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朝堂风云
薛公问秦梦这些流言是否他放出去的,秦梦一脸无辜回答道:“繁阳此地的流言非小子所为,但跟其究竟却是小子始作俑者,希望事了之后他们都能回家,性命之忧倒是不至于。以现在奴隶行情,价值一金多一个,谁又会和钱过不去随意杀人呢?”
如今这虽是流言,但也是确确实实正在发生的事情。秦梦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只是让那些在外谋生的乡民在当地传播流言,并未使人在繁阳城里传播,但人们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
都是利润驱使,伟大的导师就曾说过,五成利可以铤而走险,十成利可以践踏法律,三倍的利可以犯下任何罪行。不过如今已是六倍的利,不知严重到何种程度?
繁阳城如今的情势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往日那些作奸犯科的泼皮无赖,竟然颇具慧眼的看到了商机,这几日干起了绑人的勾当,对独自一人的外地人以及小门小户的本地人下手,转手就卖给人牙子行,获利颇丰。那些守城的甲士反应就慢了一拍,直到这两日才知借着稽查奸细的罪名,随意扣人抓人。
如一个外乡人来此,他会从头到脚每个汗毛孔都会渗得慌,他会被城中巡弋的甲士盯上,当他走到行人稀少的背街巷时,立时会被堵上嘴巴,一个麻袋套到头上,转眼就被人背起抗走。
恐慌传播速度更快,繁阳城内人人自危,昨日繁阳城还是熙熙嚷嚷的人来人往,突然一夜之间,街上行人骤减,商铺关门,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街道。此时只需重重加上一根木头,繁阳城这座已经承重过度的骆驼就会被瞬间压倒。
这几日大梁朝堂上每日都不得消停,弹劾晋布的奏疏不计其数,魏王的桌子都被压垮一次。弹劾晋布因左太史而起,左太史左襄替繁阳田氏向魏王喊冤,陈述田氏为善事迹,请求魏王将田氏以及所有乡民释放,并给安慰与奖赏,列举晋布十大罪状,请求对晋布施以国法告慰臣民。
对左太史的弹劾,魏王并不在意,只说是魏公子无忌,身在赵国还越境干预朝政,乱杀大员,田氏这妇人也在里面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受些刑罚也是应该的,至于晋布的一些个人嗜好念及先父晋鄙的功勋又算得了什么呢?
左襄满心愤慨的退了下去,认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却开启了一场声势浩大弹劾晋布的运动。第二日就有人站出来再次弹劾晋布,列举他种种违制之举,比如家门过高,府上乐人仪仗远超天子,妻妾过多怠慢公主。还有大臣站出来翻出这些年来晋布对百姓犯下的种种罪行,一条条列出简直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甚至连一大把年纪的士大夫都控诉晋布所作恶行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列举晋布上任繁阳没几日,城内就接连异象丛生,如金龙诅咒,王母哭女赠履,老树欲焚。最后双手颤抖口沫四溅的警告魏王如果这样一直纵容下去,上天势必降下灾难殃及我魏国所有百姓。
接下来朝堂上,有人开始为魏公子信陵君辩白。说繁阳前守备郭非就是畏罪自杀,和信陵君一点没关系,只是因为思念家乡,偷来此地碰上了郭非投敌,作为魏国公子,怎能见祖宗社稷危机不出手的道理,何况还有赵国使者的致谢。
晋布一派自然要辩驳,但挺公子一派,一言指出,既然郭非忠于大王,为何要私藏火龙五彩白绒衫这种奇异珍宝呢?不说尽早呈给大王?最后还是信陵君送来的大梁,到底谁忠于魏王还用说吗?一连串的反问,让晋布一党哑口无言,如今更可气的是,这宝物还被自家的龙阳君时不时拿出来向世人炫耀一番。
挺公子一派站了上风,随之而来的朝堂风向也开始变了,不仅有偏向魏无忌的大臣,更有忠于魏王的中立派,抛出了一个重磅弹劾:晋布有投奔秦国嫌疑。
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大夫们更是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他们都听到过民间传扬晋布收买大量奴隶,要作为投奔秦国的礼物。以至于繁阳周边奴隶价钱飙升六七倍之多,就这样还有向上再涨的趋势。
魏王当时就震惊了,不管晋布如何“作”,即使有“作死”的节奏,有龙阳君的枕头风,都会一笑置之。不过涉及到背叛之事,更有甚者裂土投敌之事,魏王心中便敲开了鼓打起了锣,再也坐不住了。
魏王觉得此事并非子虚乌有,不仅朝堂大臣如是说,就连那些经常出王宫采办货物的仆役侍婢都传言晋布投奔秦国之事,想向也是,晋布对国忠诚无二心的老爹被自家王弟魏无忌一锤打死,能不心生怨气吗?
既然弹劾晋布已到了如此地步,魏王也只能派出使者,代表朝堂前去探查。朝臣商议了一番,一致认为左襄左太史是当担此重任的最佳人选。于是太史领队和朝中半数御史,组成了使者团,前去繁阳核查晋布投秦之事。
此事到此晋布一派已经相当被动。作为晋布一党他们未尝不想反驳一番,不过实在无处着力。要是说魏无忌有投靠秦国之嫌,恐怕自个都不信。若说信陵君有取而代之魏王的野心,这更是荒诞,因为信陵君魏无忌离开魏国已经七八年。若说一个田氏在繁阳呼风唤雨,纠集朝臣攻击晋候,更是荒诞绝伦。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优势,他们无处着力只能一旁傻看。
秦梦问薛公:“使团什么时候能到繁阳?”薛公道:“不出意外的话,需三两日,来得都是一帮老骨头,骑不得快马,只能坐车。一日行上百十里已经不错了。”
秦梦点点头又说道:“毛公那边什么情况?”“你放心,田氏无碍,这两日来自大梁的信使,都够晋布忙活的了。毛公真是有福气,他比我们要悠哉的多,每日喝酒耍钱,和晋布一众狗腿子仆役玩的不亦乐乎!”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货
薛公接着说道:“秦小哥对田氏的一饭之恩,念念不忘,不是娘亲胜似娘亲,即便我两人前往保护都不为过,对整个繁阳乡民更是不离不弃,此种仁孝恩义行为,令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为之动容,下面兄弟自然愿意为小哥效命!”
没想到薛公也会奉承人,秦梦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哈哈大笑掩饰,说道:“这些都是小子该做的,繁阳乡民素来对我有恩,自然要拳拳相报。这两天确实劳累薛公了,为救田氏庄上,小子将你们累的够呛,下子承诺忙完此事后,一定要请薛公毛公连喝三日不醉不归!”
薛公哈哈一笑道:“老夫们非为田氏庄上劳累,而是为魏公子奔走。小哥你可能不太了解魏公子,公子志存高远,谋划长远,其实公子早想铲除晋布一党,只是苦于找不好时机。你这次所谋正和公子之意,故而对你所请,无不悉数满足,非单纯为你。
鱼儿总是离不开水的,魏公子也离不开魏国,公子要想连纵拒秦需得依靠母国。天下之势皆有秦国一手掌握,时下秦国新君才立,无暇东顾。但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吞并六国。无忌公子仁义宽厚,威望甚重,六国皆以公子马首是瞻。晋布就是公子最大的绊脚石,势必要掣肘公子,而晋布倒,魏公子就能顺利回国重整旗鼓为天下扛强秦。“
秦梦没想到平时迷迷糊糊的薛公讲出了如此透彻的一番道理来,不禁肃然起敬,人不可貌相啊。薛公接着又说道:“老夫虽说嗜酒如命,但最近几日来,却无一点酒瘾。因为老夫都被你小子的谋略给吸引了,老夫只想知道秦子下一步的谋划?”
秦梦故作深沉的摸摸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悠悠说道:“已到胜负见分晓的决战时刻!出货吧!”
奴隶涨价的第七日,一个自称来自赵国军中的校尉,一大早就找到了繁阳牙行的老板,声称要谈一笔大生意。牙行的东家看此人确实是武人,黑塔般高大健硕的身躯,提着一柄灯笼大小的铜锤,威猛无比,气势逼人。
牙行东家仔细询问下才知道:他们军伍和燕国作战取得了大胜,俘获了大量燕人,其中几个校尉合伙从中私扣了一千多人,想多捞些钱财。只因上官查的严,多次错过了和秦国商人洽谈的机会。一路走来不想明日就要回邯郸大营,这些费劲心机得来的奴隶也会被充公。以现在的奴隶行情价钱已超千金。本想将这千把奴隶,留在地方上,但苦于没有大军看管。恐生事端。一旦闹出乱子,追究下来罪责更大。
又不敢将这些奴隶卖于赵地的人牙子,以恐私扣奴隶之事,让上官得知,到时东窗事发,更是得不偿失。想来想去,只能卖于魏地的人牙子行。如今大军就行进在漳河边上,今天路过繁阳,便到了繁阳人牙子行,愿意降价转让这些奴隶。
牙行东家听完前因后果后,喜出望外,庆幸这人来的早,没有碰上那三位来自秦国的大人口贩子。否则的话,这金子就装到别人口袋了。牙行东家先将人稳住,请人陪着这位校尉到繁阳最好的酒肆用酒。而自己挨个将此情况一一通告给了那些甲士头目们。
人牙子行的东家也很想一人吃掉这么多的奴隶,一是苦于手上没那么多钱,而是没有足够人手去看护这么多人。这些奴隶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战俘,非一般百姓能比,如一旦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繁阳城的甲士头目,自己也分一杯羹,
那些繁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头目们,听闻有此好消息,便齐聚一堂,再次详细了解牙行东家所说的情况。便将那赵国校尉请了来,以牙行东家为首,大杀其价,进过几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最后以奴隶未涨价前的三倍价钱成交了。这个价钱已经是赵国校尉所接受的极限了,再低的话,即便将奴隶充公,所获军功奖励也不比这个少到哪去。
以蛤蟆校尉为首,贪婪的将千人奴隶瓜分完毕,按此时的市价,一千多人的奴隶,价值一千二百金,如今可好,一千多人只需六百金,打了一对折。甲士所有头目和牙行东家拿出全部身家才勉强筹齐这笔巨款,大家约定第二日统一出货按出钱多少分得利润。
甲士们推举蛤蟆校尉去接收了这批奴隶,又抽调出繁阳城中不少的甲士,将奴隶集中安置在田氏庄子上了。赵国校尉交付奴隶后,领着一众军卒心有不甘颇为无奈的拉走了三马车的铜钱,一马车的珠玉金银,以及数十车的粮食。
繁阳这些甲士头目以及牙行东家,如今他们口袋空空如也,身无分文。但是他们精神的世界却是从未有过的充实。他们想想都要笑出声来,这样倒手一出就是一倍的利,那可是六百金的数目,到时人人都是繁阳的巨富。
大家庆幸赵国校尉没有遇上那三个财大气粗的秦国商人,而是直接来到牙行,这才成就了他们这么一桩发财的买卖。直到将燕人俘虏安置妥当,头目们才发现他们对这三个秦国商人竟然毫无了解,连他们在繁阳何处落脚都不知晓,无奈只能等人上门。奇怪的是他们三人一天都未在繁阳城中露面,像是约好了似的。大家对此并不为意,照样庆贺狂欢了一夜,一致决定明日就将这一千多人出手。
第八日一早,人牙子行东家亲自坐镇,早早开店营业,满心期待的恭候三位秦国大商人的光临,不想半晌过去,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未曾露面,牙行东家还曾怀疑是否为甲士掳了去,但转念一想个个手下仆役成群,断无被人掠去的道理。
日头偏西,夕阳西下,天色转暗,都无一人上门,牙行东家压力倍增,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觉得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而是自己的一种梦境。秦国商人未上门,但繁阳的甲士头目们却想要踏破他牙行的门槛,接二连三的催促,牙行东家某个瞬间都忘记了他今日这是在等谁光临。
第一百五十二章 跌停板
他等的三人,此刻正在一个少年面前哈哈大笑。“朱壮士安敢深入繁阳城中进行交易?你就不害怕被晋布等人认出,你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那个头有肉瘤长相奇特的秦国大人口贩子,正好奇的相问那先前出现在繁阳牙行的黑塔般赵国校尉。黑塔汉子哈哈一笑,将手里的铜锤往地上狠狠砸了几下,话声轰轰直震得茅屋往下落土,“即便认出又何惧,那些酒囊饭袋的繁阳甲士,捆起起来也休想拦得住我朱某人!”
那赵国校尉说完,又引起了屋内一片欢呼叫好。少年人坐于中间上位,年龄虽有悬殊,但气度一点不输于周遭成年大人。这里正是赵魏两国交界回龙城外,信陵君魏无忌所设的驿站据点。
少年年正是秦梦,那黑塔汉子赵国校尉正是朱亥,几个月前一锤砸碎郭非狗奴崔四脑袋之人,也是数年前跟随魏无忌窃符救赵击杀晋布老子晋鄙之人。朱亥此来是给秦梦送奴隶的。
事情回到几天前,秦梦写下了一封书帛交与信陵君魏公子手上,详述了搬到晋布的计划,晋家枝叶繁茂,即便使用暗杀能将晋布除掉,也根除不了整个晋家在朝堂的势力,打蛇不死,反遭其害。
日后还会遭受晋家的反扑,彻底摧毁晋家及其党羽,晋布是最好的突破口,他跋扈于朝堂同僚与他同伍为耻,他为恶乡里民心尽失。他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凭借先辈的世代功勋,家族的庞大势力,看准了魏王不会因这些细枝末节而把他怎么样的。但如果他反了,想想会是怎样的情势,尽管他也是主婿,到时候魏王可不会有丝毫的纵容,一样要下杀手,置他于死地,同时铲除晋家在朝中的势力。
造反失败和被诬造反,结局都是一样的晋布的命运将是后种!当秦梦炮制出如此阴险计划时,连自己怀疑都怀疑起自己的人格了,简直匪夷所思!看来读史并非只让人明智,而且还让人阴暗!不论是朝堂风云,还是流言乱飞,以及当下的奴隶暴涨,这些都是诬栽在晋布头上的一把屎。
而信陵君所拥有的能量,可以让秦梦的计划迅速成形,变成杀人的利器。信陵君昔日那些门下舍人,故交旧人,势力庞大。信陵君一声召唤他们就加入了声讨晋布的浪潮中了。信陵君又是赵国的救命恩人,赵王赐予他有封地,平原君是他姐夫,姐夫虽然亡故,但还有外甥。他出手向廉颇要上千把个奴隶用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信陵君魏无忌帮秦梦完成了这两步后,晋布就算走到了悬崖之上了。
秦梦恶炒奴隶,让奴隶一天一倍的向上翻时,心中多少有些忏悔。不该呀,不该进入后世的股市,那可是将人心变坏的地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小所受的教导,悉数被自己吃了。被虐千百次,我虐人家一次,这心里真是不好受,不过事情从急也只能如此。
股票第二天一旦低开百分之五开盘,很可能要向跌停挺进。新入行的韭菜,就喜欢抄底,结果只能是被套的命运。多么熟悉的套路,被用到了这个民风还未开化的时代里,哪还能逃过连挨几个跌停板的命运。
往日入夜时,繁阳城门早早关上,百姓也都闭门不出。而今日却与往常不同,街道上人流穿行,马车攘攘,依然热闹非凡。他们都是一伙一伙的,那些穿着华丽的主家,身后都跟着一些身高体大的奴仆,而奴仆手上往往都拉着一根麻绳,绳上栓着一串四目无神的奴隶。
他们已经在城中晃悠了一天,往日听说奴隶涨价,也就随便收几个,想着挣点闲散铜子花花。他们整日里来城中打听行情。只昨日没见奴隶价钱上涨,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生怕这么高的价格掉下来,不如早卖以免得不偿失。
他们一早来到城里就欲出手奴隶,没想到繁阳最大牙行,开始时还低价要几个,到后来一个都不要。他们心里这才慌了,一倍倍的降价,有些不甘心者,想着等等,会有人出钱收走奴隶的,可天都黑了,也没等到昔日叫嚣有多少收多少的秦国奴隶贩子。
城门没有关上,那是因为甲士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实在是饿的慌,无力关城门。昨日所有甲士都被头儿勒索了一遍,不仅身无分文,连上街买点吃食的钱都没有,也不对,街上已没有了卖吃食的酒肆饭堂,中午时已被守城甲士吃倒闭了,
那些甲士头目们如意算盘打的很响亮,将手下兄弟们能勒索都勒索了一遍,声称明日加一成利相还,结果所有甲士的钱袋比脸都干净,就连那些不多的口粮都被拉走低钱了,剩余不多的口粮也被昨晚吃完了。想着今日一早秦国大商人就会买走奴隶兑付出钱,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啊!可惜的是,他们从早晨挨到中午,又从中午挨到晚上,始终没有见到一个大钱一粒粮食。
自从奴隶涨价之后,囚犯奴隶在他们眼中都是一锭锭的金子,甲士们不再刻意克扣他们的口粮,生怕饿出个好歹来,丟了应得那份金子。本来繁阳粮仓里存粮就不多,西门安救济灾民,已经耗用了大半,洪灾过后,今年粮食歉收始终不能补齐粮食的亏空,人吃马嚼的存粮基本告罄,得益于西门安拿出了五十金到其他城邑买了些粮食,才应付至今。
晋布接手繁阳后,大肆往自家口袋中搂粮食,粮仓彻底稀黄,一千多众的甲士也只能靠抄家所得粮食过活。昨日一把交易竟连个人手中的粮食也给收走了,多出的一千多号奴隶,一顿饭就将繁阳粮库吃了个底掉儿!想着将奴隶贩卖后,会大挣一笔,同时也解决了甲士们的钱粮。不想事与愿违,连叫花子都不如了,饿的前胸贴后背,这城门还有人关吗?
繁阳城内,牙行老板和甲士们又齐聚在一起了,欲哭无泪,手中大量奴隶已经成了烫手货,甩都甩不出去,想嫁祸同僚甲士,同僚也得有钱接盘。一夜之间,城中风平浪静,更没有月黑风高掳人的事情发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妖孽
城里虽然没有偷偷摸摸的绑人事件,但却有光明正大的杀人事件。牙行的东家死于众怒拳脚之下,家被抄,家人悉数充为奴隶。他的罪名就是勾结秦国商人欺诈善良百姓,扰乱奴隶买卖秩序。
如今倒好,那些昔日里嚣张跋扈的秦国商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奴隶的身价,一天就从六倍多跌回了未涨价前还要再打个对折。头目们辛辛苦苦鱼肉乡民多年,挣来的六百金,转眼就缩水到了一百五十多金。
这些昔日里充满暴力的家伙们,怎还能冷静的下去,蛤蟆校尉首发一拳将牙行东家打倒,接下来便遭来众多头目的拳脚脚踢,没几下繁阳最大牙行东家便一命呜呼了。他虽死,但甲士头目们心头怒气却难平,一切都因为他这个死中介,大家才会全线套牢而陷入绝境。
更可怕的是城里已经断粮了,城中因罪成奴的人数以经上千,守城的甲士人数也在千人,这又来了千人的燕国俘虏,一个小小的繁阳城,仅吃粮的嘴都不下三千张。一顿不吃会鼓噪,再顿不吃会烦躁,三顿不吃甲士就没有力气看护奴隶,一旦奴隶生事,岂不危及整个繁阳城,这里面可有一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燕军。
亟需解决城中甲士及奴隶的吃饭问题,甲士头目们觉得事情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凭自己已经无法解决,必须禀告晋主婿,只能让他来善后了。
晋布听闻气急败坏,将厅室内青铜礼器全部招呼在这些不争气的头目身上,尽管很疼,但没一人敢哼声。
自从晋布得到被弹劾消息后,就安分下来,不再肆意虐杀少女,而是静静的在府中圈划那些此次弹劾他的臣僚们,满心愤怒的等着风头过后,一并都报复回去。他觉得给他捏造的罪名荒唐滑稽,清者自清,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认为信陵君魏无忌的报复之举越来越低劣。
今日听闻此事,心中寒意起,顿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大梁的使团很可能这一两天就会到达繁阳,本来还想气定神闲等候使团来临,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好好整治一番那个迂腐古板的左太史。不想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大事,一旦城中闹起兵变,自己一千张嘴都说不清!
最先从这件事情反应过来的是晋布的头号心腹龙卿,龙卿对晋布说道:“这一两日守城的甲士头目们脸色喜忧变幻,原来是这回事。此事应慎重起来,看来信陵君的人已经在我们眼皮子地下活动了,一定是他布的局,后面可能还有更大的陷阱。为今之计应当解决粮荒,首先保证甲士们吃饱,才能有力气维护繁阳城的稳定。”
晋布很赞同龙卿此言,只要甲士们有粮吃,自己就能控制繁阳城,谁也休想趁乱打劫。晋布和众门客商量后决定,先将守备府内剩余不多的余粮拿出去救急,吃饱饭的甲士即刻增援田氏庄,守护好那里的奴隶以免奴隶生乱。
晋布又命小吏写下书信,连夜派人送到他的豆陵封地,让家里人送来些救急的粮食,想想封地粮食也不够维持一天的,接着又写下几封向就近城邑借粮的书帛,等天亮后即可叩城救急。晋布很是叹息,三千多张嘴,吃都能把自己吃穷,无暇打算那么长久,为今也只有大出血了!
晋布亲自值夜,巡查四门,他放纵那些没有吃到饭的甲士们,逐门逐户的收集粮食。如此一来,城中混乱一片,直到天明时才消停。不过这招还挺奏效,一夜战果颇丰,解决了甲士们的一顿饱饭。
甲士是能吃饱饭了,可是城中百姓就要饿肚子了,此时繁阳城怨声载道,路人侧目,似乎一夜过去,百姓们胆子壮大了几倍,敢于怒目直视城中甲士。
天亮后,在繁阳城外的乱坟岗上,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那些前几日从守备府上抬出的三具女尸就埋在这里。天亮时分,守东城门的甲士们就听闻鸟鸣大作,抬眼去寻,却发现天上有大批的飞禽向乱坟岗方向的树林中集聚。
甲士好奇,派人下城去看,只见乱坟岗上密密麻麻的聚集着各式各样的鸟儿,但唯有三封新土堆起的坟茔上没有小鸟停留。有认字的甲士们站在高处往下望去,赫然发现鸟儿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冤”字!甲士们望见此景个个心生恐惧。
同一时刻守备府的大门上爬满了蚂蚁,一个黑黑的“死”字,赫然其上,凡是路过此地的繁阳百姓都惊骇莫名,守备府里留守的仆役甲士们更是万分害怕,门房新任管事更是窜上跳下,似乎蚂蚁爬到他身上般惶惶不安。
这两件事如长了翅磅般,不多时就在城里炸开了,一时间议论四起,人心浮动。有说这是可怜女子们死不瞑目,心有怨气,向上天控诉晋布恶行,也有说这是金龙再次显灵,西王母再来人间,警诫那些为虎作伥者,更有人总结是晋布来了繁阳之后异象频出。按着天有异象,必有妖孽一说,晋布很快就被愤怒无比的城中百姓给捏造成了祸害人间的妖孽。
秦梦此时正在回龙城外闲适的吹着蜜水,抬头对薛公说道:“薛公,此等冬酿确实香甜,花香浓郁,真是上品,拿去涂抹守备府的大门可惜了!”
薛公一抱拳道:“这种招数,也就你小子能想得出来,如若老夫不知,在自家门前有一个大大的死字,估计今夜不过,吓都得被吓死。想必那晋布的鹰犬狗腿们此刻吓得屎尿横流了吧!蚂蚁吃蜜,可鸟儿是不吃蜜的啊,老夫纳闷了,你小子是如何让鸟儿成字得呢?”
秦梦微微品了一口蜂蜜水,哈哈一笑道:“这还不容易,繁阳城中人都没有吃的了,鸟儿焉能找到吃食,我命吴实周术他们在乱坟岗上用上好的黍米铺成了一个大大的“怨”字,鸟儿们闻讯自然来此啄食,哪有吃的它们就在哪落脚,如此一来字就成形!”薛公一拍大腿直呼妙哉。
秦梦放下手中茶盏,精神振奋的对薛公说道:“如不出意外的话,营救西门公和田妈妈应该得手了。我们即刻出发和他们会合,到时我们一起见证人民的洪荒之力是怎样将晋布这厮碾成齑粉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营救西门安
西门安出来了,他是被上千成万的百姓营救出来的。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繁阳城百姓,昨夜一宿未得安生,至今还饿着肚子,自然而然念起了晋布未来之前的好光景,随之而来便提起了西门公长者的宽厚仁爱清廉无私。
一个气宇轩昂但长相颇为滑稽的汉子登高一呼,“让西门公为我们做主!”六神无主的百姓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不大会儿就在西门府聚集了上百人,便和看守西门安家的甲士对持了起来。这十几个甲士到现在还能坚守到这里,实属不易,他们多半是晋布从封地带来的亲卫。
随着百姓越聚越多,甲士先前颇为蛮横的气焰被压了下去。百姓们步步紧逼,这些甲士已经被压迫到墙根下了,已经退无可退。为首的甲士硬着头皮上前呵斥阻拦,不想百姓队伍中蹦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半大少年。伸手敏捷的便夺了他的长戈。
百姓见势蜂拥而上,便将甲士悉数缴了械,将我们按到在地混乱之中也不知道多少脚踩了上去。人们都冲进了西门安家里了,那半大少年还在左右开弓狠揍那已不省人事面脸开花的甲士。
“奶奶的,把俺老子打的那么惨,今个非得弄死你们几个不成!”半大少年一边挥着拳头,一边骂道。但他身后的一个小童却在死命的拖拽他,“朱家哥哥,你忘了,秦哥哥让你此来是让你来保护西门公的吗?”朱家听闻,立即停了手,憨憨的笑道:“你不提醒俺,俺都忘了,不能耽搁大事,豆蛋咱们往里冲!”
他们正是朱家和豆蛋。十天前,秦梦离开寒泉冈,由于过于匆忙,谁也没有告知。左清吃了秦梦派郦道蒸制的馍馍,心中对这个少年更多了一份好奇,由于庆儿卖身救母,一时也忘记了感谢秦梦派人传艺之情。
左清后来想想对秦梦的无名之火,心里就好笑,也不知自己为何见了这少年就想对他发脾气,将人家撵走,却会想着他,这种感觉怪怪的,安静下来后,心中便多了几分愧疚,想着他回来后,给他一个微笑所作赔礼了。
谁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秦梦回来,无名之火又起,一气之下也顾不得自己左府千金的身份,直接来到客人居住的后院,寻了一遍始终不见秦梦这个家伙。却在家中看到两个陌生的小家伙,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个孩童是找秦梦而来。细问之下才知道田氏家中出了大事,他们俩这是连夜从繁阳而来。
左清将两人唤来,朱家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看到左清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眼睛都直了,什么话都往外抖落,就连家中被晋布仆役搜查,秦梦递给他块砖头,抛到墙外戏耍了一番那些走狗仆役之事都说!
左清听完朱家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询问田氏的情况,两人含泪摇头。几番交谈后,两个小孩便和左清熟识了起来,两小孩子一下就成了左清的座上宾,两日没有吃饭,就着左府丰盛的饭菜,更是无话不讲。
令左清吃惊的是,世人所传以及秦梦所说的田氏善人在豆蛋的口中,却成了另外一个版本。豆蛋言必称秦哥哥,手里数着当时和秦梦在草棚里相遇时共同患难的七个孩子的名字。从豆蛋所言,可见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田氏就是一个慈爱的妇人,除了这点和善人挂些边,其他那些乡民所讲述的出资出物帮助谋生的事情压根便和田氏没有关系了。显然秦梦在豆蛋心目中就是神,就是崇拜的偶像!
豆蛋讲,只从有了秦哥哥,再也没有挨过饿。秦哥哥蒸制的馒头是人间最美味的吃食,秦哥哥能将鸡蛋做出令人难忘的味道,秦哥哥绊一跤就能制造处磨盘来,秦哥哥能烧制出结实又便宜的砖瓦来,秦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秦哥哥能唱出令人陶醉的歌曲来,秦哥哥拜师也会想着带上他们的,最重要的是秦哥哥,最疼豆小妹!
朱家说道:“俺师父,那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一开始时俺还不服气,但是听俺爹说,师父几次三番的救俺爹的命,只要俺爹和俺师父在一起总能遇难成祥。俺也发现和师父在一起,很对俺的脾气,俺爹是想让俺学师父的经商之道,但俺师父却喜欢讲一些俺从来没有听过的行侠故事,比如有一个白眉大侠,一个锦毛鼠白玉堂,他们都是好男儿,行侠仗义,纵横天下。”
两个人唧唧咋咋的说了一天,左清越听越迷糊,似乎不敢置信他们口中所说的秦哥哥和师父就是自己前日刚认识就打了一架,让他占去了些小便宜的公鸭嗓少年吗?两人走后,独留下左清一个人怔怔的发呆。
两小子从左清那里出来就被盖倩和臧卓娅给堵上了,又是一番追问,盖倩更是喜形于色,连番臭骂晋布。臧卓娅神情黯淡,表情惆怅。
接着郦道回到寒泉冈后,找到太史哭诉晋布在繁阳为非作歹,恣意妄为,将田氏庄上一众乡民都划成了西门安一党,贬身为奴。希望太史能替田氏庄上上千老小伸冤。
郦道通知了崔广让他带着朱家和豆蛋回阳邵唐家庄,他们走之后,盖倩更是缠着父亲要去繁阳亲手宰了那晋布,左太史看到母亲已无大碍,便领着子阳子豹两个耄耋老人回大梁去了。
朱家和豆蛋来到唐家庄见到了依然不能起身的老爹,大声嚎哭,发誓一定要替朱万报仇,顺便也要替豆蛋杀父杀母之仇。樊大同经过两三天的休息,也已能起身了,除了肋骨疼痛,其他到无大碍。樊大同再此是呆不下去了,领着豆蛋朱家崔广就去繁阳找秦梦了。
正好他们来的时候,正是秦梦最需要人的时候,他们被派到繁阳城里煽动百姓营救西门安,进而和其他被贬为奴隶的乡民回合一起围攻守备府,趁乱将晋布置于死地。
人群中吆喝声最响那一人,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正是崔广。秦梦本来安排的是樊大同,只因樊大同肋骨骨折,没有力气去呼喊,也就只能安排崔广了。樊大同在人群里一马当先,破门而入,来到院内,见到席地而坐满脸忧色的西门公,樊大同当即跪倒道:“西门公,请你出山救救繁阳所有的百姓,救救田氏庄上所有孩子大人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位侠女
被软禁了多日的西门安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不过从这两日送饭的甲士脸上却看出了一些端倪,较开始时的粗暴,近几日对他的态度和缓多了。
西门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黑压压的城中百姓便齐齐跪倒在地,齐呼:“请西门公为百姓做主!”西门安见群情如此激愤,想必晋布及其爪牙为害百姓至深。老人双手颤抖,悠悠长叹一声:“造孽啊!”试了试却没有站起来。
朱家见势推开人群,将西门安背了起来,樊大同,崔广在后面护着老先生。于是一众百姓便出了西门安家。只见街上纷乱一片,那些推车想转运粮食却被甲士给抢了去的百姓们,拍着车子大声哭泣。也不知道是甲士放的火,还是不小心失的火,城中弥漫着一片烟气,眼及所处到处是妇孺老弱的哭泣。
这几日不出门,西门安顿觉恍如隔世,城中确实不堪入目,老先生心中愤怒不已,对着朱家说道:“朱家老大,背我去守备府,拼了老夫这把骨头也要当面质问晋布,他这是造的什么孽,让好好一个繁阳城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此时的守备府前晋布站在满是蚂蚁的府门前,愤怒咆哮指点着看守门户的甲士,训斥着一群酒囊饭袋,门上有蚂蚁给清理掉就行了,还用特意请他过来吗。晋布吩咐甲士们去里面取来火把,不多时一个甲士颤巍巍的递过来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晋布接过火把便在开始火燎门上的蚂蚁。
一边燎着,一边看着众人道:“什么神仙鬼怪,什么天有异象,在我这里只相信刀剑,本侯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血流漂杵,尸山血海的武将,这些小小的蚂蚁,焉能有见火不灭者?”
路上的百姓,看见门上的蚂蚁被烧成了灰烬,再见他那狰狞的肥脸,一时间更加恐惧不堪,纷纷择路而逃,不想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妪,竟然摔倒在了府门前,想爬起来身来,却有心无力。晋布上前来,瞪着一夜无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老妪呵斥道:“有什么可怕的!本侯会吃人吗?”
老妪畏畏缩缩的浑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晋布满眼鄙夷厌恶之色,拿起手中的马鞭,便向老妪身上死命抽去,一边抽一边大呼:“抽死你们这些贱民,胆小懦弱之辈,只会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尽做些蛊惑人心之举!本侯抽死你!”
晋布似乎着了魔似的,鞭鞭都带着风声,只几下就把那老妪抽死过去。老妪已然倒下,晋布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又要挥鞭抽将下去。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住手!”
从东面来了一行三骑,声到人到。自晋布开始肆虐,守备府门前的百姓便一哄而散,街上空荡荡一片,三马才能疾驰而来。三人三马,清一色的姑娘,樱唇粉脸,披风飘飘,飒爽英姿,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三位侠女一般大小的年纪,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为首女子十五六岁,亭亭玉立,端庄秀丽,一身米黄色的深衣,将浑圆饱满的身材衬托的无与伦比的柔美。姑娘开口道:“光天化日之下对一老妪下此毒手,既然已经倒下,还要鞭笞,真是畜生不如。天下是有王法的仁义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必受天谴!”
晋布抬头看去,发现一行三位绝色美人,中间是一胡人女子,分明就是前几日从自家跑出去的奴隶,心中大惊,她怎敢再回来。当即招呼身边甲士,将这三个女子给围了起来,没想到三位马上的女子丝毫不惧。
晋布指着胡人女子大喝道:“大胆胡女,还不快下马受死,本侯买了你,你却逃了去,如今安敢回来!”身后有晋布的贴身仆役见到就是自家的女奴,当即扒开甲士,上前去扯她下马,不想第三个马上女子,却递过来一柄寒气逼人的剑。仆役当即缩回去了手,不敢擅动,只是望着晋布。
晋布哈哈一笑道:“好快的身手,本侯玩了一辈子的女人,都没你三人靓丽,更没你三人有风骨。真是上天的恩赐啊,来人快将三位贵客,迎进府中,好生招呼。”
她们正是左清,臧卓娅,盖倩三女。自从豆蛋,朱家离开左府后。臧卓娅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便将秦梦搭救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左清,希望左清放她回繁阳,就是死在晋布凌虐之下,也不愿牵扯田氏庄上无辜之人。左清听闻更是大惊,怎么都想不到那少年,还挺有担当,不过他遮遮掩掩的,他也太小看人了,非他有侠肝义胆出手救人之心!
左清本是魏家人,又是太史公的女儿,自然对朝堂之事颇多了解,向臧卓娅一言点出,此事非因她而起,她和田氏庄上的百姓一样都是一颗无不足道的小石子,只是倒霉,被大人物们踩着了而已,即便再次自投罗网也救不了田氏庄上的百姓。
因为关心田氏庄上百姓的安危,左清每日都派遣仆役来往大梁濮阳之间,以方便了解繁阳之事的进展,得知朝堂之上对晋布声讨不断,还由自己父亲率领使团前往繁阳彻查此事,当时就欢呼雀跃。
盖倩最近几日,见左清和臧卓娅突然亲密了起来,每天都背着人神神秘秘的不知说些什么。盖倩当即就来了个听墙根,听完之后,竟发现她俩要私自出府,前去繁阳为田氏伸冤。盖倩早就想去繁阳,故意惊动左清臧卓娅两人,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在使团到达繁阳那天,一起奔往繁阳,让臧卓娅向太史公控诉晋布丧尽天良凌虐无辜女子致死的罪行。
今日一早,三人就离开寒泉冈来到了繁阳城。左清仗着父亲今日就将抵达饭阳,便大着胆子进了城,不想老远就看见有人对一个头发苍苍的老妪实施暴行。左清见此,哪还能忍住,当即喝止,催马前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民变
虽然左清平时来有几分胆气,但今日看到那些执戟抬戈的甲士,心中不免胆怯。眼看甲士们就逼上前来,左清硬着头皮大声呵斥道:“我乃是魏王公主,左太史之女,我看你们这些人谁敢动我一下!”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甲士们当即驻步不前了。转身将要回府的晋布听闻不免全身一震,心想难道左太史来了?随即便扭转身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道:“原来是外甥女啊,令堂是我夫人二姐,你说咱们是不是一家人啊,姨父家这两日多有些烦心事,让外甥女见笑了!令尊傍晚才能到,你还是到府上歇息一下的好,日后令堂和我夫人闲谈起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失了做姨父的礼数啊!”
左清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晋布,大感意外,心中迟疑之下不想被走上前来的晋布抓住了手臂,不注意之下便被带下了马去,当下就晋布拥着往府里走去。甲士们见此情况,也上前将臧卓娅拉下了马,当即就被拖进了府门里。
其他甲士见盖倩手中有剑,不敢冒然近前,只是一步步执戟向前,盖倩眼见被人包围,情急之下挺身上跃,跳出包围圈,想要救回左清和臧卓娅,只是仅仅递了几下剑,就被甲士的长戟磕飞了。
盖倩只能步步后退,不想甲士们变换队形,又形成半月包围之势,盖倩眼看着姐妹被俘,自己又无能为力,加之甲士越来越多,盖倩便沿着街道向西奔了下去,打算逃出城去找左太史。
盖倩用力狂奔一阵,隐约已见城头,身后也无追兵,这才大为松了口气,站直掐腰喘气,不想前方有上百的甲士又向自己扑来,盖倩大惊,城头甲士反应怎会如此迅速,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盖倩退向墙角,亮剑准备迎敌。不想前方的甲士并未停留,而是呼啸一声蜂拥而过,惊慌失措的一边跑一边高呼,“反了!奴隶造反了!告知晋候!”
甲士仓皇过后,满天灰尘,呛得的盖倩连声咳嗽,原来虚惊一场。盖倩心想这些甲士也实在不堪,只是奴隶造反,就吓的如此这般六神无主。盖倩拍怕身上的尘土,欲要出城,不想抬眼望去,前方情景更是令她心惊。
黄土再次铺天盖地而来,但却掩盖不住后面黑压压的人群,人群发出了震天撼地的呼声,“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成千上万的百姓迅速塞满了街道,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锄头,斧头,铁铲,铁锛,以及棍棒,也有生了锈的剑戟。他们愤怒举着手中的武器,这些平日来看起来温顺无害的乡民,今日如发了疯的公牛势不可挡。人流如洪水般排山倒海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呼吼。
盖倩被人群的气势深深震撼,小心翼翼的靠在墙边。盖倩本来还想逃出城去,见此阵势,心中大喜,看来晋布惹了众怒,要大祸临头了,想及于此盖倩也不由自主的加入了人群之中。
在繁阳十字街头,人群慢了下来,那是因为这里汇集了西南北三面来的的人群,昔日里偌大的集市瞬间变得过于拥挤,人流不得不慢慢前行。不同方向的人群见到彼此,气势更为高涨,三条洪流集中向东面的内城冲去。
从来不关闭的内城门今日却被关上了,本来忙了一夜的晋布想好好歇息一番,不想却得到溃散甲士的来报,说奴隶造反了。晋布大惊,首先命人关上内城门,看了情况再做打算。他也匆忙上了内城墙,想来也就上百人的奴隶翻不出个浪花来,不想探出头去,人群的海洋翻腾出令人窒息的海浪,一看之下吓得魂飞魄散。
晋布仅仅露了一下头,便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百姓们不见晋布还倒好,这小小的露面竟然令群情更加激动,百姓们高喊:“贼羔子,家里粮食被你们抢光,男人们女人们都被你们掳掠去贩卖给秦人,如此造孽,你们不得好死,我们定要扒你皮抽你筋将你五马分尸。”
晋布已经没了刚才烧蚂蚁的暴戾之气,再次偷眼向城墙下看去,只见到处都是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人头,不下几千人,大概大部分繁阳城中的百姓都汇集此地,难怪其他城门的心腹甲士都择路而逃,现在也只有龙卿守护的东城门还在自己手中,看来也只有抓紧时间逃离繁阳城,保命要紧。
晋布命令甲士凭借城墙坚守待援,自己却带着贴身甲士下了城墙,急急忙忙的进了守备府。其实晋布也很有一番打算,至少将守备府里这几日搜刮而来的钱财载上马车运走,再带上左清一并离开,也好向左太史卖个人情。不至于因为城内发生民变过于难堪。
数量的堆起,是最简单的美学,达到一定的量,就会给人强烈的冲击美感。繁阳城此时就是一个人的海洋,人群在城下高呼口号:晋布则死,为虎作伥者死。成千上万百姓的呼声如汪洋大水席卷而来,群情激动之气欲要冲破城墙,人们已经喊着号子在撞击城门,城上不过二百的甲士被此景震撼的魂飞破散,屎尿横流。
内城门多年不用,并不结实,三两下就被愤怒的人群给挤成了碎片,城墙上的甲士见此情景四散奔逃,跑得慢的甲士瞬间就被人群堵在了城墙之上,聪明之人脱掉衣服混在人群中,才幸运的保住了一条小命。
晋布匆忙下了城墙,刚到府门,便见从东面也来了一众百姓,晋布更为惶恐,连忙命人守好府门。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外城数千的百姓涌入了内城,很快便将守备府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西门安见此情景颇为震惊,面对如此汹涌奔腾的群情,自己也无能为力。只消一会,晋布的守备府便会被夷为平地,里面所有为非作歹的家奴门客甲士都将成为民众的发泄对象。看来确实验证了金龙现身的诅咒:“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
西门安微微叹息道:“民心之利不可夺!”反正朱家是不明白老头的意思,现在什么都乱了,按照秦梦的吩咐,便背起了西门安,有崔广樊大同护着向王木匠家里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海救人
盖倩见到了一场声势滔天的民变,就在她的眼前一步步的发展了起来。群情一旦被点燃,那就是燎原之火,一发而不可收拾,全城的百姓都向守备府聚集,愤怒来自于饥饿的恐惧,都想将自己的粮食找回来。
狂热与血腥相伴而来。愤怒的百姓已将守备府的大门推倒,院墙也被豁豁牙牙推到,里面没来及逃走的甲士和仆役,已被百姓踩在了脚下。昔日里见只老鼠都会大声呼叫的妇人,此时也不顾草鞋上沾染的血迹,奋力前冲,只为孩儿们能吃口粮食。
盖倩虽也是随父亲东奔西跑的小侠女,哪见过如此疯狂的场面,一时呆立不动,被人流冲到了街角。就在她精神恍惚之际,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抬眼一看竟是一张她最想见到的笑脸,盖倩眼睛一亮喜出望外惊呼道:“秦梦!”。
盖倩一上来就向秦梦说左清和臧卓娅就在守备府中,由于人声嘈杂,面对面对的呼喊,都不能使秦梦明了其意。盖倩越是着急,秦梦越是迷茫无错。
秦梦看出了端倪,拉她进了一条小巷,一旁的薛公也跟了过去。盖倩一说来龙去脉,秦梦立时后背直冒冷汗,倒不是害怕晋布会对两人怎么样,晋布也没有这个功夫,对于左清,晋布巴结都来不及,暂时的劫持也最多是想要挟一番左太史,希望他能高抬贵手。秦梦害怕处在亢奋疯狂下的百姓会将他们认为是晋布的家人,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三个小女子此来纯属添乱!
转眼之间守备府内浓烟滚滚,秦梦更是着急,自己制定的计划已经在按部就班的执行,两人在大牢里还好些,如果捆缚手脚丢进了这些着了火的房子里,岂不等于自己就是幕后杀人真凶了吗?
昨夜趁着晋布巡视城中,无暇顾及府中之事,毛公已经将田氏转移出守备府,送往了王木匠家中。毫无忌讳的放火造势。是为了逼出晋布,让他死于万人脚下。
看来为了左清和臧卓娅的安全,必须立即停止放火,可这样一来就打乱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了,事出紧急,只能先救人了。秦梦当即向薛公施礼道:“左太史的千金如今就在守备府内,小子唯恐她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小子就是罪魁祸首,既对不起自己良心也对不住太史公的厚爱,请薛公立即将壮士们全部召集回来,停止纵火,进府营救太史公千金!”
薛公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骨哨。秦梦明白薛公的顾虑,人手一撤,那府中的晋布就有可能成了漏网之鱼,到时后患无穷。民变看似突然爆发,其实是有心人推动才步步成形。秦梦将魏无忌派来的人手都布置进了百姓人群,那些总在最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砸破军营大牢,救出城民,推倒城门,府门,围墙的狂热百姓都是自己人。每个豁口都留有人手把守,为了就是避免晋布逃脱,让他死于百姓愤怒之下。
尖利的哨音响起,不大一会就从人群里跑出三四十人,穿衣打扮各不相同,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皆有。秦梦看到人聚齐,用这几日发号施令养成的威严之气命令道:“随我进守备府,搜寻两位姑娘!”
由于魏无忌平时对手下训练有素,这才让秦梦用起来如使手臂,对他们的行动能力相当满意。壮士们接到命令后,有人头前挺进,有人护围秦梦盖倩薛公。大家配合默契,犹如一把尖刀,直插入了人群,秦梦不费劲的就进入了守备府中。
百姓们歇斯底里发泄心中的怨气,围殴晋布的甲士和仆役,那些牵涉西门安一案的城中大户,见到家中赶来的亲人仆役们,喜极而泣。反身就加入了造反队伍,不顾身上累累的伤痛,打砸烧一切搬不走的东西,来发泄心中的积怨。
秦梦挨个去寻每个着火的房间,一无所获。转了一圈,竟发现还有晋布死忠甲士在负隅顽抗,一处起火的大房子门前,几个甲士死命的扛着愤怒人群投来的乱七八糟的砖块,依然执戟死命守着房门。脸上头上血流如注,随着又一波的铺天盖地砖块砸来,他们终于倒下。人们踢开房门,发现里面已经是火海一片,房顶上的着了火的木椽子纷纷向下掉。人群只能叹息的离开此地,进而转移到别处。
这处大房子就是晋布的居室,那夜和白玉来过这里。秦梦透过着了火的房门,向里看去房子很大,大梁架在四根柱子上,将屋顶挑得很高,屋内正厅陈设豪奢。隐约有女子的呼救,秦梦大惊,手搭凉棚,仔细观看,只见房子一角有间单独的内室,就在内室门边上的一根柱子上捆缚着一人,一身米黄色的衣裳,由于柱子隔挡,屋里还有烟气,自然无法分辨出是否是左清或臧卓娅。探头观看的盖倩却惊呼道:“左清!是左清!”
幸运的是屋子很大,火还未燃烧到里面,不过看这情势,大火从外向里烧进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大火霹雳作响,也掩盖不了左清拼命的呼喊。屋顶上的木椽不断落下,火一时比一时要大,血肉之躯想通过那只能被烤焦。秦梦万分着急,难道就看着这个甜美秀丽,野蛮任性,悲悯爱人,并不待见自己长得酷似前世初恋女友的太史公千金丧生火海吗?
盖倩在门外自言自语,似乎在埋怨自己当时的仓皇逃脱,攥着拳头,原地打转,两道泪痕挂在了粉嫩的脸上。薛公及一众手下也是连连击掌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梦正在百爪挠心之时,突然看见院中树杈上搭的铺盖,墙角又有一缸清水,一个画面映现了脑海。秦梦当即将铺盖浸入水中,然后再将沾了水的铺盖定在头上,又用湿布蒙上面。
秦梦瞬间就将自己包裹严实了,立即弓着身踩着火就冲进了屋中,直到撞上里面内室的墙才停下脚步,不想刚一去掉身上的铺盖,一声巨响夹杂着热浪就袭面而来,秦梦一阵后怕,幸亏不是刚才落下,否则这么粗重的椽子砸到身上不死也得残废。秦梦能听到外面,盖倩和薛公着急的呼喊:“快取水灭火!”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死相依
火势更加凶猛的向里面蔓延,秦梦顾不得浑身被灼烧,从腰间拔下从薛公手里借的匕首,将柱子上的绳子划断,可能困得时间长了,左清腿脚不灵便,秦梦费尽力气,将她连拉带拽,算是进了身后的内室。秦梦又将沾了水的铺盖拖了进来,这个东西万万不可丢,这可是回去的护身符!
不过下一秒,这个东西就没用了。突然前方一根柱子突然砸下,正倒在左清刚才被绑的柱子旁,接着又砸下一道房梁,随之门口处的屋顶就塌陷了下来。屋内火势因此更加猛烈,火苗已经窜遍了整个大厅。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房梁木椽,来时的路已不见。秦梦怔怔的站在内室里看着外面的火海,浓烟让左清呛咳不止。
由于适才紧急,这才发现左清的双手还被绑着。秦梦一边帮左清解绳子,一边问道:“胡女哪里去了?”左清一边咳嗽,一边回答道:“我们被押进来后就分开了!”秦梦听闻这才放下心来,生怕她也在房中哪个角落。
秦梦抬眼往里看去,这间是一个卧室,最里面有张很大的床榻,床帮上捆扎着各色丝麻编制的精致绳索,床上有不少被撕烂的女人衣物,看来晋布没少在这里为非作歹。秦梦将左清扶到了床边坐下,顺手关上了内室房门,用匕首将湿铺盖裁成合适的大小,堵上缝隙,一通忙活下来,算是减少了一些烟气,能舒服的喘上几口。秦梦此时打算能拖延一时,是一时,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薛公了。
秦梦看着坐在床上咳嗽不止的左清,想想外面的火海,真是难以置信,自己怎么就落到这种境地了!为一个长相酷似前世初恋的女子,大脑一点不思考危险的程度,就挺身而出,真是不可思议。后悔也没用,出不去了,这就是孽缘,一辈子都在想着放下,偏偏潜意识里放不下,一段情缘缠绕自己两世,这下好了,死在此地就能彻底了结了!
左清咳嗽声渐止,悠悠的说道:“我想着会一个人孤独死去,没想到还会有人救我,更想不到是你能过来救我。十天前你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早已认识,这十来日,见不到你,心中莫名的会心慌,但又讨厌你身上那种过于成熟的老练,见到你就想挖苦你……!”
左清如此柔情的表白,确实和往常大不相同,看得出她的情绪低到了极点。话未说完屋内浓烟又起,左清又咳了起来,秦梦顿起爱怜之意,将自己脸上的湿布解了下来,欲要给左清系上,左清没有拒绝秦梦,安然坐着。秦梦凑近前来,侧身坐在了左清身旁,一双明眸镶嵌在娇嫩的面颊之上,身上散发出如兰般的清香,气质典雅,风姿雍容,秦梦不禁为之倾慕。
左清接着说道:“姬离傅母说这是相思,我当是就笑的不行,你一个小小的人,矮我半头,我一个郡主又是太史公长女怎么也不会看上你啊!可是我错了,此后一连几日我梦中都会出现你,出现你那张微笑的脸。直到适才你闯入进来,我才发现我真的爱上你了,你身上的沉稳让我的心灵从未有过的安宁。”
秦梦万没有想到,此时此景下会有一段如此的表白,自己都是当爹的人了,听到一个少女如此对自己表白,心里依然会有几分激动。其实当初见左清第一面时,也只是一种恶趣味,只因和初恋长的又几分相似,就起了了解之心,不过如此赤裸的表白确实让秦梦颇为感动,至少她颇具慧眼。识得自己这块天外飞来的和氏璧。
如今的情形,总是金子也会被烤化,门缝里已经透出了火苗,秦梦只好重新披上铺盖,以阻挡热气,秦梦背着房门,护着左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瞎想,最讨厌别人生离死别的叽歪,外面有人救我们,这又有湿了水的铺盖,挺上一时半刻就会有人破墙而入救我们了。”
秦梦不解风情如此说来,将左清小女人的情怀一下子破坏殆尽。由于秦梦是背着铺盖,也看不清左清的表情,只觉得肩上钻心的疼痛,左清竟然咬了自己一口,秦梦差点疼的蹦了起来。
左清却抱紧了秦梦,恢复了以往的高傲的语气说道:“就凭着你不畏生死的救我,我下辈子也要和你相守。有你在,我也好有个伴!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听说你还是一个有趣的人!”
内室的房门一下子就被火焰吞噬了,房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映现出卧室后墙上有一副壁画,画上面蛇身绞缠在一起,热浪向后背袭来,尽管有湿了水的铺盖罩着,但后背还是烧得火辣辣的疼痛。秦梦裹着左清离开床榻向最里面挪去。
左清看着壁画有些痴痴的说道:“很想听一听那夜你唱的那首曲子,到了上元节就是我十六岁的生辰,来年寒泉冈上依然会有十里桃花,蓝天白云,遍地的青草,满眼的美景,唯独我却不在,可惜了,二八年华……”
如此幽怨的哭诉,秦梦突然觉得嗓子里很涩,眼泪流淌在脸上,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烧,不知是被火波及的,还是受不了这个时代的开放,火已经延烧到了床榻,看来挺不了一时半刻了,此行穿越,可能就此结束,不过生命最后时刻,一个如花美眷相陪,也值了。
尘归尘,土归土,怎么来就怎么去,到了此时反倒什么都不想了。看来确实要向这个世界拜拜了,就要告别自己的穿越之旅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劫后余生
火龙游走在床榻之上,来到了秦梦身后,火焰拍击着湿了水的铺盖,背后高温难耐。
绝望!绝望之下两人互拥,如壁画上的蛇身人面夫妇一样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秦梦紧紧抱着左清,死死的将她压在墙壁上,尽量不让火焰烧着她。秦梦似乎感觉铺盖已经烤干了,铺盖应该在着火,只觉后背钻心的疼痛,秦梦本能的用力向墙上挤压着左清。
秦梦正准备痛苦的死去,倏然,全身飘了起来,无处使力,莫非这就是灵魂出窍的感觉,这死的也太轻松了吧!一瞬间的清凉,让秦梦觉得已飞升进入了天堂。
左清“啊”的一声惊呼喊了个半截,随即就被人堵上了嘴,这才惊醒了闭眼等死的秦梦。秦梦感觉身下软乎乎的,嘴上凉凉的,睁开眼一看自己竟倒在了左清身上。
电视剧中最滥的情节就这样发生了,无意间嘴对嘴就亲上了。两人本来就被火烤的红红的脸更热了,左清慌忙推开秦梦说道:“房中未着火时,晋布进来了一趟,我并未见他出去,适才被大火围困慌了心神,一时忘记此中的蹊跷,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暗室,快起来!”
生的希望燃起,秦梦当即翻身,抖落身上已经着了火的铺盖,抱起扔进了火中。此处就是一扇石门,露出一间五尺见方的暗室,一览无余,并无晋布。暗室墙上挖出了许多空格子,也有部分格子上装有小门的。门上有铜锁,但铜锁都已被打开,乱七八糟扔在了地上。地上还竟遗留些小珠玉,抑或散碎的金银。秦梦打开一个抽屉,赫然发现了自己命汲泽送来的五十金的包袱皮。这是晋布的小金库,看来他这是刚从这里携带大量金银而逃。
大火已经将外面的床榻彻底吞噬,火焰袭面而来,秦梦顺势关上了石门,顿时清凉了许多,不过眼前却一抹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既然晋布不在,那么这里面定有通向外间的暗道,确实有,因为秦梦和左清还未摸索几步,就悉数滑入了一个洞中。
舒服!浑身清凉,空气也清新了。经过一刹那的黑暗,眼前有了个亮点。左清秦梦劫后余生,欣喜的沿着仅一人能通过的地道走向光明之处,不一会就到了洞口,侧耳倾听外面喧闹声震天,秦梦探出身来,只见洞口之上是一座修砌的极为精致的假山,山在水池中。
秦梦拉着左清,在这齐腰身的水中,疯狂的互相泼水,庆祝还能活着走出火海。左清抱住秦梦喜极而泣,不断的亲吻着秦梦的小脸。两人忘情的嬉戏,引来了院中无数百姓的围观。秦梦和左清这才从恢复正常,跳出水池,呼吸一口外面清冽的空气,顿觉是无上的享受。
秦梦拉着左清,挤进了人群之中,向月亮门洞里面跨去。秦梦来过这个地方,这就是守备府后门,当初王木匠将秦梦带到了这里,秦梦还在这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朱万。
秦梦突然一拍脑袋,自言自语说道:“唉,笨死了,出不来,烧死也不冤!”秦梦是想到了当初信陵君魏无忌向郭非索要羽绒服时,郭非曾说过宝贝火龙五彩白龙衣就藏在卧室壁画后面的暗格里。秦梦还是庆幸不管怎样吧,活着出来了。
秦梦拉着左清,在人群里费力的挤着。突然和一个女子,撞了一个满怀。秦梦抬头一看,喜出望外喊道:“臧卓娅!是你啊!”臧卓娅满脸黑灰顿时愣住了,看见了一样狼狈的左清,鼻子一酸竟留下泪来道:“主人阿姊,是我害了你,秦弟弟,也是我连累了你们全家,适才我很高兴能被关进大牢里,但是我却听人说,昨夜田妈妈,已经被晋布带走,一夜未回,同牢房的女眷们说田妈妈凶多吉少。我恨我自己草原上的大巫说我就是一颗扫把星,到哪,哪都不安生!”
秦梦看她如此模样心里倒有几分欣慰,一个胡人女子,知道舍生取义,不畏危险以命报恩,我中原汉子也未必都能如她这般。秦梦安慰臧卓娅,莫要哭泣,田妈妈无事。秦梦不敢耽搁,生怕薛公盖倩他们为自己担心,便拉着左清和臧卓娅,使劲向大屋正堂的方向挤去。
秦梦出现在薛公面前时,薛公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突然将秦梦拥到怀中,似乎眼角有泪水,使劲拍秦梦的后背。秦梦不想如此伤感唏嘘,借故对薛公说道:“看来晋布这厮确实跑了,如今我们应全城寻找,务必擒住晋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薛公听闻,当即吩咐手下,全城搜捕晋布。谁知得了令的手下还未转身离去。突然一个麻袋就丢到了众人跟前。大家大惊失色,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皓首老瓮面带笑容的看着秦梦。有人用刀将麻袋割开,一个被绑了手脚的肉球就出现在了面前,正是晋布。
秦梦倒不觉奇怪,这么大岁数,还出手相助自己,那必是鲁仲连的师父,现任墨门巨子。不过老者以这种姿态出现确实很拉风,身后两个相貌平平的七尺汉子,就从举重若轻的抛物,就看得出身上功夫了不得。
秦梦当即向老翁拜去,说道:“多谢前辈,暗中替小子解难,护我田妈妈无碍!”
白发鹤颜的老者,笑眯眯的摸着秦梦头说道:“好小子,起来吧。仲连给老朽提起你来,老朽颇为不信,特此过来打听是否属实,没想到田氏庄上摊上这等人祸,老夫本想出手相帮,但心中确有好奇,你会如何应付。这才混入了守备府中当一个扫地的老者,以观事态进展,不想今日全城大乱,老朽险些遭百姓痛殴!正欲从后门逃走,幸运的是遇见了这厮,还看见了你小子,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秦梦听完,脸上一红,适才和左清那般缠绵厮磨,想必老头也看到了,真是尴尬至极,秦梦本想起身,却借故将脸埋了下去。耳边只听薛公扑通跪倒道:“晚辈薛四指见过侯赢侯公老前辈,多年不见前辈可否安康?”
“什么你就是‘侯赢’?”秦梦惊讶的抬头看向老者,不由自主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侯赢
《史记》记载侯嬴者,魏国国都大梁城一个看城门的老头。《史记魏公子列传》名头虽是信陵君魏无忌一人的传记,实则着重写了魏无忌和侯赢两人的事迹。
里面说信陵君无意发现侯赢是一位隐士,礼贤下士,亲自驾车迎接侯赢赴宴。老头子很傲慢,不顾及鄙陋的穿着,坐上魏国二号人物魏公子的驷马豪华马车,招摇过市,路上还拜访了一位好朋友:朱亥。旁若无人的和朱亥聊了大半天,连一旁魏无忌的随从都看不下去,想出手掐死这个看门老头,不过信陵君始终谦恭有礼。最后侯赢就成了魏公子无忌的座上宾。
邯郸被围,破城在即,魏公子深明大义,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为国家大计出发,帮赵国就是帮自己,但魏王却竭力反对出兵,魏公子着急上火,侯赢便出了一个窃符救赵响彻千年的计谋,并将勇士朱亥引见给魏无忌,还约定魏无忌取得晋鄙兵权后,他就面向北方自刎以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
如真是此侯赢那自当在九泉之下,如不是那就是史书记载有出入。秦梦进一步追问道:“可是帮助魏公子窃符救赵,事成后所约面北自尽的侯公侯门监?”白痴的问题,秦梦出口就觉自己失言。如真是自尽,哪还能站在此地。
候公将秦梦和薛公搀起来,和蔼的摸着秦梦的头说道:“老朽确实是大梁夷门门监,也曾给魏公子谋划过窃符救赵之事,不过人言向北自刎,只是自保之策……!”
侯赢者,家贫,门监,这只是墨门巨子隐匿大梁的对外身份,大隐隐于市,必有所图。侯赢借这个身份是为了结交天下有志之士,观望天下风云,进而来发展墨门势力。谁想竟让情报工作做得出色的魏公子魏无忌得知了真实身份,魏公子见到如此权势人物,怎能不结交认识一番?闹市御马,虚位以待,谦卑恭侯,对于一个仅次于儒学的第二大显学的墨门大佬,这些虚礼算的上什么呢?
侯赢对魏无忌也多有英雄惜英雄之情,将很多墨门的贤达之人,推荐给魏无忌,包括朱亥,毛薛二公等人,一为答谢魏无忌,二是间接向魏无忌传递墨门的理念,进而扩大墨门在世人中的影响。
如侯赢真是司马迁所写,家贫,年七十,看门人,哪里会荣辱不惊的坦然接受魏无忌的虚位以待?哪里会傲慢无礼的和朱亥在猪肉摊前聊上半个小时的闲嗑儿?哪里会知道魏王的兵符放在王宫寝室?既然如此重要的人物哪能随便为报一个知遇之恩,就面北自刎了?
之所以对外宣称自刎以答谢魏公子知遇之恩,那是因为魏王极其震怒,追查此事下来竟发现,侯赢是墨门的巨子,窃符的主意又是他出的,朱亥是他荐的。为此要四处捉拿侯赢,侯赢这才不得已放出了假死的消息来平息魏王之怒,再次隐入了乡野。
侯赢和秦梦一见如故,全无隐瞒的将实情说于秦梦听。秦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段历史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不过却成就了魏无忌礼贤下士千年不朽的好名。既然侯赢对自己没有隐瞒,而且还帮自己将晋布捉住,秦梦也将如何策划民乱之事简单给侯赢说了。人声鼎沸之中,两人所说虽是隐秘之事,但不用顾忌闲杂无关人知晓。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百姓们看见了麻袋里的晋布,群情汹涌,蜂拥而来的人群,将麻袋层层围住,踢踏舞便开始上演了。秦梦听闻侯赢之事有所感悟,既然假死可以逃过魏王的追捕,那么晋布一旦真死,魏王说不准也会放晋布同党一马。看来计划得有一个小小的改动,真还不能让晋布这样随便死去。
秦梦当即向薛公喊道:“不可让晋布死,我还有大用!”对于秦梦的鬼心眼,薛公是领教过的,当即命令手下将百姓冲散,团团围起了晋布,不过秦梦再次见到晋布时,他被踢的已经不成人样了,浑身血肉模糊,双腿碎成几段,就连他的第三条腿,也被百姓踩碾没了。
还好!还有一口气,秦梦当即向薛公窃窃私语几句,薛公会意将晋布再次用麻袋装了起来。没等百姓们反应过来,就抬着晋布往外奔去。
秦梦向侯赢一笑道:“小子先卖个关子,等会在告诉候公!”侯赢听完后,哈哈大笑道:“看来仲连说你,计胜孙子啊看来不虚啊!”
秦梦领着左清,盖倩,臧卓娅三女,邀请候公一起前行。几人从假山水池的后门出去,向王木匠家中走去。盖倩泪眼惺忪,没好气的看着秦梦说道:“适才你不畏生死独闯火海,害的人家为你担心不已,还以为从此阴阳相隔了,不想你安然无恙,见了人家也问上一句!”满腔的酸意,秦梦怎能不明白什么意思!秦梦只能呵呵笑着胡乱应付一通。
左清一反在火中的豪放,开始矜持起来,红红的脸蛋,衬着一身湿衣,显得羞涩无比,似乎都不敢正眼看秦梦一眼。
离开喧闹的人群,耳根一下子清净许多。远处的守备府已成了一片火海,发泄完心中怒气的城中百姓们,也都散去了,好像他们从没来过,更没有参加过什么暴动。那些昔日里,耀武扬威的甲士,一个也没有了,他们脱去身上的甲胄,扔掉手中的武器,个个为了保命也成了暴动里的一员。生怕干的不起劲让别人认出来。
王木匠在家里,杀鸡宰羊犒劳今日重获自由的西门安。樊大同田氏手儿相握,含情脉脉看着对方,庆祝劫后余生。田氏脸色憔悴,人也整整瘦了一圈。秦梦不觉心头酸楚,如此大的一起变故,多因为自己的推动,不救赵正,不杀郭非,不帮灾民,不建大宅,不救胡女,就不会让安于清贫的樊大同和田氏陷入了危难之中。
秦梦向众人介绍侯公时犯难了,还好,侯赢自报家门道:“老夫繁阳二龙口人士,多年隐居海外,年老思乡这才回家探亲,谁知今夏大水,村上乡党无一幸免,只有秦梦一人独存,而秦梦就是老朽的曾外孙!”
秦梦听完侯赢的介绍,不由瞠目结舌,心想他这是要干嘛,就想这样白捡一个大孙子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认亲
秦梦认为曾外孙这个称谓过于烧脑,脑细胞突然就不够用了。曾孙还好理解,什么外曾孙,曾外孙,外曾外孙实在过于复杂。
年高八十的侯赢一点不糊涂。曾外孙,就是他儿子的女儿的儿子。也就是说秦梦妈妈是他的孙女。侯赢说道,十多年前回过一次家乡,那时正碰巧遇上自家孙女嫁给村里唯一姓秦人家的喜事。此次回来多方打听,探得二龙口只跑出了一个叫秦梦的十四五的小子。老头就认定了秦梦就是自家的曾外孙。
秦梦心中暗骂,老头你就无耻吧,老子穿越而来,哪里有什么外太公。没办法,这时代又特别重视血缘,这亏吃得真冤,不过侯赢这么大的人物,主动找自己当曾外孙,想必以后混黑社会地位会很高的吧?
秦梦当即拜倒道:“曾外公,如何适才不告诉小子,让小子也好有个心里准备,突然这么大的喜讯让小子激动不已,以后小子全力孝敬你老,为您养老送终!”
侯赢爽朗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秦梦一眼,只看得秦梦心里无所是从。西门安上前询问了侯赢岁数后,谦虚的也以晚辈自居,恭贺侯赢认得血亲。在场的所有人都向秦梦祝贺。秦梦不好意思的一一谢过,也不知怎地就糊里糊涂认了一个亲太外公。
田氏抱住秦梦泪流满面的哭诉,秦梦不断的宽慰,哄了好半天田氏才稳住了心神。臧卓娅向田氏致歉,说都是自己在田氏庄上躲了一下,才给全庄上下几百口人带来这么大的灾难。田氏看看这个明眸善睐的外族女子,当时就愣住了,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毕竟中原腹地的乡野村妇,未见过胡人女子。
左清出来向田氏飘然一礼,自我介绍道:“我乃左太史的长女,今日慕名而来特地看望田妈妈,不想遇到城中民乱。她是我的女奴,逃到濮阳界时被我收留,听说您因此而惹祸上身,心中愧疚特地来此以表歉意,希望田妈妈多多担待!”
左清虽然衣着狼狈不堪,但从气度来看绝非小户之家出来的女子,左清一脸谦恭之态,自然赢得了田氏的好感,当即领着三女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拿出一些衣服让左清换上。
女人很容易熟络,再次出来的时候,左清已经和田氏手拉上了手,举止甚是亲昵,一旁的盖倩也不甘示弱,挽起田氏的一个臂膀。
侯赢见此哈哈大笑,引得西门公毛公薛公朱万一干人等也附和大笑起来。盖倩让这些长辈笑的莫名奇妙,脸上红的像一朵花一样。不过左清倒相当镇定,重新向候公见礼。侯赢搀扶起左清的手臂道:“不愧是大家闺秀,曾外孙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也是算是他前生积德修来的福分,老朽就很喜欢你这样的曾外孙媳妇!”
秦梦听闻,羞涩难当,借着处理事情,将西门公请了出来。左太史的使团很快就要来繁阳了,如今城里大乱,也只有西门公有威望善后城中一切事宜,安抚百姓情绪。
由于东门方向并没有设建军营大牢,秦梦也就无从激起大牢囚犯生变。不过守卫东门的甲士很快就被百姓汹涌澎湃的气势所慑,纷纷擅离职守,溜之大吉了。晋布的首席舍人龙卿,也已逃得不知所踪。
如今城中四门无人把手,为今之计当组织人手严防,免得流寇盗匪侵入城内,让百姓们再次遭殃。西门安苦于四门无人,摇头叹息。秦梦笑道:“这又有何忧,城中还有五百多甲士在田氏庄上睡大觉,小子陪西门公叫醒他们就是了。”
秦梦很想看看蛤蟆校尉见到自己后的惊讶表情,不过令秦梦失望的是,蛤蟆校尉死了,幸福的倒在粪坑里睡着了,抱着日后当魏国首富的梦想永远醒不来了。西门安来到昔日熟悉的田氏庄子,已经大为变样,田氏旁侧的朱家也被烧成了残砖断瓦,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是全庄子的甲士都在呼呼大睡。便好奇的问道:“为何这些人都昏睡不醒呢?”
“他们喝了不少的蒙汗药!”秦梦回答了西门安的问题。风茄花之所以称谓为蒙汗药,那是因为人中了此毒,皮肤干燥,不会出一丝汗液,如将汗蒙住了一般,故得这个朗朗上口的名字!
西门安头次听到这么新意奇效的药名,大感兴趣。秦梦接着解释道:“蒙汗药主要采自风茄花,将花朵晾干,磨成粉末,人喝下便会昏睡不醒。这些药来自西南之地,价值不菲,甲士们喝下去的这些药,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粮饷了!”
西门安惊讶道:“一个月五百人的粮饷?”这时徐虞人从门外进来,接着话茬说道:“不错,三万钱,三锭金子的粮饷,老夫积攒数年的风茄花之毒,全让秦小哥买去了,不过老朽倒大赚一笔!”西门安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甚是亲热的拥着秦梦的肩膀。
秦梦自然不能让长者迷惑,向西门公引荐了徐虞人,并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悉数给西门安简单讲述了一遍。从送臧卓娅过黄河,卫君子南真遭刺,救富甲,救左太史母亲,子南真出手相助救朱万和樊大同,一直讲到筹划实施搬到晋布的计划。
秦梦指指刘黄家地上倒的乱七八糟的甲士们说道:“他们饿了一天,正好碰上一支路经田氏庄上的贩粮贩酒商队,结果他们就把商队拦了下来,享用了车上所有的粮食和酒,他们酒足饭饱后倒头就睡,直到现在都还在睡梦中。酒也许是他们此生喝的最贵的酒了吧!那蛤蟆校尉心情不错,醉意朦胧之际想起查看一番他后院种金子的地方,从他满足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必是幻想日后出土了成坑的金子,不幸的是药劲上来,他倒在粪坑里熏死了!”
徐虞人插话说道:“都是老夫的罪过,给他们酒里放药过量了,老夫听卫君提起小哥家里遇上了麻烦,老朽便前来助阵,不想老夫身上的风茄花让小哥看到了,于是小哥心头计起,兵不血刃就让守卫田氏庄上的五百甲士悉数麻翻倒地。老夫本来是不收一文的钱,怎奈小哥强给三锭金子,老夫想着众多弟子也要吃饭这才勉为其难收下!”
秦梦哈哈笑道:“前辈错了,那不是小子出的,那是晋布出的!昨夜晋布派遣向豆陵要粮和其他城邑的驿马,都被我们擒获了,小子只是找来卞石匠,重雕了一封晋布的手章,重写一封将其豆陵府上所有钱粮悉数押送回繁阳的书帛而已。”
徐虞人哈哈大笑道:“而已?哪有你这么说风凉话的?你可是截获了几十大车的钱粮啊,晋布如要知道了,不吐血都不行,更绝的是你又以晋布的名义写了数十封劝降其他城邑一同反叛魏王,投向秦国的书帛。想必这些书帛也已投递完毕,各个城邑的县令恐怕已经上奏疏密告魏王了吧!”
西门安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秦梦生怕这个忠厚宽仁的老者讨厌自己的阴谋诡计便委身致歉道:“小子擅做主张,做下了如此多阴损之事,想必连老师也会不齿小子吧?”
西门安凝望秦梦好久幽幽叹道:“为师只是对你所作震惊不已,以你的才华日后在七国之中翻云覆雨,纵横捭阖,也会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老夫心中颇有担忧,你现在就如羽翼未丰满的鹰隼,如被射手盯上,恐有性命之虞啊!小子不可心生狂傲自大,你自此当韬光养晦,才能保得平安无事,繁阳城中之事,不可到处宣扬!”
西门公这是多虑了,此事都有魏无忌门客一手操办,自然不会将如此惊天阴谋说与世人知,长者这是害怕秦梦得意自满,口不遮拦,四处显摆。不过秦梦听闻西门公善意话语,心里特感温暖,满满的爱护之意,秦梦重重的向西门安点点头,眼睛不禁闪烁出了泪花。
第一百六十二章 身世存疑
晋布倒,西门饱。
此刻城里最有钱之人莫过于秦梦。经此一役,秦梦赚的盆满钵满。侯赢又送来两大包袱金银珠玉,这些抓晋布时截获的钱财价值不少于三百金,加上卖燕国战俘所得六百金,昨夜诓骗晋布豆陵封地的不下五百金,以及三十多车的粮食。算下来一共一千四百金之巨,这还不算信陵君给的五百经费,以及自己所有的三百金。天下首富阳翟大贾吕不韦未做秦国相国时的身价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钱财堆积如山,就如同一个随时爆发的火山,在金钱面前,也只有心中存大义之人才能心怀不乱,毛公亲自处决了一个动了歪心思欲要行偷窃之事的手下。秦梦这才发现几日来东奔西跑忙前忙后的兄弟们,已经有了懈怠之心,再如此诱惑下去恐怖会出大事的。
秦梦深谙钱财惹是非,当即和毛公薛公商量决定,先拿出一百金,以魏公子的名义赏赐给此次参加行动的兄弟们来安抚人心。信陵君的五百金又原路退回去,又将那千人的燕国战俘连着所挣的六百金,悉数让朱亥连夜押解出繁阳界,会同回龙城的赵国守将护送回信陵君的封地鄗城,希望魏公子能满意此次投资的收益。剩下的就是抄晋布老底的八百金,这些钱也悉数转交给了西门安。三人如此安排想必幕后大老板信陵君也会满意的!
重获自由的庄户们,举行了一个泼水节,庆祝连日来憋闷的牢狱禁闭生活结束。庄户们不分男女老少,齐动员,回到以为再也回不去的家中,掂来水桶,打上满满一桶甘冽清凉的井水,对着昔日呵斥谩骂他们的甲士,劈头盖脸倒将下来,以泄心中怨气。地上躺着的一众繁阳甲士,被冷水激醒,个个茫然四顾,引来田氏庄上百姓们畅快的大笑。
甲士们对昔日的阶下囚如此嘲笑,脸上开始泛出怒意,转眼发现,一个和蔼可亲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无数昔日所关押的乡民们簇拥着,这才耷拉下脑袋,看来天又变回去了。不知晋布晋主婿是否也像前前城守郭非毫无声息给拿下呢?
五十人的晋布亲信甲士被拿下了,昔日里亲近西门安的属下,又重新委以了职务,他西门安又回来了!
予与夺,相差之别,天与地。民心所向在于利,谁能给利,民心之所向。谁欲夺取,民心之所背。在晋布和西门安身上截然相反的显现出来。甲士们回到城中高呼:发钱了!发粮了!繁阳城里再一次骚乱起来,这一次尤比早晨之时的气势更为恢弘。
那些吓得脱了衣服逃命的甲士又被召了回来,两类甲士的精神面貌一眼可辨,明显经历过民变的甲士多了一份对百姓的畏惧之心。
西门安本不想如此声势浩大的搞这么一场发钱发粮的活动,只因为守备府被烧,民册户籍毁于大火,如不统计全城居民户口,日后徭役税赋无法征收。借此次发钱的便利,省去了日后统计户籍的麻烦。
领到钱粮的百姓们泪流满面高呼西门公长寿无疆,民众自发载歌载舞颂扬西门安的仁德。百姓们对西门公的爱戴无以言表,敲起锣来,打起鼓,在城下开始了跳丸,跳剑,舞帛,驯兽等形式多样的百戏表演。
秦梦陪着西门安站立在城头,看到繁阳城重获新生,心中油然感叹:一人能兴邦!一人能祸国!秦梦望向西方,似乎看到一颗决定天下走向的帝王星冉冉升起。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对于处在这个时代的每个百姓来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于子孙后世却大有裨益。
秦梦回忆这些时日来的过往唏嘘不已,深感安定就是百姓最大的福分。秦梦递给面色凝重的西门安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道:“这是晋布勾结秦人所得间细的金子,小子单独取出希望你交给左太史作为证据,定下晋布的罪行!”
西门公随意拿出一锭金子,放到手上仔细端详,只见金锭上赫然刻有:“大良造鞅制”五个篆字。西门安怎能不认得?这些金子以前曾在他手上过了一回,事后又还于了田氏。当时还感慨一番秦国强盛始于商鞅,卫康叔的子孙将要埋葬先祖的社稷。如今东西周已灭,预言成真。
西门安的阴郁之色退去笑着说道:“老夫越来越相信你就是鬼谷子门下的高徒了,物尽其用,凡是经你眼的物什,必被你用。侯公这样的世外高人都能做下乱认血亲的事来,可见小子日后必当不凡。”西门安又着重看了一眼金锭上的字叹息道:“魏国出了多少人杰,结果都是为人做嫁衣,可惜可叹可悲啊!”
秦梦听闻心头一震,西门安既然明白侯赢是乱认血亲,为何老人家当时不点破呢?秦梦心里纳闷,望着西门安。
西门安收回了为国感叹的情绪,看到秦梦惊讶不解的神情,和蔼伸出手来摸着秦梦的头,说道:“小子,老夫经此一难,已对你的身世不好奇了,更愿意相信你所说高人就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也愿意相信那位得道的仙人就是鬼谷子先师。”
秦梦听到这里,心中虚的厉害:“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不可能!任他随便想,也想不到这层来。”秦梦鼓起勇气迎上对上西门安浑浊的老眼。
西门安接着说道:“头次见到你小子,神情举止与平常百姓之子甚是不同,尤其是你那参差不齐如狗啃似的发髻。第二次公子来繁阳时,你的机智令老夫叹为观止,便起了好奇之心。回到守备府中,翻找繁阳县邑户口木简档案,竟然发现二龙口三代以内都无一户人家姓秦,就连整个繁阳姓秦者都没有一户!二龙口也无侯姓之户。老夫虽不知候公到底是何人?但从谈吐言行可看出也是当时豪杰,他如此这般认亲,是有了拉拢之意!”
秦梦听完冷汗涔涔,看来侯赢也进入了守备府里的户籍室,翻看了二龙口乡民的花名册,才对自己的来历存疑的。秦梦左右看看城墙上此时无人,也便放下心来。秦梦心念急转组织应对之语,西门安想自己主动说出真实身世,看来筹划搬到晋布之事泄露了自己的才能,惹得老人家心有忌惮,害怕一旦被人所用,会是第二个商鞅,第二个范雎。
秦梦稳住心神,静静的看着西门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反问道:“老师和我关系,不会如当年公叔痤与商君,须贾与范雎吧!”老头听闻暴怒,一巴掌拍到秦梦头上,秦梦眼前直冒金星。
秦梦受此一击反倒心安,退后一步,向西门安拜下稽首,说道:“名册里,没有我们秦家的户籍,我怎会知道,胥吏遗漏,亭长疏忽,就算我的父辈来历不明,又干我何事,小子记事以来就在二龙口玩耍,难不成小子这一口地地道道的乡音也是假的吗?”
打死不认,就是最好的策略,秦梦的口音就是最好的证明,世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西门安虽是尊者,人品德行没得说,但如老实巴交的告知他,难保他不泄露出去,到时候人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如芒在背想想就难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奔命铁骑
秦梦拿西门安与公叔痤须贾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在侮辱自己师父。秦梦之所以说下如此不知轻重大逆不道的话,纯属是为了激怒西门安转移他在此事上的注意力。
一旦老头认真问起他的身世来,那将会漏洞百出,无法自圆。比如问:二龙口的亭长姓谁名谁?二龙口的乡邻都何姓?就这两句秦梦就会无言以对,要说自己年纪小记不住,拿出今天所谋作对比,鬼都不会相信。只能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大,让西门安更觉的自己来历不明!
秦梦感觉头晕晕的,下手真重,确实激怒了西门安,看来目的达到,便又将话圆了过来,说道:“小子村野贱民出身,自不敢高攀商君和范雎,小子拿老师和公孙瓒须贾之流做比,那是因为一时气急,小子倾心爱戴视作亲人的太公竟不能以诚相待,小子心里伤心不已!”
秦梦说完便伏地不起,嚎啕大哭。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手段,还是挺有效的。淳厚长者那里见过这等泼皮小童,西门安脸上怒意逐渐褪去,叹了口气道:“都是老夫心中多疑作祟,我繁阳出一才俊,又何奇异呢?依你的一口乡音,纵然非生于繁阳,也是我繁阳水土养育出的子弟!好了小子,起来吧!老师不该多疑!”
秦梦看来效果达到,见好就收,用衣袖抹去不多的两滴眼泪,起身站起。突然,就在这一瞬间,城墙晃动起来,城墙上的土都在刷刷往下流,甚至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秦梦大惊失色,喊着:“老师,地震了快跑!”便拉起西门安的手,就要向城下跑去。
不过西门安没动,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秦梦,伸出手臂来搂住秦梦道:“你小子虽智谋过人,却胆气不足,行军撼动的地动而已!”西门安摸了摸秦梦的头,然后高呼远处的甲士道:“举烽!快举烽!”
只见甲士疾奔向城墙拐角处,旁边落有一根数丈长的撸杆,原来这是一个桔槔,一头置有铁皮做的兜子,里面尽是晒干的牛马粪球。甲士点起火来,压起高高的桔槔,顿时透亮的天际中多一道斜斜的浓烟,不多时东西南三面的天空也出现了同样的烟柱。
城墙上响起了沉闷的警钟,繁阳城门处的百姓四散奔逃,护城河的吊桥缓缓升起,沉重的城门咣当一声关上,粗大的顶门杠抵上了大门。很快繁阳四门悉数戒严,城墙上的甲士持弩携弓严阵以待。
城墙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强,大地隆隆作响,大有惊涛骇浪之势,只见西方满天的黄土卷席而来,干燥的土腥味愈来愈大。刹那间黄沙袭面而来,秦梦不得不眯起双眼,繁阳城瞬时就被黄土所笼罩。
终于随着惊天撼地的人吼马嘶过后,大地安静了下来,一支铁骑出现在繁阳城外,乌泱泱一片,战马皆有皮革罩面,兵士头戴兜鞪身穿皮甲,个个持戟挂弩,装备精良,军阵严整,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一队旗幡招展的铁骑缓缓移到阵前,大旗之上,赫然有一个大大的“魏”字。
西门安紧张的神情因为大旗的出现而逐渐放松下来,对着城上拉满弓的甲士喊道:“莫要惊慌!不可放矢!应是自己人!”
军阵之中跑出一骑甲士,来到护城河前,对着城上喊道:“城上甲士听令,公子魏牟得魏王命,接手繁阳城防,望尔等快快打开城门迎公子进城!”骑士拿出一卷书帛举过头顶,西门安命人抛出绳索,将书帛取了回来。
西门安看过书帛,确定是魏王的王命,不过命令却是对晋布下的。西门安立即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城上的甲士悉数出城。西门安迈过吊桥,躬身迎接公子魏牟进城。
旗帜中间驶出一匹乌黑色的坐骑,马上之人红缨银盔,一身银甲,身材匀称,眉角硬朗,雄姿英发,令人眼前一亮。魏牟见到西门安瘦削的身材,大感意外,首先问道:“晋布何在?你又是何人?”
西门安一揖,抬起头来笑答道:“公子不认得老夫,老夫可认得公子,昔年老夫在宫中授课之时,你还是四五岁的小娃,但就属你最睿智,凡是老夫讲一遍你都能记下!二十年过去了,公子气宇轩昂,人中之龙也!”
公子魏牟顿时醒悟过来,立即下马向西门公施礼道:“弟子失礼了,多年未见老师,竟将老师音容相貌忘却了,太不应该了,弟子还以为你被晋布押了起来,万没想到你老会在城墙上。老师身体可否康健!晋布莫非将你放了出来?”
西门安爽朗的笑道:“哪里是晋布将我放出来的,这是百姓的爱戴,才请老朽主持的大局!晋主婿已遁逃,老朽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有公子率领的奔命铁骑接收繁阳城,老夫就放心了!城里所发生变故想必公子还不知,请公子移步到城中,老朽慢慢给你说来!”
奔命铁骑总共三千,悉数候命在荡阴,由公子魏牟统领,对魏王亲自负责。魏国军力位居列国第二,仅次于秦国,披甲之士三十万之众,骑兵五千之众。但惟独只有奔命铁骑,可以横穿魏国任何城池,负责抵御外患,平叛内乱。一个时辰前魏牟接到魏王的密令即可抓捕晋布接管繁阳城,同时监视四处动静。
不过令公子魏牟想不到的是,其乐融融的繁阳城里发生过民乱?公子牟来到已成废墟的守备府前,地上排列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可以看出当时场面的惨烈。又见到繁阳内城门处刷的一长溜布告,这才确信城里确实发生过民乱。
“使团何时能到达繁阳?”公子魏牟问向身边的校尉。校尉回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催促了,使团离此还有二十里,正在加快赶来!”
“那好,这里既然有西门公坐守,寡人也就放心了,待会使团前来,此地之事让他们料理吧!东边黄城,西边邺城,防陵,南边白马城,滑台城,更远点的汲城,都得需要寡人亲自前去拿人,真的好烦忧啊!
魏牟率性的言谈举止,和他身上所穿的甲胄颇为不相称。这个自称寡人的将军令秦梦甚为好奇。秦梦陪着西门安,将魏牟送出城去,看到他分兵几路绝尘而去。
“公子魏牟是魏王最宠爱的公子,封国就在以前的中山国,公子文武双全,学富五车,贤能仁义,素有信陵君第二之称。”西门安由衷的赞赏公子牟。
西门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小子,你到底把晋布弄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安阳
宁新中。地处三晋腹地,如一只楔子死死的钉在韩赵魏心口之上。宁新中是在信陵君围魏救后被秦军所占据,秦军邯郸之败后,见五国合纵势大,所图邯郸无望,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邯郸外围设驻军,待时而发。昭王五十年,攻打汾城时,从晋阳抽军拔取宁新中,秦昭王将其改名为安阳,寄意尽灭三晋,安定河内之意。
秦国不惜花大力气驻守安阳,实在因为安阳城战略位置过于重要,它北绝邯郸与赵国离都中牟的联系,南逼韩国已剩不多的城池,东迫魏国河内之地。西定秦国新取的上党之地。
“选择安阳,就因为这个地方距离繁阳近,快马飞骑,转眼就到!大概到不了晚上,魏王就能知道,晋布已投奔秦军大营!”秦梦对西门安嘿嘿笑道。
“老夫心中愧疚,又做了一件构陷他人之事!再怎么说晋家也是魏王的世代家臣,从三家分晋就跟随魏主,造化弄人,怎么也想不到军功赫赫的晋家会落到这个地步!”西门安大有慈悲之心的叹息道。
西门安本就是一个洁身高义之士,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不屑与阴谋权术,才沦落到繁阳这个小小的城邑里养老赋闲。秦梦能理解西门安这种舍己忧人的心结。
秦梦劝慰西门安道:“晋布不除,老师身上的污名又何以洗刷?晋布不死,百姓又何能过上安定的日子?晋布不除,不知有多少如花姑娘惨遭蹂躏致死?晋布不除,小子和老师哪有会站在这里相谈?晋布不除,豆蛋豆小妹大仇如何的报?
小子也想光明正大除之而后快,但苦于晋家势大,就连信陵君都要让上三分,小子就是天纵之才也无处着力!其实这也样做并非小人之举,高人曾教导小子,大阴孕大阳,用谋略行仁义之事,就连至阳至正的圣人都会点头同意!老师您就莫要挂怀了”
随着奔命铁骑的离开,城外本已落定的黄土,没过多久再次扬起。左太史率领着浩浩荡荡的王命使团来到了繁阳城下。见到前来相迎的西门安颇为意外。大门两侧迎接的人群里,左襄见到女儿左清,眼睛红红的,暗自流泪。左襄素以为女儿顽劣骄横,没想到今日如此柔情。
城内到处载歌载舞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人们排成长龙有序的登记姓名领取钱粮,使团对此甚是莫名其妙。问出了和公子魏牟一样的问题:“晋布去哪了?”
西门安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晋布掌管繁阳不到半月,城里民怨沸腾,天生异象,金龙现身,王母下凡,老树自焚,鸟雀喊冤,蚂蚁诅咒,更意想不到是今晨城中民变!全城上下一片大乱,晋布不知所踪,老夫别被百姓从家中请出来主持城中事宜!”
西门安将左太史一行带到城中大牢,借以询问没来得及逃脱的晋布亲信甲士,来验证所说非虚。牢房里的晋布亲信甲士们,经历过种种的异象后,深信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的诅咒。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所讲比西门安所说更为详细。
甲士们将此次民变的原因归咎于晋布指使小舅子掳掠无辜百姓获利,万万想不到晋主婿的目的是投向秦国。甲士们纷纷表白忠于魏王,从不曾有过背主叛逃的心思,大骂蛤蟆校尉串通秦国商人操控奴隶价钱,又高价出货,接着将他们灌醉,带着千人的奴隶叛逃而走。
左太史盘查了很多人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令他不解的是秦国商人为何不在奴隶暴跌之后大量收购呢?而晋布为何只要那千人的燕国战俘,而不要繁阳城里的其他奴隶呢?
西门安插口道:“苍天有眼,晋布所谋,提前泄露,城中甲士也都听闻晋布欲要投秦,自不会随他前去。晋布无奈,只能趁着使团未到之时,阴谋未败之际,将家中资财和一部分燕国的奴隶悉数运走,等到第二天如能联络上其父的旧部共同出走秦国,到时便可强掳繁阳城中百姓。
不过晋布万没有想到,城中不愿做秦国奴隶的百姓,忍无可忍之下聚集生乱,烧了守备府,将欲出逃的他堵在了城里。晋布幸得手下奴仆拼命搭救,这才逃出城外,不知所踪!”
西门安接过秦梦所递来的包袱向众人打开展示道:“晋布欲要逃走时,被百姓截获的包袱,里面是秦国内府的金锭,多达五十金,据老夫所知这些若非秦王亲信不可得!”
众大夫们拿起金锭,仔细端详。墙倒众人推,晋布已完,晋布一党更不足虑,众人断言这就是晋布背主卖国所获贿赂,声讨晋布过往所作禽兽不如的行径。左襄接过话道:“晋布恶行罄竹难书,不过这些金子,是否就是秦人所贿,不可妄下结论,我等交与魏王让君上断定吧!”
秦梦站立在西门安身后,听闻左襄所言,观其色,只见他双眉紧皱,脸上多有迷惑之意。秦梦甚是佩服左太史的禀公直断,心中厌恶晋布但也并未人云亦云落井下石。一切都是西门安据百姓之口所说,到底晋布有没有投秦,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实的证据。
这些细枝末节的疑虑很快就在左太史心里消失了。魏公子魏牟的奔命斥候来报,有人见到晋布带伤进入了安阳城秦军大营。
左太史这才悠悠长叹一声道:“自秦国周军之胜,华军之胜,长平之胜后,秦国大有一气吞并天下之势。幸亏秦君接连驾崩,才延缓他们东进的步伐,不过新君子楚即立,便吞并了东周国,大有席卷天下之意,有心之人也开始为后路谋划。
秦国如今地多人稀,最缺少耕种土地的百姓,秦国大商人四处奔走只为索买奴隶。晋布之流也不例外,想为秦国新君献上一份投诚的厚礼,便想将繁阳城中百姓悉数掠去秦地,一为获利,二为示好。老夫以为晋家也是肱骨之臣,断不会做出所此之事,看来老夫看走眼了。”
身后朝中大佬,御史言官,听闻不禁唏嘘长叹,新即位的秦君大有囊括四海之意。秦国周军之胜,是洛阳伊阙龙门之战,斩首韩魏二十四万之众。华军之胜,即华阳之战,斩首赵魏十五万之众。长平之胜,即白起斩杀赵军四十五之众。三战之胜奠定了秦国统一天下的基石,东方六国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左太史最后总结道:“百姓如水,柔弱无形,一旦汇集起来,将会形成淹没一切的大浪洪流。晋布为其父之死心生怨恨,早有暗投秦人之意。晋布所为咎由自取,辜负大王。既然事情都已清楚明了,我等明日就可回大梁,向大王禀告这里的实情!”
秦梦听完左太史所说,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此事终于告一段落。看来晋布这顶叛国投敌的帽子被扣定了,公子魏牟接下来会更加忙碌,四处奔命接收所有晋家控制的兵权。那晋帛妃也为被打入冷公,不知魏王喜爱的龙阳君会不会也会受到殃及?
左太史并未和左清一叙父女之情,晋布投敌,事关重大,连夜和使团商量如何书写奏疏,禀告魏王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第二日天未亮便带着一干囚犯,挥别西门安,率使团返回大梁。西门安叹道:“此去朝中,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晨霞绯红,干净透亮的蓝天,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田氏庄上喧闹非凡。秦梦将朱万以及所有田家庄上的孩子们从唐家庄接了回来。在田家待客的大房里,最尊贵的正位,侯赢当仁不让的坐着,和西门安相谈甚欢。薛公毛公大口的饮酒。唐秉,崔广,吴实,周术,汲泽不知在争论何事,个个面红耳赤。田氏刘黄向王木匠敬酒感谢。樊大同由于伤势加重,不得不和朱万躺在厢房,艳羡的听着隔壁的喧闹。
樊大同的四大弟子,正在宰杀一口大肥猪,田家的妇人们也忙活着做田家的招牌吃食:田氏蒸馍和樊氏罐肠,来招待这些出手相助的贵客们。
三位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正在灶台前围着一个少年小子,央求着:“再煎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