后才发现一样的不讲理，不过，不说前任坏话，是他一惯的原则。
分手也得讲究体面不是？
理由他都找好了。
“我和Cindy缺少共同话题，注定走不远。”
同桌小胖舀一勺鱼香肉丝，放到嘴里：“是吗？那Cindy怎么逢人就说你是个妈宝男，小气还娘娘腔？”
宋景天：“？？？”
这是污蔑，绝对是污蔑！
“Cindy说，你之前放学天天排队给你妈妈买烧饼，有一回她也想吃，你就让老板拿了三个，却不肯付钱，最后是Cindy家司机买的单，你倒蹭她两个饼。”
“那是她家司机抢着要付钱！”宋景天为自己作出澄清，话语间满是感慨：“我没想到，Cindy居然是这种喜欢背后编排人的女孩！”
小胖又道：“Cindy还说，她问你，她和你妈妈掉进河里，你先救谁，你还怪她会游泳不救你妈妈。”
“而且你前几天买了个DIY的手工编织包包，我看你下课就在那儿捣腾，又是串珍珠又是打毛线，Cindy一直以为是送给她的，结果你前天放学告诉她，这是给你妈妈的，所以，Cindy才气得跟你分手。”
宋景天不认为自己有做错。
他那个包包，本来就是送给唐黎的。
这是他准备的圣诞礼物。
家人之间，当然得有点仪式感。
说到底——
还是Cindy不懂他。
这年头，想找个灵魂伴侣真是难！
唐黎把宋景天关进小黑屋，下午三点多，收到小家伙的彩信。
照片里，两朵塑料小花，一红一黄。
小家伙问她哪朵好看。
唐黎回他：“？”
随后唐黎反应过来：“宋景天，你不上课？”
小家伙发来解释：“上自习课呢！”
一条补充的短信又进来：“我把作业都做好了。”
被小家伙追着问喜欢哪个色，唐黎应付地回了个‘黄色’。
宋景天选好包扣，开始拿针线缝制。
小胖偷偷吃完一包薯片，也去观赏宋景天的做包过程，顺便给出指导意见：“这个字母你好像缝反了。”
“我在我妈包上见过，应该是CHANEL（香奈儿），不是CHENAL。”
“是吗？”宋景天半信半疑。
小胖严肃点头。
他妈一衣柜的Chanel，他怎么可能认错？
宋景天看了看时间，这都快要下课，现在拆恐怕来不及。
他将完成一半的手提袋塞回课桌抽屉，叫上小胖，从后门出教室，打算在放学前再去厕所溜达一圈。
见宋景天不去这一层的厕所，小胖挠了挠头。
宋景天说：“操场旁边新建的公厕，那里便池是全自动的。”
——原来如此！
小胖恍然，忙跟上去。
这会儿，操场上还没什么人打球。
倒是公厕附近，几个穿工装的男人正擦汗说话。
注意到俩孩子的出现，他们止了话题，纷纷投来目光。
毕竟是逃课出来的，小胖略心虚，进到男厕里才松了口气：“吓死个人，我还以为他们要喊老师抓我们回去。”
“遇事不要慌，要多动脑。”宋景天站在便池前，心态稳得很：“过会儿出去，他们要是问我们，就说我们今天值日，先过来看看要打扫的包干区。”
小胖点头：“好！”
话落，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那些工人。
这次宋柏彦前往商埠，是叫回了季铭。
至于何为，则留守在首都。
傍晚，何为老时间去接宋景天，却被堵在学校一公里以外的路口——前方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轿车与电动车相撞，虽未有人员伤亡，也造成晚高峰的拥堵。
眼看要超时，何为给宋景天打电话。
想让孩子先在门卫室待会儿，结果却是关机状态。
正要给孩子班主任去电，一声巨响从天而降，即使坐在车里，何为也清晰感受到地动。
他抬起头，看到了漫天的烟灰。
恰好与学校一个方向。
在部隊训练出来的敏锐感，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下车。
“是爆炸……”旁边路人先开口：“好像是前面小学发生了爆炸！”
……
唐黎得知宋景天罹难的消息，是在半小时后。
V博热搜截图，是余穗发给她的。
#斯坦威小学化粪车爆炸#
唐黎对斯坦威三个字并不陌生，正是宋景天转校后就读的小学，余穗分享完图片，随即发来文字：“阿黎，你要有心理准备。”
唐黎回了她一个问号。
【余家独苗苗】：“据说抽粪车是在作业时爆炸的，炸毁了半间公厕，当时厕所里有两个小孩。”
唐黎看到这条消息，径直问：“什么意思？”
片刻后，余穗发来语音——
“宋二爷，他被抽粪车给炸死了。”
唐黎：“…………”
微信群里，吴雪涵也冒泡。
【吴家发财】：“我也看到新闻了，说是一死一伤，被炸伤的小孩已被送往医院，至于宋二爷——”
吴雪涵再也讲不下去。
她跟宋景天，可比余穗熟多了。
那么可爱机灵的一小孩，怎么就死无全尸呢？
唐黎没再管群消息，直接点开V博app，热搜榜前五，都与斯坦威小学爆炸事件有关。
一则实时新闻里，还晒出现场照片。
可以说，爆炸现场一片狼藉。
唐黎的视线，停留在某张照片上。
那拍的是一只小皮鞋。
唐黎望着皮鞋边缘的走线，说不出这是恶作剧，她登时拨了闵姨的号码。
第一遍没人接。
再拨，十来秒后，电话才接通。
不等她询问，闵姨主动告知：“得知二爷在学校出事，老夫人晕厥了，先生又刚好不在首都，大小姐正在赶来的路上。”
唐黎不由得握紧手机。
明明一小时前，小家伙还在跟她发短信。
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因为闵姨还要照顾萧明兰，唐黎没再拖着她追问。
挂掉电话，唐黎改拨另一个号码。
晚安。
第1183章 不信我的话？
原本没奢望会有信号，未曾想，才响两声，那边就接了。
唐黎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我看到国内新闻，说斯坦威发生事故，景天没了。”
她没用死字，因为依然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中午她还跟原钦商量着，准备明天出去逛逛，买些榴莲干芒果干寄回国内，顺便再给小家伙淘些暹国当地的玩具。
就在刚才，唐黎才发信息给李阮，请他帮忙兑一些暹铢。
现在人说没就没了……
小家伙被炸得只剩下一只鞋。
电话那头，宋柏彦应该也已得到消息，抚慰人心的醇厚嗓音传过来：“首都市局已成立专案组，也抽调了专业法医前往现场，最迟四十八小时，专案组就会出结果。”
唐黎握着手机，整个人仍紧绷。
宋柏彦没等到她接话，再度开腔：“不信我的话？”
“……”唐黎并非是质疑，宋柏彦能给出保证，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他说两天出结果，绝不可能拖到第三天。
“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了些。”
所以，宋柏彦是不相信小家伙就这么死了的。
唐黎听出这个意思，一颗心也定下来。
是呀。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调查就断定一个人死了，未免太过草率。
虽然新闻报道说宋景天被炸成烟花，但现场必然有人体组织，所以，需要法医前去筛找。
况且，普通的吸粪车[火暴]炸，顶多炸人一脸翔。
甲烷威力再大，也不至于炸塌半间公厕。
这里面，显然是有疑点的。
她都能考虑到的问题，宋柏彦还有办案人员怎么会不知道？
唐黎情绪平复下来，终于开口：“那我再等等消息。”
商埠，瑞和医院。
高_干病房。
季铭等到宋柏彦挂掉电话，才敢出声：“老夫人说您的电话一直占线，她只好打到我这里，何为已经回檀宫，老夫人得知二爷连炸得……都没找着，情绪非常激动。”
“而且，”季铭递上了几张纸，“市局那边的传真，技术人员检查完吸粪车，确定了是车体问题引起的事故。”
宋柏彦看过纸上信息，也问季铭：“那个送往医院的孩子还没醒？”
季铭摇了头。
“应该是受到[火暴]炸余波的冲击，还处于昏迷状态。”
所幸的是，那孩子没被扎伤。
要不然，污秽物感染就能去掉半条命。
至于宋景天……
季铭想到那只皮鞋，不会以为孩子是躲起来了。
事故发生，何为立即弃车奔向學校。
然后，在现场发现一只断掌。
何为拍了照片，从断掌大小来看，的确属于七八岁的小孩。
方才先生与太太打电话，他一直在旁边，先生告诉太太那些话，不过是临时的安抚，为了不再多个人担心。
二爷，可以说是先生一手看着长大的。
先生待二爷，素来与亲子无异。
如今二爷突逢意外，先生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季铭道：“市局发布了A级通缉令，那两个负责抽粪车的环卫工人，再跑也跑不出翼州地界，环卫局的负责人，已经在市局做笔录。”
“你说，我对那孩子是不是有些忽略了？”
听到先生这么问，季铭陷入沉默。
宋柏彦清楚自己的疏忽。
在他当选后，理应派两个特工时刻不离宋景天的身边。
哪怕小家伙去上学，特工也该守在教室外。
让何为接送小家伙上下学，其实远远是不够的。
他秉持了宋家‘男孩不娇养’的家风，却忘记小家伙的成长环境与他当初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小家伙也不是他。
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过于刚愎自用。
简莉英推门进病房，手上拿着今晚的检查项目表，然而她才开口，便被阁下给打断。
两分钟后，宋柏彦取消了手术安排。
唐黎时刻关注网上新闻，甚至错过当晚饭点。
为了解事情真相，余穗带着吴雪涵去现场，才下车就遭到驱赶。
收到余穗的视频邀请，唐黎没甚犹豫就选择接入。
这会儿，整个宋家恐怕都在忙，唐黎不敢添乱，又想知道事态进展，也就默许余穗俩人的探访计划。
视频一接通，唐黎就听见了干呕声。
余穗随即出现在镜头里。
除了披头散发，她手里还攥着一团纸巾，面色极其惨白。
“我怀疑……呕，炸的……呕……不是抽粪车，是化粪污处理中心……呕……方圆几里的空气，都弥漫着……芬芳。”
唐黎：“……吴雪涵呢？”
“这儿呢。”
余穗把手机一转。
看到正把自己往防护服里塞的吴雪涵，唐黎：“…………”
“据说里面在大冲洗。”余穗把手机转了回来，自己也开始穿一套防护服：“他们一边冲洗，一边在找人体组织，因为实在太臭，都是穿着防护服工作，我和吴雪涵换上这身衣服再进去，肯定能蒙混过关。”
唐黎问：“哪来的防护服？”
“就校门外那消防车上拿的，还有好多呢。”
唐黎：“……”
望着视频里这两位九年教育漏网之鱼，唐黎终究没任由她们发展成法外狂徒，“算了，你们先回去吧。”
吴雪涵穿袖子的动作一顿，也看向手机镜头：“阿黎你不想知道事故现场的情况了？”
唐黎回答：“过会儿，我就往檀宫打电话。”
“阁下确实更清楚案件的进展。”余穗插话进来，一边与防护服做争斗：“网上通报出得太慢，也太形式化，开吸粪车的工人跑了，通报里都没提。”
“你说谁跑了？”
唐黎抓到她话里的重点。
“开车的工人啊。”余穗道：“我刚才在窗户底下偷听到的，他们在门卫室里说，只有抓到那俩工人，才能知道这起事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余穗又说：“这年头，报复社會的现实例子可不少。”
结束视频通话，唐黎再去刷V博热搜，发现宋柏彦已返回首都。
当晚，檀宫召开了临时记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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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4章 不能再让他为我分心
记者会时长二十分钟。
其中总統讲话，占据了七八分钟。
檀宫召开这场临时新闻发布会，宋景天出事是导火线，却非唯一原因。
先是黎文彦夫妇被绑，现在又出现[火暴]炸事故，好巧不巧，统统发生在天子脚下，难免引起社會恐慌。
这时候，宋柏彦的露面，是最好的安定剂。
至少不会让民众对这届内阁失去信心。
发生意外的是总統家人，倘若宋柏彦没及时出现在人前，大众难保不多想。
一旦处理不到位，必然影响國家的正常运作。
这会儿，网上已有记者会的回放。
唐黎看到宋柏彦提及斯坦威的事故并承诺严查，没限制记者提问，也没回避任何质疑，她就知道，宋柏彦改变行程回首都，确实是为将事态影响降低到可控的范围内。
讲话视频里，宋柏彦听记者提起斯坦威，面上始终很平和。
很显然——
在这个记者会上，宋柏彦未带入一丝个人情感。
当他面对台下的长枪短炮，扮演的，是这个國家掌舵者的角色，而非一个遭遇不幸的孩子的家属。
可是，身为一国首脑，再是无懈可击，也不过肉眼凡胎。
宋柏彦可以把政务处理得很好，不留被人诟病之处，然而，夜深人静之时，卸下肩头的责任，他依然只是一个而立之年的寻常男人。
会疲惫，也会因亲人离世而感伤。
唐黎突然生出歉意。
作为妻子，她此时本应在宋柏彦身边的。
即使帮不上忙，也不该这样置身事外。
唐黎拨了原钦的号码。
等原钦来她房间，唐黎已在订机票。
从清府飞S国首都的航班，还有余票的最近那趟，是明晚十点。
国内出事，原钦也刷到新闻。
看到二爷生死不明，他就给先生打了电话。
只是，当时无人接听。
后来先生回电话，却是叫他继续与夫人待在暹国。
在斯坦威[火暴]炸案调查结果出来前，先生没打算让夫人回国，倘若二爷真的……夫人自然是要回去奔丧的。
正因为先生有过交代，他先前才没来寻唐黎。
哪怕家中出事，先生仍保护着夫人，不让她为此经受困扰。
所以，听到唐黎说要回国，原钦也劝道：“等到结案，您再回也不迟。”
唐黎还是订了机票。
“等结案，我再飞清府便是。”
她原先的顾虑，在这一刻开始往后靠。
原钦离开前，唐黎特地叮嘱：“我回去的事，先不要告诉阁下。”
“……他现在已经够忙，不能再让他为我分心。”
原钦点头，难得没‘阳奉阴违’。
翌日，当李阮出现在老宅，唐黎提了自己回S国的打算。
李阮没阻拦，只问她：“不等亲缘鉴定书出来？”
唐黎：“对我来说，有的事更重要。”
亲缘鉴定的结果，也不会因她离去就改变。
李阮得知是半夜的航班，主动提出送人，唐黎未拒绝，在李阮转身出门之际，唐黎忽然又道：“表兄，老爷子要绑的小孩，真是在D国？”
这是唐黎回李家后首次与他兄妹相称。
为的，是从他嘴里套话。
李阮回过身，与唐黎四目相对：“为何这样问？”
“昨天S国首都发生了一起[火暴]炸事故。”
唐黎不信李阮没关注S国的新闻。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也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有个孩子在事故中失踪，国内新闻都说孩子被炸死了。”
“那个孩子你是认识的。”
宋景天的身份，在S国不是秘密。
李阮听出她的话外音：“你怀疑这起事故与李家有关？”
“我只是觉得有些凑巧。”唐黎没否认。
此时房间里，未有第三人。
片刻后，李阮开口：“如果你相信我，就再留一个晚上。”
至于吸粪车事故是否为李氏所为，李阮未正面回答，唐黎心中却有了数，然而，未等她追问，李阮的手机响了。
李阮接起电话，唐黎也收到群消息。
是余穗在微信群艾特她。
——首都郊外，发现两具尸体。
唐黎打字问：“是那两个环卫工人？”
“其中一具尸体是的。”余穗很快回复：“至于另一个死的，好像是什么左家二爷。”
第1185章 这些人，恐怕是来找她的
左家二爷。
这个名，唐黎有些熟悉。
随后她想起来，不就是黎鸢儿的干爹。
虽然唐黎对此人没多少好感，突然间得知对方去世，也有些意外，况且，还与斯坦福的[火暴]炸案有关。
不等唐黎问具体情况，余穗已经主动告知：“死人的小树林被封了，那个左二爷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也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他家里人赶到后，坚持说姓左的不可能参与斯坦威的案子。”
这番描述，就像是亲眼目睹一般。
唐黎在群里艾特吴雪涵：“你们去小树林了？”
吴雪涵随即冒泡。
第一时间把锅甩向了道友：“是余穗要跟去的，我有拦她。”
【余家独苗苗】：“呵呵哒。”
唐黎：“他们没赶你们？”
【吴家发财】：“赶了呀，不过我们换上防护服又进去了，遮着脸呢，他们以为我们是法医带来的，还给我们发了矿泉水。”
唐黎：“……”
吴雪涵又道：“我们是坐警车回来的，市局的李队人特别好，看我们落单就主动喊我们上车，聊天也没避着我们，他们说，局里调看了斯坦威的监控，左二爷确实不是逃走的环卫工人。”
所以，只能是姓左的被换了衣服。
然后成了替死鬼。
当然，也不是说姓左的就一点没嫌疑。
现在又死俩人，这个案子，必然会大办特办。
等左二爷的死因查出来，基本就能确定宋景天是死是活。
想到李阮让自己等他一晚上，唐黎心中难免凝重，如果李家绑的真是宋景天，现在‘绑匪’死了一人，是不是代表着某种变故？
这个猜想，促使她改签了机票。
既然李阮让她再等一晚，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然而，直至天明，李阮也没传来消息。
唐黎改签的机票是下午两点。
拨李阮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要不，重订两张机票？”原钦建议。
“不用了。”
唐黎收起手机，不打算继续等下去，李阮没回来，说明事情并未朝他所想的方向发展。
倘若她的猜测属实，是李灏找人绑的宋景天，那她现在不走，等李灏腾出手来，或许就要阻止她回国。
前往机场，唐黎没用李家的车。
原钦换好登机牌，唐黎的手机也响了。
是李阮打来的。
唐黎接起，李阮就在那头说：“我的堂弟，李寅，老爷子派去S国绑孩子的负责人失联了，至于其他人，恐怕也凶多吉少。”
唐黎径直问：“那孩子呢？”
“目前还不清楚孩子是什么个情况。”
唯一能肯定的是，宋景天确实没在爆炸中丧生。
“现在你在哪儿？”李阮问。
宋景天没死，唐黎回国的心更坚定，在李灏决定拿宋景天做交易的那刻起，她与这个外公就注定了背道而驰，哪怕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
得知唐黎已到机场，李阮突然道：“尽快过安检。”
唐黎听出他有所隐瞒，正想追问怎么了，一声玻璃爆破巨响传来。
循声转头，看到的是混乱人群。
紧接着，是机枪扫射声，伴随着尖叫。
“啊啊啊啊！”
饶是原钦就在身侧，唐黎依然被撞掉手机。
还没来得及去捡，几个手持枪械的蒙面男子已过来，暗褐色皮肤，身着东南亚当地的服饰，一次又一次的枪响，无数乘客中弹倒地，一时间，恐惧与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在暹国，公民持枪是合法的。
原钦从行李袋取出手枪，便丢了袋准备带唐黎去候机大厅。
已经无法往外逃，那就只能往里躲开这场暴乱。
原钦给手枪上了膛，唐黎也注意到这些凶徒的特别之处：“他们好像在找人。”
几乎是人手一张照片。
然后，粗鲁地逮人与照片作比较。
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对方，又将人推搡在地。
有那凶残的，甚至还补上一枪。
“他们的目标是年轻女孩。”原钦观察出了这个细节。
话落，他意识到什么，拽过唐黎的手臂就走：“快过安检通道！”
即使原钦没明说，唐黎心中已有数。
这些人，恐怕是来找她的。
地上手机被摔裂屏幕，却不影响正常通话。
李阮尚未挂电话。
机场的动乱，清晰地传入话筒。
唐黎刚过安检，在一片混乱之中，手机里，传来李阮严肃的告知：“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是钦温瓦出尔反尔，她可能想带你去南瓦邦。”
钦温瓦。
唐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然而，不用李阮解释，她就猜到对方是谁。
那个与李灏做交易的伊萨情人。
李灏说对方只是想接回自己的孙子，方才李阮已承认，斯坦威的事故，确实是李家的手笔，那么，钦温瓦……
液晶屏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在候机厅外响起。
枪声，越来越近！
一时间，安检通道口，人潮汹涌。
“去外面机坪。”原钦当机立断。
机坪占地广，又是室外，只有零星的机场工作者，这些凶徒要找人，必然紧盯着人群，继续藏在这里，迟早被瓮中捉鳖。
然而，俩人才挤到登机口，那群凶徒也进了候机大厅。
有一对母子被他们夹裹在其中。
唐黎一眼就认出来，是李伶和她儿子。
母子俩可以说极为狼狈。
李伶只是想带儿子去夏威夷度假，哪里知道运气这么背，被这些凶徒从贵宾候机室拽了出来。
李家子孙在暹国一贯都是名人，而她又混迹时尚圈，这张脸还上过国际时尚杂志，所以，一下被抓了典型。
凶徒的出现，候机大厅顿时乱作一团。
枪声响，瞬间几人毙命。
这一招也震慑住全场。
其中一名凶徒扯过谢准的衣领，拿枪抵上他太阳穴，十来岁的少年面色苍白，未叫嚷出声。
“阿准！”李伶试图阻拦，却挨了狠狠一巴掌，跌倒在地！
另一名凶徒拽起李伶，阴冷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最后落到李伶身上：“我知道你认识那个叫唐黎的女孩，把她指出来，不然——”
他右手指向人群，就是一枪！
“砰！”一名中年男子血溅当场。
“下一个，就是你儿子。”
第1186章 叛徒【二更】
候机大厅内，噤若寒蝉。
中年男子倒下之际，鲜血溅在李伶鞋上。
李伶差点站不稳，想尖叫，却犹如被扼住脖颈的鸭子，被凶徒一把拖拽到那片人群前。
唐黎蹲在角落，李伶已经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认人。
旁边的原钦握紧了手枪。
这种情况，突围的胜算接近于零。
但他作为檀宫特工，保护夫人是他的职责。
唐黎看着李伶穿梭在一群抱头半蹲的乘客之间，反而冷静下来，一个抬眸，恰好与李伶四目相对。
唐黎察觉到原钦身体的紧绷。
然而，该出现的指认场面却没发生。
李伶看她一眼就移开视线，被凶徒一推搡，踉跄地继续找人。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李伶被凶徒拽着，哆哆嗦嗦地解释：“姓唐的回李家第二天，我和儿子就搬走了，她到哪儿都戴着口罩，我根本没见过她真容。”
话音未落，又挨了一个耳光！
“啊！”李伶痛呼出声，左脸也肿成淤青的馒头。
瞧见挟持她儿子的凶徒给枪上膛，是准备动真格了，李伶顾不上安危扑过去，抱拽着凶徒的手臂讨饶：“求求你，放了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回应她的，是狠踹到肚子上的一脚。
唐黎不信李伶没认出自己，李伶会维护她，让她始料未及。
眼看谢准要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唐黎正欲起身，膝盖被原钦按住。
此刻在原钦的眼里，唐黎的安危重于一切。
哪怕这些乘客也都是无辜的。
就在这时，又一个蒙面男子进候机大厅。
只看他的做派，与其他凶徒的态度，便能猜出是头头。
原钦在瞧见对方的刹那，神情发生细微变化，在对方转身望来之际，迅速低下头。
唐黎也发现了原钦的异常。
那边，凶徒头头从手下手里接过了谢准。
他直接将人按跪在地！
手中的M1911，呈45度对准孩子后脑勺，是行刑式枪决。
“阿准——”
李伶想阻止，却被死死控制住！
重生以来，唐黎自诩冷血，看着这一幕，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仅仅是谢准。
候机厅外面，还有许多中枪的乘客。
包括方才那个中年男子。
这些人，全是受到了她的牵连。
只是这一次，唐黎尚未做出反应，原钦就先站起来。
当凶徒头头投来视线，原钦盯着对方也开口：“薛崖，是你？”
一声‘薛崖’，叫得对方眼中有了兴味。
虽然当众被叫破真实身份，对方未曾有丝毫慌张，甚至从容地扯下面罩，露出了一张硬朗的S国脸庞。
唐黎不认识什么薛崖，原钦在此情此景下叫破对方名字，也知道定然有他的用意。
名叫薛崖的男人，冲原钦咧嘴一笑，原本顶着谢准的手枪挪开：“既然你在这里，那我要找的人，想必也在。”
说着，眼睛也扫向原钦的身边。
下一秒，薛崖笑容加深：“唐小姐，倒是叫我们好找。”
那些凶徒闻令而动，立马将人抓了出来。
唐黎与原钦一并被带到薛崖跟前。
“阁下这些年让你监督人，你就是这样监督的？”
听到原钦的责问，薛崖只一笑：“对你们来说，那是犯人，在我眼里，可不是。”
“堂堂S国一把手，为着那点私怨，圈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且还是他父亲的女人，这样公私不分的一个人，真值得你我效力？”
原钦看着他：“所以，你选择做了叛徒。”
“我只是不想再做亏本买卖。”薛崖说着，低头拔了拔枪膛：“与我相依为命的父亲，因不答应拆迁，被村里的恶霸殴至重伤，我姑姑试图讨回公道，却连累得我姑父丢掉工作，等我在国外得到消息，我父亲已过头七。”
“这样的國家，已不值得我再尽忠。”
话落，他蓦然抬手，一声枪响。
“啊啊——”
候机大厅内，再次陷入混乱。
唐黎目睹原钦中弹，即使那一枪打在肩头，带给她的震慑也超过先前任何一刻。
毕竟这是与她朝夕相处的身边人。
唐黎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东西给原钦止血。
然而，她尚未付诸行动，旁边原钦身形就动了。
原钦一把握住薛崖手中的枪支，右手也擒住薛崖的手腕，因为外扳，薛崖手上力道微松，就在枪口对准薛崖的那瞬，又是一声枪响，原钦后心位置顿时一片猩红——是另一个凶徒开的枪。
不等凶徒补枪，原钦已扳动那把M1911。
“砰！”
薛崖低头，自己腹部已中枪。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间。
原钦开出这一枪，左腿也跟着中枪。
唐黎看到薛崖左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右手又举起枪，径直挡在原钦身前，也盯住薛崖的双眼：“够了。”
薛崖腮帮紧咬，却缓解不了伤口疼痛。
唐黎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始终未流露出退怯之意。
薛崖是不能杀她的。
唐黎显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我会乖乖跟你们走。”唐黎开出条件：“但从这一刻开始，你们不准再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
唐黎话落，身后也传来原钦的声音：“夫人……对不起。”
唐黎闻声回身，原钦面色灰白，衣衫左胸早就被血染红染透，当他稳不住身形用手撑地，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在米白的大理石上开出血花。
“没保护好……夫人，是我失职，但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薛崖背叛了阁下，我……不能不顾阁下安危……”
在阁下与夫人之间，他选择了阁下。
薛崖意识到什么，上前从原钦外套内袋翻出一部手机。
这会儿，手机还没锁屏。
是发送信息的界面。
薛崖望向原钦——
就在唐黎挡住他的那几秒里，原钦暗箱操作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发出去一段录音。
原本在外放哨的凶徒冲进候机大厅：“有人来了！”
与此同时。
机坪上，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
薛崖顾不上与原钦算账，又补上一枪，带上唐黎朝最近的登机口而去。
唐黎回头之际，原钦已倒地不起，生死未卜。
——
题外话：
十月中旬出了点意外，有些猝不及防，加上身体问题，在医院待了些日子，又让大家等这么久，很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完毕，明天见，大家晚安！
第1187章 如果她想要，可以统统拿去
这日的S国，一场秋雨一场寒。
季铭收到原钦的信息，便知道事情要不好。
在他离开檀宫后，原钦手头工作平时该向何为汇报，现在，原钦却将一条录音短信发给了他。
当季铭听过语音内容，霍然起身，离开训练场。
他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收到这则录音消息，虽然内容前言不搭后语，但他还是清晰听到‘薛崖背叛阁下’这几个字，而原钦讲话的气息不稳，明显有些不太好……
原钦，是负责保护夫人安全的。
如果原钦出事——
也意味着唐黎身陷了危险。
上次滇南那种意外，先生不会想看到第二次。
至于薛崖。
五年前，是他一手安排薛崖作为接替者、前往丹麦监视靳骊华的。
这几年薛崖都会定期汇报靳骊华在丹麦的生活情况。
还附带靳骊华出行的照片。
而靳骊华，是宋靳阳的生母。
倘若薛崖真生出异心，他又是想做什么？
季铭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快步下楼，经过小卖部，听见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暹国当地时间，下午1点20分，清府国际机场发生大规模暴乱，二十七人伤亡，其中包括六名S国公民……”
季铭驻足，目光投向了墙上的液晶电视机。
是首都电视台傍晚档的新闻节目。
电视机上的画面，正是机场混乱的一幕，有伤员正满身血地被抬上救护车。
季铭当即拨通原钦的手机号。
然而，已是关机状态。
軍人的直觉告诉他，原钦失联与机场暴乱有关。
抵达檀宫，季铭进主楼办公区，准备去总统办公室，拐弯就遇上郭历。
郭历拿着一叠文件匆匆而过。
当他看到季铭，主动告知：“阁下在小会议厅。”
“阁下刚与驻丹麦大使通完视频电话。”郭历再开口，语气凝重：“清府那边出事了。”
“是薛崖？”季铭问。
郭历没想到季铭已知情，点头：“大使派人前往靳骊华的住所查看，发现那里灰尘覆柜，至少三个月不曾住过人。”
薛崖上次汇报工作，便是在三个月前。
郭历手中拿的，正是薛家当年那起拆迁纠纷的相关资料。
“阁下得知靳骊华与薛崖失踪后，就让我向临市要了薛家的人口档案，也让我查了近几年薛家发生的大小事。”
然后，也查到薛父几年前的病逝。
前往小会议厅路上，季铭翻看了这些资料。
四年前，薛父因不满拆迁款数额与村里拆迁负责人叶洪齐发生口角，甚至拿锄头殴打叶洪齐，未曾想，追出门被途径的货车撞成重伤，后在市一就诊不治身亡。
薛崖姑姑薛敏提出上告，没多久，其丈夫遭单位辞退。
一年后，薛敏十七岁的女儿，在回家路上被两名男子轮……
季铭攥着A4纸，一时竟无言。
这些事他从未听薛崖提及。
如今看到这些，难免觉得触目惊心。
郭历又递上另一份资料：“当年那个拆迁负责人，如今已是拆迁小区的主任，也是临市的区代表之一，她妻子许璨姬前年成立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注册信息上面，还有个合伙人许璨良，是当年为薛父车祸后手术的主刀医生。”
所以，薛父当年去世很可能不是意外。
所以，薛崖才会阳奉阴违。
“原钦……”季铭开口。
“原钦中了四枪，其中一枪挨着心脏。”郭历又道：“阁下已联系暹国首相洪泰，暹方承诺会尽全力抢救。”
季铭：“那夫人呢？”
郭历静默两秒，才回答：“夫人不知所踪。”
“目前只能确定是被薛崖劫持。”
具体情况，还得等原钦清醒才能知晓。
郭历突然又说：“就在中午，青市港口那边，有渔民打捞出一只童鞋，恰好与事故中捡到的那一只配成对。”
“青市已派出打捞队，在附近海域展开搜救工作，尚未有结果。”
学校事故发生后，先生异常地繁忙。
除了要应对议会各种质疑，还得亲自安排家中事宜。
事关二爷，老太太都急出了病。
如今夫人再次出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季铭隐隐窥见这两者的联系，却又不敢妄下断论，当会议厅的门推开，他看到先生正与人视频，墙壁的投影上，是一个面容精干的老人。
季铭认出来，是暹国前任首相。
——李灏。
对方，也是夫人娘家长辈。
季铭与郭历入内，未听到任何谈话。
然而——
只从先生的神情来判断，方才谈得想必不怎么愉快。
瞧着不动声色，实则暗涛汹涌。
季铭跟随宋柏彦多年，看出宋柏彦其实是露了些情绪的，正是这点情绪，导致了会议厅内气氛的反常。
有时候，并非只有责问才能彰显威严。
此刻的宋柏彦，似乎叫人难以捉摸，龙颜不悦却又那般明显。
然后，季铭听见先生讲了四个字——
“李家很好。”
是点评，何尝不是申饬。
李灏也接话：“如今局面，非我所愿。”
“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嫡亲后代，我从未想过将她真正置于险境。”终究是他报仇心切，错将豺狼当成了小绵羊：“李家的一切，我都会留给那孩子，也已经叫人动身去南瓦。”
“李家的一切，还不值得赔上一条性命。”
宋柏彦道：“宋家的家业，已足够她挥霍半生，如果她想要，可以统统拿去；而李家没有的东西，在我这里，她也已经拥有。”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权更誘人的？
而这恰恰是李灏失去的东西。
李家间接造成唐黎被掳，已然触了这位S国总统的逆鳞。
哪怕他们还能这样面对面地交流，却与‘谈笑风生’相去甚远，不等李灏再说话，宋柏彦先开腔：“李家也是时候好好重整家族产业。”
话落，也预示着通话结束。
李灏已听懂——
李家近一半生意都依赖于S国。
今天过后，李氏集团的货物，在S国怕是不好清关了。
以宋柏彦如今的地位，点名扣押一家企业货物，自然是有失身份的，但现在，他就是准备这么干，还提前通知了他。
——
晚安。
第1188章 阁下能带给唐黎的，只有危险
视频电话结束，郭历便递上了手中资料。
宋柏彦接过薛家的档案，也走到落地窗前，借着头顶的白炽灯光，翻阅起薛崖的个人出身背景。
这个人，还是他自己选出来的。
本该为他所用，现如今，成了刺向他的一柄尖刀。
季铭认为有的事不能再拖，主动开口：“先生，原钦出事时，给我发了一小段录音。”
应该是趁薛崖不注意偷偷发出的。
原钦会受那么重的伤，恐怕也与揭露了薛崖有关系。
作为特工，原钦是合格的。
当他发现薛崖不再忠于先生，第一时间选择将消息传递出去。
然而，作为保镖，这次原钦无疑犯了大错。
……也犯了先生的大忌。
先生让他陪夫人前往清府，原钦就该把夫人安危放在首位，而非这样自作主张。
服从命令，是身为軍人的天职。
哪怕原钦是为了先生，依旧违反了纪律。
原钦那条录音信息，收件人是两位，季铭只是他的‘两手准备’。
季铭收到了信息，宋柏彦自然也已经看见。
要不然，不会联想到靳骊华。
李灏在视频通话里有提到，薛崖在机场受了枪伤，是唐黎身边保镖干的；不用再多问，宋柏彦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薛崖曾见过原钦。
做特工的，记忆力都非凡。
意识到自己躲无可躲，原钦才会铤而走险，企图当场除掉薛崖。
薛崖家中经历纵然引人同情，却不能成为他叛国的理由。
唐黎回暹国，并非真的只有原钦跟随。
然而，宋柏彦安排的其他人，在半途遭遇了拦截。
由此可见，薛崖想绑唐黎，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甚至，比滇南那次布局还周密。
五年前，他时任财政部长，拆迁是与国家财政挂钩的。
薛崖对他的怨恨，现在看来，由来已久。
至于李灏提到的钦温瓦。
宋柏彦缓缓合上资料，李灏承认了斯坦威小学的意外是他所指使，因为钦温瓦想带回自己的孙子，而宋景天恰巧在[火暴]炸中‘丧生’；按照李灏的描述，钦温瓦的年纪，看上去又与靳骊华极为相近……
薛崖的叛变，让人不得不去深思他背后是谁。
“先生，我可以带队去南瓦。”季铭道。
方才李灏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夫人如今在南瓦邦。
南瓦邦，隶属于瓦邦联合軍，一向自营自管，不受缅国官方管控。
先前那个村寨，与南瓦邦毫无可比性。
瓦邦联軍，是缅国最强的地方武装，坐拥数万兵力。
先生可以前往村寨接人，却不能去南瓦邦犯险。
对方绑走夫人的意图尚不明确。
倘若对方就是冲先生来的，先生去南瓦，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这是不能冒的险。
然而，季铭的建议未得到回应。
宋柏彦才将资料放回长桌上，会议厅的门被叩响，郭历去开门，是秘书处的办事员，被郭历问及何事，回答：“岗亭处打来内线，有位叫韩继风的地方议员在外面，说要见阁下。”
这两日阁下忙于斯坦威的事故处理，是没闲暇见地方政员的。
郭历正欲打发办事员，便听到阁下嘱咐——
“把人带到花园。”
韩继风有想过自己今天见不到宋柏彦。
只是，清府机场的暴乱事件，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
哪怕网上舆论被刻意压制，S国某唐姓女星在暹国机场被掳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在V博#清府机场暴乱#的话题下，有自称是亲历者的网友发言，女星的保镖身中多枪，目前还在医院抢救，至于某女星，被歹徒拽上直升机，很可能去东南亚哪个旮旯角落种甘蔗去了。
如今的娱乐圈，唐姓女艺人不多。
不久前，唐黎又在亲子节目录制过程中消失几日。
韩继风有个老同学在云省公[0]安系统内工作，事后与他透露，唐黎确实被绑架了，后来被边防的人所救，连带着那个叫小花丸的孩子，但这事被上头关照过，任何人不得再探查，否则一律按违纪处分，就连立案记录也被删除了。
一旦知道了内情，这次清府暴乱，很难不联想到唐黎身上。
缅北与清府，相距并不远。
当看到办事员出来，韩继风压下心头的猜疑。
一入花园，他就瞧见了宋柏彦。
宋柏彦正背手站在一簇紫罗兰花前，周遭并无第二人，听到脚步声，宋柏彦转过身来，对他说出两字：“来了？”
斯坦威的事故，似乎未曾影响到宋柏彦。
不同于电视上的肃然，此刻的宋柏彦，倒有些气定神闲。
有那么一瞬，让韩继风生出怀疑——怀疑在清府机场出事的女星，的确不是唐黎。
但他随即又摆脱这层迷雾。
从政的，谁没有几张迷惑人的面孔。
宋柏彦表现得越从容自持，他反而越笃定传言非虚。
他在宋柏彦面前，早已选择‘开诚布公’，所以，对上宋柏彦那双讳深的眼眸，韩继风开门见了山：“唐黎在清府出事了。”
不是询问，是一种讲事实的肯定。
宋柏彦并未否认。
几秒后，开腔：“许钧文提拔你的时候，看来是偷懒了。”
这是在说许钧文没教他规矩。
韩继风未辩解，只说：“东南亚各国形势复杂，兵匪往往一家，再加上毒[0]品横行，人质被劫持，如不及时营救，恐怕——”
他没讲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你做的那些梦，就没提醒你唐黎会经历什么？”
宋柏彦的问，韩继风答不上来。
许多事，早已与他梦中所见的不相同。
“既然你说不上来，”宋柏彦下了送客令：“那就先回去吧。”
见宋柏彦欲走，韩继风再次开口：“阁下若不在乎唐黎，何必又绑着她？”
这番话，成功让宋柏彦驻足。
韩继风又道：“阁下能带给唐黎的，只有危险。”
在他梦中，唐黎从未遭遇这些。
唐黎与宋柏彦在一起，知道的人少，不代表没人知道。
“阁下展开大规模的扫[0]毒行动，断了金三角毒枭的财路，必然遭到打击报复，S国高层中，未必没有与他们里应外合者。”
“而唐黎，就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题外话－－－－－－
晚安。
第1189章 以前，既往不咎
宋柏彦不反驳，等于默认了他的说辞。
“即使是万人之上，也不表示将生杀大权绝对握在了手里。”韩继风的目光，近乎咄咄：“阁下要做的事，不管是医改还是扫[0]毒，全都不会一帆风顺，拿阁下身边的人开刀，何尝不是他们开始释放不满的信号。”
这一次，宋柏彦开了口：“唐黎如今在南瓦，如果我让你去救人，你准备如何施救？”
韩继风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了拳。
南瓦，缅国的自治邦。
也是缅国局势最为混乱的地带。
那里有最大的华人聚集区，又因为70%人口均为佤族人，十分排外，加之地方軍兵力超三万，如若此次机场掳人有南瓦軍方势力参与，那么，事态就变得异常复杂。
一个人，一个队，不足以抵抗三万之众。
放在S国，三万人数，相当于一个乙类简编集团軍。
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南瓦邦也不为过。
那里，一旦出现个外来人，很快就会被抓捕。
于寻常人而言，不亚于龙潭虎穴。
宋柏彦对他的沉默似不意外，兀自稳声道：“万人之上，便可办成许多事，包括现在让你为难的如何救人。”
这个道理，韩继风怎会不清楚。
只是最初他刻意忽略罢了。
哪怕他已是地方议员，依然未掌握强大的话语权。
面对南瓦軍，宋柏彥一个口信，或许就抵得上他千言万语。
只要宋柏彦还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代表着整个S国。
S国不像H国和D国，总统不仅独掌行政权，在軍界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背后两百多万的现役軍人，便是宋柏彥与南瓦邦对话的依仗。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现如今，凭他自己，是救不了唐黎的。
宋柏彦告诉他唐黎的去处，又问他要营救计划，就是在叫他认清自己，也在变相告诉他——哪怕自己会让唐黎置身险境，但自己仍可以护住她。
……哪怕动用國家力量。
从宋柏彦得知自己几年后或许会因病去世、却未曾与唐黎划清界限这件事上，韩继风就看出来，宋柏彦不是会舍己为人的，即使自己‘命不久矣’，他仍然不肯放手。
可能这是男人的通病。
再是位高权重了，小气起来依旧不带一点含糊。
韩继风也猜到，宋柏彦肯见自己，是想从自己得到点消息。
换做从前，宋柏彦怕是不屑干这种事的。
倘若宋柏彦相信他的梦，当初知晓会生病后，不会不再找他；现在来问他，应了那一句‘关心则乱’。
再留下，已无意义。
韩继风转身之际，却是一顿：“阁下对三軍虽有统帅权，若非紧急战时，阁下想调动部隊，必须经过国会同意。”
然而，国会不是宋柏彦的一言堂。
在国会中，对宋柏彦颇有微词的大有人在。
宋柏彦一力倡导的医改法，严重触犯了国内商业机构的利益。
这些机构大多与议员私下勾连，有的保险公司，甚至就是议员家中的产业。
后来的扫[0]毒行动，扯出边境的走私生意，并不止左家受到影响。
这些人，是见不得宋柏彦事事顺意的。
一旦宋柏彦有求于国会，恐怕会前赴后继地踩上一脚。
宋柏彦的回答是——
“他们无需同意。”
韩继风一离开，季铭就进了花园。
暹国空軍那边有消息，那家劫持夫人的直升机确实入了缅国空域。
也就证实，薛崖的确是在为靳骊华办事。
方才韩继风说的最后那席话，季铭恰巧有听到，当时他已在花园外围，“南瓦联軍说起来，不过是S国曾经的叛軍入缅，素来忌惮S国，这次薛崖劫走夫人，不一定是联軍的意思。”
近些年，联軍从未主动在两国边境开火闹事。
而且，如今联軍的最高指挥官——闫英成已近古稀之年，他不会不知道绑走一个S国公民的后果。
所以——
季铭怀疑：掳人的事，南瓦联軍不知情。
然而，先生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左家。
“应该还在办丧事。”
这两天的左家，季铭有关注。
左禹良虽退居了二线，但声望仍在，他的次子死于非命，軍政两界仍有不少人上门吊唁。
因为儿子死得凄惨，左禹良还要求停灵七日。
这一举动，未必不是向先生施压。
至于左二为何死在小树林，市局已查出一些线索，左家听到风声后，坚决不认左二有给那些凶徒进首都做掩护的事实。
但案情陈述书已递到先生的办公桌上，斯坦威的[火暴]炸，左二起了承上启下作用，他带人进京，还靠关系给人在环卫处安排工作，即使身死，也洗不掉一个从犯的罪名。
况且，左二还曾在公开场合非议过先生。
不让儿子入土为安，左禹良就是在等先生的表态。
——他想让儿子清清白白地下葬。
大有倚老卖老之意。
所以，得知先生要去左家吊唁，季铭有些讶然。
宋柏彦前往左家，并未用多大的排场，左禹良得到消息，由长子扶着，亲自到门口迎接。
左二的丧礼，称得上隆重。
一院子的人瞧见宋柏彦，除去恭敬也诧异，没想到左二面子如此大，死了竟能让阁下百忙中亲自来上香。
宋柏彦将香交给季铭，与左禹良一起去书房。
左大与季铭都被留在了外面。
这一日，宋柏彦在左家待到深夜才离开。
他与左禹良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次日一早，左禹良就一纸诉状把缅国毒枭伊萨告上法庭，至于罪名，自然是故意杀人罪。
当天下午，左禹良前往檀宫，含泪再三恳求阁下严查边境毒[0]品交易，就算是为十几亿的S国公民，也要把伊萨等人缉拿归案！
当晚，檀宫再开记者会，定性‘斯坦威[火暴]炸案’为金三角毒枭的打击报复，S国对此的态度——虽远必诛。
只有左禹良知道，自己做了宋柏彦的马前卒。
书房里，宋柏彦递上一枚U盘，里面装着他大儿走私的证据。
当时宋柏彦说——
过往，既往不咎。
左家之事，止于清扫行动。
至于左二之死，从此不必再提。
这是宋柏彦对他的承诺，也是掣肘他的方式。
——
晚安。
第1190章 姜云曦，是你让明卖掉的？
唐黎是被一根狗尾巴草给弄醒的。
那日上了直升机，她被薛崖用手帕捂住口鼻晕过去。
迷药的剂量，让唐黎昏睡了二十来个小时。
悠悠睁眼，鼻头瘙痒不断，唐黎下意识地抬手，刚摸到茸茸的物什，一道欣喜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你醒啦？！”
这声音对唐黎来说不陌生。
一扭头，便对上宋景天乌溜的大眼睛。
小家伙正趴在床畔，裹着花头巾，身穿当地服饰，活像个二五仔。
“你——”唐黎脑袋还有点重，反应难免迟钝。
宋景天见状，立马扶唐黎坐起来，又去倒了杯古树茶，看着唐黎喝下去大半杯，他才再开口：“是不是感觉好点啦？”
唐黎先环顾一圈周遭，是偏热带风的布置，最后，视线回到宋景天身上：“你怎么也在这儿？”
“可不是说。”小家伙喝光杯底的古树茶，表情沾上了忧郁：“我就上个厕所，他们就把我打晕带来了这里。”
唐黎：“我怎么听说是化粪池爆炸，把你鞋子都炸飞了。”
宋景天：“……”
不管是怎么被带来的，至少人还好好的。
唐黎伸出手，正想摸摸小家伙，宋景天却麻溜地躲开，端着茶杯走到桌子前，一边说：“我打听过了，这儿是康桑，南瓦邦的首府，缅国北部，我们待的地方，是南瓦联合軍的驻地，之后可别乱走，小心被当奸细处置。”
南瓦邦。
这个地方，曾在李阮口中出现。
是伊萨藏身之处。
唐黎没想到，绕了一圈，自己终究来到此地。
还是被掳来的。
小家伙坐在长凳上，一声叹息：“我就这么失踪，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担心。”
“你知道是谁把你绑来的？”唐黎问他。
“知道啊。”宋景天转过身来，小肉手还剥着花生米：“今天中午，我们还一起吃饭了。”
瞧小家伙的样子，这顿饭吃得似乎挺开心。
唐黎想到‘钦温瓦’与他的关系，又看他这么心大，不由得又问：“她没跟你说什么？”
“说了呀。”
宋景天边干活边回答：“她说你下午就该醒了，让我们晚上再一起用饭。”
说着，小家伙不忘安抚人：“这里可比村寨好太多，我可以随便出入，想吃什么告诉他们，他们也会给我买来。”
“就是……我又有点想我家虎鞭了。”
外面再好，终归不是自己家。
而且，其实也没多好。
这里的蚊子，比S国南方蟑螂还大。
他本就有点贫血，如果长居此地，血还不被吸干。
傍晚时分，果然有人来喊他们去吃饭。
唐黎醒来后就洗了澡，宋景天还去帮她借了吹风机，顺便带回一套衣裳，门开的时候，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操练声。
见宋景天适应良好，唐黎也决定做听话的人质。
无论何时何地，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已经落到人家手里，再不配合折腾，遭罪的是自己。
抵达饭堂，唐黎见到了‘钦温瓦’。
这是一个保养得极好的女人。
紧致的面部肌肤，看不出已是做奶奶的年纪。
也是个纯正的S国人。
与她此刻一样，‘钦温瓦’也穿着缅装，深绿的对襟衫，过脚踝的特敏筒裙，一头茶棕色长发高盘，这会儿，正跪在蒲团上参拜佛龛，双手合十，皓白腕间的金镯子，雍容不失华贵。
只这一幕，唐黎就猜到——对方在伊萨身边的地位不低。
因为女人在缅国是不准接近佛像的。
但钦温瓦参拜的动作熟稔，又是那么的自然。
“过来了？”钦温瓦拜完佛起身，瞧见门旁的唐黎与宋景天，神态自若，甚至称得上和善，倒叫人无法将她与亡命之徒划上等号。
桌上，已摆好饭菜。
唐黎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伊萨，然而等她们入席，伊萨也未现身。
反倒是‘钦温瓦’，一坐下就为宋景天盛起了汤。
“这是缅国当地的特色菜鱼汤粉，尝尝看。”
小家伙接过汤碗，拿眼角瞄了瞄唐黎，靳骊华捕捉到他的小动作，笑了笑：“不喜欢吃鱼？”
宋景天顿时收回目光，捧场地喝了一口，又夸赞道：“味道特别好，要是以后在檀宫也能天天喝到就好了。”
这话，靳骊华没接。
她又与唐黎道：“我听说你生长在滇南，特意让他们做了汽锅鸡。”
靳骊华的眉眼与宋景天颇为相似。
特别是含着笑意的时候。
然而，机场血腥的画面尚在脑海中，唐黎自然不会认为眼前女人是良善之辈。
在与李灏撕破脸后，又将宋景天从S国成功带离，已经说明这女人的手段，至少能让伊萨为她不惜得罪S国官方。
两碗糯米饭见底，唐黎放下了碗筷。
宋景天立刻有样学样，也将饭碗放回桌上。
靳骊华笑：“看来唐小姐很喜欢糯米饭。”
“是挺好吃的。”唐黎一脸坦然。
靳骊华拿过下人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指甲一边说：“唐小姐爱吃，明天我再让他们做个八宝糯米饭，后天就吃香菇糯米饭。”
“香菇糯米饭，可以等我们下次来康桑看奶奶，再做给我们吃。”宋景天突然插话。
这不是孩子第一次暗示自己想离开了。
靳骊华注视着他，笑容变淡：“不喜欢康桑这里？”
“没有啊，就是——”
小家伙还没说完，靳骊华打断他：“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以后天天来陪奶奶吃饭。”
这是决定。
是不容讨价还价的结果。
宋景天素来早慧，怎会没懂对方的意思。
忽然就觉得手里的香瓜不甜了。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
唐黎循声转头，见到一个老熟人——明。
明吊着一条胳臂，却不再像当初在村寨那般蛮横。
唐黎看着他凑到靳骊华身旁耳语几句，然后靳骊华就让人先带宋景天下去。
小家伙磨磨蹭蹭地，想把唐黎一起叫走。
靳骊华笑望唐黎：“唐小姐应该不介意单独陪我说几句话？”
唐黎说介意也没用。
宋景天一走，饭堂内的气氛就变了。
“你和姜云曦的性格，倒是天差地别。”
没头没尾的评价，却让唐黎直直望向对面的女人，随即问出口：“姜云曦，是你让明卖给蛇头的？”
不知为何，当她看到明的刹那，心中就有了这个猜测。
靳骊华放下毛巾：“也怪她运气不好，遇上海盗，现在怕是不会好过。”
这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这辈子就生了阳阳一个孩子，我在他身上投注的心血，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少。”靳骊华说着，缓缓收敛起笑容：“可是后来，他遇到一个女人，那女人骗了他的感情，也逼死了他。”
第1191章 是你求了宋柏彦【二更】
关于宋景天的身世，唐黎从未主动向宋家人打探。
这是她首次听人提起宋景天的生父。
再将目光投向伊萨这个名叫‘钦温瓦’的情人，唐黎已猜出对方与宋家的关系。
靳骊华还在继续：“那个女人告诉阳阳从未真正爱过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替身，得知自己怀孕后，不顾阳阳的哀求，执意要去打掉孩子。”
唐黎说：“不管怎么样，孩子还是出生了。”
单论这点，姜云曦并非无情。
靳骊华却冷冷一笑，“你以为她会心甘情愿生下孩子？”
“那是阳阳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靳骊华涂着红甲的右手攥紧那块毛巾：“就算生下来，她对这个孩子也没多少感情，况且，当初她答应留下孩子，也不是因为对阳阳愧疚。”
说到这里，靳骊华也重新望向唐黎：“即使我不说，你也该猜到了。”
……是因为宋家那边的施压。
唐黎意识到这点，没躲避靳骊华的视线。
靳骊华看她心中已了然，微勾唇角：“其实宋家再逼她都没用，在这个世上，她只听一个人的话；她或许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不允许她打掉旁的男人的种。”
这段感情纠葛，在唐黎听来，就是一笔烂账。
以宋柏彦的为人处世，本不该掺和其中。
“是你求了他。”唐黎道。
这样的陈述，不带一丝妒意。
只是非常平静地摆出了一个事实。
靳骊华不曾有被戳穿的羞恼，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是我求了他，求他为阳阳留下一点血脉。”
“阳阳是那么乖的孩子，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乎的血脉也从这个世界消失。”
时至今日，她仍然没忘阳阳得知自己身世的那幕。
孩子苍白的脸庞，无措地看向她之际，微微泛红的眼角。
终究怪她将儿子教得过于单纯了。
当阳阳知道了萧明兰因他们母子的出现而心伤住院，竟瞒着她前去探病，等她赶过去，只听见宋明彰正驱赶她的儿子，那冷漠的背影，没有一丝亲情可言。
也是那一次，靳骊华见到了恰好从部隊赶回来的宋柏彦。
而阳阳望着一身迷彩服的宋柏彦，嘴唇嗫喏，被她带离住院部、与宋柏彦擦身而过的时候，低低喊了‘大哥’。
宋柏彦当时没应，却也未曾恶言相向。
后来，正是因为这声大哥，她才能让宋柏彦出面。
宋柏彦的让步，也仅仅是那么一次。
再后来，她弟弟发现宋家将孩子养得很好，生出了与宋家攀亲的心思，竟找上宋柏彦提出要将孩子带回老家，结果——竖着上门，横着出门。
所幸，这个孩子，现在回到了她的身边。
唐黎见靳骊华神情变得温柔，多少猜到是因为宋景天，尔后她想起了叛变的薛崖，也想起原钦在机场讲的那些话。
原钦说，薛崖本该在监视一个女人。
而且一监视就是多年。
而李阮告诉她，伊萨的华裔情妇已在他身边近十年。
如果靳骊华确实是钦温瓦，那宋景天出生之时，靳骊华就与伊萨好上了，要真是这样，如何做到的多年不露破绽？
如今答案近在眼前，唐黎没再自己琢磨。
唐黎只是试问，没成想，靳骊华真回答了她：“既然你知道伊萨，那你也该清楚，他们一家是从S国偷渡到缅国的华裔。”
“所以，你们以前就认识。”唐黎听懂她的言外意。
“是。”
靳骊华承认得很干脆：“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们两家做过邻居，后来阳阳出事，我被勒令出国，就在丹麦与他重遇。”
头几年，监视她的另有其人。
她只能找各种理由前去酒店与伊萨见面。
后来监视她的换成薛崖，她才得以跟着伊萨来到缅北。
只不过，为了让薛崖汇报工作，每隔三月他们就返回丹麦暂住。
“如果没有薛崖，我现在恐怕还被困在丹麦。”
唐黎离开饭堂，耳边还萦绕着这句话。
薛崖作为宋柏彦的‘眼睛’，他的反水可大可小。
至于为何抓她来这里，靳骊华并未告知，总不会是真想让她搞提炼。
回到住所，唐黎远远就瞧见那颗夹在门缝里的脑袋，小家伙还戴着头巾，发现她的身影，立即打开了房门，把她迎进去：“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一些警告的话。”
唐黎从晚饭桌上宋景天与靳骊华的相处看出来，靳骊华尚未与孩子提及身世问题。
“警告你什么了？”小家伙追问。
对上宋景天关切的眼神，唐黎心头泛软，朝着小家伙脑袋就是一捋。
然后，唐黎：“……”
她看看手里的头巾，又瞅向小家伙——
“宋景天，你头发呢？”
宋景天：“…………”
五分钟以后，在唐黎连环逼问下，小家伙实在没办法了，不得不从衣柜里掏出一个包袱。
解开包袱的蝴蝶结，里面是一堆焦扑扑的卷毛。
……还有点臭。
小家伙含糊解释：“就发生了点意外。”
唐黎已捂紧自己的口鼻，“那怎么不扔掉？”
看出唐黎的嫌疑，宋景天瞪她一眼，重新包好自己的头发，这是他要带回S国的，可不能流落在异国他乡。
小家伙瞧着没心没肺，夜里躺下，终于忍不住问唐黎：“这次大概多久能回家？”
叔嫂俩，不是第一次被人绑架。
唐黎回答起来还算有经验：“十天半个月吧。”
这么久！
小家伙的失望，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往唐黎怀里钻了钻：“这里也挺好的，他们种的瓜特别甜，要是大哥不来救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可以天天吃甜瓜。”
然而，多情总被无情伤。
“你要种瓜自己种，别扯上我。”
唐黎又说：“我肯定是要回去坐凯迪拉克的。”
宋景天：……个狠心的女人。
真是绝情。
不过——
小家伙无声感慨。
不愧是他喜欢过的女人！
宁可在凯迪拉克里哭，也不肯在瓜地里笑。
换作他，他也选凯迪拉克。
——
晚安。
第1192章 妈相信，你肯定也会喜欢她
或许是药力未散尽，这一觉唐黎又睡了许久。
宋景天醒来，也没喊唐黎，自己悄悄下床穿好小衫和笼基，轻手轻脚进卫生间洗漱好，带上桌边的大搪瓷杯就出门。
他们住的小楼，就在联軍驻地后方。
宋景天去的是大食堂。
这会儿，还有兵蛋子像他这样拿着搪瓷杯排队取早点。
食堂的早点丰富，有粥、鸡蛋、馒头、花卷……
宋景天跟在队伍后头，踮着脚把早点看了个遍，来这里两天，他已经发现这些兵蛋子里大多说的普通话，所以，一轮到他，不等炊事兵问话，他就自己选好了早点种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抡着大勺的炊事兵却没动。
小家伙才抬头就被问住：“你的饭票呢？”
“……”
来蹭饭的，哪来的饭票。
宋景天拿着快赶上自己脑袋大的搪瓷杯，准备软饭硬吃：“没有饭票。”
话落，被轰出食堂。
部隊里的饭票，是定人定量的。
他在食堂周边溜达一圈，原本不想再吃嗟来之食，但一想到自己还有个唐黎要照顾，只好再去找那个让他喊奶奶的老大姐。
这会儿，靳骊华已经起来。
倒没想到小家伙会主动来找自己。
没再顾吃早餐，让下人将孩子带进屋里。
宋景天一进来就向靳骊华问好，靳骊华瞧着孩子白嫩讨喜的脸蛋，也注意到小家伙手里的杯子，心领神会：“肚子饿了？”
“饿倒是其次，”小家伙嘴甜，将身后的花束拿出来，放在靳骊华的粥碗旁，“主要是早上起来，瞧见这花开得好，我就想给您摘一些。”
靳骊华看到焉儿吧唧的龙船花，还有几朵被薅秃花瓣，却未拆穿小家伙：“那位唐小姐怎么没跟你一起？”
宋景天回答：“她想来的，不过我没让。”
“哦？”靳骊华挑眉。
小家伙把空空的搪瓷杯搁到她眼皮子底下，才又开口：“唐黎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话，昨天她回去，我就批评了她，要不是奶奶，我还被那些炸厕所的人贩子抓着，是奶奶的人救了我，还把我带回家热情地招待我，没有比奶奶更好的人了。”
靳骊华放下筷子，老话重提：“既然你觉得奶奶好，那要是，奶奶想让你今后都在这里陪奶奶，你答不答应？”
宋景天的身体不由得朝门口偏了偏。
只不过，嘴上是另一番说辞：“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留下来陪奶奶也不是不行，可现在，不是还有唐黎嘛，她一会儿嫌这里的蚊子大，一会儿又嚷着想坐凯迪拉克，就算我要留在这里，也得先把唐黎送回去。”
“要不这样，”宋景天趁势提出自己的建议：“奶奶你安排一辆车，让我送唐黎回家，然后，我再回来陪奶奶。”
明知小家伙在说瞎话糊弄自己，靳骊华也没生气，只问他：“你很喜欢唐黎？”
不等宋景天回答，靳骊华又许诺：“只要你同意留在这里，我就让唐黎永远在邦康陪你。”
“唐黎可不会答应。”宋景天往搪瓷杯里装了一个鸡蛋。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唐黎唠叨一晚上的凯迪拉克，不就是他大哥。
心有所属的唐黎，怎么可能跟着他种瓜。
靳骊华却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她答不答应不重要，这件事，只要你同意就够了。”
然而，直到宋景天端着一搪瓷杯的早点离开，也没给靳骊华一个回答，只剩那束路边薅来的龙船花还躺在饭桌上陪着她。
这孩子不喜欢邦康。
或者说，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但这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知道自己如今处境不好，所以选择讨她开心。
这种讨好，又显得那么自然。
靳骊华拿着花起身，走到佛龛前，拉开下方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正是英年早逝的宋靳阳。
“这是那孩子亲手采的花。”靳骊华将相框摆在小佛像旁，也把花束供上：“我想，你肯定是喜欢的。”
“那孩子，很喜欢那个叫唐黎的女孩。”
靳骊华纤白的手指，拂过照片上儿子嘴边：“妈也看过了，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看人的眼神很正，没那么多小心思，不像你自己找的那个姜云曦；最重要的一点，她还是你大哥中意的人。”
说到这里，她面上流露出缅怀：“当年你大哥抢走你喜欢的人，导致你早早离开了我，现如今，我终于将孩子接回到身边，也知道孩子需要母亲陪伴，所以……”
“妈相信，你肯定也会喜欢她。”
宋景天回到小楼，唐黎刚准备出门去。
一觉醒来不见小家伙，她简单洗漱了就要去找人。
拉开门，唐黎对着卧在搪瓷杯口的花卷，情绪一时没调整过来，反倒是小家伙，一个反脚踢上门，熟练地将早点摆上桌。
不等唐黎问他行踪，宋景天就催促：“赶紧吃，吃完得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唐黎没明白。
“还能是什么办法！”
小家伙瞪她：“当然是逃跑的办法。”
今天他可算是确定了，那个姓钦的老大姐就是买家！
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落到被贩卖的下场。
他第一次清晰认识到，自己的优秀，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为了让他乖乖留下，居然还费尽心思抓来唐黎，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他。
唐黎倒想跑，无奈实力不允许。
这个驻地至少有几千兵。
况且，她还带着个拖油瓶。
伊萨抓她来南瓦，唐黎想了几种可能，无非是拿她交换昆，或者，伊萨真信了昆的鬼话，以为她是个提炼高手。
唐黎把视线投回宋景天身上。
小家伙被她瞧得不自在：“干嘛？”
“要想安全离开这里，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小家伙来了精神。
唐黎道出计划：“这几天你多去找找那个钦奶奶，看得出她很喜欢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她护我们周全。”
宋景天懂了：“那你呢？你做什么？”
“我？”唐黎思索几秒：“我就在这里卧薪尝胆，等你回来。”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