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谁也说服不了谁
楼上,主卧。
黎俏伫在环景落地窗前,双手环着臂膀,眉眼清淡地望着南洋山出神。
商郁大概是偏执症状发作,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回来的途中他无端地沉默了一路,即便陪着她回到卧室躺了一会,神经依旧没有松懈。
他几次三番看着她的小腹欲言又止,都被她讨巧地转移了话题。
黎俏轻声叹气,搓了下额头,拿出手机翻开了通讯录。
稍顷,她找到了一个号码便拨了出去。
“小黎?”傅律亭接到黎俏的电话很是惊讶,连语调都拔高了不少。
黎俏没有浪费时间寒暄,垂眸看着自己的小腹,“傅师兄,帮我约一个附属医院妇产科的专家,要信得过的。”
傅律亭先是‘啊’了一声,又赶忙说道:“我大学导师的老婆就是妇产科主任,每周都会坐诊,我问问她出诊的时间,一会微信告诉你?”
“好,多谢。”
挂了电话,黎俏有些心烦。
妇产医学不是她擅长的领域,顶多是略懂尝试,但如何控制孕吐,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以商郁偏执的性格,若是亲眼看见她呕吐不止,很可能她担心的事就会成真。
黎俏垂下手抚摸着小腹,皱着眉嘀咕,“消停点,别惹你爸生气。”
还没成型的人类幼崽:“……”
不刻,黎俏的手机再度响了,来电人是贺琛。
几句简短的交流过后,黎俏便披上外套离开了主卧。
初冬的南洋山温度比市中心更显森寒。
泛黄的草坪深处,黎俏和贺琛并肩向前踱步,两人边走边聊,彼此的表情都很平静。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他们折回客厅,贺琛昂首示意她上楼,末了,又低声叮咛,“弟妹,想好了告诉我。”
黎俏垂了垂眸,“好。”
……
当晚,宗湛和贺琛离开后,黎俏坐在餐厅小口喝着粥,商郁坐在她对面,偶尔分神看着她。
对于黎俏来讲,她头一次觉得吃饭也变成了技术活。
一边压抑着反胃,还要佯装镇定的喝粥。
来势汹汹的孕吐,总是在饭桌上发作。
她尽可能表现的自然,手掌悄悄按压胃部,企图能缓解反胃的症状。
一小碗粥,黎俏喝了十分钟。
强大的忍耐力让她硬生生压下了孕吐,连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黎俏滚了滚嗓子,放下汤匙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难受?”商郁听到她的叹气声,抬眸之际,眼底波澜四起。
“没有,吃饱了。”黎俏单手支着额头,神态自若地挑起话头,“宗湛来南洋找谁?”
商郁低眸看着桌上的饭菜,薄唇抿了抿,“席萝。”
黎俏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原本已经压下去的孕吐,再次汹涌来袭。
终究这一次,她忍不住了。
黎俏放下杯子疾步走出了餐厅。
“俏俏!”
商郁丢下筷子就追了出去,隔壁的客卫,房门紧闭被黎俏上了锁。
公馆降噪隔音设置都很完善,商郁被挡在门外,却依然能听到黎俏的呕吐声。
他俊脸阴沉的能滴出墨来,喉结起伏的频率也彻底乱了。
黎俏绝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孕吐时的样子,与形象无关,单纯不想让他看见。
奈何,他是商郁。
也就十几秒的时间,三声枪响崩碎了客卫的金属门锁。
男人携着满身煞气踹开门,丢下手枪,一瞬不瞬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黎俏。
明晃晃的灯光也化不开他眼里浓稠的阴郁,商郁阔步走来,俯身,单膝着地,搂着黎俏的肩膀冷声对门外吩咐,“水。”
落雨最先回过神,连忙跑去餐厅倒水。
流云和望月视线交汇,两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感受着自己老大无声却灼人的气场。
黎俏方才喝的粥,全吐了。
生理性的呕吐让她眼角泛湿,不断的干呕连话都说不出来。
黎俏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挣扎着想按下冲水键。
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将她箍在怀里,声音沙哑的模糊,“俏俏,我们去医院,不生了……”
他见不得黎俏这个样子。
虚弱的跪在地上,吐得说不出话,明媚的脸颊惨白如纸,连那双清澈的小鹿眼都噙满了热泪。
黎俏的孕吐是最严重的一种,大概类似于怀孕剧吐的症状。
生理性的难受并不会动摇她的想法,但商郁的话,却让她僵住了。
黎俏胃部挛缩,干呕着摇头,“要……生……”
商郁深邃的双眸赤红一片,紧贴着黎俏的脊背,甚至能察觉到她因为呕吐而微微颤栗的脊背。
男人单手捧着她的脸,擦拭着她的嘴角,“不需要,我有你就够了。”
黎俏眼角湿润,捏住他的手腕,目光无比坚定,“我、要。”
这时,落雨送来一杯水,满眼不忍地看着黎俏,“夫人……”
“出去。”商郁就那么抱着黎俏,冷冽地开腔,暗红的眸令人心生骇意。
落雨弯了弯腰,把水杯放下旁边的洗手台上,转身回到门外,心里五味杂陈。
商郁低下头,一字一顿,“我们不生了,打掉他。”
黎俏平复着呼吸,抿着嘴字正腔圆,“不行。”
商郁双手紧紧捧住她的脸,眼睛越来越红,“听话,他不值……”
“你值得。”黎俏闭了闭眼,埋头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腿麻了。”
商郁没动,胸膛里横冲直撞的情绪几乎让他产生了难以自控的阴戾。
这种时候,他和黎俏,谁都说服不了谁。
除非,服软撒娇。
比如此刻,黎俏直觉商郁的偏执症要发作,她环住他的脖颈,用汗湿的脑门蹭了蹭他的下颚,“地面好凉。”
下一秒,男人抱着她站了起来。
心情沉重的三助手:“……”
黎俏撇开头,探出手想拿水杯,然而她的指尖刚碰到杯子,商郁却抱着她往门外走去。
惯性使然,她手指一错,水杯倾倒在台面上,滚了一圈,掉落摔得粉碎。
黎俏趴在他的肩头看着粉碎的水晶杯,叹息着搂紧了他的脖子,“孕吐不是病,以后会好的。”
第827章:妊娠剧吐
夜里七点半,南洋皇家私立医院。
商郁一路无话,任凭黎俏如何撒娇,还是被强行带来了医院。
停车场,黎俏目光微凉,神色复杂地看向商郁,抿了抿唇,又移开了视线。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对商郁情绪的掌控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炉火纯青。
至少在今晚,他始终没有妥协过。
黎俏蜷起手指,面无表情地望着医院大楼,揣摩不透商郁的用意。
前排落雨一声不吭地打开了自动门,侧身回头,欲言又止。
冷风吹进车厢,黎俏一动不动。
商郁缓缓抬起眼皮,完美的轮廓被路灯照得半明半暗,他薄唇抿着,抬手整理好黎俏掉落在腰后的毛毯,随即揽着她的腰将人带出了车厢。
黎俏有些抗拒,一阵风拂过,碎发遮住了她低垂的眉眼,“进去干什么?”
检查还是堕胎?
她语气平淡,细细辨别又不难听出一丝僵硬。
商郁牵住她的手,向来温热的掌心略显得冰凉潮湿。
黎俏心一酸,他似乎比她还煎熬,心里很不是滋味,声音也软了几度,“我们回家?”
商郁滚着喉结,摸了摸她的头,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随即脚步沉稳地走向了医院大楼。
黎俏揪着他的衬衫,拧着眉,俏脸渐渐沉了,“你说句话。”
这个孩子是他想要的,在最不合时宜的时间来了,她也愿意留下。
她很清楚不能和偏执症的男人讲道理,可商郁一言不发抱着她往医院走,黎俏罕见地有些心慌。
如果他执意不要这个孩子,那她……
黎俏别开脸,逡巡着四周的出入口,如果他心意已决,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刚才商郁抱着她出门,她连着手机都没带,找帮手不现实了,眼下还是靠自己吧。
电梯,黎俏悄然观察医院的动线图,寻找着最合适的路线,两人零交流,除了偶尔的目光交汇,谁都没有打破这样诡异的沉默。
落雨和流云站在他们身后不敢出声,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轿厢里气氛格外的压抑。
电梯门开,黎俏心下一紧,连四肢都绷紧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一会被按在产床上堕胎的一幕……
妇产科越来越近,黎俏浑身都写满了抵触,她微微仰身,语调低哑,“放我下来。”
“别动。”商郁终于说话了,声音却比她还沉哑。
同一时间,以院长常荣为首的医生从检查室鱼贯而出。
各个如临大敌般望着他们。
“衍爷,都准备好了。”体态微胖的常荣,面色极其严肃地弯了弯腰,并指挥七八名医生让开夹道,“这边请。”
检查室,商郁把她放在床上,俯身用拇指描绘着她的眉眼,“先做检查。”
黎俏冷着脸反问,“然后?”
检查什么?检查之后又要干什么?
她摸不清商郁的意图,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他言听计从。
有些事,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黎俏刚支起上半身,肩膀就被男人按住了,他弯腰埋首在她的耳边,“检查完我们就回家。”
随即商郁递给常荣一个眼神,顷刻间七八名妇产医生全部围了过来。
……
检查期间,商郁离开了病房。
黎俏算不上多配合,但也并未表现出太明显的抗拒。
医疗室的器械她观察过,没有堕胎常见的工具和设备。
可这并不代表商郁打消了念头。
半小时的检查,各种抽血化验和B超检测,妇产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黎俏患有妊娠剧吐的症状。
隔壁办公室。
商郁伫在窗前,面部线条依旧没有松弛,冷峻的气息生人勿近。
流云在他背后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试探地开口,“老大,夫人的症状说不定用药能缓解,况且打胎也伤身体,不比孕吐来的轻松。”
男人依旧沉默不语,插在裤袋里的双手微微攥紧,眼底暗影沉沉。
没一会,常荣敲门而入,把孕检结果汇报出来,并补充道:“衍爷,妊娠剧吐的症状因人而异,目前没有特别有效的缓解方法,太严重的话只能考虑静脉注射,以防脱水和电解质紊乱。”
“她呢?”
常荣将报告单递给商郁,“说是去洗手间了。”
……
黎俏不见了,借口去洗手间,便再也没回检查室。
商郁命人去找,却一无所获。
以黎俏的能耐,想躲开监控悄无声息地离开医院,并不是什么难事。
商郁面无表情的厉害,眉眼铺满了阴翳,走进电梯前,他睨着常荣,冷冽地吩咐,“抹掉今天所有的检查记录。”
常荣不敢大意,连声点头,“衍爷放心,我亲自操作。”
商郁找不到黎俏,整个医院都没有。
他大步流星地往停车场走去,满身低气压令人望而生畏。
流云和落雨也急得不行,两人在商郁身后谏言,“老大,要不我们分头去黎家和汤溪园找找?”
黎俏不是个任性的人,可她一旦动了手段掩盖行踪,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眼下,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商郁薄唇紧抿,气场越来越压抑,“派暗堂……”
话未落,他便顿住了步伐。
皎月当空,婆娑的月影下,黎俏的身影赫然入目,她肩头披着小毛毯,靠着车机盖漫不经心地仰头赏月。
听到脚步声,她偏头瞥了一眼,尔后继续望天。
商郁高高悬起的心,瞬间落了地。
两人相距不过几米的距离,他迟迟未动,目光藏满了复杂的情绪。
黎俏裹紧身上的小毛毯,仰头的动作能清晰地看到她瘦削的颈部线条。
商郁走来,强健的手臂拥她入怀,他低头,俊脸埋在她的脸侧,“怎么不等我?”
“怕你让我打胎。”黎俏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平静地开腔。
商郁收紧臂弯,侧首亲了亲她冰凉的脸颊,沙哑的嗓音惊现一丝微不可觉的颤抖,“不打,你想要我们就留着。”
哪怕他对这个孩子再没有任何期待,他也只能向她妥协。
黎俏隐隐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扯唇道:“那回家吧。”
第828章:借钱
第二天,清早六点。
黎俏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主卧。
她走后,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望着她轻轻关上的房门,眸底是浓墨的黑。
昨夜回来,他们有意回避怀孕这件事,各自忙完便相拥入眠。
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又好像中间隔了道无形的屏障。
客厅,落雨正在打电话,蓦地看到黎俏,很惊讶地捂住听筒,“夫人,起这么早?”
黎俏眼角带着淡淡的倦意,扯了扯唇,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她要出门。
落雨掐断电话,匆匆跟上黎俏的脚步,“我去开车。”
黎俏头也不回地拾级而下,“我去办点事,不用跟着我。”
“我陪您吧。”落雨顿步,面露难色。
黎俏从肩头挥了挥手,转眼开上奔驰大G就离开了公馆。
……
不到七点,黎俏出现在南洋附属医院的楼下。
傅律亭比她到的早,看到黎俏,他便笑着上前打招呼,“小黎,师母很快就来,让我们先去候诊室等她。”
黎俏神色淡淡地点头,“麻烦了。”
“这算上什么麻烦?”傅律亭端详着她的眉眼,“师母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她今天的号都挂满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起早过来。”
傅律亭的师母,在附属医院的口碑极好,年过六旬的老太太,退休后又被医院返聘回来继续坐诊。
七点半左右,老太太出现在候诊室。
傅律亭为她们做了简单的介绍,随即就出门回避。
八点,老太太要开诊了,黎俏也不紧不慢地和她道别。
临出门前,她在诊疗台笑呵呵地说道:“小姑娘,放松心情,别太紧张。按照我说的方法回去试试,如果剧吐的症状没有缓解,你再来找我。”
“好,谢谢。”
门外走廊,傅律亭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手里还拿着一份外科就诊记录本时不时翻看着。
“傅师兄。”
傅律亭抬头,瞥了眼候诊室,“怎么样?师母有没有好的建议?”
黎俏弯了弯唇,“有,我会回去试试。”
“那你……”傅律亭欲言又止,想了想措辞,才继续道:“衍爷没陪你一起过来?”
黎俏怀孕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人跑来医院咨询,商少衍干嘛呢?!
“嗯。”黎俏偏头应了一声,“我今天的就诊记录,帮我抹掉。”
傅律亭心知她不愿多说,便朝着电梯的方向努努嘴,“好,我没给你挂号,至于师母那边我会和她说的。走吧,我送你下楼。”
……
九点,黎俏拎着一袋食物去了东郊汤溪园别墅。
她心烦意乱,眉眼挂满了烦躁。
两袋子的食物,有刚买的小笼包和豆浆,还有新鲜蔬菜和鸡蛋。
没有商郁的地方,她倒是随心所欲的很。
打开小笼包的袋子,低头嗅了嗅,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往嘴里塞了一个。
反胃的感觉袭来,但没有昨晚那么汹涌。
黎俏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包子皮,低头瞅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冷飕飕的。
这小崽子是不是故意和商郁作对?
黎俏扔掉了肉馅,小口小口吃完一个包子皮,虽然持续反胃,倒是没吐。
不一会,她喝了点豆浆,拎着一袋子食材去了厨房。
但愿老太太和她说的法子有用。
一整个上午,黎俏就在汤溪园的别墅里忙前忙后,临近晌午,琉璃台边的手机蹦进来几条微信。
黎俏擦了擦手,打开聊天框,是唐弋婷发来的七连表情包。
不等她回复,电话直接响了。
黎俏按下接听,并打开了免提。
唐弋婷的大嗓门瞬间立体环绕在整个厨房,“俏俏!你在哪儿啊?!你还记不记得南洋医大的唐家小婷?”
黎俏叉起一块菠萝,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块,“记得。”
“有没有空和唐家小婷见个面?”
黎俏咽下菠萝,咂了咂嘴,“汤溪园,过来吧。”
唐弋婷嚎了一嗓子,“嗷,给我发个定位,马上到。”
结束通话后,黎俏又翻了翻微信记录,她和唐弋婷上次联系还是去英帝之前,听说她已经进了自家企业开始工作了。
黎俏抿唇放下手机,看着手边的稀粥和鸡蛋汤,试探地喝了一小口。
嗯,味道不咋地,但是没吐。
老太太的方法还挺管用的。
……
中午十二点,唐弋婷开着粉红色小跑来了汤溪园,进门就看着厨房里的黎俏,顿时目瞪口呆,“你、在、做、饭?”
黎俏端着一碗山楂水,面不改色地往嘴里送,“嗯,随便做做。”
然后,唐弋婷的表情就从惊讶再转变为同情,小步挪到黎俏跟前,拉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俏俏,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别这么委屈自己,我这有张卡……”
单纯为了缓解孕吐下厨试验的黎俏:“……”
她放下山楂水,缓了两秒,把唐弋婷那张卡推了回去,“想多了。你找我有事?”
唐弋婷将信将疑,扫着桌上清汤寡水的鸡蛋汤和小米粥,这得困难成什么样了,一点油星都没有。
“俏俏,你别跟我客气……”
黎俏靠着琉璃台,淡淡地瞅着她。
三秒后,唐弋婷收起了银行卡,语出惊人,“那你借我点钱吧。”
也是神转折了。
黎俏搓着脑门,抬起眼皮睨着她,“多少?”
唐弋婷试探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她想说,三百万行不行。
黎俏扬了下眉梢,“三千万?”
在她的印象中,唐弋婷不缺钱,唐家小千金,每个月都能领取到家族信托基金最少五百万的额度。
她张嘴借钱,这还是头一回。
唐弋婷清了清嗓子,“方、方便吗?”
黎俏瞥她一眼,拿过手机就进入了网上银行。
唐弋婷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低声解释道:“我半年后还你,主要是我现在周转不开,年利率按照……”
“不用。”黎俏把钱转入了唐弋婷的私人账户,并打断了她,“不够再跟我说。”
转账完成,唐弋婷的手机也收到了银行的入账提醒。
她看着三千万的金额,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第829章:她要什么,他都给
唐弋婷来去匆匆,出了门,就给她父亲唐南礼打了通电话。
“爸,我筹到了三千万,一会我去趟二手车行,我这辆车还能抵押五十万,不管够不够,你先拿去用。”
唐家自上个月开始,突然发生了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作为南洋五巨头,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若长时间资金短缺,后果难以想象。
五巨头即便有生意往来,可公司经营全凭各家本领。
要是熬不过去,唐家恐怕要缺席五巨头了。
……
午后,黎俏睡醒一觉便从汤溪园别墅离开。
途中遇到红灯,她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商郁的电话。
响铃半分钟,无人接听。
黎俏皱了皱眉,又给落雨打了一个,“少衍呢?”
落雨站在客厅看了看楼梯口,语气晦涩地道:“老大还没下楼。”
“没下楼?”
“您走后到现在,老大一直在主卧,也不让我们进去。”落雨低声解释,随即又问道:“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
黎俏捏紧方向盘,“马上。”
掐了电话,在绿灯亮起的瞬间,她一脚油门踩下去,直奔公馆。
半小时,黎俏出现在公馆客厅,落雨也很快走了过来。
黎俏凝眉问她:“他没下楼也没吃饭?”
落雨摇头,“早上十点,流云去敲了门,但老大一直没下来。”
黎俏望着旋梯,了然地点头,“让厨房把饭菜热好,再做一份鸡蛋汤,不要放油。”
“好的。”
主卧门前,黎俏试探着拧了下把手,门开了。
她推门而入,抬起头不禁眯了下眸。
主卧所有的窗帘都没有升起,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外面的冬日暖阳。
昏黑的光线让黎俏有些不适应,好几秒才在右侧的躺椅上找到了商郁的身影。
他光着上半身,只穿着睡裤孤身躺着,小臂搭着额头,脸颊偏向了另一侧。
“滚出去。”商郁没有睁开眼,阴沉的丢出了三个字。
黎俏随手关门,徐步走到了男人的身边蹲下。
她伸手戳了下他的胸膛,“让谁滚?”
商郁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黎俏笑笑,掌心贴着他的胸口,探身向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意在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但商郁却扣住她的后脑,把她按在怀里霸道地加深了这个吻。
从浅尝辄止到深入索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内心焦躁的因子。
不到一分钟,黎俏便挣扎着往后退。
不是不想亲,主要是姿势太累人了。
商郁很顺从地结束了深吻,搂着她放到腿上,埋脸在她的脖颈处一下一下浅酌。
他呼吸很急促,胸膛不断起伏,紧紧勒着她的后腰,哑声开腔:“去哪儿了?”
“医院。”黎俏有问必答,纤细的手指上下抚摸着他的脊背,“找个熟人问了治疗孕吐的偏方,一会陪我试试?”
商郁没说话,含着她的耳垂轻轻舔吻。
然后,黎俏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了。
昨晚回来,他们都有意回避怀孕和孕吐这件事。
许是心结还在,他的行为举止略微有些失控。
黎俏尽可能地保持冷静,摸了摸他的脸,“下楼吃饭?”
“嗯。”男人嘴上应着,但是实际行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黎俏单手撑着他的肩膀,却推不开。
她被商郁禁锢在怀里,行动受阻,感官也在漆黑的主卧里逐渐被放大。
黎俏不是拒绝他的求欢,而是怀孕初期,三个月内,不适宜同房。
“你等等……”
她气息不稳地往旁边躲了躲,浑身着火了似的。
孕期雌性激素上升,她本身就很难抗拒这样的亲密。
商郁湿濡的吻从她的脖颈一路下滑,粗粝的手指也探进了她的衣角。
短短几分钟,黎俏放弃了抵抗。
空气中都是男人身上浓烈的荷.尔蒙味道。
转眼,他停下了动作。
黎俏的手指插进他的短发中,目光迷离地看着商郁,
男人仰头啄了下她的唇角,掌心摸着她的发丝,“去吃饭。”
黎俏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襟,什么都没发生,唯独脖子和胸前多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草莓。
她叹了口气,垂眸往男人身下瞥了一眼,默默伸出了手,“给……”
亲密行为必定是两性关系中最好的良药。
奈何她孕初期身体不允许。
一场孕吐引起的小风波,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太在意。
他是,她也是。
……
十分钟后,商郁抱着黎俏在躺椅上平复呼吸。
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脑门,偶尔亲两下,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强劲而有力。
“昨晚避开监控去了停车场……”商郁低眸看着她红润的脸颊,拇指沿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挲,“是想一个人走?”
黎俏甩了甩抽筋的右手,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弯了弯唇,“没有,我连手机都没带,能走去哪儿。”
“带了手机就能走?”
黎俏闭了闭眼,轻声戏谑,“嗯,也许吧。”
商郁的手臂明显僵了一下,不等他开口,黎俏又浅笑补充,“带了手机的话,我可能会先回家,你昨晚一声不吭的抱我去医院,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男人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脑袋,良久才怅然地叹息,“你想留下他,我怎么会不答应。”
他的原则和底线,向来以黎俏为主。
她要什么,他都给。
黎俏在他怀里抬起头,微微一笑,“那陪我去吃饭,正好试试偏方管不管用。”
商郁目光深邃,喉结滚了滚,“好。”
……
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精美的食物。
商郁和黎俏下楼,途径拐角的客卫,黎俏注意到昨晚被他开枪打坏的门锁,撇了下嘴角,“下次别冲动。”
男人瞧见她凝神的目光,薄唇牵起淡淡的弧度,“以后不要锁门。”
黎俏瞅他一眼,妥协地点头,“知道了。”
两人在桌前坐下,黎俏看着自己面前的鸡蛋汤,拿着汤匙搅了搅,很自然地喝了一口。
商郁没动筷,深邃的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黎俏自顾自地喝了几口,抬起眼皮,扬眉道:“不要看我,吃饭。”
第830章:别手软
商郁目光沉沉地观察着黎俏,见她确实没有再发生孕吐反应,这才拾起碗筷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
妊娠剧吐的症状,被黎俏隐藏的很好。
商郁再担心,终究不可能每天都和她寸步不离。
时间悄悄流逝,就这样过了两天,黎俏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这天上午,黎俏接到了贺琛的电话。
两人约好时间,她便准备去城西葡银赌场。
落雨开车护送,途中,律师齐南怀打来电话。
“遗嘱分割案下周一十点开庭,你大姨昨天提交了不公开审理的申请,法庭已经同意了。”
黎俏靠着椅背,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嗯。”
齐南怀安静了两秒,似乎在翻阅资料,“我听原告律师的意思,你大姨也不准备出庭,等我参加完庭审,再跟你说结果吧。”
“麻烦了。”
齐南怀笑了一声,“客气什么,你小舅正在我这儿喝茶,要不要和他聊两句?”
段元辉瞥着齐南怀,起身隔着桌子夺走了他的手机,“俏俏,是我,家里这些破事你甭操心……”
……
过了四十分钟,葡银赌场。
黎俏从后门去了楼上的办公室。
白天的赌场很安静,贵宾厅里也只有少数的赌客在玩纸牌。
贺琛斜倚着门框,看着黎俏走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少衍虐待你了?”
落雨低声唤了句琛哥,眼神瞟着黎俏,“夫人,我在门外等。”
黎俏点头,跟着贺琛进了办公室,房间里的空气很清新,也没了往日的烟雾缭绕。
“少衍发作了?”贺琛入座老板台,下意识想拿烟盒,但动作一顿,顺手拿起一块薄荷糖丢进了嘴里。
黎俏在他对面叠起双腿,低头摸了摸指甲,“差一点。”
贺琛审视着她愈发尖细的下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了她面前,“要不要二选一?”
黎俏坐着没动,睨着桌上黑色的盒子,垂眸摇头,“没必要。”
“我就知道!”贺琛挑起剑眉,哂笑,“我不是不相信少衍,但你现在的情况,一旦他真的发作,你想过后果么?”
黎俏懒懒地抬起眼皮,手指灵活地挑开盒盖,里面是麻醉针。
她看着贺琛,扭开脸看向窗外,“不需要想,任何后果,我都承担得起。”
贺琛斜她一眼,“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有自信。”
黎俏收回目光,平静地眸子望着老板台后面的贺琛,“他也比我们想象的更理智。”
“弟妹,理智不代表他不会发作。”贺琛向前探身,臂弯叠在一起直视着黎俏,“少衍现在还能控制自己,那是因为你的症状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这个孩子,但你得知道,孩子能治愈他,也能毁了他。萧夫人那件事就算过去了,对他的影响也一直都在。
假如你和孩子出了任何意外,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我猜到了你不会同意我的建议,所以……麻醉针收下,一旦他的狂躁症发作,别手软,给他用。”
第831章:狗粮管饱
黎俏瞥着那盒麻醉针,“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
贺琛用骨节磕了磕桌子,“总比他伤了你,再追悔莫及的好。”
黎俏挑了挑眉,“谢了。”
不到二十分钟,黎俏便带上麻醉针离开了葡银地下赌场。
贺琛送她们离开,站在回廊下点了根烟,狭长的目光深邃而悠远。
车上,黎俏看着麻醉针,撇撇嘴,便随手丢进了副驾驶的储物盒里。
落雨分神看了她一眼,“夫人,回公馆还是去公司?”
“先去基金公司。”黎俏放倒座椅,神色倦懒地闭目养神。
……
席萝见到黎俏的时候,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她拿着纸巾擦嘴,上下扫视着黎俏,“怎么瘦成这样了?”
黎俏顶开椅子坐下,纤细的双腿在身前叠起,“艾博的事解决了?”
席萝的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缓了几秒才说道:“东西已经交出去了,还没启动调查,众议院的办事效率实在没法恭维。”
“公司最近有没有出差安排?”黎俏耷拉着眼角,语气不紧不慢。
席萝一言难尽地瞅着她,“干嘛?瘦成这个鸟样了,你还想出差?”
黎俏漫不经心地弯唇,“有什么不可以?”
席萝眯了眯眸,又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小朋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嗯,所以别多问。”
席萝:“……”
她嗤了一声,按下内线叫来了自己的助理,按照日程安排,下月初基金公司参与的并购案要进行二次谈判。
地点:缅国首都,内比。
席萝深知黎俏在缅国的地位,摸了摸下巴,调侃道:“去缅国的话,你家衍爷是不是也要一起?”
“不会。”黎俏仰头深呼吸,状态看起来很疲惫,“行程安排先算我一个,去不去待定。”
席萝靠着老板椅转了两下,笑吟吟地试探道:“你俩吵架了?”
不然这小孩怎么突然要出差?
并购案的谈判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
黎俏抿了抿唇,顺势起身,“走了。”
席萝并没挽留,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抄起手机毫无心理压力地打小报告,“大主教,忙着呢?”
……
晌午,黎俏走进了衍皇一零一。
前几天因为她的孕吐,商郁的情绪始终没有得到有效的释放。
即便他看上去与平时无异,但每个深夜她半梦半醒地翻个身,耳边总能清晰地听到男人沙哑的问她是不是想吐。
黎俏心疼他,考虑过分房睡,可每次看到商郁清隽深邃的眉眼,她又不忍心打破现状。
办公室,商郁的桌上摆着浓香的黑咖啡,追风抱着一叠资料站在老板台对面欲言又止。
“还有事?”男人抬起头,冷峻的面孔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
追风往前凑了凑,耷拉着脑袋,“老大,你看我头发是不是白了?”
商郁拿着钢笔继续签字,合上文件夹,睐他一眼,“有话直说。”
追风立马嬉皮笑脸,“我想申请休年……”
“叩叩叩——”
M。
追风暴躁了,磨着牙上前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滚蛋,有事晚点再来。”
门外是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的落雨。
而她身边站着双手插兜神情自若的黎俏。
落雨抹了把脸,伸手揪着追风的衣襟就往外拽,“你来。”
“卧槽卧槽,落雨你要干什么?”追风单手抱着资料,挣脱不开落雨的钳制,连拖带拽地被推进了隔壁的会议室。
黎俏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直视着商郁逐渐柔和的眉眼,“打扰你了?”
“不打扰。”男人放下钢笔,对她招了招手,“怎么不在家休息?”
黎俏绕过大班台,很自然地拉开他的臂弯,沉腰坐在了商郁的腿上,“反正也闲着,出来透透气。”
她侧身靠着商郁,含笑低眸,“周末陪我去一趟外公家?”
男人微微仰头,吮了下她的唇角,“好。”
“我说,这好歹是办公室,你们是不是稍微克制一下?”不待商郁加深这个吻,右前方的休息室门口,宗湛调侃的声音徐徐传来。
黎俏下意识想从商郁的怀里站起来,男人却收紧了臂弯,并斜睨着宗湛,“你该走了。”
宗湛短促地笑了一声,闲庭信步地走到休息区坐下,叠起腿,悠哉地道:“走可以,你先告诉我,那女人刚才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那女人?
黎俏稍稍侧身,若有所思地睨着商郁,“席萝?”
男人勾了勾薄唇,掌心在她后脑上轻抚,“嗯,找我帮忙。”
“哦。”黎俏没多想,淡淡地应了一声。
最近英帝那边很安静,不论是柴尔曼还是二王储,在热搜事件之后,似乎进入了蛰伏期。
宗湛眯了眯眸,对于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帮什么忙?就算想解决缅国的麻烦事,她找弟妹不是更合适。”
嗯,黎俏听出来了,话里有话呢。
她左顾右盼,视线在宗湛和商郁之间来回穿梭。
席萝在缅国遇到了麻烦事,她还真不知道。
商郁安抚似的拍了拍黎俏的脊背,侧身打开老板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盒酸梅片,瞥了宗湛一眼,“你可以去问她。”
宗湛扬唇冷笑,垂眸看着小臂上的一道红肿牙印,席萝咬的。
前两天他特意制造了偶遇,本打算和席萝好好算账,结果那女人打不过就咬人,咬完撒腿就跑。
宗湛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在军部发号施令,头一回遇见席萝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
说她是好人吧,她也没干好事。
说她是个坏人,偏偏又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宗湛心思深,对于他和席萝的过节,没那么容易就翻篇。
这时,商郁环着黎俏,拧开盒盖从里面拿出酸梅片送到了黎俏的嘴里,动作娴熟又从容,仿佛做了千百遍。
宗湛支着脑门看着这一幕,哂笑着别开了脸。
反正早就习惯了这对夫妻的投喂方式,就是每次撒狗粮的时候,太他妈没有公德心。
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的往你脸上拍。
第832章:你们俩最近养生?
午饭,黎俏一行人去了水晶苑。
包厢里,宗湛和商郁坐在休憩区闲聊,黎俏嘴里含着酸梅片,低头坐在旁边发短信。
几条消息发出之后,电话响了。
她看了眼商郁,便起身出了门。
“夫人,已经四五天了,下议院一直没有回信,而且刚刚我尝试再次发送文件,发现那个邮箱显示已经注销。”
电话是成陌打来的,黎俏漫步来到后院,伫在日晷旁垂了垂眸,“文件有没有植入追踪程序?”
“有,目前追踪路径是空白,应该没有传播过。”
黎俏触摸着日晷的边缘,眉眼淡淡地说道:“把文件发给众议院所有的议员。”
成陌平波不惊地问道:“全部?”
“全部,直到有结果为止。”
结束通话后,黎俏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唇边酿出了一抹冷笑。
回了包厢,饭菜已经上桌。
黎俏刚坐下,对面的宗湛就拿着筷子敲了敲盘子,“你们俩最近养生?”
清蒸鱼、鸡蛋汤、蒸菠菜、烧豆腐……
宗湛看了一眼就觉得胃口全无。
商郁给黎俏夹了块鱼肉,见她细嚼慢咽地吃了进去,神色缓和了几分。
宗湛问了个寂寞,撇撇嘴吃了口豆腐,味同嚼蜡一般。
一顿饭,黎俏虽然吃得慢,但并未出现孕吐症状。
经过最近几天的观察,她和商郁都发现了一个规律。
只要不放油,就不会出现严重的孕吐反应。
她是不是怀了个和尚?
……
转眼,周五傍晚。
黎俏又在家里过了两天清闲日子,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她倒是能静下心来研究狂躁症的有效治疗方案。
这个时间,商郁还没回来。
黎俏看着邮件里的报告,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不经意地想到了贺琛前几天对她的建议,所谓的二选一,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邮件里的报告,针对狂躁症最有效的治疗办法,就是使用MECT疗法。
这是医学联盟通过诸多病例总结出的经验。
而贺琛给她的二选一,也包括MECT治疗。
另一个则是让她在孕吐严重期间避开和商郁接触,简言之就是短暂离开南洋。
黎俏撑着额头叹了口气,MECT治疗在国际上已经普遍通用,目前技术很成熟,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种方法进行干预。
身后传来声响,黎俏不动声色地关掉了邮箱,偏头一看,就见商郁走了进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黎俏边说边看屏幕,还不到六点半。
商郁应了一声,俯身撑着她的椅背,“在做什么?”
黎俏站起身,面不改色地回答:“刚和苏老四打了个电话。”
男人勾着她的肩,嗓音浑厚地问道:“明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暂时没有。”黎俏顺从地跟着他走出实验室,步入电梯,又问:“有事?”
商郁眸色深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带你去散心。”
黎俏点点头,欣然应允。
不多时,两人来到客厅,一阵浓郁的水果香漂浮在四周。
茶几上摆了四五个盘子,全是切好的水果。
黎俏坐下,拿起叉子吃了块菠萝,酸酸甜甜的口感让她舒服的眯起了眼。
客厅调暗的暖光灯给这一刻增添了少许居家的温馨。
要是没有半夜那通恼人的电话,黎俏倒是觉得平淡如水的生活还挺值得期待的。
白炎打来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一点钟。
黎俏已经睡着了,被震动声吵醒,她略显迷茫的睁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着莹白的光,黎俏眨了眨眼,语气不太友好,“说。”
白炎吹了口烟,笑得很欠揍,“哟,这么早就睡了?”
“不说挂了。”
黎俏有起床气,睡不饱的情况下脾气很暴躁。
白炎也没敢再挑战她的底线,开门见山地说道:“八月十二号那段监控,有眉目了。”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要不……你先睡觉,明早我再跟你说?”
“嘟嘟嘟——”
白炎看着手机目瞪口呆:“……”
这他妈啥脾气啊,说挂就挂?!
黎俏挂完电话,翻个身打算继续睡,闭眼迷糊了几秒,伸手摸了摸床,这才发现商郁不在。
床褥微凉,他应该离开很久了。
黎俏眨眨眼,很快清醒了几分,她回眸看着手机,皱了皱眉,眯着眼又回拨给白炎,“你说什么监控?”
那端,白炎仰头干了半瓶啤酒,咬牙切齿地道:“你下次再敢挂我电话,信不信我杀到南洋揍你?”
“哦,监控有什么眉目?”
白炎无奈,任何威逼利诱在炎盟K面前都约等于无。
他搓了搓短发,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人查了那年八月英帝统计局记录的所有逝者名单,排除病故和年迈的人,还有十一个是死于非命,要么抢劫,要么枪杀,要么跳楼……”
白炎缓了口气,“这十一个人,其中有三个是枪杀,基本信息还在调查中。”
黎俏起身靠着床头,眼底氤氲着淡淡的血丝,盯着墙角的夜灯思量了几秒,“病故的也算进去。”
“病故的将近百人,那几年英帝正好爆发了疯牛病。”白炎翻了翻统计局的人口名单,“你确定这些人也要查?”
黎俏拉高被子盖住半边脸,垂着眼角懒懒地反问,“如果是你杀了人,会让人查出来死者死于枪杀么?”
白炎从善如流地接话,“不会。”
“嗯,查吧。”
黎俏正准备再次挂断电话,白炎飞快地出声,“等等,我前两天听M说,你要来缅国出差?”
“她说你就信?”
黎俏蹙了下眉头,席萝是个行走的传声筒吧。
白炎意味深长地笑言,“我还是劝你来,说不定还能看一场好戏。”
“比如?”黎俏明显兴致缺缺,音调都没有起伏地随口一问。
白炎用舌尖顶了顶腮帮,毫无同情心地说道:“M几个月前去缅国出差,中途好像遇到了麻烦,她没跟我多说。
后来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她好像和国内的一个军官杠上了,当时两国军部正在友好演习,她把那名军官的作战指挥图给群发了……”
第833章:黑了系统
军官……
黎俏下意识就想到了宗湛。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某次席萝去缅国出差回来,确实说过遇到了小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以席萝狡猾的性格,群发人家的作战指挥图,像是她会干的事。
黎俏说了句会考虑便掐断了白炎的电话。
她出神了几秒,偏头看向无人的床畔,掀开被子就走出了主卧。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公馆各处都没有商郁的身影。
餐厅、书房、茶室都没有他。
黎俏途径客厅,无意间看了眼窗外,透过落地窗隐约瞧见了远处平台似乎站着一个人。
她走到窗前,仔细打量,浓墨的夜色之中,商郁孤身伫在原地,指尖燃着明明灭灭的烟头。
挂钟的指针已经走到了一点的位置,黎俏扯了扯睡袍的带子,转身准备回卧室等他。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外漏进来的壁灯恰好落在茶几上。
黎俏随意瞥过,水杯旁边的一个小药瓶映入眼帘。
药瓶上贴着暗黄色的标签,看着有些熟悉。
之前苏老四给她准备了不少医学联盟研发的孕妇维生素,就是这样的小药瓶。
黎俏目光顿了顿,她的维生素都被商郁放在了餐厅显眼的地方,这瓶是谁拿出来的?
她拿过药瓶借着厅外的壁灯看了看,三个字映入眼帘。
氯氮平。
标签是手写的,还有用法和用量。
是出自医学联盟的同款。
但黎俏一瞬不瞬地看着药瓶,手指力道逐渐失了控。
她回身望向窗外,眸光极其晦暗。
就这一眼的光景,她看到商郁掐了烟逐步走来,黎俏抿了抿唇,再次看着手里的药瓶,重新放到桌上,匆匆上了楼。
不多时,商郁回到主卧,特意去浴室洗了澡,带着满身的水汽躺在了黎俏的身边。
幽静的房间,黎俏呼吸均匀,轻轻翻了个身,指尖似无意地落在了男人的胳膊上。
触感,微凉。
商郁拉起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又偏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很快便睡着了。
凌晨四点,黎俏睁开了眼睛。
她的耳边是商郁的呼吸声,他睡得沉,一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昏黑的主卧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黎俏轻轻挪开了他的手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黎俏来到客厅,茶几的杯子还在,但药瓶不见了。
她顾盼四周,打开抽屉,一无所获,又找了客厅的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那瓶氯氮平。
黎俏思量了几秒,便去了商郁的书房。
三分钟后,她在老板台最下层的抽屉里,发现了十瓶氯氮平。
全都是同样的标签和药瓶。
黎俏呼吸凝滞,紧抿唇角拿出所有的药瓶,毫不迟疑地去了餐厅。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光景,黎俏重新把药瓶送进了书房,整齐地摆放好,转身就去了地下实验室。
凌晨四点半,澳国时间清早六点半,黎俏拨出了一通视频电话。
苏墨时正在刷牙,头发凌乱地看着手机,吐掉泡沫,惊奇地问道:“这个时间你没睡觉?”
“氯氮平是你给少衍的?”
黎俏直言不讳,眉眼间是少见的冷色和凝重。
苏墨时漱了漱口,瞬间浓眉紧皱,“什么?谁在服用氯氮平?衍爷?”
黎俏没回答,看出了苏墨时的狐疑和惊诧,脸色越来越冷。
“如果是我给的,我会告诉你。”苏墨时缓了缓神,安抚道:“先别急,是不是他自己买的?”
黎俏直接把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发了过去,“给我查,医学联盟谁给了他这个药。”
苏墨时打开照片,看到专属医学联盟的药瓶和标签,俊脸瞬时沉了,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好,我派人去查。”
黎俏眼角泛着暗红,从半夜一点到现在,她一直都没睡。
商郁太敏锐,只要她稍有动作,他就会惊醒。
她熬到了商郁深度睡眠的时间才敢小心翼翼地起床。
苏墨时不断观察着照片,向来和煦的脸庞也透着几分焦虑,“氯氮平这种药虽然能有效对抗狂躁症,但是副作用太大了。医学联盟很少会推荐狂躁症患者服用氯氮平,大多会使用碳酸锂。”
黎俏闭了闭眼,“药片我全都换成了维生素,查出来是谁给他的药,尽快告诉我。”
苏墨时点头说放心,透过视频打量着黎俏的眉眼,心知她动了怒,没再耽搁,挂了视频就安排助理去调查药品明细。
……
黎俏坐在实验室,看着桌上被她换掉的一堆氯氮平药片,终于明白为何商郁昨晚吃完药会去平台抽烟了。
氯氮平,治疗轻微狂躁症的药物。
但副作用极大,白细胞会减少,具有强大的镇定和催眠作用,并伴随嗜睡、恶心、食欲不振等症状。
她并不知道商郁是什么时候开始服用氯氮平的。
他去平台抽烟,回到房间又洗了冷水澡,全都是在对抗催眠的疗效。
黎俏拿起垃圾桶把所有的药片全部丢进去,眼底戾气翻腾。
明岱兰……
商郁的偏执症状和狂躁症,皆因她而起。
黎俏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电脑,登陆了红客账号,她进入系统,搜索了帕玛海关出入境的信息系统,以代号K的黑客身份,不计后果地开始了攻击。
她倒要看看,十一年前陪同明岱兰入镜帕玛都带了谁。
自始至终,黎俏都不相信商郁会害明岱兰的孩子。
但空口无凭,她需要证据。
与此同时,帕玛上午十一点,海关出入境的后台信息系统突然被黑客攻击,崩的一塌糊涂。
海关出入境总署紧急安排技术人员抢修,但效果甚微。
这次的黑客攻击来势汹汹,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后台的信息系统记录了所有入镜人员的基本信息,这要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技术人员抢修了一个小时,系统又自动恢复了。
海关总署的局长要求立刻检查出入境信息记录,结果发现十一年前的全年记录丢失了。
兹事体大,总署局长不得不逐级上报,于当天下午三点,将海关入镜记录丢失的事情呈报给了酋长宁远航。
第834章:襁褓里的东西
晨光熹微,商郁悠悠醒来。
那双黑邃的眸染着惺忪,下意识偏头看向身畔,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瞳孔一缩,所有的感官瞬间聚拢。
男人翻身下床,浴室和衣帽间的灯都关着,黎俏并不在。
商郁随手抄起睡袍,疾步走出了卧室。
餐厅,黎俏正在冲牛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眸的刹那,男人温热的胸膛已经贴了过来,“饿了?”
黎俏搅拌着牛奶,淡笑着点头,“嗯,想喝牛奶。”
商郁仔细端看她的眉眼,见她面色如常,垂首亲了下她的耳朵,“下次记得叫我。”
黎俏仰头看着他浮现淡青色的眼底,笑意微敛,“我喝杯牛奶就上去,你再陪我睡会儿?”
“好。”
……
上午九点半,黎俏和商郁吃完早餐便动身去外公家。
到了棕榈别舍,管家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
进了门,段景明老爷子正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瞧见黎俏,他立马板着脸,佯怒道:“臭丫头,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黎俏还没说话,商郁揽着她的肩头颔首道:“外公,她最近身体不舒服。”
段景明目光一怔,搓着手打量黎俏,“身体怎么了?有没有去医院,快让我看看。”
黎俏瞥了眼商郁,笑吟吟地上前,搀扶着老爷子的臂弯就客厅走去,“外公,我没事,都好了。”
“真好了?”段景明略显浑浊的双眼落在黎俏的脸上,顿时心疼的不行,“好什么好,你看着小脸都瘦没了。”
一行人来到客厅,段景明又赶忙安排管家去准备水果和糕点。
黎俏陪着老爷子话家常,却没有提及遗产分割开庭的事。
段景明不想让小辈跟着操心,言辞中总是有意回避家长里短。
不多时,落雨从门外走进来,对着老爷子微微颔首,随即就俯身在商郁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男人眯了眯眸,音调平缓而低沉,“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国内的凌晨。”
商郁抿着唇角,和段景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落雨去了偏厅。
黎俏眸光闪烁,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俏俏啊,你跟我过来。”段景明看了看偏厅的方向,随即撑着扶手起身。
黎俏想到了什么,也没多问,跟着老爷子去了他的卧室。
古香古色的卧室里,一盏屏风摆在床头,那是当初外公大寿,商郁送的老香檀木。
老爷子拍了拍黎俏的肩膀,随即走到自己的床前,掀开被褥,从下面拿出了一个水蓝色的塑料文件袋。
袋子有些破旧,似乎年头很长了。
段景明又把被褥恢复原样,拿着文件袋递给了黎俏,“丫头,你打开看看。”
黎俏接到手里,本以为是景意岚藏在襁褓里的东西,可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是棕榈别舍的房产证和一份私人银行的储物单。
储物单的名字是她的,时间是二十二年前,她出生后的半个月。
段景明拉着她坐下,陷入回忆的目光逐渐变得绵长而悠远。
经过外公的阐述,黎俏也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
段景明说:“我本来想,如果你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这份储物单我也就不给你了。
那些东西是你外婆发现的,几片薄薄的小玻璃,缝在了你的小被子夹层里面。我和你外婆也不知道是什么。”
老爷子拍着大腿缓了口气,继续道:“小媛前两天问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可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俏俏啊,不管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小媛和广明这些年是真的拿你当亲女儿呵护,你……”
“我知道。”黎俏捏着那份手写储物单,心情格外复杂。
段景明舒展眉心,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我本以为我会带着这个秘密入土,现在这样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了。”
黎俏望着段景明,抿了抿唇,“谢谢外公。”
“你谢我做什么?”老爷子在她肩头拍了一下,眉目间依旧噙着关切,“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既然被缝进了你的小被子里,我估计也是极为重要的秘密。”
说着,他往茶桌边探了探身,兴致勃勃地打趣道:“你说会不会是藏宝图之类的?外公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看探险寻宝的电影,说不定那几块小玻璃就是藏宝图的坐标。”
黎俏:“……”
段景明自说自话,最后又朗笑出声,“哈哈哈,外公逗你呢,真要是藏宝图的话,那小玻璃也画不下啊。”
黎俏搓了下脑门,从善如流地接了句您说的对。
玩笑过后,段景明神色认真地补充道:“俏俏,不论如何,注意安全。”
“外公放心,我会的。”
黎俏和商郁陪着老爷子吃了顿午饭,下午一点半左右,两人准备离开。
管家扶着老爷子送他们出门,料峭的寒风中,段景明的脸上却布满了喜色。
“走走,你叫司机开车过来,我要去趟商场。”
管家一怔,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您该午睡了。”
“睡什么睡,我现在哪里睡得着,快叫司机过来。”段景明边吩咐边往回走,嘴里还振振有词,“南洋哪个商场卖婴儿用品来着?你快查查,要去最高端的婴儿用品店。”
……
车上,黎俏把银行储物单递给商郁,“外公给我的。”
男人匀称修长的手指接过来看了看,略略抬眸,“南洋私人银行总部?”
“嗯,有问题?”黎俏挑了下眉梢,印象中南洋私人银行一直都存在,而且位置就在城南老街。
这时,商郁勾起薄唇,转手递给了前排落雨,“抽空取出来。”
黎俏眨了眨眼,“不需要本人?”
这类私人保险柜的储物单和储存单,似乎都需要本人亲自去办理提取才对。
落雨回身接过储物单,笑着解释了一句,“南洋私人银行在几年前就被老大收购了。”
黎俏:“……”
原来是自家产业。
商郁睨着黎俏恍然的神色,眯了下眸,“财产共享清单没看过?”
“看了,没注意。”
第835章:见到我不躲了?
下午两点半,束河峰。
坐落在南洋近郊的束河峰,十一月是最佳的赏枫时节。
瑟瑟冽风中,红霞漫山遍野,夹杂几棵松柏,红绿相间,瑰丽炫目。
黎俏和商郁携手下车,望着一条蜿蜒而上的栈道,扑面而来的寒风裹挟着山中草木的味道,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南洋山虽奇峻陡峭,景色壮观,但相比束河峰仍少了些枫叶点缀的韵味。
周末赏枫的人本该很多,可铺在林中的栈道却看不到人影。
黎俏漫步而上,走了几步就发现商郁没跟来。
她站在台阶回眸,一声快门的响动随风入耳。
是流云拖着单反相机,在她身后进行抓拍。
黎俏难得有些别扭,她平时很少拍照,唯一和商郁的合影,似乎就是他们的结婚照。
台阶下,商郁穿着及膝的风衣驻足凝视,流云左边走两步,右边晃两下,不停变换角度给黎俏拍照。
就差喊一句看镜头了。
黎俏别开脸,对着商郁伸出手,“走啊。”
男人阔步走来,看着黎俏闪烁的眉眼,唇边牵起淡淡的弧度,“不习惯?”
“有点。”黎俏凉飕飕地瞥了眼疯狂按快门的流云,“拍不好扣奖金。”
流云手一顿,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他忖了忖,趁机把单反递给落雨,“要不……你来?”
落雨冷漠脸,掂了掂手里的三盒酸梅片,“没空。”
流云有点闹心,低头翻看着刚才拍的照片,感觉也没什么毛病,都挺好看的。
应该不会被扣奖金了。
……
栈道一路往上走,是束河峰的最佳赏枫地点,香炉窟,旁边是青云别墅区,听商郁的意思,今晚似乎要住在这里。
行至半山腰,青云别墅区近在眼前。
几座山中别墅鳞次栉比,隐约还能看到一个穿着毛呢长裙披着大衣的女人倚着门框抽烟。
走近一看,哦,是席萝。
“两位,欢迎光临。”席萝像个妈妈桑一样,边说边侧身让开,“里面请。”
黎俏瞅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席萝随手掐了烟,笑得别具深意,“小朋友,本末倒置了,我才是今天的东道主。”
进了别墅,房间里很暖和。
席萝倒了两杯茶,笑吟吟地拖着下巴,“大主教,还满意吗?”
商郁双腿交叠,抬起眼皮睐她一眼,“差强人意。”
“真难伺候。”席萝撇撇嘴,转而看着黎俏,“你觉得呢?”
黎俏给了同样的回答,席萝一声不吭地翻了个白眼,她就没见过这么夫唱妇随的情侣。
十几分钟后,商郁带着黎俏去了隔壁的别墅,席萝目送他们离开,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你席姐:好无聊。
定位:束河峰。
点击发送之前,她特意设置了仅一名好友可见。
发完,她狡猾一笑,鱼儿快上钩了吧。
……
隔壁,黎俏趴在沙发扶手上,含着酸梅片压下了反胃的感觉,洗手间门打开,她投去视线。
男人拿着纸巾擦了擦手,捕捉到黎俏的眼神,浓眉微扬,“怎么?”
“席萝找你帮什么忙?”
商郁绕过茶几坐在她身边,薄唇浮现耐人寻味的淡笑,“算不上帮忙,互惠互利。”
“是么?”黎俏将信将疑,以席萝的性格,八成又想讨便宜了。
黎俏也没纠结,趴了一会,就有点昏昏欲睡。
商郁抱着她回了主卧,窗外就是一大片火红的枫叶林,黎俏偏头看了两眼,很快就睡着了。
时间转眼,下午四点。
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了束河峰山下的停车场。
宗湛大步流星地走上栈道,无暇欣赏美景,一心想抓住席萝,送她去军事法庭好好见见世面。
今天的束河峰,人烟稀少。
宗湛警惕地观察四周,总觉得不太对劲。
青云别墅近在眼前,他眯眸打量了几眼,刚要进去,别墅拐角传来一声调侃,“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宗湛眼神极具侵略性地盯着席萝,两侧的腮帮翕动不已,“见到我不躲了?”
“躲来躲去怪没意思的。”席萝倚着墙,低头弹了弹指甲,笑眯眯地道:“我这人喜欢直面困难。”
宗湛舔了下后槽牙,眉目俱是冷嘲,“那你过来。”
“好啊。”
席萝不紧不慢地往宗湛面前走去,裹身的毛呢长裙衬得她身材高挑又纤浓有度。
宗湛上下扫视着她,左手别开衣摆伸向了后腰,准备掏手铐。
见状,席萝笑意不减,距离他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宗首长,你低头看看。”
宗湛深深睨着她,目光微垂,蓦地看到自己胸口有一道红点。
红外线瞄准器。
他挑眉,笑了,神态愈发痞气邪性,“非法持枪?”
席萝撇了下嘴角,“所以?”
“你今天,走不了。”
宗湛无视胸口的红外瞄准线,跨步上前就对着席萝伸出了手。
按照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她要么会还手,要么转身就跑,总之小心思特别多,让人防不胜防。
于是,宗湛做足了准备,一套抓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反剪着席萝的胳膊,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席萝倒是很顺从,一点没挣扎,眼看着手铐就要被戴上,她软绵绵地喊了一句,“你轻点,疼。”
宗湛眼皮一跳,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就见席萝红着眼眶,老委屈了。
然后,有一道沉缓醇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三。”
宗湛回头,商郁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
席萝眼底闪过一道精明的暗芒,斜睨着宗湛,压低嗓音戏谑:“宗首长,还不赶紧放手,不然我告你猥亵。”
宗湛用力拧了下席萝的小臂,“老实点。”
他用了蛮力,疼的席萝脸都白了。
这狗男人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这时,宗湛强行给席萝套上了手铐,另一手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少衍,这事你别管。”
商郁迈开长腿徐步走来,深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穿梭了一瞬。
他还没说话,席萝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宗首长,你这是强人所难。”
大主教不管她,都对不起她打得小报告。
第836章:宗湛和席萝的过节
商郁压了压薄唇,睨着两人拷在一起的手腕,“进去说。”
宗湛皱眉,“少衍……”
席萝自顾自地往前走,“让你进去就进去,废话怎么那么多?”
两人的手拷在一起,宗湛不得不跟着她走进了别墅。
席萝就算被拷住也完全不受影响,坐在桌前该吃水果吃水果,该喝水喝水。
尤其是她吃东西非要用戴手铐的右手,小动作还特别多,闹得宗湛半天不消停。
这时,商郁叠起双腿,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根,余光扫了一眼,“哪来的手铐?”
“搞一副很难?”宗湛理直气壮。
席萝嘴里含着半片西瓜,煞有介事地点头,“非法持有手铐。”
“你消停点儿。”宗湛操着一口浓郁的京腔低喝,转而睨着商郁,“少衍,我俩的事你知道,多的我不说,先走了。”
席萝不动,商郁则偏头吹了口烟,嗓音愈显得低沉玩味,“等等。”
“怎么?”宗湛凝眉,俊脸也沉了几分,“你要拦我?”
席萝眉梢眼角挂满了得意,悠哉悠哉地翘起二郎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商郁俯身点了点烟,唇角微扬,“不拦你,过了今晚,想做什么随你。”
席萝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不是,衍爷,你出尔反尔?”
“礼尚往来。”商郁睇着目瞪口呆的席萝,高深地弯起薄唇,“我是那么好利用的?”
席萝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头一回感觉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不过就是想借用黎俏的关系,再利用商少衍的威慑力把宗湛这只狼狗劝退,怎么就被反噬了?
“衍爷,你这样没朋友。”
宗湛扯了扯手铐,“他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席萝一阵深呼吸,尔后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我要上厕所。”
宗湛冷笑,对着洗手间的方向努嘴,“去,我也没拦着。”
“我这怎么去?”席萝晃了晃手铐,眼波一转,“要么打开,要么你跟我一起?”
宗湛斜她一眼,“激我?”
“那走吧。”席萝兀自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走去。
宗湛不想动,奈何两人的手腕拷在一起,由不得他。
商郁面色不惊地望着这一幕,抿唇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客厅。
宗湛和席萝的过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大概就是一个满身正气的军人,看不惯席萝亦正亦邪的做派,在缅国境内顺手捣毁了一家洗黑钱的娱乐城。
而娱乐城的地下老板,恰好是席萝。
席萝为了这件事调查了很久,最后查到是宗湛多管闲事,索性趁机盗取了宗湛的模拟作战图,群发给了共同演习的缅军。
宗湛的损失也算不上多大,虽然演习获胜了,但他却变成了演习场上第一个被干掉的首长。
……
黎俏睡醒的时候,窗外已是暮色降临。
树影摇晃,她支起身出神了两秒。
“不舒服?”此时,商郁就坐在床边,拿着手机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黎俏笑了笑,摇头,“几点了?”
“六点半。”男人顺势将手机放下,从床头柜拿起水杯递给她,“饿不饿?”
黎俏喝了口水,余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手机页面,内容没看清,但标题很显眼。
——孕妇孕期饮食习惯及注意事项。
黎俏心口一烫,跪坐在床上探身在商郁的唇上亲了一下,“有点,去吃饭。”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拿过风衣给她披上,两人便相携出了门。
楼下餐厅,两人刚坐稳,席萝和宗湛来了。
黎俏瞥了一眼,嗯?手牵手?
再次定睛才发现,不是手牵手,而是……两人左手和右手分别带着手铐,手背离的很近。
黎俏幽幽看向商郁,她睡着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男人把碗筷放在她面前,昂了昂下巴,“吃饭。”
黎俏拾起筷子,眼神还不断地打量着席萝和宗湛。
怎么说呢,就很诡异。
席萝的右手腕和宗湛的左手腕拷在一起,吃饭没问题的,就是宗湛的左手不得不随着席萝的夹菜的动作起起伏伏,看得人眼晕。
黎俏喝了几口粥,眼里兴味十足,“你们这是……”
席萝巴巴看了眼商郁,随即神态自若地夹了口菜,“没什么,被人摆了一道。”
宗湛以为在说他,手腕一扯,硬生生把席萝送到嘴里的筷子给拽开了,“咱俩谁先摆谁的?”
席萝不冷不热地回呛,“你这个问题和谁上谁下有异曲同工之妙。”
宗湛:“……”
直男就听不得这种带有颜色的暗喻,顿时眼含不满地冷哼,“不知廉耻。”
“你知廉耻还非要和我拷在一起,你可太知道廉耻了。”
宗湛二次无语。
席萝这女人口舌如簧能言善辩,每次说出来的话都能把人呛死。
宗湛甩开手里的筷子,俊脸阴沉如墨,“你有什么值得偷看的?”
“我说你偷看了?”席萝笑了笑,持续对他输出,“就你这样要是成了敌军俘虏,不用动手你自己就招了。”
哦,说他不打自招。
宗湛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下颌线条也绷紧了几分,“与其瞎操心,不如想想到了军事法庭你要怎么坦白从宽。”
黎俏咬着筷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唇枪舌战。
可太精彩了,都上升到军事法庭的地步了。
席萝风情万种地拨了拨头发,语气很欠揍,“坦白什么?坦白你偷看我?”
宗湛的脸色则又冷又臭,“非法持枪、非法洗钱、非法……”
“吧嗒”一声,一支激光笔被席萝丢在了桌上,“还非法持枪,没见过红色的激光笔?不好好当军人,非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民警察的事都让你做了,你怎么不去当超人。”
宗湛怒火中烧,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惹到了席萝。
原本以为她是贺琛和封毅介绍给他的女朋友,后来加了微信聊了几次,才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上次在南洋分局警署门前他见过这女人举止轻浮地调戏司机小奶狗,想忘都忘不了,记忆犹新。
第837章:弟妹,下不为例
这时,黎俏低声问道:“什么洗钱?”
席萝眸光闪了闪,一副‘你竟然忘了’的表情回答:“就你在缅国的地下娱乐城,就是被他和缅国警方联手给端了。”
黎俏:“……”
她面带微笑,一字一顿,“我的娱乐城?”
“嗯,可不是。”席萝痛心疾首地叹气,“损失太惨重了。”
黎俏就看着席萝的表演,也没拆穿,这种挖坑埋人的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但宗湛却不这么想,他得对得起自己这身军装。
于是,宗湛咂了下舌尖,又一阵长吁短叹,“弟妹,你这……”
席萝也放下了筷子,靠着椅背挑事儿,“这什么这,我就是个打工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对吧,老板?”
呵,对你大爷。
宗湛紧抿薄唇,似乎陷入了两难,转瞬间,他揉了揉自己的寸头,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弟妹,下不为例啊。”
席萝:“???”
黎俏欣然应允,“好。”
商郁慵懒地掀开眼帘,眉心轻皱,“吃饭。”
席萝晃着手腕,“宗首长,还不给我解开?”
“没上军事法庭之前,这东西解不开。”宗湛明显没打算放过她,席萝气笑了,“你都知道谁是老板了,还打算拷着我?你什么癖好?”
宗湛似笑非笑,“弟妹年纪小,犯错在所难免。你既然是员工,替她顶个罪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
饭后,席萝扬言要洗澡,宗湛也没拒绝,一副你想上天我都陪你飞的架势,闲庭信步地跟着她回了隔壁。
黎俏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收回眸就问道:“宗湛真要把席萝送上军事法庭?”
“不会。”商郁手肘撑着膝盖,拧开酸梅盒往她嘴里送了一片酸梅,“小惩大诫而已。”
黎俏不了解他们之间的过节到底是怎么来的,咽下酸梅就挑了挑眉梢,“你这么了解?”
商郁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他向来冷漠,对于外人,郎心似铁也不为过。
而席萝和宗湛的事,他却意外插手了。
商郁睨着她的小表情,深邃的眉眼染了薄笑,“受人之托。”
黎俏撇撇嘴,还挺神秘。
她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了一眼,夜晚的枫叶林在灯光的晕染下更显得火红绚丽,“陪我去散步?”
好不容易出来散心,结果她大半个下午都在睡觉。
商郁勾唇应声,两人刚站起来,落雨急匆匆地走来,看到黎俏便欲言又止。
“说。”男人单字出口。
落雨立马颔首道:“帕玛那边有消息了。”
黎俏目光一闪,慢悠悠地挪步,“我去个洗手间。”
……
回到二楼,黎俏钻进浴室就给白炎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久才接通,里面的声音有些喧嚣,可能是在卖炒饭。
黎俏言简意赅地吩咐,“今天凌晨帕玛海关出入境的信息系统被黑了,你想办法帮我转移IP地址。”
白炎似乎被油烟味呛到了,用缅语说了句滚蛋不卖了,丢下锅铲就往屋内走去,“你黑的?”
黎俏应声,白炎哼笑道:“可以啊,公然黑进人家海关系统,这要是被抓住,最少十年起。”
“帮不帮?”
白炎有一种自己女儿闯了祸他去收拾烂摊子的错觉,“帮,我能不帮么?除了你没人敢这么使唤老子。”
他边说边踹开三角凳,拎起一瓶啤酒喝了两口,“IP地址转移到哪儿?”
黎俏认真地想了两秒,“你家吧。”
白炎甩了甩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家。”黎俏倚着洗手台,心安理得地安排道:“你罪名多,不差这一个。”
白炎差点没把啤酒瓶砸了,“你干得坏事也不比老子少,你又在怕什么?”
黎俏轻描淡写地道:“不想给少衍添麻烦。”
她早上怒火攻心,虽然隐藏了IP地址,但帕玛那边既然请动了商郁,她做的障眼法肯定瞒不住。
海关的入境信息她已经得手了,但还没筛查出有用的线索。
明岱兰被堕胎的真相,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隔天上午,黎俏和商郁去了香炉窟赏枫叶,宗湛和席萝如同连体婴一般,手铐死活不打开。
黎俏后来问了席萝,晚上睡觉也是同床共枕?
席萝当时的表情笔墨难容,良久才怅惋地道:“忘了,那狗逼把我捶晕了。”
反正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而宗湛则人模狗样地坐在床边抽烟。
那场面席萝每次想起来都感觉自己被狗糟蹋了。
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宗湛当成了人形玩偶,抱着睡了一宿。
当然,经此一役,席萝和宗湛也算是彻底结仇了。
下午三点,黎俏和商郁准备打道回府。
宗湛带着席萝和他们道别,话里话外的意思可能要带着她回帝京。
黎俏想了想,低声说道:“下个月的月初,席萝得回来。”
也就还有一周的时间,月初缅国还有一场谈判。
商郁目光幽深地睨着黎俏,唇边笑意很高深,“好。”
黎俏一怔,想好的说辞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他竟然没问她原因?
黎俏挠了挠头,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席萝平时要管理公司,不能离开太久。”
“嗯。”男人别开脸看向窗外,醇厚地搭腔,“不会太久。”
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黎俏枕着椅背,挑着眼尾偷觑着商郁轮廓清晰的侧脸,“你是不是想撮合宗湛和席萝?”
除了这个理由,她确实想不出他和席萝能有什么互惠互利的空间了。
还不知道友军叛变的黎俏,压根就没想到席萝会把她去缅国出差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商郁。
“你觉得他们合适?”男人转眸,深邃清隽的眉眼注视着她。
黎俏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瞧见席萝和她的司机奶狗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而宗湛则紧抿薄唇,满脸不悦地站在旁边抽烟,还时不时斜了几眼。
“也许……”黎俏要笑不笑地移开视线,“是对冤家。”
第838章:查出同行人员
回了公馆,黎俏惦记着私人银行的事,正准备派落雨去开保险箱,望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而且,表情非常严肃。
黎俏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了一片酸梅,望月已经口吻沉重地汇报道:“老大,帕玛那边的IP地址已经查出来了,最后显示……是公馆。”
“咳——”黎俏小小地咳嗽了一声。
商郁瞬时看向她,俊脸微绷,长臂把她捞到怀侧,“想吐?”
黎俏摇头,咽了咽嗓子,“没有,太酸了。”
商郁递给落雨一道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去倒了杯温水。
望月杵在原地,眉目间覆了层寒霜,“老大,我怀疑公馆出了奸细,这事最好彻查,不然帕玛那边以此来做文章,我们有理也说不清。”
商郁照顾着黎俏,分神瞥他一眼,“确定是公馆的IP?”
“确定。”望月颔首,“我和成陌分析了IP路径,非常明确,就是公馆。”
商郁眸光微眯,不疾不徐地看向了身侧的女孩。
而黎俏置若罔闻般低头翻着酸梅片,偶尔举着盒子闻闻,吃得很认真。
商郁双腿互搭着,眼底酿出笑意,“嗯,下去吧。”
“老大,这事非同小可,万一真有人……”
望月话都没说完,落雨照着他的小腿肚踢了一脚,“流云叫你。”
“哪儿呢?”望月顺着落雨的视线看去,就见流云正在落地窗外低头捧着单反,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眉头紧锁的样子。
望月不想搭理,还准备继续谏言,却被识趣的落雨勾着肩膀往外拽,“正好我也问你点事。”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黎俏低垂着眼睑放下酸梅盒,波澜不惊地转移话题,“落雨什么时候去银行?”
商郁臂弯搭着身后的椅背,微微侧身面向她,那双过于深邃的双眸仿佛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掀起唇角,轻笑,“着急了?”
“也没有。”黎俏舔了下嘴角的砂糖,顶着商郁这样的眼神,黎俏多少有点窘迫心虚。
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事关萧夫人,她本能不想让商郁参与其中。
恰好,兜里的电话响了。
黎俏拿出一看,是苏墨时的视频电话。
她对着商郁示意,尔后很自然地起身往地下实验室走去。
电梯里,她接起视频,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殆尽。
“查出来了?”
苏墨时抿了抿唇,口吻很无奈地叹气,“嗯,我爸给的。”
黎俏陡地蹙眉,表情浮现出一丝不赞同。
苏墨时耐心地解释道:“我问过他了,当时衍爷没说是他自己要服用,只说需要氯氮平,我爸以为他要做研究,所以让研发中心给他准备了十一瓶……”
“十一瓶?”黎俏捏紧了手机,踱步走进实验室,似有所思。
昨天她只在抽屉里找到了十瓶,还有一瓶也许就是商郁正在服用的那瓶。
苏墨时自知理亏,满含歉意地说道:“这次我爸确实大意了,你也别担心,如果他服用的时间不长,暂时不会产生依赖性,你先抽空给他做个血化验,看看白细胞的指数。
一般临床如果出现较强的副作用,会考虑用盐酸苯海索进行缓解,不过衍爷服用周期短,也可以考虑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调理一下。”
……
过了几分钟,黎俏结束了视频通话。
她坐在研究台前,思忖着另一瓶氯氮平的去向。
按昨晚商郁从平台回到主卧的时间,他应该没有去书房。
另一瓶氯氮平,或许还在客厅的某个角落。
黎俏揉了揉太阳穴,暂且把这件事放下,瞄了眼手机,就准备打给白炎兴师问罪。
结果,无人接听。
黎俏连着打了几个他都没接,明摆着装死渡劫。
IP地址既然被查出来了,黎俏也懒得再追究。
她扬手丢开手机,打开电话登陆了邮箱,把凌晨从海关信息网中截取的消息再次进行筛查。
时间流逝,黎俏盯着筛查程序,约莫过了十分钟,画面倏地静止了。
明岱兰的入境信息赫然显示在屏幕上,黎俏截图保存,再次按下回车键,系统继续筛查。
如此反复,傍晚六点,黎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信息。
十一年前明岱兰前往帕玛,随行的公爵骑士队多达二十人。
其中,还有一名家族医生和两名女佣。
除了明岱兰,总共二十三个人。
骑士队都是男的,以英帝严苛的等级制度,能近距离接触到明岱兰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剩下另外的医生和女佣了。
女医生当年四十多岁,两名女佣也年龄相仿,入境信息显示皆为英帝人。
黎俏把她们的信息抓取出来,登陆了炎盟的信息库,一番搜索,却查无此人。
她摸着下巴,手指在键盘上轻轻点了两下。
随即黎俏打开了白炎的微信,给他发了一段语音,“你进过英帝人口统计局的信息库?”
她记得昨夜白炎扰她清梦,好像说了这件事。
聊天框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但一秒后,又变成了他的名字。
见状,黎俏冷笑了一声,直接把医生和女佣的信息发给了白炎,略一思忖,又把另外二十名骑士队的名单一并打包发了过去。
末了,她打下了一段话:查查这几个人现在的去向。
白炎秒回:好的。
黎俏似笑非笑,刚要放下手机,白炎又发来一条消息:这叫几个人???
黎俏:查不到就直说。
白炎默默地发了个[乖巧]的表情包,又追加了一个字:能。
这回,白炎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这几个人的去向全部发了出来。
家庭医生,病故。
两名女佣,病故。
二十名骑士队,退休、病故、出国、移民……
总之,没一个留在柴尔曼公爵府的。
许是理亏,白炎还附加了所有成员的具体去向,其中一名移民的骑士队成员常年旅行,居无定所。
重点是,目前那人就在绯城。
堂堂公爵府骑士队的前成员,就算退休也不可能居无定所,常年旅行,太不符合常理了。
第839章:商郁的纵容
这时,白炎终于有勇气回拨了黎俏的电话。
他没多问,张嘴就自告奋勇,“那个叫兰蒂斯的老外,我给你找出来?”
“嗯。”黎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IP地址为什么没有转移成功?”
听筒那端,白炎秒挂,嘟嘟嘟——
黎俏闭了闭眼,忍俊不禁。
……
夜幕低垂,黎俏吃完饭又钻进了实验室。
商郁坐在客厅里按压着眉心,困倦的感觉袭来,没一会他就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氯氮平安神的作用极强,他连着吃了将近半个月,副作用的症状已经初露端倪。
黎俏在半个小时后回到了客厅,看到商郁在沉睡,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了沙发跟前。
男人似乎睡得很不踏实,眉心皱起了川字纹,唇角微抿,细细观察还能看到他额头上冒出的薄汗。
黎俏的心瞬间揪成一团,想叫他回房睡,又担心他还会在后半夜偷偷吃药。
她看着商郁许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想起身活动一下,顺便找找药箱。
然而,动作刚起,商郁就睁开了眼。
那双向来深如点墨的黑眸,意外透出一丝迷蒙之色。
男人的眼前是半弯着腰的黎俏,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几秒后,才恢复如常,“怎么蹲在这里?”
他坐起身,揽着黎俏把她拽到沙发坐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黎俏拍了拍自己的腿,用下巴示意,“躺下。”
商郁浓眉轻扬,见黎俏坚持,便顺势而为。
他枕着黎俏的腿,由下而上地望着她。
黎俏的指尖爬上他的下颌角点了点,“眼睛闭上。”
可能是刚睡醒,又或者黎俏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男人缓缓阖眸,削薄的唇却勾起了淡淡的弧线。
黎俏微凉的指尖落在的额角,像是他以往为她按摩的那样,为他轻轻揉捏。
四周很安静,黎俏按压的力道适中,看着商郁逐渐平展的眉心,她俯首在他光洁的额头啄了一下,“明后天我想去做个体检。”
男人没有睁开眼,却勾着她的后颈,仰起脸贴着她的唇,“我陪你。”
“一起吧,正好你也做一个。”黎俏怕他多想,又补充道:“你最近一直跟我吃孕妇餐,我得看看你有没有营养不良。”
男人含着她的唇瓣吮了吮,磁性悦耳的笑音从喉间溢出,“不至于。”
“检查一下总是好的,反正就是抽个血做化验。”
对于黎俏的提议,商郁总是无条件满足。
即便有些突兀,他也毫不犹豫的纵容。
夜深了,两人回房睡觉,有了前车之鉴,黎俏压根不给他半夜起身离开的机会,如同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不撒手。
直到确定商郁扛不住药性发作熟睡过去,她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他今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吃了药。
黎俏摸着他的眉眼无声叹气,很快就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
公馆很大,他如果有心不让她发现,那瓶药大概率会放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840章:给点教训
深夜,黎俏游走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所有能存放药瓶的地方她都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一瓶有100片,以初期的用量,最少还能吃半个月。
黎俏烦躁地站在沙发边,要是找不到的话,商郁再继续吃,势必会产生依赖性。
这时,玄关外有脚步声趋近,黎俏顺势躲到了楼梯口,外面是落雨边走边打电话。
“顾辰,你别得寸进尺,我做事用不着你教我。”
落雨渐渐远走,黎俏没再耽搁,迈步走上楼梯,打算再去商郁的书房碰碰运气。但途径茶室,她蓦地站定。
茶室……
……
第二天,周一。
商郁去了公司,黎俏则叫上落雨出了门。
城南老街,南洋私人银行总部。
黎俏和落雨坐在VIP接待室等着银行经理。
许是储物单的年头太长,银行经理特意查证了当年的储物单记录,又和系统录入的信息做了对比,这才确认了真伪。
即便这是商郁名下的银行,流程也相当严谨。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银行经理拿着托盘将保险箱里的东西送了过来。
他歉意地笑道:“雨总,黎小姐,抱歉,久等了。”
外界并不知道黎俏和商郁结婚,只晓得她是衍爷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而且从四助手之一落雨的表现来看,这位黎小姐的地位相当的高。
落雨对着经理点点头,接过托盘就呈到了黎俏的面前。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白色信封,黎俏拿到手里捏了捏,正如外公所言,是几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四方玻璃片。
大约有四五个。
黎俏没打开看,拾起信封说麻烦了,就带着落雨离开了接待室。
回到车上,落雨发动引擎,并说道:“保险柜剩余的使用费我让银行经理打回到付款的账户了,这些年都是段老爷子按时付费的。”
黎俏侧目看着银行的大门,捏紧了手里的信封,“嗯。”
“回公馆?”
黎俏收回目光,坐在副驾驶默了两秒,“去第一法院。”
今天上午十点,是遗产分割案首次开庭。
一路无话,抵达第一法院门前,刚好十点十分。
黎俏横着手机,动作娴熟地切进了庭审现场的监控。
不公开审理并不影响她观看现场。
齐南怀说的没错,大姨和大舅都没有出庭,双方律师一直在唇枪舌战。
直到半小时后的补充材料环节,对方律师提交了两份补充证明。
黎俏手臂搭着车窗,放大听筒音量,原告律师的话清晰入耳。
“这份是遗产继承人黎俏和段淑媛的DNA亲子鉴定报告,这份是黎俏所在学校的专业成果展示。
法官大人,黎俏属非血缘关系的养女,按照继承法,她不享受继承权。段景明老先生立遗嘱时只有家族管家在场,算不得法定意义的见证人。
而黎俏主修生物基因研究专业,我方有理由怀疑黎俏使用了不光明的手段胁迫老先生写了遗嘱。”
落雨听到这些话都感觉啼笑皆非,又不免狐疑地问道:“段淑华怎么会有你的DNA报告?”
“估计是早有怀疑,弄根头发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段淑媛去外公家坐月子,有些事能瞒得住外人,却瞒不住家里的近亲。
黎俏弯了弯嘴角,没什么耐心地退出了庭审的监控画面。
为了钱,还真是不择手段。
落雨神色微冷,琢磨着给他们一点教训。
段淑华和段元泓的眼界太浅了,他们所看重的财产金额,在黎俏的眼里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凡他们聪明一点,以真心换真心,得到的财富远比老爷子的遗嘱多得多。
这时,黎俏朝着马路努嘴,“回家吧。”
“夫人,那他们……”
黎俏悻悻地叹了口气,“本来想放过他们,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她一直懒得对大姨和大舅出手,一来浪费时间,二来没有挑战。
争财产没问题,但编排外公就不可饶恕了。
落雨眉目一亮,表情噙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您说,要怎么做?我来安排。”
黎俏懒懒地瞥她,“那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这是夸奖了。
落雨抿唇笑笑,“没事,您就当我闲得慌。”
黎俏沉吟了片刻,勉为其难地道:“行吧,也不用做的太过,毕竟都是外公的孩子。既然那么爱钱,就让他们尝尝失去所爱的滋味吧。”
对于外公的遗产之争,黎俏压根就懒得参与。
段淑华和段元泓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也许贪婪,但无关对错。
财产分配不均本就容易引起纷争,而她确实是个养女。
回公馆的途中,齐南怀也打来了电话。
由于庭审现场的争议较大,所以法庭择日宣判。
黎俏倒是没多说,对于DNA检测报告的事也反应平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同一时间,齐南怀走出法庭,抬眸就看到小舅段元辉的车停在路边。
他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转述了庭审现场的情况,段元辉目光略显怔忪,“亲子鉴定报告是真的?”
齐南怀点头,“真实有效,而且还做了公证。看来……你不知道这件事?”
段元辉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方向盘,轻笑道:“现在知道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疼了这么多年的外甥女,一份破报告也不影响我继续疼她。”
……
晌午,黎俏走进公馆的书房,打开信封倒出了里面的小玻璃。
四四方方的玻璃片,做工普通,触感甚至能摸出凹凸不平的瑕疵。
说是玻璃,但里面却含有少量的杂质,不如玻璃那么纯透。
黎俏研究了半天,总共五片小玻璃,藏在襁褓的棉絮里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黎俏摆弄了几下,试了各种方法都没什么效果。
索性,她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发给了商郁,并问他有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男人似乎在忙,一直没有回复消息。
黎俏在网上搜索了一番,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抿唇叹了口气,把小玻璃重新收好放进了抽屉里,起身便去了楼下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