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窃听风云
这也是秦梦想知道的问题。
墙那边司马胜语气神秘,声音忽大忽小,听得并不清晰,这让秦梦甚是上火。
忽听吕不韦爽朗一笑道:“贤弟这样做太解气了,吕某早就想教训这狂妄竖子了!”
墙那边传来两人得意的畅怀大笑。
秦梦没想到穿越了还能玩一把窃听风云,回头看了身旁的泄钧一眼,佯怒道:“你们这是在玩我吗?至关重要的问题我是一个也没听到!”
泄钧嘿嘿笑道:“这是主公有意所为,就是怕文昌君听着听着忍不住惊动了客人!”
原来是吕不韦特意搞得鬼,秦梦听完肺都气炸了。
“宗主,快听……”附耳墙上的鲁勾践拉拽了秦梦衣角一下。
秦梦贴耳只听司马胜说道:“皆是上天助我,让我得获中山王宝藏,一举有了招兵买马的实力。东胡人,控弦二十万之士,纵横草原无人敢阻挡,可如今我垄断了中原北去的商道,即便东胡王也要看我的脸色。将他王女下嫁与我,封我为乌丸君公,不过是想拉拢我而已。听说繁阳那小子雄心勃勃联合赵国商贾也欲要开展塞北商贸……”
司马胜突然中断言语放声大笑,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寡人要让他血本无本,寡人不仅要抢他女人,还要抢他钱财!”
秦梦听了心里生寒,满嘴苦涩,当时真不该存戏弄折磨司马胜之心,如今他成了东胡王的女婿,东胡乌丸的封君,这是自己造孽啊!
“贤弟满饮此杯,咱们好生吃肉听乐看舞!明日再给那小子好好施以颜色!”吕不韦说罢。接着一阵嘤嘤咯咯甜腻的女子笑声响起,司马胜发出了淫荡的笑声,墙那边的编钟叮咚充耳,不闻人语交谈声了。
秦梦估计也无什么可听的了,便走出了狭小黑暗的暗格,这才发现夜幕也已降临。秦梦抬头仰望星空,长舒了一口气,拍拍院中高大桐树的树干,惊起一片栖息的飞鸟,突然院门处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委屈秦子了,吕某向你赔罪了!”吕不韦领着两名心腹,迎面而来,未到近前便躬身作揖。
秦梦冷笑一声道:“吕公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也确实不易,有话你就直说吧!”
吕不韦亲昵的拥着秦梦,来到大树根下,曲蹲下来,说道:“本相与司马胜接触乃是军国大事,本不应告诉秦子,可是生怕秦子误会再生枝节,吕某这才因私废公的!”
秦梦一听吕不韦这套官话瞬间就失去了耐心欲要站起。吕不韦拉住秦梦说道:“秦子莫急,请听我为你解惑。司马胜说他不知你左氏夫人被匈奴人所劫之事。以吕某来看确实不关司马胜之事。东胡势力虽胜,但却未达陇西之地。更有吕某派去崆峒的斥候回报,说那伙匈奴人势力不大,偷袭犬戎夏的颅之后便携全族仓皇西逃了。若真是司马胜所为,必然向东需求东胡人的庇护。”
秦梦眉头紧皱,故作暴躁之态说道:“谁知你所言真假?我与太王夏夫人和解是因你担保送完好无伤的送还我的夫人,我才答应,反正我不管,你的还我夫人,否则就将韩姬之事捅出去。”
“秦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吕某深知秦子是通达之人,也不会特意为难在下。你可知司马胜为何星夜兼程前来咸阳吗?”
秦梦未搭腔只是冷冷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拍拍秦梦肩头:“秦子生的俊美,又为女子喜爱,吕不韦艳羡不已啊,太后要为你牵线中山王女公孙缔结良缘,司马胜早就知晓此事,明日他要以东胡乌丸封君的名义向秦国朝堂讨要赏赐,其中一项是让太后做主将中山娅赠与她为姬!”
秦梦勃然而起,连忙呼来鲁勾践道:“带上兄弟们,连夜出城,保护今夜留宿杜县的臧卓娅……”
秦梦话未说完,吕不韦摇头道:“晚了一步,司马胜已经劫掳了你的美人。”
秦梦心头一惊,相信吕不韦此言不虚,不过还是执意让墨门兄弟又去探查了。
“太后初掌大权还是稚嫩了些,所用之人都是无能之辈。中山女公孙又早就被司马胜惦记上了,一路千里迢迢,以司马胜行事作风,应早就下手了。司马胜完全有机会掳走女公孙,迟迟不动手就是想要秦国朝堂一个名正言顺的封赏,好借助中山女公子的声名,行他复辟中山国的大业!这才是他急着从邯郸赶来咸阳的原由!”
秦梦听到耳中不禁后背生凉,万没料到,臧卓娅这样一位可人丰腴的美人早就被一只垂涎三尺的野狼盯上了。
吕不韦接着说道:“吕某知道秦子对女人用情之深惊骇世人,更对中山女公孙情谊深厚,秦子更是一视同仁不别亲疏的墨门少巨子,吕不韦就想了,可否帮你救下中山娅来弥补对左氏夫人的食言呢?”
秦梦表现了出奇的冷静,拍拍粗壮的桐树树干,叹息道:“树大赵风啊……”
秦梦从吕府后门出来夜已深了,行至咸阳宫门处,初具验传,值守宫门的甲士,兴奋呼叫:“文昌君回城了!”
突然大门敞开从里面呼啦啦围上了一众宫娥寺人,为首一位中年老妪自报身份道:“贱婢乃是王后从小的傅母,请文昌君借一步说话!”
秦梦随这位从小教导芈琳的傅母来到了一辆车舆后,哪里早已站立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宫女。那宫女咬着嘴唇羞羞答答的说道:“这么晚来见文昌君,确实不妥,可是母后无人可信,只得让妾身亲来传话!”
秦梦淡然一笑看看别有一番韵味的扮作宫女的芈琳说道:“你回去吧!告诉太后,中山娅的事情我已知晓了,小子不怪太后!”
“你知晓了?”芈琳偷眼打量了秦梦一眼,惆怅的说道。“太后让妾身转告你,男儿志在四方,何患无妻,此事过后,太后一定重重封赏你!”
“替小子转告太后,我的女人,谁也抢不走,让太后放心静观其变就是!”秦梦望着无底的苍穹悠悠说道。
芈琳的眼神为之一亮,欲要追问时,秦梦也已飘然离去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东胡西胡
回到文昌君府后,一众墨门兄弟神情肃穆沉默不严,只是望着他们的主公秦梦。
秦梦跪坐案几之前,对着两只浸透黑紫色血的柏木匣子恭虔诚的磕了四个头。
“愿你们在天堂没有兵灾,饥饿,杀戮吧!”秦梦喃喃自语,伸手为两具死不瞑目的小头颅合上了眼睛。
秦梦负疚于连累了张负幼小的孩童而暗自神伤,黑漆漆的房中,一灯如豆,映照着两张狰狞痛苦的小脸,秦梦的悲伤气氛压抑的令人崩溃,
“日后我们墨者行事,不可轻易使用孩童!”秦梦眼中充满了悲悯愤怒无奈复杂的神情,环视厅中一众墨门隐者说道。
秦梦的刚毅表情和他稚嫩的小脸过于不相称,这一幕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韩政最是沉不住气,出列愤慨的哼啊一阵,指指手中剑,指指房外吕府的方向,他这是请命要去宰了司马胜那厮。
韩政的举动激起了一众墨门隐者的愤慨之心,纷纷拔剑争当死士。
韩政深受秦梦不杀之恩,妻儿老小又得秦梦妥当安顿,即便今日身死,也无任何牵挂,他表现的尤比他人慷慨激烈。
秦梦眼含凛冽杀气说道:“今夜不杀人,只杀狗!”
墨门兄弟虽不明其意,但知道秦梦如此沉稳必然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也就安静了下来听从安排,分头行事去了。
鲁勾践对于秦梦的谋划甚为不解,疑问道:“宗主,一个司马胜值得我们这般费尽心思的谋划吗?即便他是秦相吕不韦,以我们如今的势力,灭他们全家鸡犬不留,也绝无任何问题!”
鲁勾践所言一点不虚,即便秦梦想要掳掠秦王宫的赵正和赵姬,也有五分成功的可能。因为秦梦如今手上不仅拥有一支行事高效的墨门隐者,更有赵王派遣前来的五百黑衣侍卫和魏王送来的八百精锐魏武卒。
这些人都是一人当十的猛士,他们就隐藏在咸阳城外,随时听候秦梦调遣。
秦梦自负的摇摇头说道:“当初我们对付司马胜就是要玩死他,如今半途而弃岂不便宜了他?为了仓海君有国,咱们重新做了谋划,小弟原本觉得让司马胜入局是张大网捕小鱼,不想这厮两年时光壮大到了万金之巨的身家,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不过却正适合咱们编制这张大网。两位冤死的兄弟你们说一剑取他项上人头岂不便宜了司马胜这厮,即便司马胜想死,我也不让他死!”
秦梦说到激动处戛然而止,盖上面前首级匣子,站起身来,默默走到了院中一棵梓树下,放下匣子,接过铁铲,一铲一铲挖着坑。
鲁勾践听完秦梦一席言,又恢复了墨者独有的凌云自信,拱手向秦梦说道:“愚兄领教了!”
不大一会,数名墨者翻墙进院,一人拖了一条死狗。
术业有专攻,墨者的剑是用来杀人,可是给狗剥皮,就不在行了,一张狗屁剥下来到处都是窟窿。
秦梦这时候特别想念狗黑子,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一直也没有个音讯。若是他在,谋划中的这个小环节根本不是问题。
“出咸阳宫,去咸阳西市中的屠狗户家中,索买几张现成的狗皮吧!”秦梦同鲁勾践商量道。
秦梦非要自制狗屁,是为了避免惊动咸阳宫中的腹墨。桓齮知道了秦梦的所为。那么吕不韦就能推理出来狗皮的用处,如此一来狗黑子的化人为狗的绝技就要泄露了。
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吕不韦提出为秦梦救下臧卓娅以弥补他在左清之事的失误。秦梦同意是同意了,却并未采用吕不韦的法子。
吕不韦的法子是用秦王女取代臧卓娅。
臧卓娅因是中山女公孙,在司马胜眼中有着利用价值,然而她与秦王女相比就会黯然失色,司马胜必定同意。
吕不韦这个主意绝对有效,说白了是出于吕不韦的一己之私。吕不韦看中了司马胜背后的东胡势力,他想引为助力,如此一来他在秦国的相位那就不容撼动了。
另外此计既要秦梦忍辱出力,还要秦梦看着司马胜这次春风得意,秦梦岂能答应?
吕不韦和秦梦为此事焦灼之时,前去杜县打探臧卓娅消息的墨门兄弟回来复命。
确实如吕不韦所言,臧卓娅也已被司马胜挟持了。
不过墨门兄弟得来了两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却是启发了秦梦。
司马胜发家于掘墓挖宝,事情干多了,人就有一种条件反射的本能。他手下的一众心腹也都养成了挖两铲子的习惯,他们在夜宿杜县忙里偷闲,竟然还盗掘了两座古墓,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没什么收获而已。
秦梦当时就会心一笑:既然你喜欢挖宝,我就让你挖一个大!
秦梦找到吕不韦达成了妥协:绝不妨碍吕不韦的大计。
此时天下,戎狄最强就是雄踞燕北赵北的东胡,东胡王手下二十万控弦之士,称王草原。势力范围几千里。
有东就有西,能与东胡相抗衡的戎狄那就是西胡。西胡雄踞河西走廊之上和东胡相持而立。
此时的匈奴还未成气候,只能夹杂在众多戎狄部落之中苟延残息。
左清就是秦梦苦命的妻,吕不韦所言不虚,匈奴人劫持左清之后,整个部族便迅速向西迁移去了。他们一夜在草原山林之中奔袭二百多里,天亮之后就彻底消失在莽莽荒原之中。
秦梦熟知有汉一代的历史几乎同匈奴不可分割。因此对于匈奴尤为重视,然而让秦梦失望的是,匈奴部落此时真的太弱小了,大小部落不过数万人,这同日后横亘亚洲大草原的百万之众,简直是天壤之别。
匈奴如何在日后短短几十年迅猛发展成为了游牧民族的巨无霸呢?秦梦对此尤为不解。
东胡最强,韩赵魏秦楚燕齐中国力最强的秦国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倾全国之力厮拼一场,不见得就是东胡人的对手。因而东胡就成了七雄争相拉拢的对象,尤其是秦赵燕北边三国。
东胡的站队可以毫无悬念的决定的哪方的成败。
司马胜从小长于东胡草原,又有中山国世家的背景,善于阴谋权术纵横游说,深得东胡王器重。东胡人不熟悉南面中原诸国情形,对此甚是依仗司马胜,当年就是司马胜促成了东胡和傅豹攻燕的联盟。可以被秦梦无意之间毁成了泡影。
吕不韦和赵姬刚刚掌控秦国的权柄,若想扎结实根基,就得创立大功。若是能拉拢东胡,制衡削弱燕赵两国,那就是一件奇功,可在秦国宗室中扬眉吐气,挺直腰杆了。
这也是赵姬同吕不韦之间共识。
他们两人怎会不明白司马胜的重要性?
他们比谁都想拉拢司马胜,秦国军方老将更是赞同和东胡结盟,如此一来燕赵两国就会腹背受敌,秦国攻城略地将会大为省力。
司马胜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因而他要什么赏赐,秦国都会全力满足,更别说臧卓娅一个小小的亡国公孙了?
这也是赵姬出尔反尔深夜派芈琳相见的真实意图,并非她不方便,而是她没脸来见秦梦。
吕不韦和秦梦之间的妥协也是以不伤害司马胜亲秦为底线,只要秦梦能救走自己的女人,吕不韦愿意出手相助。
第二日天不亮,秦王宫传来了刺破长空的号角声,今日却不是朝堂议事的日子。
不多时,车马辚辚,那些掌握秦国权柄的公卿大夫不约而同从城中各个方向纷纷向秦王宫内汇聚。
此时秦王大丧刚毕,秦国还未对外用兵,应无紧急战事,百姓猜测临时廷议,多半是为欢迎造访秦国的贵客。
夜幕之下,巍峨的秦王宫紫宸殿灯火通明,一扇扇宫殿大门敞开,中文武朝臣森然跪坐,高冠章服,手拿笏板。
秦王小赵正高坐朝堂,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朝堂之中扫来扫去寻找他的秦哥哥。
“正儿注意仪态!”威仪万千的赵姬小声提醒赵正道。
赵正失望的展开了面前的一卷帛书,如一个小大人般,清了清嗓子。
殿中跪坐暖席之上的一众公卿大夫顿时屏气凝神安静了下来。
站立秦王和秦王后的谒者高呼道:“宣东胡乌丸君公觐见大王!”
秦国朝臣们静等一观所谓东胡乌丸君公模样上朝见王,可是一盏茶的时光过去了也没有听到动静。
“宣东胡乌丸君公觐见大王!”谒者又高呼了一遍,依然没有动静。
赵姬招来郎中令桓齮问道:“乌丸君公来了吗?”
“回禀太后,乌丸君公先前就在侧殿候着,后来郎中卫见他去了茅厕,到现在还未出来。”桓齮弱弱的说道。
“真是贱人屎尿多!”朝堂中不少世袭的公卿大夫们一脸鄙夷之态的交头接耳道。
“东胡乌丸君公,拜见大王王后!”突然司马胜小跑进紫宸殿中,气喘吁吁的伏地跪拜道。
司马胜神采飞扬,心儿跳动的剧烈,在他看来,什么秦王的赏赐都已失去了兴趣,皆因适才天赐机缘,让他一览满室珠玉金宝的“地府”。
第八百七十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跪坐白鹿皮暖席上的小赵正却是不知,他此时正在为见到他的秦哥哥而欢喜,见秦梦这般激烈反对,他也随之眉头紧蹙,“兄长也喜欢这个女子?”
秦梦微笑点头道:“回禀大王,我与中山女公孙臧卓娅相识已久,早有结为连理之意!”
小赵正神色着急扭脸对赵姬恳求道,“既是秦哥哥钟意女子,母后就不该令许他人啊?”
赵姬一时哑然,就听小赵正对司马胜说道:“秦子兄长和我情同手足,小子……寡人不能拂了他意,乌丸君公你换个条件!”
尽管秦王赵正还未能完全适应国君自称寡人的称谓,但短短一月不到,他已学得了几分身为大王的霸气。
秦梦眼望稚嫩的赵正,小心脏被他的真诚触动了一下。无关权谋,赵正透彻的眼眸中,全是关怀亲近之情。
赵正的决断能力让人眼前一亮,朝臣这些时日已然发现眼前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大王有着非同一般的成熟稳重。
朝臣认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然大王都替秦梦说话了,这是多么大的王宠,文昌君也当识趣不该在军国大事上让大王陷于为难境地。
秦梦怎会不懂事?他躬身向赵正作揖道:“大王隆宠之谊,让臣下惭愧不已,若再为一个女子纠缠,那就是妨碍了大王大业,臣下就不识时务了,中山女公孙让与乌丸君公吧!”
秦梦说罢无奈叹息一声,哥们儿赵正这是好心办了坏事。
按照剧本,接下来会有赵姬为了促成东胡和秦国之间的结盟不惜和文昌君秦梦闹僵的激烈冲突,这样演是为了塑造赵姬不徇私情一心为国的高大形象,同时也是为了帮助赵姬笼络司马胜。
接着年少轻狂的秦梦会甩手离开朝堂。私下会和司马胜之间频起冲突,搞些暗杀,放火,下毒,司马胜就会请求赵姬的庇护,他可如愿以偿的从使者馆舍搬进紫宸宫中居住。秦梦仍然对他穷追不舍,吸引紫宸宫的郎中卫注意,司马胜就可趁机盗掘秦王地府中的财货。
秦梦到时再现身,抓他个人赃并获。
其实朝堂上秦梦争不争臧卓娅都没啥卵用。臧卓娅从她起身西来之时,已经成了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司马胜劫持了臧卓娅,哪还有自由?被人操纵在鼓掌之中,只能暗自流泪,认命的话,也就从了!不认命的话,就得做忠贞烈女。
赵正横插一脚,如此一来,剧本就改了,天知道接来下剧情会发展那般地步了?
就在秦梦彷徨之际,司马胜竟然高呼一声:“呜呼天啊!先公子您在天有灵,女公孙中山娅能得文昌君这样贤达夫婿垂怜,也算了却为臣这些年来的一桩心事……”司马胜像中邪了一样跪地就是五体投地的大跪拜,而后眼角通红的站起身来,向赵姬躬身作揖道:“太后有所不知,小君和中山先公子情同手足,纳娶公孙就是替先公子照顾遗孤,既然女公孙和文昌君早就情投意合,小君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拆散有情人?”
秦国满朝文武听了司马胜这番慷慨之言无不动容。司马胜大义大德大仁大信的伟岸形象就树立了起来,不仅司马胜有面,就连赵姬吕不韦也跟着荣耀。
司马胜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善人。此情此景,秦梦心中骂娘,脸上含笑,冷眼旁观,就看他下面出什么幺蛾子呢?
司马胜接着又对赵姬说道:“中山娅家遭惨变,孤苦伶仃,她视我如父如兄,我视她如女如侄。小君请求太后能在紫宸宫出嫁女公孙,也算对得起先公子的在天之灵!”
谁也未曾注意赵姬低头间笑意融融的面容闪过一片阴沉,再次抬头却还是雍容和善之态,“妾身身为中山后裔甚是赞同乌丸君公提议,不过有劳君公作为女公孙的娘家人居住在紫宸宫中为她操持婚嫁之事啊?”
司马胜满脸喜滋滋的笑意,完全不知道他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只光着屁股撒欢的猴子。
赵姬一开始并不认为秦梦的谋划可以实现,因为她压根就不相信司马胜有胆量敢动秦王的“地府”宝库。
然而司马胜的猴急表现,让赵姬一下子意识到:此人靠不住。
赵姬复杂的眼神再次游移到了秦梦的脸上,欣慰的说道:“秦子得偿所愿,如此可好?”
这就是一语双关之言,秦梦自然心领神会。
一脸兴奋欢喜之色的小赵正,也攥着拳头,向秦梦拱手祝贺。
秦梦万没有想到,司马胜主动入套,如此一来,可省了自己不少力气。
早朝散去,红霞满天时分,中山国女公孙臧卓娅,率领上百仆从到达了咸阳城。
秦梦很想一见久别不见的有情人,可是碍于婚嫁礼节,自得派遣盖倩代为迎接了。
娅姊出落的越发水灵,妾身相见都有些羞赧不堪了。根据盖倩回来描述臧卓娅的只言片语,让秦梦想象无穷。
“要是那样的话,郎君还是喜欢倩儿恰堪一握的丁香……”
“讨打!”盖倩不胜娇羞,大喝一声,拍了秦梦龙爪手一下,双臂本能的交于胸前。
突然盖倩很正经的说道:“妾身还是惦念不知身在何处的左清姊姊,救下娅姊姊后,郎君咱们还是尽快西行吧!”
盖倩的有情有义让秦梦汗颜,心中那龌蹉的一龙二凤的想法也不敢再有了。
秦国太后主持的文昌君和中山女公孙的婚礼礼仪制度甚是完备。经过三天的张罗,聘书、礼书和迎亲书一样不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礼只差今日下午的迎亲。
由于秦王宫太小,咸阳城也不大,司马胜提议新郎秦梦接上新娘后驾车出咸阳城到咸阳城外巡礼一圈,他要炫耀一番他为旧主之女准备的上百车嫁妆。
这就不是事!若是司马胜不提议,秦梦也会主动提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逮司马胜一个人赃并获,让他从此以后在秦国再无立锥之地。
第八百七十一章 光屁股的猴子
此时的婚礼充满肃穆伤感和后世大不相同,但决定出嫁女子在夫家地位的妆奁厚薄却同任何时代一样都被人关注。
太后嫁妹足有数百车陪嫁妆奁的消息不胫而走,立时就轰动了全城。
夕阳的余晖铺红了八百里秦川大地,咸阳城中万人空巷,街头早已立满了百姓,临街房上树上墙上到处都挤满了或坐或蹲或骑或扒的人。
传闻和实际不差多少,秦王宫内的大道上到处都是臧卓娅的陪嫁车辆,最长的一字长蛇阵从朝堂紫宸宫门一直排到了秦王宫的城门处,足有二三里长。
司马胜向人夸耀,他为旧主之女出了千金的嫁妆。司马胜此话有水分,秦梦都给他记的有帐,他截止目前只花了三百七十多金。
虽无千金,但三百七十金也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司马胜一出手百金就将咸阳城中的丝锦布帛悉数买尽。
若是有心人会发现,司马胜去的铺子,一般都附赠箱匣,而且什么东西占地他买什么,他扫荡了半个咸阳市中的商铺,却在洛阳商会花费最多。
这并非司马胜照顾亲戚生意,皆因三天前大掌事秦梦秘密收拢了咸阳城中的大部分木匠,相较其他商户打制出了更多的木箱而已,因此才让新设立的洛阳商会咸阳分号发了一笔小财。
秦梦意气风发的驾驶着一辆豪华八骏马车,率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来到了紫宸宫前,迎面就碰上了同样意气风发的司马胜。
“司马公为何不在房中歇息?您何苦为搬箱抬箱这些小事操劳了呢?”秦梦凝视司马胜眼眸,似要看穿他一样发问道。
“为女公孙准备的嫁妆,小君不亲自盯着,心里不放心!”司马胜难掩脸上紧张神情应付道。
没想到秦梦伏地跪拜道:“司马仲父事必躬亲,小婿感动涕零,如此厚礼,这让小子想起以前对您的成见,为此惭愧不已!从此以后小子愿为犬马受司马公的驱使!”
秦梦真是激动,他拜得并非司马胜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而是司马胜送给他的这份价值万金的厚礼。
司马胜见秦梦真心跪拜,随之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嘲笑,他完全没有了初入咸阳城的那份嚣张之气,更像一位温文尔雅的长辈。
司马胜举止稳重的搀扶起秦梦道:“小子快起,别来无恙,你我也算一笑泯恩仇!”
“好!一笑泯恩仇!”秦梦和司马胜把手言欢,两人似金兰兄弟般仰天欢笑。
秦梦跟着王后芈琳的傅母跨进了紫宸宫中的一间装扮华丽富贵的房舍,终于见到了一别一年半有余的臧卓娅。
待嫁闺中的臧卓娅成熟丰满,一身玄色曲裾,高挽发髻,朱唇一点红,粉白黛黑的面容,光彩照人。
臧卓娅左右跪坐的一众以赵姬为首的秦王太夫人见秦梦被人簇拥而来,立时停止了唧唧咋咋的谈话,正襟危坐,以娘家人的身份一一接受了秦梦的大礼拜见。
礼毕,赵姬起身,拉起臧卓娅,将她的右手交与秦梦,这一刻赵姬想起了她的芳华,想起了他的过往,想起了她不曾拥有婚礼的遗憾。
婚礼对不少人来说其实是一个奢侈的仪式。
赵姬有些伤感的说道:“妾身祝福你们携手到老!”
秦梦答谢,随后拉着左清就向堂外走去,一众太王姬也颇为伤感的相送,路过“地府”入口所在的侧殿时,秦梦神秘的向赵姬一笑,赵姬点头,不用言语两人都已心中肚明了。
路过巍峨的紫宸殿时,正在里面听夫子教授学业的赵正俏皮的从门里探出脑袋,冲秦梦灿烂一笑。
秦梦腾腾几步窜上台阶,止步在一众护卫秦王安危的郎中卫之前,躬身长揖,而后伤感的甩头离去了。
秦梦此时体内热流涌动,小赵正不知道,此一揖乃是告别之礼,出城之后,自己便不再会回咸阳宫了。
秦梦落寞的下了台阶,来到臧卓娅身边,再次牵起了她的软软的手儿,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对,久别不见的陌生感以及彼此间暧昧惦念汇集到一块,又让他们的目光一触即散。
在过宫门时,秦梦抓住了臧卓娅的手腕,对着准备送妆奁的司马胜说道:“爱姬咱俩应当联袂向司马公作揖致谢,可以说没有司马公,就没有我俩的今日!”
臧卓娅含羞的目光转瞬间凌厉如剑,狠狠的剜了司马胜一眼,又颇为疑惑的看了一眼秦梦,仇恨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她很想一剑捅进司马胜的心窝,以报全家的血海深仇,可是袖中短匕却被秦梦掐了个正着。
“司马公莫见怪,贱内这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故人!失礼了!”秦梦说着就拉上臧卓娅快走几步登上自家的车驾。
司马胜退到众手下群中,乜斜着眼睛,掐捏了下巴上不多的胡须,冷笑一声:“先让这两个兔崽子高兴一会吧!”司马胜又用鼻子嗅了嗅身边的心腹门客,吐了口吐沫说道:“你们身上都什么味啊?骚不可闻!告诉兄弟们出城就劫掠了他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剑结束了他的狗命,岂不便宜了他!”秦梦关上车门,附耳对臧卓娅说道。
臧卓娅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一头扎进秦梦怀中呜咽哭了起来。
随着秦梦迎亲的头驾发轫,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向宫城外驶去。
司马胜的提议真是很有必要,臧卓娅的陪嫁车队,横贯了半座咸阳城,这若在城里队伍还真展不开。
咸阳细心的百姓发现三天来城中有很些怪事,不仅车多了起来,而且狗也多了起来。
汪汪汪汪……满城的狗吠声不绝于耳。
秦梦迎亲的车马一动,司马胜率领的载有嫁妆的车队就开始乱了起来。
“娘的,关键时刻,这群窝囊废就知道拉屎放屁拖后退。你们三人快去叮嘱司马克,司马占,司马强耐住性子稳住队形!”在后面押队的司马胜敏锐的觉察出了不妥,立即吩咐身边心腹前去处理。
此时司马胜心中忐忑,差不多心脏都要从嗓子眼中跳了出来,就连秦梦也不知道,他从秦国“地府”到底盗取了多少车的财宝,根据他用的箱子数量初步推断,至少有几十箱之巨。
司马胜认为车队若能顺利驶出秦王宫城,那么秦王地府的财宝金玉也就进入了囊中。因而对过这一道城门尤为紧张。
司马胜手心里根本无须捏这么一把汗,其实他就是一只光屁股的猴子,事后他若知道了真相,只会给自己徒增羞辱而已。
第八百七十二章 诗意与远方
“怎么回事?为何不出城?车驾怎么都迂回向南去了!”立于车马之上的司马胜压着嗓子,满脸惊惧的责问跑来传信的心腹。
“报主公,文昌君公说,向西就是城外,城外能有多少人?不该辜负主公的美意,当转头向南,横穿咸阳城,向世人炫耀一番!”
司马胜听闻脸都绿了,他喘着粗气说道:“你们蠢笨如猪,事先寡人不是有令吗?不折手段择机出城吗?”
司马胜心腹属下苦着脸解释道:“不是兄弟们不出城,而是巡城甲士为防堵车,早已戒严了雍门,迎亲头驾不过,谁也休想出去!”
秦王宫坐落咸阳城的西北角,有宫门直通城南。此时咸阳城南到处等待着数以万计看热闹的百姓。随着开道的巡城甲士出现,人群开始了骚动。
谁也不曾注意,在这人的海洋里散布着数百名身形高大的壮士,从他们端正的发髻来看,就可断定不是秦国人。
他们很奇怪,三三两两牵一条被绑着嘴的土狗,警惕的扫视着周遭的车马。
司马胜望着数百辆车马一出南宫门就被人的海洋淹没了,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虚弱感,这种感觉很像在海中涨潮时的游泳。
他仰头祈祷,希望一众属下机灵些,找准机会就出城。车上都是无价之宝,只要随便一车出来,此行咸阳也就不虚此行。
司马胜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脑中还是不断闪现坐拥富可敌国财宝的幻想。
司马胜早已无心停留咸阳了,他在咸阳三天的时光,如坐针毡犹如三年,每时每刻神经都处在紧绷之中,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的小心肝就能从喉咙里跳出。
随着大功即将告成,他再也受不了,要立即逃离咸阳,逃离秦国。
司马胜指挥御者刚脱离大队车马没多久,便被一伙彪悍的猛士围了上来。御者本能勒缰停车,车未停稳,胸口中箭栽下了车驾。
同一时间,司马胜随车而行的数十位侍卫也纷纷中箭倒地。一位黑脸大汉麻利的钻入车中,三两下就摘掉了司马胜的胳膊,将他提拎着扔进了另一辆并行反向而来的车中了。
这伙猛人手脚麻利,转眼就将地上的尸首塞进了司马胜的车驾中,大汉打了一声呼哨便跳上了司马胜所在的车驾。两车在御者驾驾驾的高呼声中擦肩而过,一众猛士散开人墙,跟着人流,再次汇入陪嫁的车队中了。
其实这就是短短一弯腰的功夫,除了地上的摊摊血迹,似乎这个世界并无异常发生。
“你们是秦人!”司马胜在车中动弹不得的咆哮着。
“还算你有眼力,你不用怕,太后让我们来救你的!”为首大汉说道。
司马胜瞪着惊恐的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太后?不可能!太后为何要绑我?”
大汉哈哈笑道:“你这老小子,洗劫了整座地府半个国库,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神鬼不知吗?”
司马胜的预感应验了,彻底瘫软在车中,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如死鱼般慢慢发灰。
“若想活,你就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做,一会出城被抓时,就说所作所为皆受先王韩夫人指使……”
大汉用他那如蒲扇般的大手拍着司马胜挂满虚汗的苍白脸庞,再次质问道:“可曾听明白?可曾听明白?”
司马胜脸贴着车舆底板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受先王韩夫人指使,假借东胡修好之事,前来行刺大王,因无从接近大王,遂起贪占财货之心,事情败露,又掳掠了王后。”
“好,孺子可教,一会只要你照此说,小命就可得保,事后太后定会送你回乌丸!”
大汉说完,便将司马胜脱臼的胳膊一一归位了。
车马行驶途中,有人突然往车中塞进了一个麻包,里面有人挣扎而且娇喘不已。大汉带上蒙面黑布,解开麻包,里面露出一位被绑手脚口塞麻布的雍容小妇人。
司马胜惊呼道:“秦王王后……”
大汉哑着嗓子狠狠呵斥道:“勿要多言,想着如何将功补过吧!”
突然外面有人敲响了车舆,大汉怒道:“何事?”就在他刚拉车门探头向外看时,不想胸中多了一柄匕首。
蒙面大汉瞪视着直没心口的剑柄,呼吸间眼珠翻白,便颓然倒下了。
蜷缩在车厢一角的芈琳看得真真切切,大汉倒下的刹那,本能的浑身战栗。
车门探出一个黥面之人,呵呵说道:“别怕,我们这就送你们出城!”
“想走岂能如此容易?”司马胜和芈琳听到这句话时,同时也看到了黥面大汉脖颈处多出来的一片利刃。
连续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人目瞪口呆,怔立良久。
秦梦的迎亲车队快到咸阳南门时,又折向了正东,看似要从东门出城。
秦梦在车中,为停止哭泣的臧卓娅擦拭了粉嫩脸颊上的泪水,取笑她道:“看如今你已成了一只波斯小花猫了!”
“何谓波斯小花猫?”臧卓娅偎依在秦梦怀中不解的问道。
这是秦梦一时口误,臧卓娅自然不懂。
“这是一种白白胖胖身躯臃肿富态的狸猫,我们即将西行,若是幸运的话能在西域见到此狸猫!”秦梦解释道。
“夕阳在西,如今我们为何还要向东去呢?”臧卓娅更是不解。
“娅儿,你的命真好!你在秦王宫静待了三天,却有人煎熬了三天!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那人是谁?莫不是天杀的司马胜这厮?”
秦梦手臂发麻,不堪重负,一年多不见臧卓娅,她至少长胖了二十多斤,自己小身板抱抱盖倩还可,抱她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梦把丰腴的臧卓娅扶起来,让她坐好,自己一歪身躺在她的怀中,翘着二郎腿说道:“爱姬说对了,此事说来话长,容郎君慢慢说来……”
秦梦详述了整蛊司马胜的全过程,直逗得臧卓娅开怀大笑。
在说道司马胜结局时,臧卓娅瞪着大眼睛问秦梦道:“郎君为何还要救他呢?让他死于暗箭之下,岂不省事?”
秦梦神秘一笑道:“这又事关我另外所布的大局,没有司马胜的参与,会少很多乐趣,郎君不忍心让他就这样死去!”
臧卓娅脸枕双满脸崇拜之态说道:“秦郎,一年多的时光不见,你愈发成熟老辣了,在娅儿的心目中你是天底下最牛逼的男人!”
臧卓娅生硬蹩脚的华语让秦梦震惊了,不禁脱口而出:“靠!牛逼你都会说了?”
说实话今日这场完美谋划,也只有“牛逼”这两字能恰如其分的形容,似乎华语丰富的词汇库中再也找不到这样贴切的形容词了。
秦梦躺在臧卓娅的怀中,确实发现她的胸脯出奇的汹涌。
“不堪一握自有不堪一握的诗意,波涛汹涌自有波涛汹涌的远方,相较倩儿,郎君更是喜欢你的波涛汹涌……”
就在秦梦伸手贱贱的去摸时,突然车门拉开,盖倩身手矫健的跃入了车中,回望之际,目光却是不偏不倚正落在了秦梦的龙爪手上。
盖倩立时羞红了脸,还是臧卓娅脸皮厚些,主动解围说道:“哎呀?倩儿妹妹来了,入城时,姊姊也无暇和妹妹交谈,这一年多来,姊姊好生想念你啊!”
盖倩理理了纷乱的发髻,平复了脸上的尴尬,瞪了秦梦一眼说道:“鲁晦兄长说了,也已将司马胜车中的腹墨拿下了,司马胜也已换乘其他车马护他出城了。秦王王后一会就会被送来。”
盖倩交代完正事之后,才拉起臧卓娅的手亲昵的寒暄懂啊:“娅儿姊姊,一别载许,妹妹也好生想念你啊!”
两位女子双手紧扣两句话不到就已经不分彼此了。盖倩两人臧卓娅咬耳边窃窃低语,臧卓娅和盖倩突然同时眼露凶光,臧卓娅捋起袖子,拔出皓腕上绑缚的匕首。盖倩也拿上手中宝剑,一拔一合。
两人同时恶狠狠娇声呵斥秦梦道:“郎君,如实说来说,到底喜欢大的还是喜欢小的?”
没想到两小女子还会调戏人,秦梦色心大起,挪了挪身子,一屁股便坐在了她们中间,左拥右抱,一边是不堪一握的诗意,一边是汹涌澎湃的远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你们把我闷死得了!”她们两人倒是不拘,直夹得秦梦喘不过气来。
“哗啦”一声,车门拉起,一位泪眼汪汪的高束堕马髻的小妇人,被塞了进来。
“宗主,人送来了!”鲁勾践甩下这句话就拉上了车门。
秦梦从臧卓娅和盖倩的胸间抬起头来时,眼神正和芈琳相交。这位小妇人不胜娇羞,扭脸垂头。
“王后,让你受惊了!”秦梦连忙正衣冠理发髻又正经了起来。
“文昌君,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劫掳了妾身呢?”芈琳羞涩低头满腔委屈的问道。
秦梦长叹一口气道:“唉?真是难为你了,身为王女自有不幸,王后若是再姓回上官氏,也就不用经历这么多风波了!”
“是母后吗?”芈琳泪眼盈盈,满腹哀怨的哭泣道。
“身在帝王之家就去慢慢习惯吧!”秦梦似如一同长者哀叹道,顺手从臧卓娅的腰间抽出一条丝帕递给了芈琳说道:“擦擦眼泪,前面你就下车吧,替我向正弟告别,此去西域,不知何时再回咸阳,劳你多照顾他了!“
“文昌君要走?”芈琳性子还是蛮刚强的,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泪水,也就恢复了常态。
“得走了!再不走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人弄死!”秦梦撩开前窗车帘看着咸阳东门的城门洞幽幽说道,“没事,今日就是一场闹剧,你回去会发现,一切好似都未曾发生过!”
秦梦说的笃定,然而芈琳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止步前行!”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哗啦啦甲胄叮铃作响声,秦梦的车驾嘎然止步,车外有甲士高呼道:“奉大王令,盘查车驾!”
秦梦对芈琳一笑:“你芈启兄长过来接你了!”秦梦撩开车帘,骗腿跳下马车,不急不躁的抬眼打量东门前陈列的威武秦军甲士。
甲士突然敞开,从中走出一位甲胄鲜亮,英俊飒爽的将军来。
“小弟见过兄长,城中出了何事?”秦梦故作疑惑之态向昌平君芈启问道。
“太过失礼,愚兄本该恭贺贤弟,不想却为公事搅了文昌君的好事!不关贤弟之事,适才太后使人来报,说是地府遭窃,丢失国之重器,有侍女发现贼人混进文昌君的迎亲车队中了!”昌平君芈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意,似乎他也觉得说这样的谎话听来实在滑稽。
掌管王畿十万兵马的大司马,不是事前得到消息,何时会亲自出现在城门下?
巡城司马本来是由阳泉君掌管,只可惜在关键时候,被儿子芈俱酒夺权,站错了队,父子两人双双都被华阳夫人废黜回封国歇着去了。
事关咸阳和秦王宫安危,如此重要职位,自然不会空闲,华阳夫人楚国外戚一系中声望卓著才干贤达的自幼长在秦国的楚王公子昌平君芈启就是不二人选。
秦梦点头理解,拱手执礼道:“昌平君既然有王令在身,尽管盘查就是了!”
说话间,震天动地的号角声从咸阳西北的秦王宫传来,只见西北角的城墙上升起了四柱直冲云霄的狼烟。
昌平君手搭凉棚眯着抬眼看去,面带微笑对秦梦说道:“事情似乎要比寡人料想的复杂的多!”
第八百七十三章 将婚礼进行到底
狼烟乃是秦王宫负责宫禁的郎中卫所放,四柱代表关闭四面城门,城中戒严。
看热闹的城中百姓见此情景,生怕惹祸上身,仓皇往家中跑。人山人海的街道转眼间就空荡荡了。
随着柱天触地的四根狼烟升起,东门吊桥缓缓升起,城门吱呀呀门慢关闭,同时从西北城墙上快马飞驰而来的传令甲士也来到昌平君眼前:“大王令,钱粮府库被盗,封锁四门!”
地府是秦王少府的府库,供秦王独自享用,说白了就是秦王的小金库。而钱粮府库是秦国的国库,供赈灾抚民军费开支使用,它在名义上属于整个秦王宗室所有。
地府失窃是秦王一人之事,府库失窃那可就不是秦王一人之事了,正如昌平君所言,事情复杂了。
庞大的车队后面,突然骚乱了起来,驾车的御者纷纷勒马让道,转眼中从后面杀出一众骑兵,尾随其后的是四五辆单骑车舆。
马上的郎中令桓齮老远就对昌平君和秦梦喊道:“两位君公,太后车驾在此!”
秦梦随同昌平君来到了寒酸的小车马前躬身见礼,秦梦窃笑不已,赵姬出行想讲排场也没条件,城中到处都是人,若换成了他的十六匹玉辂车驾,恐怕天黑前也赶不来。
只听赵姬在车驾中愤愤的吼道:“乌丸君公何在?”
秦梦心中明白,赵姬这是找不到新笼络的心腹心中开始发慌了。
吕不韦说的一点都没错,赵姬初掌权柄,识人用人还是稚嫩些。
秦梦故作事不关己之态和昌平君面面相觑,又听赵姬在车中吼道:“芈公还不快将乌丸君公这厮擒来?他可是挟持了王后琳儿!”
昌平君面露惊骇之色,挥手之间,身后一众甲士就跑上前去,将秦梦长长的迎亲送妆奁队伍给围了起来!
“乌丸君公请现身?难不成还要本司马亲手擒你下车?”芈启对着长长的车队高呼道。
过了良久,车中也没个反应。
“乌丸君公何在?”昌平君芈启转向秦梦小声询问。
秦梦一摊手苦笑一声表示不知。
“文昌君秦卿,乌丸君公何在?”车舆中的赵姬声腔温柔了几分问道。
秦梦拱手佯装无奈叹息答道:“小子怎会知晓啊?”
赵姬听得出秦梦的埋怨之意,便不再做声了。
其实开始本来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当初若是赵姬能主持公道,将臧卓娅按照初衷许配给秦梦,也就没有后来这么一档子糟心事了。
然而每个人都自诩是百无漏算的孙子,都想利用他人成就自己,三天不到的时光,此事演变成了一件通天大事。
秦王少府地府被窃,秦国钱粮府库被窃,这得涉及多少人,连坐多少官吏,又有多少人头落地?这一档子事,还就被生性慈悲的秦梦碰上了,为了千百条爹生娘养的生命以及还能浑水摸鱼捞一把的万金财富,秦梦怎会袖手不管呢?
本来秦梦只想算计司马胜,只求将臧卓娅从他手中夺过来,将他撵出秦国就是了。然而赵姬突然想从中得利,此事就开始慢慢变复杂了。
两天前,当司马胜从地府中处捞出第一批的宝物时,秦梦就曾建议赵姬抓个现行,警告司马胜一番,敲打敲打他,将他撵出秦国也就是了。
谁知赵姬沉默了,说要等等看。
赵姬这一等,秦梦就知道,事情要起变化了。
第二天,赵姬对秦梦说,会在迎亲那天动手擒拿司马胜。
秦梦哀叹一声,同时那天也就知晓了赵姬意欲何为。
当司马胜唯利是图的本性暴露无遗时,赵姬就已经打算放弃此人了!她想利用司马胜栽赃韩姬,进而锄去儿子赵正秦王位上的最大隐患——公子成蟜。
最毒莫过妇人心,秦梦切切实实领略了一把,原本温柔娴淑的赵姬朱娥真的变了,变得心狠手辣了。
赵姬本来打算先暗地里以偷盗地府之罪要挟司马胜为己所用嫁祸韩姬,而后在咸阳凤阙东门下埋伏弓弩手射杀司马胜这厮,车上配以被掳掠的王后芈琳为证,把守东门更是楚公子昌平君芈启,到时候韩姬跳进渭水也洗不清嫌疑。
赵姬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重新清洗秦王的禁卫,除掉郎中令桓齮——吕不韦的走狗。
然而劫持司马胜的赵姬心腹突然凭空蒸发了,赵姬不得不追到咸阳东门处,亲自查探实施她的计划。
随行郎中卫跟着巡城甲士,连搜了两遍迎亲和陪嫁的车舆,全都一无所获,始终不见司马胜的踪影。
赵姬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乱,竟从车中下来了,脸色煞白的说道:“乌丸君公必是劫持了王后琳儿,可能从其他城门跑了……”
赵姬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娇嫩的声音说道:“母后,琳儿在此!让母后挂念了!”
赵姬车马后面尾随有平时随侍芈琳的傅母一众人。他们见到自家主人,欢喜的迎了上来嘘寒问暖。
赵姬一怔,神情有些慌乱:“你,你,你怎么在秦子的车中?”
芈琳巧笑曲身虚礼一拂说道:“都是妾身贪玩,本想一睹中山娅姊姊的迎亲车驾,本人挤着就上了他们的车了!”
秦梦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芈琳,心想假以时日这又是一个厉害角色。
芈琳所言半虚半实,实的是她却为了偷看迎亲车驾,独自摆脱傅母,钻进了人群,虚的是有人劫掳了她,被人堵上了嘴套上麻袋扔上的马车。
赵姬脸色大变,挨近秦梦,附耳问道:“是秦子放走了司马胜?”
秦梦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另有其人!”
“是谁?”赵姬压低声音逼问道。
“太后您还势单力薄,此事就此打住吧!您不看城墙上甲士林立,弓弩手还如何下手?”秦梦真心相劝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姬圆睁双目,俏丽的面容一下子可怖了起来,不禁自语道。
“您要取代了郎中令桓齮,他怎会不知?”秦梦瞄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桓齮说道。
赵姬听罢,两眼淡然无光,似乎转眼就苍老了许多,她的眉头上尽是汗水,就连呼吸的气息中野夹杂了汗腥味。
突然远处而来一位巡城甲士高呼着跑到了昌平君的近前,递上了一卷书帛。
因扉页篆书“太后亲启”四字,昌平君又转手递给了赵姬。
“小君蒙受太后隆恩,不敢不告而走。临走之际讲明,国库万金是我所取,可是地府数十箱宝器,却是相邦吕公所取。如今就在相邦府邸,太后取回即可!后会无期!乌丸君公亲书!”
赵姬咬着银牙读完了书帛,她是恨,恨吕不韦的无情,恨吕不韦的狡诈,恨吕不韦的贪婪。
突然一队车马由远而近驶来,车上标识的徽记皆是朝中公卿大夫的姓氏。
一阵马嘶过后,相邦吕不韦领着一众朝臣气喘吁吁的来到了赵姬跟前。
吕不韦面露慌乱之色向赵姬拱手施礼道:“仆下得报司马胜盗窃钱粮库府万金,不知可曾抓到那厮?”
赵姬面冷如霜,呵呵讥笑两声,将司马胜的书帛递给了吕不韦。
吕不韦看了两眼,慌乱的脸色突然镇静了下来,先前不抖的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吕不韦随手招来一位随行的心腹门客,就在他附耳低语时,空无一人的城中大道上,飚驰而来一马,马上之人就是他的门客泄钧。
泄钧翻身下马,神情着急的来到吕不韦身边耳语几句,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后,泄钧再次翻身上马离去。
吕不韦回望秦梦,突然放声笑道:“都是误会!钱粮内史吕肆来报,账目核算失误,库府不曾失窃!“
赵姬也缓缓出了口气,对着赶来的朝中公卿大夫说道:“妾身也突然记起,地府中遗失的国之重器好像出借给了相邦著书用了!乌丸君公他不告而别是回东胡草原商谈结盟之事了!”
秦梦更是满脸无辜的说道:“你们车也搜查了,箱也翻腾了,能否开启城门让小子将婚礼进行到底呢?”
第八百七十四章 反战相邦
黄昏。
渭水之畔。
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
美!
天高地阔,宁静而祥和。
“西去之路,山高水长,文昌君多多保重啊!”岸上的芈琳对着早已远去的楼船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
“王后,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城门就关闭了!”垂手而立的傅母小声提醒道。
“我若化为鸟儿就好了!”小小的美人望着天上的飞鸟有些伤感,哀叹一声,又看了一眼远去的楼船,不舍得转身上了马车。
西天的狼烟也已被秦风吹散,咸阳城中又恢复了往昔的喧闹。
芈琳并未直接回秦王宫,而是去了咸阳市井中的郢都簪花铺。
郢都簪花店中修缮的古朴典雅,挨着墙根一溜紫檀木的矮几,矮几上码放着各式各样镶金嵌玉的匣子。此时店铺正在关门,店中活计也忙着将匣子上面一支支巧夺天工雕镂精美的簪子还椟装匣,铺子中并无外人。
芈琳跨入店铺扫视一眼,直进后院。后院别有天地,神情冷峻的高呼道:“宋义何在?”
“宋义见过女公子!”一位士人装扮的俊秀后生,疾奔本来,躬身施礼道。
“给我多找些心腹家臣,我要用!”说这话时芈琳话语凌厉神情恼怒。
“女公子,如何这么大火气呢?是谁又招惹了你吗?”宋义剑眉挑起,试探的问道。
“少问!我堂堂楚国王女,自从入秦,三番四次遭人劫掳,我芈姓宗族的脸面早就丢尽了!父王养你们又何用呢?”芈琳的小脸也已成了猪肝色了。
“好!好!好!仆下这就给你挑选得力人手,明日就送到女公子身边!”宋义噗嗤笑了一声,嬉皮笑脸的说道。
“正经些!咸阳城里,我就你一个能依靠的贴心家臣,不冲你撒气,还能冲谁呢?”芈琳也和缓了阴沉的面容说道。
“天眼看就黑了,我还要赶回宫中!”芈琳在路过前店时,不忘顺手搂走几只金玉簪子。
芈琳来去如风,宋义也未出门相送,而是转身进了身后的二层阁楼。
“王女回去了?”屋中昏暗角落里一个声音响起。
“回去了!”宋义答道。
一位谢顶挽着一个稀疏发髻的中年人背着手,走到明亮的窗前自言自语的说道:“伯父也不知,将你放在王女身边是否合适?不过宗主说了,她信繁阳小子。据伯父观察,这小子确实有些神通!既然他对秦王正如此看重,千方百计出手相助,想必日后这任秦王必有作为……”
宋义打断了中年人的自语:“伯父,你如何还称那不男不女的妖孽为宗主,她不是已经放弃了复辟殷宋的大业了吗?她不复辟,我们也要接着复辟啊!”
中年人惊愕的回头,盯着宋义俊美的脸庞,长叹一声道:“繁阳小子确有识人之术啊?他说你心高气傲,格局不大,此言不虚!”
“愿听伯父教诲?”宋义听闻满脸通红,抱拳躬身向中年人虚心求教道。
哈哈哈哈……
中年人突然放声大笑道:“我宋玉是真服这小子啊!他说你败也心高气傲,成也心高气傲!日后必能封君拜将!我等宋公之后,封君拜将有何难呢?他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宋玉扶起宋义,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小子说得自由几分道理,满招损,谦受益,就是此理,咸阳不比郢都。义儿要处处谨慎啊!”
忽而宋玉又转换了语气,轻松的说道:“此来咸阳皆受他所邀,说什么让我同去西域,采采风,让我在歌赋上面开创新局面,日后也好流传后世。伯父读他书帛,不知所言!不过我早有意西行去探探那西王母的仙境了!”
宋义频频点头,听到宋玉所言西王母更是神情恭谨的问道:“世人传言繁阳秦子能通神,此事当真?”
宋玉不置可否的神秘一笑道:“他若能通神,还会求到咱们门下?义儿,如何看今日咸阳城中的闹剧?”
宋义摇摇头说道:“从子愚钝,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也未帮他什么忙,只是通过芈琳的傅母给他透露了赵姬三日来差使过的仆人而已!”
宋义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之态说道:“这就是此子高人一等之处,知道了赵姬用过的人,就可循迹推断赵姬的意图。然而此法说起容易,办起来就不简单了,这需要手眼通天的能量!咱们是没有,也就推断不出秦太后,吕不韦,还有那乌丸君公他们之间的勾当了。不过由今天这事来看,这小子是有的!”
宋玉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楼梯,来到将要关闭的簪花店门口,登上了驶来了车舆,挥了挥手,“义儿回去吧!伯父这就去会会那小子去!”
“伯父此去路途迢迢,切记要保重身体啊?”宋义哽咽着挥手送别。
宋玉一行车马出了咸阳西门,来到了十里外的杜邮亭时,天已黑透。
不过满目星星点点的灯火,让他有种置身梦境的幻觉,何时百户人口的杜邮亭成了名都大邑了。
杜邮亭也已被戒严,想从此通过得接受手持强弓劲弩的壮汉盘查。
宋玉说明缘由后,就被放行了。
宋玉让人领着又走了二里,来到了处处都是篝火的渭水岸边,虽不见袅袅炊烟,但四野弥漫着令人垂涎三尺的狗肉香。
借着火光,宋玉看到岸边空旷荒野上密密麻麻的帐篷,还有此起彼伏的牛马驴骡的嘶鸣声。虽然嘈杂但却井然有序。
“宋公,来了!快来快来,品尝一块小子刚烤就的狗肉!”就在宋玉被人带到岸上一处高地,正在茫然无措打量周遭环境时,围坐篝火旁的一位少年人起身递上了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狗肉,似乎是多年老友毫不见外的招呼道。
“哎呦,秦子啊?莫怪,莫怪老夫眼拙!”宋玉愣怔一下突然认出了秦梦,忙不迭的拱手致谢,接过冒着热气的烧烤。
宋玉跟着秦梦也就坐了下来,引来了两个少女的捂嘴的窃笑。
“不得无礼!如此对待辞赋名仕,难怪你们不能留名千古?”秦梦板着脸呵斥盖倩臧卓娅回头又对宋玉说道:“小子的两个野人姬妾,不懂礼数,宋公莫怪!若是小子的原配夫人在此,他们就不会这般放肆了!”
宋玉苦笑着,头次遇上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应付着点点头,随便尝了一口流着油的狗肉,眼前为之一亮,连声夸赞人间美味。
宋玉指着遍野的车马帐篷赞叹道:“在下见识了,你这哪是行商啊?这简直就是在出征啊!
在下很是后悔,此趟随行备得货物少了!”
就在秦梦和宋玉闲聊之时,远处传来哨音,秦梦听罢,起身拱手致歉宋玉道:“我们的老朋友秦国相邦吕公来了,他不好意思见人,小子只得去见他了,宋公失陪,小子去去就来!”
“国库中一万两千金如今何在?快些交出来!”一见面,吕不韦就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执着一把火炬劈头盖脸的逼问秦梦。
“唉”秦梦长叹一口气,自顾自的摇头说道:“吕公谦谦君子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算是彻底幻灭了!没想到吕公竟然和小贼干着同样的勾当!也会干监守自盗的勾当!”
秦梦说完,吕不韦的表情就由怒转为了嬉笑,“秦子也是读书五车之人,难道不知窃国者侯,窃钩者诛吗?凡事往大里干,不仅不会遗臭万年,反而还会留名青史!”
“好一个凡事往大里干!吕公此言精辟,小子领教了,吕公咱们能否找个好地方,好好畅聊呢?”秦梦立于杜邮亭驿站外的荒冢间,看着远处飞窜的幽蓝鬼火,听着脚下瘆人的狐鼠吱哇乱叫声,若不是不远处有鲁勾践率领的墨门隐者兄弟守护,秦梦早就撒腿跑了。
吕不韦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恳求道:“过几日,大军就要出征太原平乱了,国库中钱粮紧张,一万两千金实在不是小数目,还望秦子还给吕某吧!”
“喔?既然大军出征在即,那吕公为何还敢浑水摸鱼呢?”秦梦反问道。
“唉!这不是为了阻止秦军出征吗?若是国库金子被司马胜盗窃,大军出征不就暂缓了吗?秦子身为墨门弟子不是崇尚非攻兼爱吗?秦军不打仗,不知会救多少生灵涂炭!”吕不韦幽幽说道。
这还是吕不韦吗?何时竟成了反战人道之士了?秦梦惊讶不已,真没想到从吕不韦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竟比自己还要慈悲。
吕不韦突然走到乱坟岗里最大的坟头,将火炬插进树杈中,俯身跪拜,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起身来到秦梦身边,指着坟头说道:“秦子可知那是谁的坟冢吗?”
秦梦摇头。
“这是武安君白起的坟冢!”
这会是战神白起的坟头?秦梦纳闷之时,突然记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武安君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武安君引剑将自刭。
吕不韦神情肃穆的又说道,“杀人无数的武安君,最后落了个抛尸荒野的结局,这就是天怒吧!不韦虽为秦相,但也不喜征伐杀戮,我在相位一天,就能拖延秦军东进步伐,拯救数以万计的生灵,若是秦子不还我国库金子,吕某也该引咎自刎了!”
吕不韦说得绝望至极,似乎是临终告别,秦梦的心灵竟也被他触动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狗尿
咕咕,咕咕……
荒野中传来了斑鸠那穿透黑暗的神秘鸣叫。
秦梦含笑不语凝望吕不韦良久,最后叹了口气道:“吕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子何能忍心袖手旁观?你那十万金债务不是还有四万金的缺口吗?今天小子就给你免了吧!”
洛阳十万金的债务,确实将吕不韦的封国府库掏净了,就连他放贷的“子钱家”钱庄如今也在歇业之中,若想彻底凑够十万金,就差卖他的封国王城了。
吕不韦平时一丝不乱的发髻有些凌乱,面目沧桑疲倦,深不可测眸子中的谄笑突然僵硬了下来,神情失望的咽了口吐沫,弱弱说道:“那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吕不韦一拱手再次恳求道:“还望秦子将那国库被窃的金子还于吕某,要不算我借也行,日后我缓过来这口气,一定悉数归回!”
秦梦神态从容的望着吕不韦摇着头说道:“还请吕公厘清原委,出于咱俩私谊,小子才让门人向您通报了司马胜的阴谋!
失窃的金子我完全可以推到司马胜头上,反正他是逃出了咸阳城。可是那样一来,你想要的秦国各方势力平衡就要被打破,小子是明人不做暗事,这些金子就是帮助吕相的酬劳,和地府中的秦王无价之宝相比,这不足百分之一!相邦好意思将金子要回去吗?”
“吕某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前来相求秦子了吗?眼下秦国新主即立,到处都在用钱,既然没有了司马胜这个替罪羊,我吕不韦就要成了众矢之的!秦子不能不出手相助啊!”吕不韦几乎是在哀求秦梦。
吕不韦心里那个苦,也只有秦梦心中能明白,今日之事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三天前,在他相邦府邸,秦梦提出引诱司马胜盗取秦王“地府”,而后以此为威胁,要回臧卓娅。那是吕不韦也和赵姬一样,认为司马胜不会入套。
不过当他获知秦梦出城索买狗皮后,他便警觉了起来。
他令郎中令桓齮密切注视秦梦的一举一动,当得知秦梦用狗来引诱司马胜时,他就已预料到司马胜必会上当。
吕不韦早就劝解赵姬收网,以免事情扩大,到时局面不好收拾。
赵姬表现出的犹豫,让吕不韦一眼就看出了赵姬的心迹。
秦国之中,华阳夫人,夏姬两股外戚势力相互制约,韩姬和夏姬同为一体,韩姬若损,夏姬也就跟着遭殃。
吕不韦不想打破这种平衡的局面,只有维持这种平衡,吕不韦才会在秦国显示出不可或缺的作用。
即便朝中只剩一派,也会很快衍生出其他矛盾,到时又会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吕不韦看得清楚,身为相邦没什么好结局,还不如维持这种平衡,将就着过。
赵姬在权术方面还是太嫩,一举一动皆在吕不韦掌握之中。
秦梦发现吕不韦插手此事,是在司马胜大量雇佣车夫时。
司马胜在紫宸宫盗取地府财货,其实很简单,只需在室内挖掘盗洞就行。然而运出紫宸宫却不容易,因为宫苑内到处都是秦王宿卫,一两件揣出去勉强可以,多了就不行。地府中的宝器,不乏重器。即便化整为零,三天不到的时间根本运不出几件的。
司马胜自诩聪明无比,想出了给臧卓娅置办厚重嫁妆瞒天过海的办法,到时将地府中的宝物装进嫁妆箱中运出秦王宫。
但司马胜又怕暴露,为此他招募了一些新的车夫御者,由他的手下役使,若是事情有变,情急之下也可有个缓冲。
司马胜初来秦国咸阳,此事当然通过吕不韦去办。
秦梦派出去紧盯吕不韦的墨门兄弟发现,吕不韦为司马胜招募的御者都是他的门客。
巧的是,其中一位门客乃是鬼谷学宫的学子,本就是秦梦安插进去的。如此一来才知道吕不韦也插手进来了。
司马胜要通过采购大量嫁妆行瞒天过海之策,秦梦早有预料。
秦梦便以洛阳商会的名义花重金打造大量厢匣。这些规格一致的箱匣,定会被司马胜用来盛装地府中的宝物,其实地府中不缺箱子,他敢用吗?
司马胜打算在送亲那天,用载有宝物的车驾混在送嫁妆的车队里,出城后就会脱离迎亲车队。
如何拦截几百车中混着几十辆载有秦王宝物和国库黄金的车驾,这就是一个大难题。不过这难不倒秦梦。
秦梦早就从狗黑子那里学得了一个诀窍,公狗对发情中的母狗最是迷恋,秦梦在命木匠打造箱匣时,早就在箱底涂上了发情母狗的尿液了。
不论箱子跑到天涯海角,只要撒出去狗,保证万无一失的找回。这也是司马胜最近两天一来老闻见一股骚骚的味道的原因。
司马胜的算盘打的精,其实早就在赵姬掌控之中了,而赵姬又被郎中令桓齮分毫不差的盯着,吕不韦就成了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黄雀了。
吕不韦最初是什么谋划秦梦并不知晓,知道最后时刻抓花了为他执行任务的腹墨一众人,和一众门客车夫御者之后,秦梦才弄清楚了,吕不韦原来是要息事宁人。
他要把司马胜弄出城,再浑水摸鱼截获司马胜费劲气力从地府中盗取的大量的秦王财货。
吕不韦万没想到,他这个黄雀之后,竟还有秦梦这个可怕的猎人。
他完全低估了秦梦的实力,万万没想到,五十八车金玉财货,出城一瞬间,就被人盯上,还无一遗漏,而且这些人出手迅速果决,他那些扮作车夫的门客转眼间就被捆缚囚禁了。
秦梦很快就知道了吕不韦的意图,他要侵吞秦王的宝物。
司马胜不仅洗劫了地府,而且连一墙之隔的钱粮府库也打通了,从里面盗取了一万两千金的现金,秦梦怀疑多半是吕不韦诱导他所为。
秦梦从咸阳城里出来,一路上都在品味此事,万没想到吕不韦,一个堂堂秦国的相邦,竟会有这种监守自盗的小偷行径。
胆大包天,见钱眼开,投机取巧,难道才这是真实的吕不韦?好像没错,这比他留名千古的奇货可居壮举,逊色多了。,
秦梦没有私吞秦王地府中的各式宝器,说实话曾经也心动不已,然而那些巧夺天工的彝器,除了放于密室观赏,真没什么用。再说要西行,这些东西根本没地方安置,若是让秦人抓住,所有的谋划岂不暴露?自己还要顶这个缸,到时吕不韦会狠狠的落井下石。
第八百七十六章 郑国渠
吕不韦的狠厉,皆在暗处。
他擒下司马胜是要杀人灭口的,而秦梦却将他押赴去了赵国邯郸,为了他手中的张负以及数位墨门兄弟。
司马胜问墨门兄弟,他还能有命吗?有!不杀你!不过得拿钱赎。
秦梦只取了五十八车中装有金子的车子,驶出了咸阳城,而后,就让人将其他车子统统赶进了吕不韦的府邸。也许那时吕不韦还在自鸣得意——大局全在他一手掌握之中呢?
为了保全所有牵涉其中的无辜性命,秦梦将这事又嫁祸给了赵姬和吕不韦的头上。
赵姬当下还离不开吕不韦,吕不韦也离不开赵姬,虽然他们各有算盘,但都还是华阳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为了共同利益,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去平息这场风波。此事算做他们日后长期合作的一场热身吧!
贪心都是有代价的。
吕不韦不仅要补上一万二千金的亏空,同时还要费尽心力遮掩此事,没个三五日,他是脱不开身。
吕不韦今夜来访出乎了秦梦的意料,没想到他会为区区一万二千金求到自己门下。
秦梦阴阳怪气的问道:“秦军出兵太原之事早已定下,粮草辎重原本就准备妥当了,何须调拨这般大笔的金子?吕公到底要钱何用?”
吕不韦仰天长吁了一口气,心痛无比的说道:“既然你已经知晓,好吧,我答应你,分给你千顷之地!这已是极限了!秦国门阀千百家,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实在是难啊?”
秦梦却被他弄得一脸迷糊,“什么,什么啊?我知晓什么了?”
吕不韦吃惊,也觉揣度错了秦梦的心思,苦笑道:“原来你还不知啊?”
吕不韦顿了顿:“事到如此,告诉你也无妨,这些金子是用来挖渠的,渠不挖,别人就要挖祖坟了!”
挖渠?秦梦听了眼前一亮不禁问道:“莫不是郑国渠?”
吕不韦听了直翻白眼,疑惑的问道:“你怎知道我要用郑国修筑此渠?”
郑国渠,修成之后才会有此名。郑国渠在秦国关中腹地,西引泾水东注洛水,长达三百余里。《史记河渠书》记载: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一顷是一百亩,户均耕地一百亩。四万顷相当于四万户。吕不韦号称洛邑十万候,这可相当半个天下最繁华的洛邑。若是郑国渠修成,凭空就为秦国又夺得了半个三川郡。
三天来秦梦一直为司马胜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只知朝堂之上正在商讨挖渠之事,李斯也曾前来汇报,不过秦梦都未曾用心详询。倒是认为,挖个渠有啥花样。
如今听吕不韦这口气,一向对利益纠葛之事敏感的秦梦顿时品出了此中的味道。
秦梦自知口快,不禁吐了吐舌头,以坏笑掩饰道:“吕公不知我和郑国的关系吗?既然为挖渠,你早不说!不过,一千顷是不是少了点?”
吕不韦本来放轻松的面色又难看了起来,苦笑道:“不少了,千顷地相当于千户的封君,你知晓泾水之上那都是肥沃之地,一季一亩产出一钟粟。秦人宗室都不傻,听闻修渠,争破了头抢地,几百里的荒地如今都有主了,秦子这千顷地也是吕某割爱的!再多恕难从命。不过不韦可将你的千顷之地划分之渠头处,这样你可早一天收到租税。”
吕不韦所言具实,自从提出修筑郑国渠,秦国朝堂中的公卿大夫就不淡定了,他们都看到了此中的天大利益,尤其以秦王族老泾阳君为首的一系宗室,特别期待泾水渠的修造,因他们封地就在其中收益最大。
为此泾水以东的地价都翻着番向上涨,无主之地都被抢了一空。
随之修不修泾水渠,也形成了两派,一派得利者,一派无利者。吕不韦为了促成此事没少花时间调和两方利益。
郑国渠能修成,吕不韦在此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仰望苍穹,繁星点点,秦梦知晓它们每颗都如太阳般灿烂夺目。
是时空让它们失去了真实面目,这就如郑国渠一样,千年之后,只有郑国一人身上还散发着微弱的光,其他一众人等,都已黯淡成了苍穹。
泾水渠上马,需要十万起的徭役,不算口粮,单是一人一把挖渠用的铁锹,就耗资不少。一万二千金的启动资金必不可少,若因钱粮不够,让此事不了了之,此事干系就大了,不说秦国宗室,就是暗中主导此事的韩非都容不得吕不韦。
吕不韦所言,不挖渠,别人就挖他家祖坟,一点都不夸张。
秦梦弄明白了吕不韦今晚反常缘由后,便招手对远处的朱家和周青臣喊道:“拿简牍笔墨来……”
吕不韦愣住了。
秦梦嘿嘿笑道:“你不是说算借我的吗?自然要写借券了!”
吕不韦明白过来,满脸惊喜之色,忙不迭的接过竹简笔墨,蹲在地上就写了起来。
吕不韦为了一个郑国渠的事情,这般失态,不知他从中攫取了多少好处?秦梦只是窃笑,不管吕不韦拥有再多的钱,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秦梦命人将载有金子的六辆车马赶了过来,当面移交给了吕不韦。
吕不韦如释重负,又恢复了从前的镇定气度,拍拍秦梦的肩膀道:“吕某一直想不通,你手下何时又多出来数百赴死之士?”
“这是秘密!不干吕公之事,快回去吧,晚了的话,御史到了府库查账,吕公可就没这般闲适啰!”秦梦临别不忘调笑吕不韦道。
“此去西王母山高路险,秦子保重!”吕不韦拱手告别,跃身就登上了他的车驾。
吕不韦知晓秦梦此行的目的,秦梦并不奇怪。
七日前秦王子楚选派西去西王母的秦军甲士回来复命了,秦梦没有见到叶羽的信使,只接到了叶羽送来的书帛。信使死在了路上。
消息是个坏消息:叶羽一行在西域被人打劫了!秦梦的火龙五彩白绒衣也被人抢去了。
距上次叶羽去西域,已有十年。在这十年中西域之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由于叶羽误判了形势,才导致了被动局面的发生,这也是秦梦决定尽快成行的原由。
秦梦离开荒冢之前,壮着胆子拍了拍白起的坟头,指着远去的吕不韦喃喃说道:“他的结局不比你好到哪去!”
“见过文昌君!”
就在秦梦全神贯注戏谑死人时,突然草木丛中闪出一人拱手喊道。
秦梦吓得直接就跳了起来,随即撒腿就跑到了一众墨门自家兄弟身边了。
鲁勾践闻声脸色大变,一众墨门隐者纷纷拔剑,一下就将那人围了起来。
“你不在杜邮亭,跑这里作甚?”会过神来的秦梦,厉声喝道。
鲁勾践再次率人巡视荒冢,发现再无他人,而后来到秦梦身边说道:“宗主我等失职,罪不可恕,让我等宰杀了此人,再受责罚!”
秦梦打量杜邮亭长,竟发现他镇定自若,歪着头,笑眯眯的也再打量自己。
就冲他这份淡定,必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莫不是仰慕自己威名,前来相投?秦梦有些自恋的臆想,故作淡然之态问道:“都听到了!”
“听到了!”
“不怕死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坟冢之下还有人!”
秦梦心中再次大惊,再次故作淡然之态问道:“你意欲何为?”
年约四十,粗壮,面黑的杜邮亭长,抹了抹他的两撇八字胡,摇着头自得说道:“有人要见文昌君!”
“谁?”
“见了就知!文昌君可敢一人随我进坟冢吗!”杜邮亭长后退几步指着白起坟冢不远处的一处坟冢满脸堆笑的问道。
“有何不敢?亭长先请!”秦梦也义薄云天的喊道。
“宗主不可?”鲁勾践阻拦道。
秦梦笑道:“兄长放心,无妨,若是亭长欲图不轨,实在小子命已不保!诸位兄长在此等我!”
杜邮亭长向秦梦钦佩的拱拱手,绕到坟冢后面便消失了踪影。
秦梦紧随其后,这才发现坟头后面中腰处有个黑洞洞的洞穴。
第八百七十七章 人外有人
能在咸阳百里王畿之地上做亭长,那得上面有人,溯本追源拼得是谁的祖先硬气。
杜邮亭长赵通尤其不得了。
他的五世祖竟然是开启商鞅变法之路的秦孝公。
秦孝公可以更加威名赫赫,只可惜出了一个七世孙始皇帝,让他有些逊色而已。若是放在后世朝代,秦孝公死后谥号,当称太祖,高祖,成祖之类。
赵通正是凭借根正苗红的秦王宗室子弟,当了这个杜邮亭的亭长。
杜邮虽只有百户人家,然而负责方圆五里之地上的治安,缉盗,征税,徭役之事,堪比秦王忙碌。
杜邮亭长自有亭长的威风,秦王在咸阳城里是大王,他就是杜邮五里之地上的大王。
听闻他在缉盗追凶维持地方治安上颇有手段,秦梦这才将洛阳商会咸阳分号的货栈设在了此处。
每个小人物,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都是大人物,秦梦从来不会轻视这样的小人物。
近些日子从洛阳源源不断而来的大量商队也汇聚于此,更有赵王的黑衣侍卫和魏王的魏武卒安置于此,秦梦不敢大意。
为确保西行安稳无事,曾经亲自前来拜访过他一面,给他了不少财货。他也收了,还毕恭毕敬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然而今夜赵通从地里突然跃出,曾经的油腻市侩之气不见了,换成了满身的冷酷刚毅竟还有几分杀气,这彻底颠覆了秦梦心中他那唯唯诺诺的形象。
秦梦跳入坟冢洞穴后,就觉得周遭全都是喘息之声。
鲁勾践跟在秦梦身边这两年也变得油滑了,秦梦豪迈云天不让人跟随,他自会揣摩其中意味,早就领着一众墨门兄弟举着火炬跟来了。
仓啷啷一阵急促的拔剑声,秦梦看到了黝黑狭长的甬道里,都是一个个面色冷峻,手持利刃的精壮武士。
“腹墨?!”洞口的鲁勾践只看一眼便识别出了他们的身份。
秦梦脑子急转,在秦国能驱使动腹墨的人,除了秦王,再就是吕不韦,赵姬。然而不对啊?吕不韦刚走,他现在是焦头烂额,除非他傻了,才会无聊透顶的搞这些恶作剧,这些人绝不是吕不韦所派。
至于赵姬,更不会用桓齮手中的腹墨,她避都避开了,怎会驱使腹墨前来,再说她也没有必要这番大费周章,若是有事商量,派个心腹就行了。
至于秦王赵正更不会,就是一个小孩,一个傀儡,即便有统御四海的野心,现在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难道会是执掌腹墨的郎中令桓齮?除了这个解释,秦梦再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墨门隐者生死不畏,脖颈挨着腹墨的利刃就贴了过来,没想到,他们竟然乖乖向后退让了。
甬道中很是宽敞,可平行两人,却不知地道通向何方。
秦梦笑道:“赵公,到底是谁要见小子?可是郎中令?若是他,这般风声鹤唳,倒是让我将他看扁了!兄长们利刃入鞘,让腹墨看看正宗墨门弟子怎样一副风骨?”
“不敢贵称公,是不是郎中令?等我们摸出地道尽头,文昌君一见便知!”杜邮亭长表情严肃,一句废话也没有,只顾摸索着墙壁向前走。
仓啷啷一阵阵刺耳的入鞘声过后,秦梦发现身后的腹墨也学着墨门弟子还剑入鞘了。
“因何这里会有一条地道?”秦梦没话找话又问道。
“让文昌君吃惊了!说起这条地道,还要提起武安君!世人都知武安君自刎而亡,其实不然,他是被绞而死?”杜邮亭长赵通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赵通口中所言那是武安君白起。武安君这个封号在战国很平常,各国都有,然而却很诡异,凡是受封武安君之人,皆没有善终者。
赵国封苏秦为武安君,结果车裂而死。李牧为赵国武安君最后被冤杀,项燕破李信二十万秦军封武安君,结果兵败被杀。
白起也不例外,不管是自刎还是被勒死,都没有善终。
杜邮亭长赵通又说道:“当年武安君身患重病,受范雎谗言,昭王认为他心中有怨起,借口病重而不肯领兵攻赵,被贬阴密,出咸阳走到杜邮便又病了,不巧的是我军邯郸大败的噩耗传来。昭王大怒,囚禁武安君在此欲要追究他的误国之罪。
朝堂之中,范雎接连两天上疏大王赐死武安君。武安君昔日门客听闻此事,相聚于此,为救他们主公,他们便挖掘了此地道,地道挖通,白起将军一生英勇,怎会苟且?”
赵通说到此处,似乎是在追忆过往,神情严肃。
“莫不是赵公也参与了义薄云天搭救武安君的密谋?”秦梦颇有眼力拍马奉承道。
赵通长吁一声伤感的说道:“不提也罢,将军还是死去了!之后大王令下,范雎唯恐大王反悔,亲自带人执刑,不容武安君觐见大王,生生绞死了将军!”
白起之死,史书记载本就抵牾。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是说白起死于自刎,而《战国策》记载:“去咸阳七里,绞而杀之”。
不论白起怎么死,以白起的赫赫功勋和朝中巨大的影响,都要涉及复杂的权力角斗。
秦梦对此事早有耳闻,并不惊异。然而让秦梦吃惊的是赵通接下来的一句话。
“范雎就是六国乱我秦国的死间!非我秦人,其心必异啊!”
秦梦从赵通愤怒的眼神中,听出了此话的言外之音:范雎如此,吕不韦亦如此,还有你文昌君亦是如此,你们都是六国渗入我秦国的间细!
身为秦国宗室的都邮亭长所言并不偏激,他的这种看法代表了不少秦人对待外来人才的看法。
秦国在接纳使用东方六国之士上,一直存在着分歧。一边是虚心请教,大胆使用,一边是重重猜忌,大下杀手。
商鞅被诛,魏冉被贬,甘茂被驱,范雎被废,以至于后来吕不韦被赐死,甚至秦始皇的逐客令,无不是实证。
秦梦为赵通的凌厉眼神而不禁后脊梁生寒,就此尴尬之时,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头顶出现了一束亮光。
秦梦跟着赵通拾级而上,登上地面后豁然开朗,这是杜邮亭驿中最大的一间客房,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比平时多了好几盏油灯。
地道出口见腹墨和墨门角力着走出了地道,突然房中侍立的黑衣侍卫仓啷拔出了剑。
这间房舍是里外两间,只听里间屋内,随即传来了娇脆的喊话声:“尔等下去吧!让文昌君独自上前说话!”
秦梦震惊不已,料想中的桓齮没有出现,而是太王夫人夏姬在此!
“拜见太王夫人!”秦梦带着满腹疑迈进了里面套间。
果然就是夏姬,夏姬孤身一身坐于暖席之上,满面笑意盈盈的望着秦梦。
“呵呵呵……”夏姬风姿犹存的掩面笑道:“文昌君忘了吧?你还是老妪的孙子了吧!”
秦梦确实忘记了,本就是逢场作戏,这些日子,所见所闻所思都是夏姬的阴险狡诈,何时心中对她有过一丝尊敬之意?对她这个便宜祖母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子失礼了,见过祖母大人,祖母大人如何在此?找小子又有何事呢?”秦梦面容有些僵硬的应变问道。
“文昌君风流倜傥风趣从容,今日如何这般惶恐不安起来呢?”赵姬站起身来,来到秦梦身前,伸出保养白细的手臂,为秦梦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巧笑倩兮的说道。
“啊?恩!哦……小子震惊!小子见到了太王夫人,不亚于头顶遭雷劈!”秦梦所言就是此时心境,绝无夸张。
“你小子倒是实诚!你实诚,老妪也就和你实诚,咱们就有一说一!适才你同吕不韦那不可告人的密谋,仆下也已一字一句告诉了老妪!不知秦子孙儿眼下有何感想啊?”
尽管是逆光,但昏黄跳动的灯火还是映衬出了夏姬由衷的得意面容。她和秦梦脸对脸,眼对眼的互相望着,似乎都想钻入彼此的眼中,去抓住对方的心思。
夏姬的神色让秦梦不由想起了故人,刹那间,秦梦竟觉得夏姬会是秦王子楚附身。
“不肖孙儿何敢有想法啊?不过四处晃悠,为混口饭吃而已!还望太王夫人以和为贵放我一马?”秦梦强抑心中大骇,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小子果然厚脸皮,吕不韦给你无赖子的评价一点都不屈!老妪也就不和你绕圈子了!今晚前来,是对你今日出手相助之功表示致谢!顺便再求你为妾身办件事情!”
秦梦看着夏姬如此和颜悦色,心里却敲起了鼓,她的言外之意,是说今日白天的闹剧她是了如指掌了?若是如此,这哪里是求啊?完全想借此要挟自己了。
“秦子不愧是仙人弟子!今日老妪算是开了眼,司马胜,赵姬,吕不韦尽在你的鼓掌之间!而你却逍遥自在,身在渭水之畔,篝火嬉戏,美人相伴,美酒美味的饱腹。老妪真是佩服啊!”
老太婆说的口沫横飞,似是夸赞之言又是讥讽之语,让人不知用意。
夏姬拍拍秦梦肩头,脸上笑意消逝,正经的说道:“你在秦王宫中一举一动,妾身都了如指掌,你用一张狗皮引诱司马胜进入地府,盗窃重宝,而后坐收渔翁之利,殊不知你后面还有老妪这双眼睛盯着!若你小子不是心存息事宁人,恐怕等着你的结局,也和司马胜一样,为老妪所擒,到时候让你你身败名裂在秦国再无立足之地!”
夏姬说完,秦梦脑子中轰隆一声,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适才还自诩精明绝顶,吕不韦是黄雀,自己还是猎人,没想到转眼之间,竟然反转了!自己身后竟还有一双阴恻恻的眼睛盯着自己。想想也觉后怕,若是将秦王地府中的重宝偷窃出了咸阳城,藏于杜邮亭,岂不是落得人赃并获,到时候任由夏姬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吧!
不对啊?秦王宫中人多眼杂,自己同赵姬和吕不韦的密谋被人窥破并不奇怪,然而手下墨门隐者的隐秘行动,却是无懈可击啊!
即便这次计划,出了闪失,然而夏姬决计不可能全盘知晓。多半是这老太婆窥得事情一二,在这里虚张声势?
秦梦一张灰脸顿时又显露出了自信之色。
夏姬像是能窥破人的想法,她嘴角轻翘,眯着眼,伸出一指挑着秦梦下巴说道:“吕不韦不知秦子手中有魏王的五百魏武卒,赵王的三百黑衣侍卫可是老妪却知!”
话不用多,一句话点到点子上,就能将人瞬间击倒。
秦梦这次是真的惊骇了,手中魏武卒和黑衣侍卫,这都是绝密,他们行走在荒郊野外,从来不曾进咸阳城。只是在行动那天才混进城去的,如何夏姬摸得门清呢?秦梦腿脚有些发软。
秦梦只觉夏姬不露声色,眼神却似有万均之力,压的自己都喘不过气了。
“祖母大人如何知晓呢?”秦梦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呵呵,是赵通告诉我的!五百魏武卒,三百黑衣侍卫,不论再如何化整为零,他们不是秦人,就逃脱不出我秦人的眼线!”夏姬眼目含笑的凝视秦梦淡然说道。
“赵通?”秦梦再次打量身边的其貌不扬的都邮亭长。
“文昌君,非是我手段高明,他们实在是太过刺眼了!不想注意都难!”赵通说道。
“来人将这两人还给文昌君!”秦梦这才注意到屏风之后,墙角处有两个麻袋。
两个矫健的黑衣人,解开了绳子,从里面到处两个人来。掏去他们口中的麻布,解去他们身上的绳子。
他们齐齐跪倒在秦梦脚下分别用魏音和赵音喊道:“我等该死,愿一死谢罪,只求秦子莫要告诉大王!”
秦梦这才明白赵通抓了两个舌头,这才摸清了自己的行动。
秦梦今日才算领教到了夏姬的厉害,一个小小的亭长,也受她的驱使。
“不管如何老妪还是要感谢秦子的周旋。宫中少生了好些事端,赵姬这毒如蛇蝎的女人未能得逞清洗宫中侍从!不过老妪始终不明白,秦子所作一切究竟为何呢?你若为财,洗劫地府就可富可敌国!你若为了复辟周室,那你怎么就不希望秦国陷入大乱呢?”
又是这样,从人性恶出发的问题。秦梦真的懒得回答这样无聊的问题,可是没办法。每一个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都是重要人物,你还无法遮掩过去,必须老老实实的作答。
夏姬神情凝重,静待秦梦揭晓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底。
秦梦哀叹一声道:“这是小子的秘密!若不是太王夫人,换做一个人小子也不会透露此中玄机。不管太王夫人信不信,小子要想成仙就得慈悲为怀,拯救苍生。故此小子视天下万民不分贵贱。”
夏姬凝视秦梦良久,最后说道:“若真是如此,老妪就可将儿子托付给了!子婴你进来吧!”
夏姬向门外喊过良久,门才被嘎吱一声推开,公子子婴满脸羞红的耷拉着脑袋来到了夏姬跟前。
秦梦对此甚未不解,真不知夏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姬解释道:“秦子也是通达智慧之人,你也看出了,秦王宫到处都是暗箭流矢,说不定哪一天老妪也会被人算计。其实我最在意的是我的儿子,子异已去,唯有子婴一个牵挂。他受封雍城君,于国却无尺寸之功。宝衣曾是我儿子楚临终前,念念不舍的宝物!秦子此行西域,老妪想让子婴同去,助秦子找到不死之药,夺回宝衣!也算给秦王宗室立下了显赫之功,日后在秦国才能站得足脚跟。”
秦梦听罢,心中那个苦,堪比吃了苦胆!夏姬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不就是添乱吗?魏王惦记西王母的不死之药,赵王惦记自己的羽绒服。赵姬两者都惦记上了。魏王赵王他们命不长了,秦梦想着还容易对付,娘的子婴可是长命之人,这就不好糊弄了!
“不妥吧!西去之地!瘴烟横生,野兽出没,山高路远,更有上天赐下的头痛之症,说不定走在路上,就会一头栽倒再也醒不起来了!”秦梦真心劝解道。
夏姬点头微笑着,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去了,屋中只剩下了她们娘俩和秦梦。夏季神秘的说道:“秦子所言极是,老妪也考量道了,故而老妪想着,子婴随你去了崆峒犬戎就不在西行,让一人代替子婴行事,而后取回宝衣之后,再让子婴送回,到时对外说此乃子婴所为!不知秦子这个不情之请可否答应。
真是千年的狐狸修成了精,秦梦一时还真没什么反驳之言。
关于西去夺回羽绒服之事,赵姬本来是要派遣郎中令桓齮秦子前去西域走趟,可是秦梦要执意前往,事情就落到了秦梦一人身上。为此赵姬同夏姬,华阳夫人三人商定在秦国西陲之地上,驻守有万把秦军,秦梦拿上调兵虎符,到此可以抽调驻兵,为己所用。
秦梦要的是主导此事,自然不容他们插手此事,当时赵姬韩姬所言围不住刀,华阳夫人点头同意之后,诸人也无疑问。
如今夏姬私下来这么一招,让秦梦还怎么没法子拒绝,这是,派遣紫青前去,也是为秦过夺取宝衣,虽说有些投机取巧,但自己也非标榜的证人君子,真是没有理由拒绝夏姬的相求。
“赵通将赵高叫来拜见文昌君秦子!”夏姬也没容秦梦拒绝,便吩咐赵通道。
什么赵高?秦梦又一次听到一个人名叫赵高。
当下名叫“高”的人数不胜数,单是秦王宗室之中,就有不少名叫赵高的。从襁褓中的小娃到耄耋老人,各个年两阔度都有。
在赵国秦梦也认识了不少名叫赵高的人。
秦梦有时听到有人呼唤赵高,头皮会发麻,这厮才是覆灭秦国的真正黑手。
秦梦预判这情况,只有等赵高成了秦始皇身边的重臣,才能真正的判断出虽是那真正的赵高。
史读多了也就不在乎是非好坏了。秦梦无意改变历史,无意人云亦云责骂赵高,赵高出现不出现,早已没了兴趣。
秦梦只想做一个冷酷的人,看着历史按照既有的轨迹运行,将那些车轱辘地下的人,竟可能多的救下,除此之外,秦梦不愿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赵通去而复返,回来后身边跟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眉清目秀,一身锦衣,还别说,真和子婴有几分酷像。
“还不拜见文昌君!”{赵通催促正在打量秦梦的这个小子,又拱手对秦梦说道:“这是犬子,在下也会陪同犬子一同随秦子西行,完成太王夫人的使命!”
夏姬说道:“秦子你看,七分像吧!这因为这个原因。老妪才重用了赵通!更是第一时间便知道了秦子手上的骑兵!”夏姬附耳秦梦说道:“秦王宫中一切事情,老妪失言相告吧!郎中令桓齮是我的人!”
因见到了腹墨,郎中令桓齮是夏姬的人,这一点,秦梦早已想到了。
秦梦听闻不禁咂舌,今天算是彻彻底底的认识到了夏姬的厉害,真是后怕,若是不慎起了置人于死地的邪念,恐怕现在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秦国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在玩下去,恐怕小命就不保了。
西域之地,虽是到处都是豺狼野兽,但也比和人打交道省心百倍吧。
第八百七十八章 花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纵有富比千车的见识,却比不过诸如夏姬、子楚之流高明的算计,这次火中取栗成功纯属侥幸,若非自己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仙人光环,大概早就让人弄死了。
年过半百的夏姬就是妖孽啊?不对,包括秦王子楚在内,她们娘俩是一对妖孽!
“老子怕你们了,秦国不能再待了!我要逃离秦国!”秦梦心悸,心中呐喊。
“好吧!我答应你们就是了。没什么事,小子就告辞了,这就要启程西去了!”秦梦手心出汗,脑中茫然,拱手作揖,扭头就要告辞离去。
此时秦梦恨不得肋生双翅,逃离咸阳,去领略塞外苦寒之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盛景。
“秦子孙儿莫急,老妪还有一件礼物相送,路上也许能用的上!”夏姬拉住了秦梦的衣袖,满目含笑的挽留道。
“礼物就免了吧!孙儿被你挫败的只想睡觉!”
三天来,算计司马胜,算计赵姬,算计吕不韦,派遣一拨一拨的墨门隐者打探各方面的消息,从细节之处分析他们的动向,再三核实确认,通宵达旦,日以继夜,费劲了心机,这才取得了玩弄司马胜的大捷。
这份辛苦,除了自己人——墨门兄弟知晓,还有谁能体味这份殚精竭虑的辛苦呢?
本可以用小有成就来抚慰这份辛苦,然而夏姬这个无声无息的幽灵骤然在背后拍了一巴掌,这种惊魂,犹如欢愉过后大汗淋淋回味无穷时暮然低头发现身上每一个张开的汗毛孔都爬进了一个蚂蚁。这种惊魂会让人抓狂,抓狂到指甲生生折断,手指抠出血,而浑然不知的地步。
无法忍受,秦梦的真的无法忍受了!即便夏姬拉着衣袖,秦梦也自顾自的向外走着。
“怎么?你小子今日大婚,难不成还惦念着一龙二凤之乐?”夏姬眉目生媚,强制一把拦住了秦梦的脖颈,凑到秦梦耳边,轻轻呼气道:“若不是子异大丧,老妪就收你了为我的面首!”
太刺激了!也许这才是今晚惊魂的高潮。虽然夏姬善于修饰容颜,却依然掩饰不出眼角眉梢里枝桠横生的皱纹,口中之气虽无华阳夫人熏人百丈之外,却有一股岁月不饶人的陈腐之味。
秦梦眼见鼻闻,立时腹中翻腾,适才所吃狗肉,就要呕吐而出。
秦梦夺路而出,狂跑到驿馆之外,这才狂吐不止。
秦梦扶树站立,依然能听到院舍内夏姬那尖利的荡笑声,堪比黑夜中不知名野兽的嘶鸣可怖。
“宗主!出了何事?”鲁勾践紧追而来,扶起了浑身无力的秦梦。
秦梦惨然一笑:“没事,适才狗肉吃多了,腹中不适,走,我们回船!”
“文昌君莫走,这是太王夫人所赠礼物!”
秦梦回头看到赵通领着怀抱沉甸甸匣子的赵高追了过来。
秦梦在此地一刻都不想停留,接过匣子递给了鲁勾践,没好气的对赵通说道:“既然要去西域,那我就说了算,告诉你家主公陈仓见,过期可不候啊!”
“喏!仆下告退!”赵通又恢复了为仆为奴的模样。
秦梦迎着飒飒凉风,向停船处走去,此时夜已深了,多数的篝火都已熄灭。商队明日还要赶路,洛阳商贾都进帐篷了歇息了。
秦梦老远就看到盖倩、臧卓娅、朱家、周青臣,还有夏无且五个人少男少女抱着膝正在百无聊赖的望着火堆发呆。
秦梦知道他们在等自己。
秦梦的出现立时让他们振奋欢呼了起来。
盖倩臧卓娅撒娇抱怨道:“这么长时间郎君去哪了?司空公都开船都派人催了数次了!”
“别在岸上晾着了,小心着凉,要等也要上船去等啊?”秦梦觉得被他们环绕倍感温暖,指着大船关怀他们道。
“秦兄面色不好啊?身有小恙?我替你把脉一看可否?”夏无且眼尖,哪壶不开提哪壶,竟还关切的询问上了。
秦梦收回了跨上大船跳板的步子,将夏无且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你姑祖母是不是有……有哪种恋童癖啊?今夜我差点没被她收做了面首!”
夏无且瞪视着秦梦,嘴角上翘,一脸坏笑:“那这要恭喜秦兄了!能做我姑祖母的妾室,咱们以后就是亲戚了!”
“这是什么鬼话?古人也超级开放,根本就不把伦理纲常放在眼中。”秦梦真想一头栽进渭水中。
“好了不和你说笑了!姑祖母身在西戎时日过久被戎人习俗风气浸染,才这般不讲礼数的……”夏无且看着秦梦紫黑色的脸庞突然放声大笑,解释道。
秦梦从夏无且哪里得道了一个夏姬不为人知的消息:夏姬曾在西戎崆峒居留数年,因为犬戎老君公,也就是夏的颅的父亲看上过夏姬。那时还是秦王太子的孝文王赵柱大手一挥就将夏姬送给了犬戎老君公。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就在秦梦惊讶不已,又听到夏无且的大嘴巴说道:“姑祖母就是喜欢俊俏面容,前两年还曾喜欢上两个秦王宗室的孙子,欲要收为妾室!不想两人争风吃醋,殴斗致残,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哇哦!祖母娶了自家孙子,天下还有这等奇葩之事发生,相比之下,华阳夫人宠爱龙阳君真就不算什么事了!他们秦人怎就不讲伦常了?”秦梦惊呼道。
没想到夏无且随即回敬了两个白眼神:“说你见识广博,没想到你竟这般孤陋寡闻!这样的事过去多了去了,只是如今此种婚姻少了而已?不过以秦子见识应当知晓啊?”
“也不算秦子孤陋寡闻!此事不见百姓小人之间,皆在王侯公卿上层之间。此事古时普遍流行,如今变少而已。此事华夏不存,戎狄仍是以此为俗!”船上凭栏夜观星象的司空马替秦梦解围道。
司空马代表吕家商行而来,同时也全权负责西行行商的一切事宜。按照计划,此次西域行商,先走渭水漕运,水路不通时,载改车马陆运。
司空马背着手滔滔不绝的说道:“这种儿子继承父亲姬妾的婚姻称之谓“烝”,孙辈娶祖母之类的婚姻称作“因”。老夫卖弄了,不过既然咱们要去西域,此等风俗礼教之事,秦子就有必知晓了。
西戎、西胡等西域之地,如今还盛兴此种风俗礼教!其实这些都是我华夏废弃的礼数。《春秋左氏传》中就有这些婚姻记载,不过事例少而已,上溯殷商,此事多不胜数,老夫年龄大了,记不住了,秦子可翻查一二!”
秦梦听得司空马一席言,自愧不如,拱手向司空马求教道:“请父子教我!”
秦梦登船,毕恭毕敬搀扶着司空马,到他船舱受教去了。
船上甲板上的船人收起了跳板,随着一声嘹亮的号子声,船下响起了船桨有节律的拍击水面声,大船缓缓起航,顺着东风逆流而上。
《左传》秦梦也读过,然而却是走马观花,没有细究。
《左传》有载:桓公十六年,初,卫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属诸右公子。为之娶于齐,而美,公取之,生寿及朔,属寿于左公子。夷姜夷。
这是婚姻礼俗中的“烝”。
卫宣公是卫庄公的儿子,收了父亲的群妻,这和戎狄风俗“父死,妻其后母”是一样的。
《左传》有载:文公十六年,宋公子鲍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之。年自七十以上,无不馈诒也,时加羞珍异。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国之才人,无不事也,亲自桓以下,无不恤也。公子鲍美而艳,襄夫人欲通之,而不可,夫人助之施。昭公无道,国人奉公子鲍以因夫人。
这是婚姻礼俗中的“因”。
这段话是说襄夫人看上了公子鲍纳为丈夫,公子鲍未答应,襄夫人以借粮买好宋国,宋国人感恩襄夫人,成全了她的小心思,便将公子鲍“因”了过去,做了她的夫婿。
“这里面的公子鲍是襄夫人的庶孙,日后的宋文公。秦子明白了吗?”司马空为秦梦耐心的解释道。
司空马当是学宫中的夫子,出来行商屈才了。
“以司空公之才当在咸阳为吕公著书,如何大材小用,行商坐贾了!”秦梦望着司空马有些发蓝的眼睛奉承道。
“秦子抬爱了!在下不过是才读了一些书而已,班门弄斧和吕公门下饱学之士不敢相提并论!”司空马很是谦虚的说道。
“是否有人问过司空公,如何生就一双碧眼呢?”
司空马一怔,突然哈哈笑道:“三十年前,我与吕公相识,他就曾问过我,母家可否是胡人?在下也好生纳闷,回去问了太公,太公也摇头不能解释!在下可是土生土长的阳翟人,绝不是胡人?不过正因为这双眸子,我前去西域诸国,才倍受礼遇!曾有个小国的大王说我面相酷像吐火罗国的王族!吐火罗国在哪里,在下孤陋寡闻,不知何处!这么多年来,在下一直莫名其妙!”
吐火罗国?秦梦听到这个词觉得像是又穿越了。
秦梦知道这个词到了隋唐才出现。此国位于中亚阿富汗北部。
好像吐火罗的前身称谓大夏。而大夏这个名词出现在史籍中是在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之后。关于大夏,中国史界还展开过一场辩论,大夏国是否起源于华夏,大夏人是否是夏禹之后。
“也许司空公真有可能和这吐火罗国的王族有血缘关系?”秦梦调笑道。
“宗主,这件赠礼放到何处?”鲁勾践怀抱了一个匣子,来到了司空马的船舱问道。
“随便找个箱子放着就行!”秦梦和司空马聊得火热,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喏~~”
“兄长慢走,小子看看夏姬所送什么物什?”秦梦突然又叫住了鲁勾践。
黑幽幽的檀木匣子,里外都漆上了黑漆,黑中发亮,脑袋大的匣子,却是死沉死沉。
“好木料!”秦梦不禁赞叹道。
哇哦!里面竟然是一段镂空的象牙,白亮白亮,巴掌大,象牙面上雕镂了不少花纹,古朴精致,把玩一下,尽管布满了裂痕,但依然圆润可人,让人爱不释手。
秦梦将一端噙在嘴中,用力一吹,竟然想起了“嗡嗡”的号声,另一端有两个钻孔,系有一段丝绦。秦梦解开丝绦,挂在腰带挂钩之上,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甚是惹眼。
“好东西!”秦梦不禁皱眉自语道:“这玩意有啥用途啊?适才该问问夏姬啊?”
“这上面有我司空氏家传彝器上的族徽!”司空马突然躬身拿起了这只象牙号角,不可思议的说道。
秦梦这才注意到上面的玫瑰花纹,“你司空氏也是夏族之后?”秦梦也不禁问道,“那你可认得此物?”
秦梦从怀中掏出了韩非送给自己的那块玉石,展示在了司空马的眼前。
“我正是夏禹之后!此物何来?”司空马如获重宝,拿起了那块可有玫瑰花形的玉石眼睛不眨的抚摸着。
司空马确是夏禹之后,大禹曾做过舜帝的司空,司空主掌水土之事。大禹凭借之水这才成了人王,开启了有夏一代。
《史记夏本纪》记载:尧崩,帝舜问四岳曰:“有能成美尧之事者使居官?”皆曰:“伯禹为司空,可成美尧之功。”
象牙号角上虽也是花纹,但和玉石上的花纹又着明显的诧异。
象牙之上的花纹笔画简单生硬,而玉石上的花纹流畅细密。
“象牙的花纹更古一些!”司空马判断道。
秦梦也怀疑象牙号角来自上古,那时华夏大地上还很湿润温暖,遍地都是热带动物犀牛和大象。华族祖先捕杀大象,在象牙上雕刻花形族徽,做成的号角。
大概就是这支象牙号角的来源吧!
司马空兴趣大起,双手捧着这支象牙号角,来到了船板之上,面向东方阳翟之地,挺胸抬头吹响了这支也许来自远古时期的华族号角。
呜呜呜……
呜呜呜……
似乎这一刻,大地又重回人与野兽为伍的远古时代了。
以后更新不稳定了,见谅
我亲爱的不多的朋友,由于个人工作生活发生了变化,以后更新不能保证稳定了,在此说一声,朋友放心,此书不会太监,相反我的工作生活调整后,会有大把的时间,说不定更的会很多。另外,这本书就像我的孩子,我用两年时间养大了他,没道理放弃!此书我打算再用两年写完,即使没一个人看,我也要坚决完本!
第八百七十九章 陇西狄道
离开咸阳原两日后,秦梦率领的船队未到达陈仓时,就已弃船上岸了。
陈仓地处秦岭、陇山、黄土高原、关中平原交汇处,向西地势复杂,落差极大,不得不停止渭水漕运改行陆路。
秦梦本想低调西行,可是不成,陈仓令早早问询而来,恭迎大驾。
陈仓城因秦文公得获“陈宝”陈列城中祭祀而闻名。
所谓“陈宝”,秦梦也在陈仓令的盛情相邀下进城到牢庙看了,就是一块酷似鸡形的石头,陈仓令言,凡是有祥瑞,半夜时分庙中陈宝就会如雄鸡高鸣,并且暗示文昌君就是祥瑞之人。
秦梦笑而不语,心知大概这就是“宝鸡”地名的由来。
秦梦没冷了人家一片盛情,和他兄弟相称。秦梦自有打算,西域行商不是一锤子买卖,日后商路打通了,常来常往,少不了陈仓令的关照,另外秦梦也有意在陈仓设置一个行商的驿站。
晚上蹲点守候的鲁上弦,发现“陈宝”神庙中果然有雄鸡高鸣,让他失望的是正是陈仓令捏着鼻子学的鸡叫。
秦梦怀疑陈仓令的先人可能做过孟尝君的门客,因为他模仿鸡鸡叫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陈仓令阵仗极大的相迎,完全是夏姬的意思,陈仓离秦国故都雍城不远,自造声势,为了就是让秦人宗室知道公子子婴为新王不辞辛苦,忠心不二。
同样,欢送的阵势也是全城轰动,公子子婴随同文昌君秦梦西行,前去昆仑山觐见西王母求得不死药之事一时间人人皆知。
身为雍城君的公子子婴同赵通赵高主仆三人,率领浩浩荡荡的车队,挥手告别了他的子民。
秦梦品咂了其中味道,分明还有一些悲壮在里面。
夏姬的用心良苦给秦梦增添了不少烦恼,秦国宗族们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纷纷求见秦梦,欲要派遣家中仆役跟随西行,秦梦应酬的头晕眼花,顶不住,留下一句想跟就跟,便仓皇先行了,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车队更加庞大,一眼望不见头,足有两千辆车马,人员足有五千之众,这就不是行商,而是出征打仗!
沿着渭水进入陇西郡后,便再也没有了下坡路,到处都是丘陵山峦,越往西走,道路越崎岖,不过此时的地貌不似后世那般荒秃干旱,十万大山绿绿葱葱,草木漫漫,满眼清泉石上流。半月后,商队来到了渭源。顾名思义渭水的源头,
这里有座山,名字很有意思,鸟鼠同穴山。渭水正是发源于此山之上。
陇西郡的郡治——狄道,离此不远。
秦梦立足未稳,陇西郡丞便来相迎了,因郡守赵匡巡边未归,他向秦梦和子婴说了一大筐致歉的话。
在他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商队,驶上了长城两个时辰不到便来到了狄道城,此地就是后世的临洮。
不过眼下也有一处地方叫临洮而非后世的临洮。眼下的临洮位于崆峒山旁,后世的岷县,这里是秦国长城的起点。
秦梦达到狄道城中见到了一位戎人,披散着头发,额上头发中分处有一撮白发特为显眼,一身虎皮戎装,左胸口处还有露出了白色的葛布绑带。陇西郡丞从中引荐,原来此人就是戎狄君公夏的颅。
秦梦仔细打量似乎有些印象,上次见他是在咸阳凤阙前,时隔虽不太长,不过一面之缘,印象并不深刻。
夏的颅而立之年,身高体大,红扑扑脸蛋子,短须髯,彪彪乎乎,衣服未遮之处的肌肤上刺有纹身,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脑油味,完全没有他在咸阳时的文质彬彬。
辛弃疾有诗:马作的卢飞快。的卢是一种马。卢通颅,额头的意思。的卢的“的”就是靶心,因额头有一撮不同的毛发,酷似靶上的红心显眼,而称“的卢”。
秦梦想大概这就是夏的颅名字的由来。
夏的颅的华语生硬,不过他的一脸谄笑,还是表达清楚了要和秦梦修好的意思。
秦梦奸笑着向他拱拱手,只能代表南山之中的他欠下的血债,秦梦都给他记着呢?等黄发道君嬴盈他日归来,再和他算总账。
犬戎势力庞大,秦梦不打算在没有找到左清之前和他撕破脸。
秦梦很友好的询问那天匈奴人劫掠左清的经过,还查看了他的伤情。
夏的颅很高兴,还以为凭借夏姬这层关系,昔日的杀戮不了了之。
他归还了两位服饰秦王子楚夫人芈姒的侍女,胜邀秦梦前去他的都邑做客。
秦梦婉拒了,不过向他推销起此行所带来的大量货物,夏的颅豪爽采购了不少金器,铜器,玉器,漆器,珠贝等奢侈用品,还主动帮助承销了洛阳商队的百车布匹和铁器。
这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的时代,东来商队的消息向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方圆百十里的城邑障堡,第二日四面八方的人们便来到了狄道城看热闹,顺便挑选所需物什。
和秦梦预想的一样,布匹丝帛铁器最为畅销。
秦昭王二十七年才设置陇西郡,相距现在不过三十余年,狄道陇西郡中的百姓还多以狩猎放牧为主耕地为辅,根本还未形成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他们身上穿着多是兽皮树皮或是养毛织成的毛毯。
他们一见柔滑如水的锦缎便还不释手。东来的商队,价钱也公道,相比本地市井,竟还便宜二三成,城中内外的百姓一窝蜂的扯上几尺,做个压箱底的物什,等到女儿出嫁,儿子娶妻,也好做个嫁礼。
就这样一天不到的功夫十几车的布帛就换成了一圈圈的羊马牛和一张张皮子了。
铁制农具也是如此,这里物优价廉,只要百姓来卖,赊欠都行。
洛阳商贾一天不到就尝到了甜头,脸上就乐开了花。
秦梦不操心买卖的事情这些都有司空马和白家的一个执事负责,秦梦的心也没有在这上面,其他不说,只说此行抽取的三成利钱,获利就足以雄冠诸位商贾之上了。
洛阳商贾在城中坐贾时,秦梦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他利用手中调兵虎符,派遣边塞守军探访一个个戎狄部落,打听收集有关匈奴部落的任何消息。派遣魏武卒和黑衣侍卫去西面更远的大夏、金城的打听匈奴部落的下落。
最后秦梦得出一个结论,左清被劫之事并没有想的那么复杂,不仅不关夏的颅的事,更是和咸阳城中的赵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就是一个巧合。
墨门兄弟终于分清了匈奴和胡人的区别,同时秦梦也弄清楚了一个和历史记载完全不一样的匈奴。
第八百八十章 匈奴身世之谜
秦梦据多方调查所得,名叫匈奴的部族,也是最近十年才出现在了陇西郡附近的。
匈奴部落不大,数量不多,他们黑发、黄肤,体型也不威武高大,几乎同华夏人一般无二。他们也不似东胡人,胡人身形高大,肤色较白,高鼻梁,深眼窝。除了眼珠有些淡蓝,真找不到一点相似处。
相貌相近然而习俗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们全凭吃肉过活,不事农耕生产。他们彪悍野蛮,食物丰沛,他们逐水草而居,遇上荒年吃食短缺,他们不仅对外抢夺掳掠,有时同族之间也会侵伐,若是饿急了,他们就如草原狼为了生存不折手段。
相比匈奴,从事农牧混合生产有时还打打猎的戎狄倒是显得温情脉脉了,毕竟戎狄和我们华夏有着几千年时战时和时亲时附互相转化的深厚渊源,多少也具备了点我华夏的人文情怀。
由这种典型的草原游牧民族习性来看,匈奴并非出自戎狄,更是和我们华夏族相去甚远。
生活习俗虽不似我华夏,匈奴会不会是我华夏的一支远支?华夏别支融入异族这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史记匈奴列传》就有载: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
司马迁这话是说匈奴是夏禹之后,华夏苗裔。山戎、猃狁、荤粥都是匈奴的别称。淳维是夏禹之后,夏帝夏桀之子。
若凭匈奴相貌来看,史书的这种说法倒有几分可信。
不过在亲身接触过匈奴人之后,秦梦便否定司马迁的这种说法。
司马迁关于匈奴出身的记载本来就有争议。争议就出在“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这句话上。既然匈奴出自夏后氏,为何匈奴会出现在夏禹之前的尧舜时代呢?
若说夏后氏可能是指夏禹的祖先,那么荤粥出现在《五帝本纪》“黄帝北逐荤粥”中,又如何解释?别忘了夏禹的祖先就是轩辕黄帝。
秦梦也知道此事不宜穷追,穷追下去,华夏始祖黄帝理论就要崩溃了。
就事论事不管细枝末节,匈奴人出自夏后氏之说也站不住脚,因为他们的言语根本没一点和华夏言语相似之处。生活习性可以完全改变,但千百年形成的语言体系不可能改变的无影无踪。
但是让秦梦疑惑不解之处是他们酷似我华夏人的相貌,这又怎么解释呢?会不会匈奴出自我华夏更久远的祖先呢?黄帝之前?伏羲氏!太费脑了,秦梦懒得去琢磨。
眼下匈奴弱小是不争的事实,据抓获的匈奴人说,他们从北方草原而来,因为栖息地天气变冷,他们被迫向南迁徙。路上遭到了不少其他游牧部落攻击,部落四零八落,他们这支千余众的匈奴部落最后流落此地安居了下来。
他们被抓是因出外放牧离族群太远,没接到长老迁徙的消息。
他们此言不虚,最近几十年来,气候明显比往年要冷一些,就连中原腹地的百姓都明显觉察到了,更何况地处高纬度草原之上的游牧民族。
匈奴到底来自哪里?横贯欧亚大陆绵延几千里的大草原何其大,相比千万奔腾的野马,野羊,野牛,身在草原的人类何其渺小!除了造物主谁又能查清其中的部落数量呢?东胡,匈奴,突厥,契丹,不断崛起,又不断消亡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秦梦站在高山之巅,遥望四野,穹庐之下,千沟万壑,茫茫草原。只见长城宛如黄龙延伸到极目之处。
这一刻,秦梦觉得长城是那般的亲切,也许没有这道浅浅的土城墙守护,华夏民族也会被北方游牧民族冲的七零八落。
秦梦无暇凭吊古今,满脑子都在思考,匈奴人为什么要劫掳左清?如今他们又逃到何处呢?
“夏的颅信使送书而来,非要亲手交于宗主!”鲁勾践
秦梦收回了浏览壮美山河的目光,笑道:“走,会会他去!”
信使双手奉上的书帛,说道:“大王嘱咐,让仆下转告文昌君,大王就在大夏王城恭候,随时奉陪前去积石山!”
匈奴是不是华夏后裔,秦梦不清楚。但夏的卢确是根正苗红的夏禹之后。就连夏的颅王城名叫大夏城。大夏城在秦国长城之外,距离陇西郡治狄道不过五十里远。
秦梦打开书帛,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不过随即便消散了,然而合上书帛时,却又面露喜色说道:“赏帛一匹,通报你家君公,本君明日就启程前去与他回合!”
待夏的颅的信使远去,秦梦将书帛递给了鲁勾践问道:“速速告知张龙,买卖暂缓,他的人我们全部征用了!”
鲁勾践看完书帛,狐疑的看了秦梦一眼道:“防备夏的颅,咱们的人手足够了,为何还要再征人啊?”
秦梦望着西天直插云端的高山含糊的说道:“兄长准备就是了!小子早就惦记上了张龙手上的人了,即便这次不用,咱们西去少不了用他们!”
这些都不是启用张龙族人的直接原因,不是秦梦不解释,而是秦梦害怕解释后鲁勾践问个没完没了。
张龙就是那来自青海湖名叫古壶琅的盐马贩子,自从齐国临淄结识后,秦梦一直和他保持着生意往来,这次西行,秦梦首先就想到了他。张龙也早早得到消息,率领族人日夜兼程,早秦梦两天赶到了狄道城下。
鲁勾践将信将疑的又问道:“既然宗主起疑,不如此行就别去了,让我等去就是了!”
“兄长待我如手足,小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们身置险境呢?再说依咱们搜集来的消息判断,清儿有可能就在积石山,咱们如何也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和夏的颅相见时,他那那一脸憨笑怎会蒙蔽了秦梦的双眼。秦梦心中早就对他存了戒备之心,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动手。
夏的颅的聪明之处在于此行将阴谋化成了阳谋。
第八百八十一章 积石山
积石山不是几块石头堆积成的山,而是巍峨雄壮的大山,它的背后更是横亘数百里高原雪山山脉。
“积石山”在几千年来的华夏史籍中熠熠生辉受人瞻仰源于黄河发源于此。
《史记夏本纪》记载:禹道河积石,至于龙门。
这里的积石就是积石山。后世称为阿尼玛卿山,藏语的意思是黄河之祖。
秦梦在大夏城汇合了夏的颅后,向西经过半个月山路的跋涉,终于来到积石山下,这一刻,秦梦想到了天堂。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河水,绿绿的草原,洁白的羊群,赤红的大山,美的令人心醉。
秦梦穿着厚厚的羊皮裘衣,揣着手,弯着腰,大口喘气的时候,夏的颅嘴角露出了几丝微笑,“文昌君是否进山,本王手下的斥候两千前就探明了匈奴部落就在山中!”
秦梦没正眼去看夏的颅,而是直起腰来,仰头又贪婪的吸了一口气感叹道:“今天老子终于明白了古人所言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的意思了!”
“文昌君何意?”夏的颅诧异的看着秦梦不知其言是何意。
他当然不知道秦梦所言何意。
从大夏城到积石山直线距离不过三四百里,然而放在华夏大地上第一阶梯和第二阶梯交汇处上,日夜兼程硬生生走了半个月之久,秦梦似乎感觉这一路足有三四千里远。
秦梦亲自尝过翻山越岭的辛苦之后,才真正明白了古人的不欺。
秦梦摇摇头:“昆仑乃是攀天之路,我等怎敢随意攀爬,惊怒了天帝,降下惩罚如何是好?今日筑坛,明日祷告,问明天帝之意再做打算!”
秦梦神情严峻的否定了进山,这让夏的颅颇为不解,他没想到秦梦竟然也知道登临雪山的忌讳。
夏的颅怏怏不乐的离开了山岗,领着一众属下去晒太阳去了。
夏的颅的算盘,自从接到他的书帛,就已经明晓。
华夏中原人士鲜有登临青藏高原的经历,自然不知道登临冰山雪原会有不适。若真有登临者恐怕也多是九死一生。
生活在这里的土著戎狄,他们相对适应了高海拔的环境,登临高原会有头痛恶心,气喘嘘嘘的症状,但那并不太明显,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有何不妥。
少数高原土著见到了身死高原之上的华夏人士还以为是受到了天神山神的惩罚才丢了性命。
登临高山会死人这样的事,虽早有征兆,但在当下消息闭塞,等级森严的时代中,初来乍到的华夏人是多半不会知道此事。
凡事没有绝对,即便秦梦不是穿越人,但他博览书籍神通广大而且还有西行的商队知晓听说过高原上的凶险。
夏的颅必也料到了,所以他试探着将上雪山的不适反应给秦梦说了一二,不过他不提凡是人都受惩罚,而是说上天只惩罚恶人。
夏的颅的伎俩秦梦知晓,他是想将自己骗进山中,到时候受不了高原反应,命在旦夕之时,他好趁虚而入,要挟出自己的天雷秘方。
秦梦刚从尔虞我诈人心奸邪的咸阳城中出来,夏的颅这个戎狄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菜鸟。
“宗主,我等兄弟这几日也买少进食,为何这心里慌慌,手脚无力呢?”身旁鲁勾践领着一众墨者,也都是张着大嘴呼气。
秦梦微笑道:“这和吃饭不吃饭没啥关系。这就叫天威!兄长们接下来还会流鼻血,要想保命,尽量少动!”
秦梦也觉呼吸不畅,更是懒得解释什么科学原理,随便应付掉了满脸惊恐的鲁勾践。
高山之上不仅有高原反应,更有变化莫测的暴风雪,这些都能要人命。
远道而来的人们还未在暖暖日头下面享受片刻的万里晴空,突然之间乌云席卷而来,不大一会就是一场大雨。
秦梦所聘来自青海湖边上的盐马贩子们是请对了,首领红红脸蛋子的张龙早有预备。
秦梦同墨门兄弟挤在一起躲在张龙搭好的耗牛皮帐篷中,用手指挑开帐篷中的缝隙,眯眼看着远天乌云之间那耀眼的电闪,听着轰隆天塌地陷的雷鸣,到处都是黑色的雨水,青草,远山,河水全部消失不见了,冰冷的雨水气息让人喘不上来气,有一刻秦梦觉得自己身处在了万劫不复的末日。
“匈奴人不会长期呆在山中!他们定是想翻过雪山直接取道河西走廊,因为那里有他们匈奴人的部族。”红红大脸蛋子的张龙,一边在挖生火用的地穴,一边用他生硬的华语自言自语的说道。
秦梦当然赞同张龙所言。张龙是羌戎,他所在西海就有不少匈奴人的部落,他对匈奴人的生活习性颇为了解。匈奴人迁徙而来时日尚浅,不具备在更高海拔生存的能力,秦梦同意他关于匈奴取道前去河西走廊的说法。
不过秦梦始终不明白匈奴人为何不计代价的劫持左清她们?要是疯狂逃窜,他们这是图什么呢?
秦梦看着外面的暴雨对左清颇为担忧,他若是真登上了这茫茫如天高的大雪山,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这种恶劣考验呢?
其实秦梦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个小子也知晓,待会雨停了,还望龙伯兄亲自带队进入山中,追寻匈奴人的下落,不管生死,只要是我华夏族人,有一算一,一人十金,你是知道我言出必行的!”秦梦冻得牙齿咯咯打颤,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袄恳求道。
秦梦这一刻想起了自己的羽绒服,可惜也只是望洋兴叹,叶羽他们还在几千里之外的于阗国。
张龙用他粗壮的大手忽闪忽闪的拍着胸脯,怒声怒气生硬的说道:“秦子俺们把你当做恩主、朋友,你却用金子羞辱我们!若是在这样说,俺们扭头就走,再不和你往来了!”
“伯兄,伯兄,息怒,息怒,小子知错就是!”秦梦不情愿起身,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安抚这个深得华夏客套精髓真传的老乡道。
说话之间,大雨停歇,万籁俱静,天空一下子就又涂上了蔚蓝色,一片乳黄色的云彩似乎经不起太阳的烘烤,转眼间远去,千万道金光洒满了大地。
“袍泽们,随我上山!”张龙将木燧揣进怀中,紧了紧腰带,呼朋引伴,骑上马匹,便向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头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