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她为何如此嚣张?
黎俏不是没调查过屠安良和九公的信息,但商郁说过,红客那边曾经帮忙抹掉了九公过往的痕迹,她也就没再追查到底。
父子反目这种事,大概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包括她和屠安良会发生冲突,其实也完全是因为九公。
眼下,屠安良的暴怒和毫不掩饰的恨意,也基本可以确定他们不可能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了。
黎俏淡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着那双带了滔天恨意的赤红血眸,扯了扯唇,“就算他没有资格,你也同样没资格骂他。”
屠安良胸膛剧烈起伏,握着拳头的双手紧紧绷在身侧,“那老不死的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你很敬重他?但你知道他都做过什么猪狗不如的事?啊?
南洋人人尊敬的仲九公,你们知道他为了家族利益把自己的儿子……”
话没说完,屠安良呼吸一颤,猛地闭上了双眼,“黎俏,我知道你背后有商少衍,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算死我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
“九公一心想让你活,你就这么想死?”
黎俏面无表情地看着屠安良,暂时不想动手,因为答应过九公,不能出尔反尔。
“别再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屠安良大口大口喘着气,暴怒到一定程度,他回身就怒踹了一下栏杆。
这种糟乱的场面,黎俏四下看了看,转身叹了口气,迈出步子就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
屠安良和手下:“??”
黎俏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微微偏头看着他,“不想上来聊聊?”
一群手下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了屠安良,不知所措。
她为何如此嚣张?
屠安良也不理解黎俏的举动,喘着粗气,抬手照着手下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还他妈看,赶紧收拾现场。”
转瞬,他也跟了上去。
……
楼上,贵宾包厢。
黎俏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瞥着姗姗来迟的屠安良,对着沙发努了努嘴,“坐。”
屠安良站在门口没动,邪冷地嗤笑道:“你他妈是不是仗着背后有商少衍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和九公有什么仇?”黎俏顺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屠安良眯了眯眸,走上前一脚踩在茶几上,匪里匪气的弯着腰,“怎么,想听故事?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屠安良,别浪费时间,你说出我想知道的,我也可以考虑要不要帮你?
你跟我交过手,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不夜城所有的手下一起上,你们也拦不住我。”
“你什么意思?”屠安良表情僵了僵,良久,又反问,“你……要帮我?”
黎俏捏着矿泉水瓶,睨了他一眼,“帮你只是看在九公的面上,城南控制权你已经丢了,如果你真的连命也不想要了,那就当我没说。”
“你怎么帮我?你能把城南给我拿回来?”
黎俏弯了弯唇,再次对着沙发努嘴,“想说你就坐下,至于怎么帮你,那是我的事。”
……
二十分钟后,一辆奔驰车失控撞进不夜城夜店的车祸消息上了社会新闻的版面。
与此同时,身在皇家酒店陪同聚餐的流云也得到了红客传来的消息,而图片上那辆奔驰车的车牌号太显眼了。
夜里九点,一排车队抵达城南不夜城,由于车祸现场一片狼藉,四周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车停稳,商郁径自推开后门跨腿而出,男人英俊的面孔阴沉如水,身后其他几辆车内也相继走出来不少人。
包括秋桓和贺琛,以及城北顾瑾和城东乔子漾全来了。
流云带着保镖队快步走进了大堂,那辆奔驰车还停在中间,虽然残砖断瓦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没人敢动那辆车。
因为车主还在楼上呢。
还在大堂忙活的手下一看到商郁等人,顿时乱了阵脚。
尤其是站在人群正前方的男人,自成一派的强大气场令人感到阵阵锁喉般的窒息。
有人想悄悄上去通风报信,却被望月一脚踹趴了。
这时,流云打开奔驰车虚掩的驾驶门,往里面张望了两眼,眉头一跳,“老大,黎小姐不在,但手机在车上。”
可能是撞击的力道太大,黎俏的手机正躺在副驾驶的地板上。
难怪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他们并不担心黎小姐和屠安良动手,反而是这场车祸让人揪心。
商郁的眉头瞬间紧拧,沉眸噙满了寒凉阴鸷。
流云把黎俏的手机从车厢里拾起,秋桓也适时来到商郁的身边,“少衍,上去看看?”
屠安良在大会上被排挤出局,他们猜到了他不会罢手,却没料到他会这么快的打了黎俏的注意。
秋桓恼怒不止,如果黎俏真的在屠安良手里出了事,那他……难辞其咎。
几人正踱步打算上楼,楼梯口有两个人影突然现身。
商郁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下,面色冷沉地望着屠安良,即便一言不发,那冷峻凌厉的视线也足够让后者胆寒。
屠安良抿着唇,目光复杂地看着身边的黎俏,“你最好……没骗我。”
“嗯。”
黎俏很淡地嗓音应了他一声,下楼前看着屠安良那双带血丝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说。
商郁看着她走下台阶,俊颜紧绷的不像话,扯着她的臂弯拉到怀里,微垂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脑门上。
“他伤的?”男人薄唇抿成了直线,随意递给流云一个眼神,意味很明显。
流云心领神会,直接打算动手。
但黎俏却扯着商郁的臂弯,对流云淡声道:“不是,回去吧。”
流云和其身后的保镖下意识就顿在了原地。
这让楼梯上的屠安良再次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了黎俏。
她居然在商少衍的面前这么有话语权?
此时,商郁眯起眸,薄唇近乎抿成了直线。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着黎俏的身影,数秒后,缓缓掀开眼皮,睇着神色难辨的屠安良,嗓音低冽却满是警告地一字一顿,“这是最后一次。”
屠安良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用他说,这也的确是最后一次了。
第452章:他的偏执症好像发作了
不到五分钟,现场的所有人都撤出了大堂。
屠安良站在台阶上,以一种非常贪恋的目光环视着夜店里的一景一物。
最后他弯腰撑着楼梯栏杆,低下头兀自开始发笑。
只是,那笑声沙哑又充满了苦涩。
人生啊,真苦。
这天晚上之后,雅典娜不夜城宣布关门停业。
三天后,不夜城这栋楼挂牌出售,此后的许多年,整座南洋城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屠安良的身影。
回程的路上,黎俏坐在车厢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坐在她身边的商郁也同样望着窗外,沉邃的眸暗影重重,墨如深海。
一排车队从老城区的主路飞驰而过,黎俏侧头靠着椅背,目光却没有对焦。
她原本没想真正帮助屠安良,即便现在说起来,她也不算是帮了他。
毕竟,让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洋人从此离开这片土地,这样的安排其实非常残忍。
可是,他不走,又能如何?
南洋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屠安良并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前首富屠家的出身,他从小就接受过非常良好的家族教育。
只是家道中落,又遭遇了太多的不公,才会变成了今天这幅地痞模样。
黎俏也从没想过,人人尊敬的金牌入殓师仲九公,当年为了家族利益,会把自己十几岁的亲生儿子送给了利益伙伴做了禁.脔。
那时候,屠家本身大势已去,或许他还想着力挽狂澜,才会做出这样泯灭人性的事。
黎俏突然有些明白,九公为什么会选择当入殓师了。
和她一样,他也在赎罪,也在积德。
大概内心深处没办法坦荡地接受来自世人的尊敬和赞誉,唯有面对故去的逝者才能找到一丝心灵的安宁。
难怪,屠安良会毫不手软地断掉他的手腕,可九公还是不忍苛责,甚至请求她放过屠安良一次。
这样的父子恩怨,她确实不能插手,也没办法插手。
谁都不是屠安良,没有遭受过他的苦,就没资格劝他善良。
这个世界看起来总是美好而生动的,只是人间疾苦,大多都深埋在肉眼看不见的角落里野蛮生长。
……
皇家酒店,黎俏一路跟着商郁去了昨天的套房。
贺琛等人则回了之前聚餐的包厢,并让人重新上菜。
先前他们聚餐聚到一半,流云突然进来对少衍耳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少衍一把甩开筷子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去。
当时他的脸色极其难看,从餐厅走到停车场的一小段距离,又从公馆调派了不少人,一同赶往城南不夜城。
贺琛等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了才知道是黎俏出了车祸,当下也纷纷撂下筷子跟了出去。
此刻,秋桓从桌上拿了根烟,丢到嘴里点燃,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幸好黎俏今晚没出事。”
他知道黎俏的能耐,但是面对被逼急了的屠安良,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做什么事。
贺琛也拿着烟咬在嘴角,却没有点燃,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城北顾瑾坐在他对面,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她是不是对屠安良说了什么?我看刚才屠安良的表现,好像不太正常。”
话落,桌前的几人全都向他投来视线。
顾瑾扫了一圈,探手,“干嘛这么看我?难道你们没发现屠安良今晚很不对劲?”
……
楼上套房,黎俏坐在窗边的沙发,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刚才从下车到进门,她是被商郁拽着手腕走上来的。
他似乎生气了,攥着她的力道特别大。
黎俏看了眼被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解锁,才注意到有十多通未接电话的提醒,有商郁,也有其他三助手的。
她瞳孔一紧,不免心虚地睨向了身侧的男人。
撞车后她没注意到手机,缓过神就直接下了车。
而刚才回程的路上,商郁一句话都没说。
估计这次气大发了,毕竟是车祸。
黎俏搓了搓脑门,没什么痛感,但似乎肿了一小块,可能是之前撞车的时候,被安全气囊碰到了。
她抿了下嘴角,把手机重新放到桌上,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清了清嗓子,“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男人薄唇动了动,依旧没开口,他姿态僵硬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
然而,下一瞬……那根香烟突然从中间断掉了。
黎俏蹙眉看着掉在地上的半根烟,视线回落到商郁的手上,这才发现他衬衫下的肌肉似乎处于一种非常紧绷的状态,以至于香烟不堪受力的被他折断了。
她目光微沉,直接站起身走到男人跟前,手指落在他上臂捏了捏,果然发觉他的肌肉非常紧绷僵硬。
“你怎么了……”黎俏上下轻抚男人的臂膀,企图让他的肢体放松。
话音落定,她的手腕被男人一把捏住。
商郁似乎无法控制力道,呼吸又粗又沉,连带着僵硬的肌肉都开始颤抖,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是不是一定要我把你锁起来,才能不再受伤?”
黎俏没时间感受自己手腕上的疼,反而定睛看着男人逐渐暗红且布满挣扎的眸子。
他好像陷入到某种思维里无法自拔,并且正在极端的隐忍克制。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拽了下她的手腕,似乎非常执着于这个问题。
电光火石,黎俏脑海中掠过曾经看过的某些典型病例特征。
他的偏执症……好像出现了。
黎俏心下一紧,什么都没说,顺势坐进男人的怀里,直接抱着他的脖子,耐心地说道:“我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这种精神层面的人格障碍,会在病发的那一刻敏感、易怒,并且会深陷到自己的主观意识里无法自控。
可是很明显,商郁还在极力克制这种极端不良情绪的影响。
黎俏还没有对这方面的病症深入了解过,但商郁此刻的表现,和她曾经看过的临床病例特征非常接近。
她坐在男人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左手一点点抚着他的脊背。
右手腕依旧被他捏着,且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你受伤了。”男人在她耳边哑声陈述,阖眸的刹那,喉结滑动的频率更是毫无节奏可言。
如果今天找不到黎俏,或者她出了严重的车祸——
他可能会杀了秋桓,会杀了仲九公,会杀了屠安良,更会杀了和这件事相关的每一个人。
这是他在赶去城南的路上,就准备部署的安排。
因为这些灾难,全是因他们而起。
黎俏紧紧抱着商郁,脸颊贴着男人紧绷的侧脸,感受到他的身体有少许松弛的迹象,又在他的俊脸上亲了亲,“我当时撞完车忘了拿手机,下次不会了。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第453章:如果爱他,别嫌弃他
面对黎俏的哄慰,商郁虽然还捏着她的手腕,力道明显弱了。
男人另一只圈住她的腰,却因为肌肉紧绷导致这样温情的动作看上去极为僵硬。
他喉结还在上下起伏,阖眸沉淀着情绪,但似乎……效果甚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症状,所以连隐忍都显得力不从心。
“乖,回去吧,早点休息。”商郁无比沉哑的声调趋于平稳,可绷直的身躯依旧泄露了他的克制。
这种情况,黎俏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下。
她持续不断地摩挲着男人的脊背,摇头轻声安抚:“我不着急。”
黎俏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商郁的挣扎,偏执症发作的时候会暴躁易怒,他如果把情绪释放出来,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
可他没有,硬生生忍下了所有,也才会这样备受煎熬。
黎俏也随之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真的不能再当着他的面受伤了。
……
半个小时后,商郁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让他熬过了偏执症发作时的一切症状。
但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刚过深夜十点,男人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浅眠中眉心依旧泛着褶皱。
黎俏坐在床头,手指抚过他的眉心,心里五味杂陈。
后来,她用热毛巾为他擦拭着脸颊和手臂,又解开他的衬衫检查了肩头的伤口,不刻,她俯身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一下,留了一盏落地灯,便离开了套房。
房门关闭的刹那,孤影昏黄的光线里,商郁缓缓睁开了泛红的双眸……
门外,流云和望月还站在走廊里,两个人的脸色都透着几分紧张的凝重。
看到她走出来,流云连忙上前,“黎小姐,要回去吗?”
黎俏点头,迈步时又叮嘱了一句,“他睡了,别打扰他。”
楼下大堂,黎俏半垂着头走出电梯,前方有人挡路,她抬眸就看到贺琛站在了眼前。
他一改往日的轻佻和漫不经心,面沉如水,透着几分少见的严肃。
贺琛单手入袋,对着黎俏身后的流云努嘴,“你上楼吧,我送她回去。”
流云没多问,脚下一转,又重新进了电梯。
贺琛垂眸看着黎俏肿起一小块的脑门,滚了滚喉结,“车里谈还是咖啡厅谈?”
黎俏低头看了眼手机,语调淡的出奇,“咖啡厅有酒么?”
“走吧。”贺琛扯了下嘴角,随即带着黎俏去了三楼的行政酒廊。
……
酒廊吧台,两人入座,周围除了调酒师在倒酒,安静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两杯威士忌被放在面前,黎俏加了两块冰,仰头喝了小半杯,“琛哥有话想跟我说?”
今晚的贺琛,格外的沉默。
听到黎俏的询问,他晃了下酒杯,冰块的撞击声直击人心,“少衍怎么样了?”
“已经睡了。”黎俏臂弯搭在吧台边,头顶的木质吊灯落下一片朦胧的光,恰好照在她的脸上,让那些掩盖不住的烦闷无所遁形。
贺琛偏头看了她好几秒,收回目光,抿了抿唇,“他的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黎俏目光闪了闪,直视着前方的酒架,“很久之前猜出了一点,今晚是第一次撞见。”
贺琛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饮,半晌后,他才沉声低语:“黎俏,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慎重决定。”
黎俏侧目而视,“好,你说。”
她认识贺琛时间不长,但甚少听到他如此严肃的口吻,就连用词也格外严谨。
慎重……
贺琛转首,和她目光交错的一刻,语出惊人,“少衍不止有偏执症,他还有轻度的狂躁症。”
黎俏的心瞬间沉了。
她回想着方才商郁的样子,才恍然醒悟,难怪他肌肉紧绷的不成样子,那是在压制攻击性的表现。
狂躁症,往往会伴随攻击性的行为。
贺琛看着黎俏收缩的瞳孔,幽幽叹息,目光望着前方,变得绵长而悠远,“他身上的病症表现很复杂,如果不是你们下车时我看到他拽着你上楼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的病不会再复发了。”
少衍有多珍视黎俏,这短短时日的接触他已经心知肚明。
可今晚从不夜城回来,他扯着她步伐凌厉地往酒店走去,完全不顾黎俏在他身后稍显趔趄的身影,那一刻,贺琛就猜测少衍的病又出现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扬起的嘴角挂着轻蔑的嘲讽,“你知道他发病的规律么?”
黎俏一时间读不懂他的表情和神态代表了什么,尤其是那讽刺而凉薄的笑,她觉得并不是针对她。
她没说话,贺琛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仰头抿了口酒,“少衍的病,每次发作,都和萧夫人有关。
这么多年,只要萧夫人出现,他就一定会有或轻或重的发病迹象。
别怀疑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因为他的病,就是她造成的。”
黎俏就那么看着贺琛,认真地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手指却无声捏住了酒杯。
贺琛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晃动着杯里的冰块,语气十分低沉,“我让你慎重考虑,没有别的意思。
他今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身为兄弟,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我还是想给你几句忠告,就当……防患于未然。”
黎俏不假思索地点头,“嗯。”
贺琛舔了舔后槽牙,稍显犹豫地默了几秒,尔后,他说:“虽然有些强人所难,我还是希望你能试着接受他的全部。
就算他有病,但他对你,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和用心。
黎俏,如果真爱他,别嫌弃他,哪怕他病发的时候很可能会伤到你,可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
深夜十二点,黎俏在实验楼门前下车。
她单手扶着车门,回身看着后座上的贺琛,点头说了声谢谢。
关门的刹那,贺琛揉了揉额角,“弟妹,我跟你说的那些事,别告诉少衍。”
“嗯。”
黎俏点头应允,甩上车门,在贺琛的目送下,一步步渐行渐远。
回了宿舍,她没开灯,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坐在窗前望着月色独饮。
第454章:我是炎盟K
今晚在酒廊,贺琛和她说了很多商郁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大概不知道少衍为什么要当众公布你们的身份。
——因为他知道你不愿意躲在他的身后被保护,所以他就给你身份,给你地位,明明白白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
——那些想动你的人,想害你的人,动手前必定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得起后果。
黎俏捏着啤酒罐,内心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复杂。
她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终是在两瓶啤酒喝光后迟缓地拿起了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我是炎盟K。”
这句话,她用的是缅国语。
……
次日,彻夜未眠的黎俏洗了个澡,穿着一身黑色的夏款休闲西装就出了门。
今天要去科研所报到,她和连桢约好七点半在宿舍楼下集合。
此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是黎家司机给她送来的新车。
黎俏接过钥匙和证件,略了眼车身,连桢拿着资料恰好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
司机离开后,连桢见黎俏神色憔悴,眼角很红,便自告奋勇地提出由他开车过去。
从宿舍楼到科研所需要一个多小时,黎俏上了车就窝在副驾驶补眠。
临近九点,迈巴赫抵达位于开发区的生物科研所大楼。
由于地处开发区,周边配套还在建设,宽敞的道路两旁不如市中繁华,显出几分萧条。
连桢把车停车路边,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科研所,黎俏亦然。
在校期间她就曾跟着江院士来过,包括后来的毕业论文,很多文献也是得益于科研所给她开的绿色通道。
不多时,两人并肩走进了科研所的大楼。
不同于实验室相对松弛的氛围,随处可见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研究员。
这里,是南洋顶尖生物实验人才的聚集地。
两个小时后,黎俏二人在人事部办理了各种相关的手续,领取了白大褂和身份工牌,于十一点半被带到了位于地下一层的实验室。
七八张实验台前,每个研究员都在各司其职,气氛严谨肃穆。
看到黎俏和连桢出现在门口,正在忙碌的江院士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如今,实验项目被科研所拿走,江院士也不得不跟了过来。
“老江,你别走神,这个基因链的问题还没解决呢。”这时,江院士话音方落,另一道严肃甚至带着苛责的嗓音就从他身边响起。
黎俏和连桢侧目看去,对方貌似也过了花甲之年,眉心的皱纹痕迹明显,似乎遇到了难题,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电脑,对其他人视而不见。
江院士说了句等会,转身叫着黎俏和连桢,就去了属于他们俩的那张实验台。
很可笑的是,占地三栋楼的科研所,在基因异变项目的实验室,只留给黎俏和连桢一张实验台。
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只能共用。
黎俏面色淡淡地环顾实验室,眼神中冷意交织,却压着性子什么都没说。
江院士扯过他们两个,耐心地小声解释:“你们也别想太多,实验台最近确实有点紧张,我已经跟上面申请了,最近先将就将就。”
黎俏和连桢默不作声地点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是一种摆在明面上的轻视。
……
傍晚来临,窗外云层裹挟着淡淡的灰蒙和天边连成一线。
似乎要下雨了。
会议室内,同组的研究员还在听着江院士对基因异变项目的讲解。
而黎俏坐在U型桌的最后面,思绪却随着窗外的浮云飘到了远处。
不知道商郁的情况怎么样了。
‘咚咚’两声叩击桌面的响动拉回了黎俏的注意力。
她缓缓掀开眼帘,看着面前的女人,挑了下眉梢,似在询问。
对方是中级研究员,名为李如,三十七岁,离异。
此时,她面色不愉地打量着黎俏,压低嗓音提醒:“基因动态这一块,以后是你跟我来负责,你现在不注意听,以后别指望我能教你。”
身为中级研究员,在面对初级研究员时,带着天性的优越感,这不是特例。
科研所的晋级规则有多么严苛,谁都清楚。
李如在三十七岁就晋为中级,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所以对新来的黎俏,语气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黎俏目光平静地和李如对视,很清淡地点头,“嗯,不用。”
不用什么?
不用她教?
李如很意外黎俏给出的回答,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更加不屑
仿佛在嘲笑她不知所谓。
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过后,李如再没有和黎俏说过一句话。
会议结束后,时间来到了下午六点半。
科研所目前刚刚接手了这个基因异变的项目,并没有直接开展后续的方案,而是在复盘人禾实验室的所有研究路径和材料。
这种情况至少需要持续一周,同组的其他六位科研所研究员也并没有打算拉着黎俏和连桢共同梳理材料。
索性,黎俏走出会议室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连桢也在接连碰壁后,眉眼倦怠地坐在实验台前,拿着手机怔怔地出神。
“连师兄,走吗?”黎俏起身,并侧目问了他一句。
连桢从屏幕抬起头,余光扫了眼其他人,失笑道:“大家都没走,咱俩离开合适吗?”
黎俏撇撇嘴,脱下白大褂挂在椅背上,“没什么不合适,总比你坐着发呆强。”
连桢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门外努努嘴,“没事,你先走吧,我再呆一会,如果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跟你说。”
黎俏抿了下唇角,转身时又看向他,“不用强求,咱们不至于。”
“好,我知道,放心吧。”连桢温润一笑,看着黎俏的眼神中也多了些异样的神采。
无关风月,仅仅是出于对黎俏的欣赏和感激。
……
离开了科研所,黎俏开车直奔南洋公馆。
在这里工作目前看来只有一个好处,距离南洋公馆的车程缩短了一半,只有二十分钟。
她开着迈巴赫绕过广场环岛,刚要提速,电话就响了。
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很诡异地呈现出了空白号码。
第455章:边境绯城
黎俏在路边停车,滑动接听,并用缅国语言打了声招呼。
电话那端,是一道极为低沉且沙哑的嗓音,“K,你什么时候过来?”
黎俏单手敲了敲方向盘,眯眸看着前方的马路,默了默,便用缅语回道:“一周内。”
“好,我等你。”
简短的对话,没有多余的寒暄和热络,却不难听出彼此间无形的默契。
收了线,黎俏把手机随意放在仪表盘上,坐在车里静了几秒,这才重新开车驶向了南洋山。
……
七点多,迈巴赫停在公馆的平台。
黎俏下车时,就看到不远处的阳伞下坐着两个人。
是贺琛和商郁。
听到车子的引擎声,男人回眸,看到黎俏的刹那,他把烟头拧在烟灰缸里,起身就朝她走了过来。
至于贺琛则摸了摸脑门,笑骂了一句,顶开椅子就往相反的草坪方向走去。
此刻,天色昏沉,压着阴云。
随着商郁阔步走来,雨滴坠下,几步的距离,男人已经近在眼前。
下一秒他什么都没说,搂着她的腰就把人抱在怀里,薄唇随之压在了她的唇瓣上。
雨不大,只有几滴缓缓砸在地面开了花。
商郁含着她的唇吻了吻,嗓音哑了,“怎么突然过来了?”
黎俏抬头看了看天,又看向男人那张轮廓英俊的脸颊。
昨晚那种克制隐忍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虽然他眉眼藏着疲惫,但至少恢复了冷静的常态。
黎俏隐隐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就往公馆踱步,她没忘商郁淋雨就会发烧的体质。
途中,她回道:“不突然,我去科研所上班了,正好离得近。”
男人和她牵着手往回走,深邃的眸无意中掠过她露在外面的右手腕,骤然看到一圈淡青色的勒痕,步伐一顿,眉眼沉了。
黎俏狐疑地拉了他一下,“怎么了?”
此时,商郁托起她的手,薄唇抿紧,拇指擦过那道痕迹,眼底浮着晦暗的波澜,“我弄的?”
黎俏往回缩了下臂弯,看着自己七分袖的小西装外套,撇了下嘴角,“没有,屠安良弄的。”
即将离开南洋的屠安良:“……”
商郁抬了抬眼皮,看着黎俏一本正经的表情,目光无比沉寂。
他向前一步,无声喟叹着把她搂在怀里,表情藏着难以言喻的懊恼和自责。
黎俏被他按在怀里,感受着头顶雨滴砸下来的凉意,不禁拽了拽他腰侧的衬衫,闷闷地说:“进去再抱行不行?”
“嗯。”男人圈她入怀,放开时沉沉地应声。
贺琛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反正自打黎俏来了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客厅里,灯光很亮,甚至有些刺目。
黎俏眯了眯眸,转眸看着身侧的男人,见他额头上有一滴雨水,眨了眨眼,用手指擦了一下,挑眉戏谑,“这不算淋雨吧?”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和昨晚相关的任何事,一如往常那般淡然处之。
沉闷压抑的氛围也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消散了不少。
商郁薄唇微扬,一声薄笑从他的喉间溢出,他勾着黎俏的肩膀就把她收进怀里,手劲儿轻柔的过分,“贺琛说,你把屠安良送走了?”
昨晚他的状态,来不及多问一个字。
黎俏后脑枕着他的肩膀,淡淡应声,“虽然有点残忍,不过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南洋固然承载了他所有的过去和回忆,但悲剧色彩太浓了。
背井离乡确实心酸,她有一丝不忍,可屠安良愿意接受,大概也算是最好的安排。
“送他去了哪里?”商郁俯身,薄唇贴着她的脸颊,眼神却再次落到了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挲。
“边境绯城。”
她给了他整座城的控制权外加三个亿的启动资金,和城南相比,只要稳妥发挥,他未来就是绯城说一不二的王。
第456章:她一点都不尴尬
此时,商郁垂眸看着怀里的黎俏,没多说,只是薄唇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吻。
黎俏也并没透露屠安良曾经的那些不堪往事。
身为男人,他既选择离开,这是他最后应有的体面。
……
是夜,黎俏留宿在公馆。
洗完澡回到主卧,她擦拭着头发并拿起手机,意外看到有几条微信提醒。
打开一看,全都来自唐弋婷,而且都是语音。
黎俏顺手点开一条,调大音量,就把手机放在了床上。
很快,唐弋婷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俏俏,俏老板,你在干嘛?”
唐家小婷:“我们已经七八天没见面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最可爱的人?”
唐家小婷:“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接下来的几条,都是唐弋婷支支吾吾的废话。
直到第八条,语音自动播放的过程里,卧室的房门被推开,商郁穿着灰色缎面睡袍走进来,宽敞的主卧里,恰好环绕着唐弋婷窃笑又好奇的声音——
“嘿嘿嘿,我上次推荐给你的冈本001你们用没用过?
你和大佬一晚上用几只?一次有多久啊?
快说快说,我在做社会调查,一定要回答。”
黎俏还在擦拭头发的手猛然顿在了头顶,目光僵硬地看了看手机公放的语音,又扭头看向眸光微眯的男人,她滚了滚嗓子,移开视线望着前方的墙壁,手指默默地按下了关机键。
唐弋婷你确定你是做社会调查而不是在搞黄色?
商郁薄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淡笑,踱步到床前,视线落在黎俏低垂的眼睫上,浓眉轻扬,“冈本001?”
黎俏机械地擦着头发,另一手悄悄把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是她现在……
男人唇边的笑意加深,从她手里拿过毛巾,并挑起她的下颚,“嗯?”
黎俏轻咳一声,拨开他的手,面色如常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拉高被角把自己蒙头盖上。
她一点都不尴尬。
商郁沉沉的笑声从耳边传来,他放下毛巾,侧身坐在床头,掀开薄被一角,拉出了她的手腕。
黎俏一动不动,选择在被子里装死。
直到右手腕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她才钻出来看了一眼。
此刻的商郁,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药膏,细致均匀地涂抹在她的手腕上。
黎俏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嘴角弯了弯,还没说话,男人偏头睨着她,道:“周六有没有空?”
周六……她本来有其他安排,但听着他这样问,挑了下眉,“有事?”
“带你去暗堂。”商郁给她抹完药膏便握着她的手揉了揉。
黎俏恍然,并点头应允。
今天已经周三,再有两天就能看见他背后神秘的暗堂了。
不多时,男人躺在她的身侧,关了灯的主卧里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昏沉安然。
然后她被商郁揽着腰搂入怀里,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那道声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撩人,“下次我们试试……冈本001。”
第457章:故意找茬
隔天中午,黎俏趁着午休时间,开车去了趟市中心的华贸商场。
面馆的餐桌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唐弋婷,翘起腿,扬着眉梢,“说说吧,你在做什么社会调查?”
唐弋婷的脑袋又往胸前垂了垂,嗫嚅之际还不忘偷瞄黎俏:“你们家大佬真听见了?”
大佬生气的话,唐家会不会凉啊?
黎俏不温不火地看着她,就那种凉飕飕的眼神,唐弋婷感觉后脑勺都疼了。
她往桌前凑了凑,讨好地笑道:“我就是、就是前两天听见有人吹牛逼,说他耐力持久,所以有点好奇,他和你们家大佬……谁更持久。”
实际上,那句‘耐力持久’,明明是霍茗在说自己健身的过程耐力持久。
当时唐弋婷在健身房隔壁偷听的不够详细,以至于对霍茗的感官越来越差了。
她知道男人都龌龊,但也没想到这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讨论耐力的问题。
于是,打定主意要挫他锐气的唐弋婷,就想到了黎俏家的大佬,本来想借着冈本001的借口探一探虚实,结果……玩脱了。
黎俏看着她,眯了眯眸,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口中那个吹牛逼的人是谁,“你还在找霍茗的麻烦?”
唐弋婷呼吸一梗,无辜地笑了,“我没找他的麻烦啊,我只是跟他……不共戴天!”
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明白了,一对冤家。
黎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再打探,霍茗最终是肯定要回帕玛的。
唐弋婷大抵是放不下当初被推下海的恩怨,才会和他结下梁子。
但她了解唐唐,肯定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或者太出格的事。
等霍茗走了之后,也就时过境迁了。
当然,黎俏哪能想到,很久以后霍茗确实走了。
但唐弋婷也偷了他的东西,并且藏了很多年。
吃完饭,黎俏驱车回实验室,唐弋婷则百无聊赖地在商场里闲逛。
她最近还没开始工作,一个人逛街有点无聊,站在一家女装店门前驻足思忖,不一会就给唐家的私人顾问打了电话,“姓霍的今天在干嘛?”
……
时间匆匆,转眼来到周五。
黎俏坐在科研所地下的实验室里,手里正在翻看着材料,突地一份化学报告被丢在了桌上,“这个你之前看过吗?”
对方的语气很生硬,是李如。
黎俏瞥他一眼,放下材料粗略地看了看,是先前在人禾实验室做的分析报告。
她把报告摊在桌上,看到页面下方的签字笔迹,不动声色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这张报告单的签字人是人禾同组的一名男实验员。
“问题大了!”李如居高临下地看着黎俏,随手翻到第二页,指了指中间的一行小字,“这么常见的基因化学结构都能写错,你身为负责人,到底有没有仔细检查过?
如果现在按照你们的研究路径开展下去,你知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黎俏淡淡地看向她所指的位置,一秒后,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李如紧绷的脸色,手指在报告上敲了敲,“这不是正常的人体基因化学结构,而是患者体内检测出的病变结构,下面的内容做了详细的说明,这里。”
李如这种抓住到一个错处就跑来兴师问罪的举动,除了找茬,黎俏想不到更多的理由。
听完她的复述,李如的眼神很微妙地闪了闪。
身为研究员,态度严谨是第一要素。
所以她看到报告写错了化学结构的第一时间,就觉得异常讽刺。
也根本没看到后面的解释说明,抱着一种教育黎俏的心态,打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此刻,李如抿了抿唇,竟有种骑虎难下的错乱感。
但她还是仗着自己的中级研究员的身份,拍了下桌子,“我当然都看了,问题就是你们这种报告的叙述方法完全不合格,难怪在交流会上吊车尾,连个名次都拿不到。”
说完,她一把拽过报告,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台。
黎俏弯唇,无声笑了一下。
这科研所的氛围,还真是让人不敢苟同。
临近下班,黎俏再一次收拾东西打算离开,而连桢也没再久留,准备和她一起走。
这时,李如看到这一幕,冷哼着嘲讽:“本来能力就不行,还整天按时按点下班,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努力的研究员。”
她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传遍整个实验台。
登时不少人都抬眸看向黎俏和连桢,大家神色各异,却没人多说什么。
连桢蹙了蹙眉,回眸看去,就见李如正斜着眼睛看他们。
黎俏依旧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在连桢来不及开口的刹那,她似笑非笑地说:“不努力不代表能力不行,至于努力……也不能证明有多优秀。”
连桢原本温和的性格在这几天科研所的工作中也就被磨出了棱角。
他看着李如,起身把白大褂脱下,语气温和,目光却透着讥讽:“李姐如果认为我们能力不行,可以向上面提申请,让我们回自己的实验室。
至于每天按时下班……这个项目到现在为止,你们一直不让我和小黎参与,不下班总不能坐着喝茶赚加班费吧。”
黎俏偏头看着连桢,眼里笑意渐浓。
若非被漠视到一定程度,性格温润的连师兄,很少会这么尖锐。
两人相视一笑,无视李如怒不可遏的神色,一前一后离开了实验室。
“我去,现在的初级研究员也太嚣张了吧?”
“可不是,这才刚入职,气性就这么大,我估计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姐,你也别生气,他们不理解你的好心,以后就别管他们了。”
“就是,科研所能看上这个项目,那是他们的荣幸,小小的初级研究员,连职场规则都不懂,以后有他们好受的。”
同事间的帮腔,让李如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但心里对黎俏的芥蒂却越来越深。
不论在哪儿,不论什么地方,职场永远都是微缩社会的形态。
像黎俏这种不懂规矩的人,早晚会被淘汰,她等着那一天。
但李如想不到,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种人,他们不需要懂规矩,因为他们以后会变成制定规矩的人。
第458章:轮椅上的姑娘是左棠
二十分钟后,黎俏回了南洋公馆。
晚饭期间,她咀嚼着食物,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商郁抬了抬眼皮,睇着她微怔的神色,扬起眉峰,“不好好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黎俏放下筷子,臂弯叠在一起搭着桌沿,“明天去暗堂,有什么注意事项么?你要不要提前给我讲讲?”
她对暗堂的好奇由来已久,况且是他背后极其隐秘的势力,想来也不是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这时,商郁薄唇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幽深的眸隐着笑,“没有,你想做什么都行。”
黎俏眨了眨眼,面露狐疑:“是吗?”
这么随意?
男人看着她将信将疑的表情,勾起唇角,声线浑厚地开腔:“只是进去参观,没那么多要求,除非你想要接受暗堂的考核。”
黎俏手指敲了敲桌面,默了几秒,“还有考核?”
商郁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沉声道:“嗯,假如能通过四个堂主的实力测验,意味着你可以随意动用暗堂的任何一支势力,红客联盟属于一堂的势力范围。”
黎俏轻扬眉梢,眼底难掩惊讶。
闻名于世的红客联盟,竟然只是暗堂的一个分支?
那望月这个挂名的负责人,实际只是个工具人?
……
隔天,上午九点,黎俏和商郁从公馆平台乘坐直升机前往山谷暗堂。
虽然曾经来过一次,但当时大雨滂沱,又是黑夜,她并没看清周围的全貌。
此时,阳光明媚,层峦葱翠的南洋山深处,十几分钟后,山谷近在眼前。
黎俏坐在舷窗边看着群峰环绕的山谷,四周根本看不到任何出入口,似乎只有乘坐直升机才能进来。
故地重游,脑海中的画面和夜雨渐渐重叠。
下了直升机,黎俏逡巡着山谷,深深嗅着周围清新的空气,手指袭来温热的触感,她回眸,撞进了男人的沉眸之中。
两人目光交接,彼此眼底都噙着薄笑。
前行过程中,黎俏的视线落在前方嵌入山体中的铁门上,眸光一闪,“上次被打伤的那个人,还关在这里?”
商郁单手插兜,牵着黎俏不紧不慢地往前踱步,沉声道:“没有,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黎俏了然,要么是地狱,要么是监狱。
随着两人逐步靠近,那道铁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黎俏步伐微缓,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逐渐敞开的大门。
紧接着,两道身影出现在铁门后。
确切的说,是一站一坐。
黎俏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梢,站着的男人她认识也见过,是左轩。
那么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姑娘是……
黎俏的目光粗略地在她身上扫过,但也足够看清楚,轮椅的踏板上,没有左腿。
弹指瞬间,四人近在眼前。
左轩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恭敬地颔首,“堂主,黎小姐。”
轮椅上的姑娘也同时弯了弯脊背,也唤了声堂主。
尔后,她直视着黎俏,黑色的长发束成马尾,浅浅一笑,微微含胸,“黎小姐您好,我是左棠。”
怎么说呢。
在没见到左棠这个人之前,黎俏不可避免地对她产生过想象。
毕竟她是商郁的手下,或许是像落雨那样干练又利落的女人。
又或者……是南盺那般妖娆却富有手段的类型。
但此刻正面相遇,真实的左棠推翻了所有的假设。
她身上没有落雨那种硬朗的气质,也没有南盺魅惑的长相。
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算不上绝顶美人,却胜在面颊白皙,眼神干净,很柔软的一种气质,没有任何攻击性,令人很舒服。
黎俏和左棠目光交汇,淡淡地弯唇,“你好。”
几人并肩走进大门,一条长长的防空隧道仿佛没有尽头,但两侧有多个房间,他们没有停留,黎俏也没多嘴问。
步行五分钟左右,前方出现一部电梯。
这期间,黎俏注意到左棠的轮椅是非常先进的全自动智能轮椅。
至少左右两侧的手柄上,有很多控制按钮,不似普通自动轮椅那么单调。
大概是因为好奇,所以黎俏投注在左棠身上注意力过多,在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她的指尖被男人轻轻捏了一下。
四四方方的轿厢内,她偏头看着商郁,嘴角含着一丝淡笑,表情显得意味深长。
此时,男人眯起的眸光中透出几分危险的暗芒,松开她的手指,转而环住她的腰,粗粝的掌心却隔着布料在她的腰眼上打了个转。
黎俏浑身一僵:“……”
半分钟后,电梯门重新打开,随着一阵清风浮来,黎俏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利用山体内部的岩石分割而成的人工智能实验室,而且科技感十足。
除此之外,左手边还有一群坐在电脑前奋力敲击键盘的……程序员。
她一直以为暗堂是他培养的暗势力,都是左轩这种精悍的强将。
但着实没料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此时,左轩和左棠在前面带路,商郁搂着黎俏的腰,俯身在她耳畔说道:“有什么想问的?”
他大概以为她要问左棠的事?
黎俏瞥他,然后目光落在左侧那群程序员的身上,努嘴道:“那是……红客成员?”
“不是,左边是信息开发中心,右边是人工智能开发基地。”
黎俏顺势看去,随着靠近才发现不少智能机器人正在给那些技术人员……嗯,端茶倒水。
她搓了搓脑门,摇头失笑。
整片南洋山的使用权都在他手里,眼前这些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男人勾了勾薄唇,压着俊脸口吻宠溺地问道:“想不想去训练场看看?”
黎俏挑眉,“嗯,可以。”
不一会,一行四人穿过整个内部山体,前方出现了陡峭的扶梯。
乘坐扶梯来到顶端,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山顶训练场地。
各种训练器材多不胜数,还有不少人穿着黑色训练服的人正在操练。
看到商郁出现,每个人都训练有素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并整齐划一地颔首,“堂主。”
第459章:那位黎小姐,非池中物
此刻,黎俏就站在男人的身边,无比淡定地看着这一幕,甚至连眼神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左棠所处的位置在她的左后方,距离适中,恰好就能捕捉到黎俏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黎俏,也清楚地发现,她对眼前的一切,平静到近乎无动于衷的地步。
这训练场是三堂的秘密基地,若非深入到南洋山,常人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暗藏玄机。
包括南洋山上空,也是禁飞区域。
这么大一片山顶训练场,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更别提惊叹。
左棠不禁想到堂主遭遇埋伏的那一次,左轩回来说了一句话:那位黎小姐,非池中物。
现在看来,她确实很特别。
左棠隐晦地打量着,眼神中的好奇甚浓。
所以,当黎俏幽幽偏过头对上她来不及收敛的目光时,左棠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对着她浅笑点头。
黎俏对左棠的感官有些复杂,看着她坦荡的神色,扯了扯嘴角便挪开了视线。
不一会,商郁牵着黎俏在训练场周围散步,一番观察下来,黎俏淡声问道:“这个训练场下面是什么?”
室外的训练场在山顶,那么下面的山体结构中只怕还有洞天。
男人带着她坐到休息木凳上,侧目看着黎俏平波不惊的脸颊,骨节匀称的手指拨开她耳际凌乱的碎发,“下面是三堂比武场。”
“左轩是三堂的堂主?”
黎俏看向几米外的左家兄妹,他身上也穿着三堂的训练服,而这些人之前在云凌袭击南洋山的时候曾经曾经出现过。
然而,商郁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三堂的堂主是左棠。”
黎俏扬起眉梢和男人对视,余光却扫向了左棠那条缺失的左腿上。
男人捏着她的手放在指尖把玩,深邃的眸直视着黎俏的双眼,“三年前她就是堂主,虽然出了意外,但三堂至今没人挑战她,堂主之位也就一直保留了,至于左轩是帮我管理整个暗堂,算是副手。”
原来如此。
但,黎俏也抓到了另一个重点,“是三年前发生的意外?”
“嗯。”商郁沉沉地应声,眼底也划过一道幽暗的冷冽。
黎俏了然般地抿起了唇角。
身为暗堂的分支堂主,其能力可见一斑。
而断了一条腿,商氏收她为义女,也不失为一种弥补。
但三堂没人挑战她,大概是那群手下的自尊心在作祟。
身为男人,战胜一个身体有残缺的女堂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黎俏和商郁在训练场的休息区呆了一会,不远处的扶梯走来一名科研人员。
对方在左轩的耳边私语了几句,左轩皱了皱眉,便踱步而来,“堂主,楼下科研队那边遇到点问题,可能需要您过去看看。”
男人薄唇微抿,撑着膝盖站起身,他还牵着黎俏的手,音色低沉地问道:“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黎俏仰头望着他,忖了忖便摇头,“这风景挺好,我坐会,你去吧。”
“嗯。”商郁松开她的手,顺势摸了下她的脸颊,“如果有事就吩咐左棠。”
黎俏笑着催促他,眼角却瞥到左棠正目光含笑地看着他们。
商郁和左轩以及那名科研人员走下扶梯,远离了训练场之后,左轩往下走了一个台阶,看着男人,思忖着问道:“堂主,黎小姐今天要参加考核么?”
商郁单手入袋,挺拔的身形站在扶梯上,高深的冷眸看着前方,“不用。”
左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尔后又意味不明地试探道:“最近其他三位堂主都不在,如果黎小姐参加考核,需不需要我提前打声招呼?”
闻此,男人缓缓看了眼左轩,一个淡若无物的眼神又好似深意十足,“不必。尽管让他们全力以赴,反正……”
他顿了一秒,薄唇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也不是她的对手。”
暗中琢磨着给黎俏走后门的左轩:“……”
他倒是没有瞧不起黎小姐的意思,只是暗堂四个分堂至今还没有人通过全部的考核。
比如秋少和欧少,两个人连一堂最简单的信息交互操作考核都没能通过。
……
另一边,商郁离开后,左棠就驱动着轮椅手柄,来到了黎俏的附近。
她似乎对黎俏颇为好奇,虽然没有交流,但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山顶的训练场开阔而空旷,夹着林中草香的清风徐徐吹来,闷热散去,多了些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爽。
而黎俏也在左棠第三次偷瞄她的时候,终于扭过头和她四目相对,“左小姐看够了么?”
虽然左棠的打量并无恶意,可那种无法忽略的视线,再次让黎俏感觉自己像一只观赏猴。
左棠目光滞了滞,带着一缕温笑的脸庞缓缓垂下,“抱歉黎小姐,是我唐突了。”
黎俏撇了下嘴角,重新看着训练场,“你对我很好奇?”
“是的,整个暗堂,应该没有人对您不好奇。”左棠抬起头,看着黎俏精致的眉眼,温声补充,“前段时间您一个人进山救堂主的事,在暗堂里传了很久,大家都对您称赞有加。”
黎俏斜睨着她,神色看起来倒是很真诚,“小事而已。”
左轩温和地笑了笑,“黎小姐太谦虚了,那天晚上的情形,换做任何人都没办法心无旁骛的进山救人,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黎俏挑了下眉梢,见她缓缓抚摸着自己只剩一截的左腿根部,便转移了话题,“你没有佩戴假肢么?”
她整条腿虽然都没了,但还有一截腿根,应该是可以佩假肢的。
左棠颔首解释,“有的,但前几天下雨,阴雨天伤口会刺痛,和假肢摩擦有些不舒服,所以摘下来了。”
两人交谈至此,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商郁也很快去而复返,见他回来,左棠便移动轮椅再次退到了几米外的地方安静候着。
从始至终,她都像个局外人,不曾越界,更不曾失礼,如一道春风,过而无痕。
第460章: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临近中午,黎俏把暗堂逛了三分之一左右,脚步也开始变得懒散。
商郁勾着她的腰,挺拔的身形将她纳入怀里,低头问道:“累了?”
“嗯,有点。”
暗堂太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商郁收紧臂弯,扬了扬浓眉,“回去休息?”
黎俏半枕着他的肩膀,淡淡地点头,“好,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暗堂考核……等时机成熟,她倒是可以试试。
一行几人沿着防空隧道往门外折回,黎俏懒洋洋地靠着男人,没一会就回到了山谷。
左家兄妹站在铁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开,看着直升机缓缓升空,螺旋桨掀起的飓风也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左轩低下头就看向了还在仰望的左棠,斟酌了几秒,“你和黎小姐都聊什么了?”
左棠迟缓地收回目光,对上左轩的视线,“没聊什么。”
说话间,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左腿,眉心微蹙,似乎不太舒服。
左轩扯了下嘴角,叹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她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你何必非要摘了假肢?”
其实左棠已经很久没有坐轮椅了,只是听说黎俏要过来,不知怎么想的,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左棠看着左轩一副不赞同的神色,拧着眉,沉吟很久才问道:“哥,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在黎小姐面前扮柔弱才故意坐轮椅的吧?”
左轩没出声,但沉默就意味着默认。
左棠当即伸出右腿轻踹了他一下,“你瞎想什么呢?我这么做只是怕她误会。”
“误会?”左轩这种直男思维,显然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左棠扶着手柄,移动轮椅进入了隧道,随着身后的大门关阖,她淡淡地开口:“黎小姐很聪明,我的事她一定也听说过一些,你不懂女人,我坐轮椅见她,只是为了表明我的立场。”
“什么立场?”左轩蹙眉,愈发不解。
她看着前方,弯唇轻声说:“我是个残疾人,配不上堂主的立场。”
左轩目光一颤,被她直白的表述戳了下心口。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其实很久之前就知道她的心思,“我以为你今天是想……”
话没说完,左棠就仰头看着他:“以为我想获取同情和怜悯?”
左轩再次沉默,她不禁失笑喃喃:“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堂主如果会怜悯她,当初就不会让家主大人把她收为义女。
因为是义女,名义上她就是堂主的妹妹。
这个身份,看似高贵,实际上是折了她所有旖念。
那时候,重伤的左棠就认清了一个事实——
当一个男人不爱你时,即便你为他豁出了性命,他依然不会爱你。
何况她只是个手下,如此这般,又何必自取其辱?
……
过了二十分钟,商郁和黎俏回到了公馆。
客厅里,黎俏窝在单人沙发中揉了揉太阳穴,许是在山顶训练场吹风的时间太久,她隐隐有些头疼。
“怎么了?”商郁走进客厅就看到她皱着眉的样子,浓眉微微隆起,走上前抚了抚她的头顶。
黎俏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角,“有点头疼。”
男人在她身边落座,叠起长腿,并搂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粗粝温热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额角,“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黎俏掀开眼角,望着他扬眉的神态,半阖着眸,抿着笑说道:“没有。”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男人按摩的手法很细致,也许是心理作用,黎俏觉得额角的抽痛缓解了不少。
此刻,听到她的回答,商郁微微俯身,把她半抱在怀里,压下俊脸戏谑,“真没有?”
清冽的呼吸洒在了脑门上,黎俏枕着他的臂弯,缓缓舒展眉心,手指拨弄着他胸前衬衫的扣子,“去暗堂之前,我确实对左棠有点想法。
不过今天见了她,感觉虽然有点复杂,不过……她不是贺溪,也不是商芙,她比她们聪明多了。”
一个进退有度的手下,把一切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挑不出半点错处,甚至存在感也很低。
黎俏心知肚明,商郁之所以带她去暗堂,参观是假,多半是为了打消她心里对左棠的芥蒂。
这时,男人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单手抱着她,另一手还在帮她揉着太阳穴,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脸上,嗓音低低缓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说到这里,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黎俏的脸颊,搂着她的臂弯又紧了几分,“贺琛说,因为我常年把落雨派驻到帕玛,而南洋只留了左棠一个女手下,所以才让他有了误会。”
而且,左棠的腿,确实是为他断的。
贺琛当时的原话是:“她为你断了腿,你就一点都不感动?”
他只回了三个字:“有必要?”
此时,黎俏一眨不眨地看着商郁,他的眼睛漆黑幽深,说话的语调平缓而低沉。
这番话,也糅杂着他满腔认真的解释。
有偏执症的人,因为长期没有安全感大多固执己见。
他或许一直认为左棠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从而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所以不管不顾也要带着她进暗堂,为此来打消她心里一切多余的念头。
黎俏深深叹了口气,扭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手指抓着他的衬衫,良久都没说话。
她从来没觉得左棠有多重要,但凡真的有什么,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安排她们见面。
而左棠的表现也恰恰说明了她不是个没头脑的手下。
黎俏闷在他怀里,半晌才重新抬起头,眼里覆了层调侃的神采,“你是怕我吃醋还是怕我多想?”
商郁看着她促狭的模样,低头用薄唇贴着她的唇角,深沉的音色有一丝薄薄的笑意,“她没资格让你吃醋,但你如果多想,我只能把她调离南洋,永远也别出现。”
情话是真的好听啊。
黎俏就这么被他抱着,眼角弯弯,心头滚烫。
她抬着下巴在男人唇上啄了一口,手指流连在他的脸颊上,“我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多想,我想你就够了。”
第461章:搬来公馆和我一起住
“是么?”商郁含着她的唇吮了吮,“既然这么想我,不如下周搬来公馆跟我一起住,嗯?”
黎俏:“??”
她怔了一秒,手指戳着男人的胸膛,要笑不笑地瞥着他:“这才是你要说的重点吧?”
男人按住她的掌心,贴在自己心脏的地方,嗓音沙哑又醇厚,格外的悦耳,“订婚后住在一起,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黎俏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仰了仰,拉开少许的距离,“我什么时候跟你订婚了?”
“不愿意?”男人眯起冷眸,噙着几分玩味。
话落,黎俏灵光一闪,瞬间就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表情微愕,“是伯父要来了?”
宴会那天他虽然说了商纵海会过来,但一直没提具体的日期。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臂弯缓缓搭在沙发靠背上,唇角微扬:“听说他要来,头都不疼了?”
黎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子一歪,又重新躺到了商郁的腿上,并拉着他的手扯到太阳穴附近,“当然疼,你再给我揉揉。”
男人姿态慵懒地靠着沙发,垂眸看着黎俏对他无比自然的撒娇,心头一片柔软。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沉声提醒:“记得把周一的时间空出来。”
黎俏半阖着眸,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周一啊,那时间应该来得及。
至于要不要搬来公馆的这个问题,两人倒是没再深入讨论。
……
午后,黎俏头疼的症状减轻了不少,坐在客厅沙发,拿着手机偶尔回复着消息,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商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刚吃完饭就被流云叫了出去,快半个小时了也没回来。
黎俏仰头枕着沙发,看着头顶的吊灯怔怔出神。
今晚上……她需要出趟门。
正想着,黎俏的手机蹦进来一通电话,她举到眼前顺势接听。
不需要她开口,对面的人已经自顾自地说道:“小姐,FA312的航线已经申请通过了,今晚八点可以准时起飞。这次您放心,我特别问过空中管理局,FA001航线今天没有飞行计划。”
打来电话的还是那位南洋航空集团的商务经理。
鉴于上次飞行被FA001航线给临时征用了航段,所以这次他长记性了,提前问了一句。
黎俏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淡淡地应声,“嗯,八点前我过去。”
“要出门?”
黎俏骤然听到商郁的声音,挂了电话就直起腰往客厅入口看去。
而男人正双手插着裤袋,斜倚着客厅门廊挑眉看着她。
“嗯,科研所有点事。”黎俏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又问道:“你忙完了?”
男人压了压下颌,表情高深,薄唇含着浅浅的笑弧,“过来,带你去看样东西。”
黎俏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没见到什么异常,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什么?”
商郁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向不远处的平台,随着他们靠近,黎俏的目光被一辆新款黑色奔驰大G所吸引。
黎俏走到平台附近,扫了扫车身,“送我的?”
车牌号已经换了新的,尾号312,她的生日。
至于之前的那辆车,她后来也没管,好像是流云他们处理的。
“嗯,上去看看。”男人扯着她的手臂,示意她进车厢。
黎俏看了他一眼,也没迟疑,打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
最新款的顶配,轿厢里还散发着真皮座椅的味道,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黎俏余光一闪,就注意到被放在仪表盘上的一个深蓝色的小锦盒。
车门半敞,商郁站在车外,透过缝隙看着她,目光里噙着少见的温情。
黎俏越过方向盘,把锦盒拿到手里,方方正正的,绒面锦盒的质感很高级。
难道是戒指?
锦盒上面没有logo,她一时间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黎俏扭头看向商郁,嘴角牵起压不住的笑意。
男人斜倚在驾驶室门外,薄唇微抿,对着她手里的锦盒昂了昂下巴。
黎俏咽了咽嗓子,捏着盖子缓缓打开。
她还在琢磨着如果里面是钻戒,该说句什么开场白比较合适的时候,一支银白色精致女士腕表映入眼帘。
哦,想多了。
黎俏搓了搓脑门,笑的有些微妙,肯定是他今天说的‘订婚’两个字入了心,她才会下意识的以为是戒指。
再定睛看看,腕表的盒子明显比戒指盒大一些。
黎俏单手托着锦盒下了车,男人也适时拿出腕表,不由分说地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怎么想起送我表?”黎俏翻转着手腕,突然多了个异物,有些奇怪。
她平时没有戴珠宝首饰的习惯,但腕表戴在手上倒是挺好看的。
男人捏着她的手指,目光落在那只腕表上,声音有些紧绷的喑哑,“腕表每隔三节的表带位置,都有一支麻醉针……”
黎俏手指一紧,抬眸看着商郁,“然后?”
他静默了片刻,喉结也起伏了几次,最后还是挑起她的下颚,轻轻按了按,“遇到危险,记得用。”
这个所谓的‘危险’,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再次打量着腕表,耳边回荡着男人刚才紧绷的口吻,她陡地斜了他一眼,语气也凉飕飕的,“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用到你身上?”
虽然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过他病发那晚的事,但不代表他们忘了。
尤其是这两天他总是会关注她的手腕,包括牵手拥抱时的力道也比平时更加轻柔。
而他素来是个霸道的男人,突然这么谨慎小心,黎俏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这支腕表戴在她的手上,他是担心下次病发又伤了她,才会用这么隐晦的方式告诉她,可以选择把他麻痹。
这时,商郁见她板着脸,喉间溢出薄笑,勾着她的肩膀拉到怀里,目光平视着远方的山顶,沉声安抚道:“你想怎么用都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到我身上。”
黎俏无声喟叹,也不想把这个话题再延伸到他的病症上面,索性就扯唇应了一声,“哦……”
第462章:炎盟大佬
反正,腕表算不上多么精密的器械,拆起来再简单不过了。
大不了,她回去把麻醉针拆了,用到他身上……永远都不可能的。
……
下午五点,黎俏离开了南洋公馆。
她没开那辆奔驰大G,开着迈巴赫先行回了趟宿舍,于六点半又赶往机场。
与此同时,城北顾瑾给商郁打了通电话。
“少衍,我听说昨天屠安良带着他的那些手下集体离开了南洋,他这是真的放权了,还是……”
男人坐在沙发中,姿态优雅地叠起双腿,指尖夹着明明灭灭的香烟,声线很低沉,“不用管他。”
顾瑾在电话里沉默了少许,蹙着眉提醒道:“我已经派人查了,他去了边境绯城。
边境属于国际三不管地带,他去那边发展,如果混不好还行,万一混出什么名堂,以后很可能会压不住。
你知道的,边境势力错综复杂,国际上不少组织都在那边扎根。
屠安良这是想要放手一搏还是自己找死?
我不担心别的,就怕他和那边的势力交好后,对我们南洋会有威胁。”
顾瑾这个人,非常谨慎。
他无意开疆扩土,只是这次排挤了屠安良,担心他以后会卷土重来影响到自己在南洋的地位。
此时,商郁往唇边松了口烟,对顾瑾的长篇大论惜字如金地回道:“不会。”
顾瑾:“……”
显然,这位霸主不想多聊。
顾瑾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就挂了电话。
客厅里,男人的四周萦绕着淡淡的青烟,他眸深似海地望着前方的大理石墙壁,稍顷,对流云吩咐:“去查查边境绯城的势力分布。”
边境七子当年活跃在边境的事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整个边境的地界比南洋还大,屠安良是如何心甘情愿去绯城的,这一点黎俏并没告诉他。
印象中,七子的势力,不足以影响覆盖整个边境,何况他们已经解散很久了。
……
当晚八点,一架波音小型商务机从南洋机场起飞,目的地,缅边交界处,绯城。
半个小时后,望月匆匆走进公馆的客厅,并将手中的Ipad递给商郁,“老大,黎小姐这定位……好像出了问题。”
男人瞥他一眼,看着Ipad上面的定位显示,眸光微眯,“怎么回事?”
望月也是一头雾水,两指放大屏幕,指着红点道:“这定位显示黎小姐已经在南洋机场呆了一个多小时了,而且一直没有移动过。
按说……不应该是定位出了错,但以防万一,您要不要把那个手表拿回来,我让智能团队再检查检查?”
话落,望月就感觉一道阴沉又扎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眨了眨眼,又讪笑着自说自话,“是、是不太合适哈。”
哪有送了礼物又往回要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的手表里不止有麻醉针,还有个定位器。
当然,这肯定不是为了追踪黎小姐的消息,完全是为了随时随地确保她的安危。
商郁收回沉冷的目光,再次看了眼定位显示,静了片刻,启唇道:“问问航管局,FA312航段今晚有没有被占用。”
小姑娘八成是出了门,而且……还把他送的表给摘下来放在车里了。
……
当晚十一点,边境绯城。
坐落在三不管地带的城市,你就别指望能有多繁华。
虽然破落,但相比万家灯火的都市,这里反而充斥着纸醉金迷般的灯红酒绿。
入了夜,街头随处可见酩酊大醉的流浪汉在角落里酣睡。
城中的夜市两侧分布着高矮不一的小楼,门前搭着的帐篷下,哪怕临近午夜,依旧人满为患。
这里有没有治安管理,更没有法律约束,谁势力庞大,谁就是这里的王。
不多时,一辆黑色吉普停在了夜市的入口处。
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的纤细身影。
两侧昏黄的路灯偶尔闪烁,那道身影由远及近,头上戴着渔夫帽和口罩,从夜色中走来,显得格外单薄。
夜市门店下的帐篷里,有人仗着酒劲儿,操着一口流利的缅语对她出言调戏。
绯城和缅国只有一堵围墙相隔,这里同样有着不少缅国逃窜而来的难民。
数秒后,女孩朝着一处炒饭摊位走去。
见状,周围调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因为整条百米长的夜市,只有这家门店的帐篷下,孤影坐着一个人。
是的,只有一个人。
女孩入座,不知道和对方在交谈什么,不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们,等待着下一刻的变故发生。
不为别的,那个摊位坐着的男人,是炎盟的人。
绯城最大的统治势力,炎盟。
但很奇怪,那女孩坐在对方身边之后,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气氛……好像还挺融洽。
那位炎盟的爷,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女孩起身,并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丢在了桌上。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眼皮跳了跳,的确是丢,不是递。
这举动肯定惹怒大佬了。
然而,那位平时能动手就不说话的炎盟大佬,从桌上捞起卡片就揣进了胸口的迷彩服兜里。
下一秒他终于抬起了手……
生气了,他生气了,他要动手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佬的那只手,缓缓落在了女孩的头顶,压着她的帽子狠狠搓揉了两把。
夜市一条街:“??”
此时,整条街安静的像是陷入了沉睡。
接下来,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女孩不耐烦地挥开大佬的手,整理好帽子,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炎盟大佬在干嘛?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一直把人送到了吉普车上。
车灯亮起,大佬嘴唇蠕动,似乎又说了一句话。
而坐在车里的女孩臂弯搭着车门,拽下头顶的帽子丢到副驾驶,偏头看着车外的男人,清清淡淡地嗓音用缅语回道:“你就当我闲的,想搞个公爵身份玩玩。”
吉普车开走了,只剩下那位让绯城人人忌惮的炎盟大佬站在原地久久目送。
第463章:你和我哥吵架了?
第二天,傍晚五点。
私人商务机重新降落在南洋国际机场。
黎俏拖着疲惫的脚步踏下舷梯,回到停车坪,钻进车厢就拿出了手机。
说来也巧,她刚解除飞行模式,电话就打了进来。
黎俏靠着椅背,看到来电显示,清了清嗓子,滑动接听:“喂~”
她声音很哑,仔细听不难辨别出一丝睡醒后的低软。
“还在忙?”电话里,商郁的口吻没有任何异常,唯独低冽的嗓音比平时更深沉了些。
黎俏扶着方向盘望着窗外斜坠的夕阳,漫不经心地回应,“嗯,刚忙完,打算回家。”
说完,她又记起明天周一商纵海似乎要来了,于是又追了一句,“伯父明天什么时候到?”
男人在听筒那端沉默了几秒,隐隐有一声叹息,“大概上午到,回家吧,早点休息。”
黎俏还想说句结束语,电话里却已经传来了忙音提醒。
她看了看手机,有点茫然。
暂时理不出头绪,黎俏也没深想,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视线一扫就注意到被她放在仪表盘上的腕表盒子。
正好今晚回黎家,她倒是可以把这支腕表里的东西拆卸一下。
昨晚不是不想带,而是去边境那种地方,身上的物品特征越少越好。
……
回了黎家,黎俏直接从车库后门进了别墅。
有些累,她换了衣服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没一会就昏昏欲睡。
一天一夜,她只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此刻房间里舒适安静,满身疲惫也如潮水涌了上来。
半梦半醒间,有人来敲门,黎俏撑开眼皮,淡淡地出声,“进来。”
门开了一条缝隙,宗悦红着眼睛探头往里面看了看,“你真的回来了?”
黎俏半撑着身子对她招手,语气懒散的很没精神,“怎么了,找我有事?”
宗悦一步步往里挪,顺手关上房门,走到床角坐下,低着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听管家说你回来了,我就想上来看看你。”
最近她一直呆在南洋,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会被段淑媛以无聊为由叫到黎家做客。
虽然黎家每个人对她都很客气,但她却越发有种镜花水月的不安感。
许是黎君不爱她,所以更加放大了这种不安。
黎俏挺身从床上坐起来,单腿屈起,臂弯撑着膝盖打量着宗悦,“你和我哥吵架了?”
宗悦的神色很温淡,可是眉宇间又覆着挥之不去的怅惋。
“没有,他那么忙,连说话都没时间,怎么会给跟我吵架。”
宗悦匆匆看了眼黎俏,撞上她漆黑的目光,逃避似的别开眼,生怕自己的心事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黎俏见她低头摆弄手指,不由得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小马尾,“那你哭什么?”
宗悦眼角抽了一下,“哭?”
她顺势望向立在墙边的镜子,看到自己通红的双眼,幽幽回眸看着黎俏,“没哭,我这是角膜发炎了……”
“哦。”黎俏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我还以为我大哥欺负你了。”
宗悦小小声地嗫嚅,“我倒是希望他欺负我。”
也对。
好歹是红门宗家的千金,又曾在军部里训练过。
宗悦这样的姑娘只是看上去很温柔,但骨子里肯定有着不服输的韧劲。
一个人自怨自艾,确实不是她的风格。
半晌,黎俏撑着额头,困意也散了不少,“你来找我是想聊天还是谈心?”
“就想来找你待会。”宗悦也注意到她困倦的神色,眼睛转了转,又说:“我给你沏杯咖啡?”
黎俏微微阖眸,挑了下眉梢,就是不想让她睡觉呗?
她干巴巴地扯唇,“大嫂可真贴心。”
“不用客气。”宗悦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就往门外走去。
黎俏也没阻拦,下床去洗了把脸,尔后就走到阳台坐下。
宗悦似乎心情不好,身在南洋,没有亲戚朋友,大概只有和同龄人黎俏在一起,才能找到几分踏实的感觉。
晚霞漫天,风景独好。
黎俏端着宗悦给她的纯咖啡喝了一口,目视着天边的薄云,“去医院了么?”
宗悦看她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去了,医生说是细菌感染导致的角膜发炎。”
黎俏皱了下眉头,“多久了?”
“三天,不过医生给我开了药,说是不太严重,过几天我再去看看。”
黎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人在他乡,又得了病,情绪难免低落,稍顷,她才问道:“我大哥不知道?”
宗悦的表情很微妙地僵了僵,哂笑:“他在外地开会,这么点小事,没必要跟他说。”
黎俏没说话,抿了口咖啡,没一会就拿出手机戳了几下屏幕。
不到二十分钟,管家上来叫她们下楼吃饭,两人刚走到拐角,宗悦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看到来电显示,有些惊讶,眼里却泛起了明显的雀跃,“我先接个电话。”
黎俏单手插兜往前走,淡淡地‘嗯’了一声。
宗悦走到窗前,接通时,率先开口,“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你忙完了吗?”
虽然是周末,但黎君说过,最近的应酬很多,所以平时再想念,她也没敢打扰他。
“还没有。”话筒里隐隐有说话声,几秒后,伴随着他的脚步声,周围也安静了不少,黎君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的眼睛怎么了?”
宗悦一怔,下意识就否认,“没事啊。”
“角膜发炎怎么不跟我说?”黎君沉稳浑厚的嗓音透着些不满,不等宗悦开口,他似乎叹息了一声,“你先去吃饭吧。”
宗悦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电话已经挂了。
这什么人?
打来电话就为了抱怨她一句?
说他是块木头简直是夸奖了。
宗悦拿着手机愣了很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她本来也没觉得眼睛发炎是什么大事,当时段淑媛还说要把黎君叫回来,她怕他认为自己太娇气,好说歹说才没让她告诉黎君。
而另一边,身在外地的黎君,结束通话就对自己的秘书吩咐:“里面的酒局你应付一下,如果问起我,你就说我去基层考察了。”
第464章:姻缘天注定
秘书都惊呆了。
这都快晚上七点了,您要去哪个基层考察?
黎君没理会秘书一言难尽的表情,转身拿了车钥匙就离开了酒店。
他没叫司机陪同,走向停车场的路上,还不忘拿出手机再次看了眼微信。
第一个聊天框,是黎俏发来的。
只有寥寥几个字:你老婆角膜发炎了。
……
晚饭后,黎俏回到自己的房间,宗悦陪着段淑媛在楼下聊天。
她坐在桌前,托腮看着蓝色的锦盒,没一会就打开台灯,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套精密零件的拆卸工具。
黎俏带上专用目镜,用抗磁镊子和微型螺丝刀把表带小心翼翼地拆开。
由于是特殊定制的腕表,拆卸的过程中确实耗费了不少时间。
正如商郁所言,表带里藏着小型麻醉针,总共六支。
她势必要把麻醉针拆掉,不然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下次再病发,他很有可能自己动手麻醉。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黎俏看着桌上的零件,目光又再次落到了表盘上。
她已经有阵子没有拆卸精密零件了,打算练练手,一起拆了再组装回去。
黎俏动手能力很强,正要把表盘放在固定器里面,阳台外恰好传来了管家惊讶地呼唤,“大少爷,您出差回来了?”
闻声,黎俏挑了下眉梢,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还不到八点半,大哥这是从外地赶回来了?
她撇撇嘴,把桌上的东西用无菌纸盖上,关了台灯就下了楼。
……
花园外,宗悦在听到黎君回来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跑出了客厅。
她站在门廊下,望着身穿白衬衫和西裤的男人越走越近的身影,心跳也逐渐加速。
转眼,黎君来到宗悦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眼睫低垂,直接抬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有没有去医院?”
“啊?”宗悦点头,“去了,你出差结束了吗?”
黎君没回答,薄唇却抿了起来,又问:“医生怎么说?”
宗悦不太理解他这般严肃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却还是认真地转述了医嘱。
黎君喉结滚了滚,无声喟叹并和她错身而过,“进去说吧。”
宗悦懵然,总觉得他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其实,黎君只是被黎俏的那句话点醒了而已。
——你老婆角膜发炎了。
老婆两个字,让黎君终于开始正视自己这一段婚姻。
并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以后会是他肩膀上的责任。
……
隔天清早,晨光熹微。
不到七点,段淑媛就来到黎俏的卧室,直接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
“妈,什么事?”
黎俏没睡饱,坐在床上撑着额头很迷糊的样子。
她昨晚拆表盘拆到半夜一点,感觉还没睡多久,根本没睡醒。
段淑媛走上前把窗帘拉开,笑吟吟地坐在床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宝贝,快起床,吃完饭妈带你去做造型。”
黎俏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做什么造型?”
段淑媛‘啧’了一声,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今天商老先生来提亲你忘了?他刚才让人通知我们,中午去皇家酒店吃饭。
快起来,妈带你去做个SPA,再去造型室好好打扮打扮,订婚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穿的太随便。”
黎俏沉默了三秒,拉起被子蒙头就倒在了床上,“我衣帽间里没有随便的衣服。”
好歹都是从各大时装周给她淘回来的,哪里随便了?!
当然,面对段淑媛的软磨硬泡,黎俏最终还是被强行拉出了门。
……
晌午十一点半,黎家的车子停在了皇家酒店的楼下。
黎俏跟着黎家夫走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包厢,行走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总觉得有点别扭。
岚厅门外,两名保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便顺势推开了大门。
不同于当初退婚的场景,今天每个人的衣着都格外的庄重。
黎广明身穿灰色唐装,段淑媛则是一身棕色的女士套裙,两人的风范和气度就是家主和主母的行走模板。
至于黎俏……
当岚厅的门被推开,一家三口踱步入内之际,坐在休息区的商纵海,原本和煦的眉眼在看到黎俏的那一刻,猛然滞住了。
她一身仿旗袍叠领酒红长裙,单手提着摇曳的裙摆款款走来,发丝束成马尾,搭配着艳丽的色彩,几分张扬,几分灵动。
黎俏平时也偶尔会穿裙装,但是红色的裙子她真的没碰过。
颜色过于鲜艳,而且很难驾驭。
走进宴厅的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面孔严肃的商纵海凝滞的目光,以及……男人深沉暗涌的双眸。
黎俏的视线隐晦地扫过商郁,捕捉到他剪裁得体的西服领口露出的酒红色方巾,不禁牵了牵嘴角。
她的裙子,也是酒红色。
此刻,商纵海还没回神,他的神态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回忆之色。
他仿佛在透过黎俏看着别人。
短暂的失神,商纵海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他扶了扶眼镜,挡住了眼底的波澜。
黎俏来到商郁的身旁,对着商纵海微微颔首,“伯父。”
“丫头,坐吧。”商纵海的视线太过于关注黎俏,以至于失礼般的忽略了黎家夫妇。
但他们二人对此却不以为意,入座后笑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欣慰。
休息区的对面是宴桌,此时还没上菜。
商纵海和黎家夫妇坐在一起寒暄了几句,揉搓着手里的佛珠,目光含笑道:“广明啊,看来咱两家孩子的姻缘是天注定的,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黎广明笑得憨态可掬,点头附和道:“确实确实,就是麻烦您又折腾一趟,我们也挺过意不去的。”
“这可算不上折腾。”商纵海捻着佛珠,视线再次落到了黎俏的身上,“丫头,伯父给你准备了礼物,在那张摆台上,少衍你带她过去看看。”
商郁颔首,放下长腿就牵着黎俏去了宴厅另一侧的摆台。
这个举动,似乎是有意让她和商郁回避。
第465章:帕玛第一贵族
黎俏跟着男人来到摆台附近,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映入眼帘。
来不及多看,男人沉哑的声线已经浮在耳畔,“以前有没有穿过红裙?”
黎俏大概不知道这件长裙穿在她身上是什么样的视觉效果。
原本就纤细的身形被衬得高挑又玲珑,裙摆飘逸,酒红的色彩也暖了她身上清冷的气质。
黎俏低头,口吻略带嫌弃,“没有。”
她不太喜欢这么张扬明艳的色彩。
然后,男人搂着她的腰,俯首之际,哑声开腔:“嗯,以后也别穿。”
黎俏诧然地挑眉,又看了自己一眼,“不好看?”
这件长裙是段淑媛给她选的,仿旗袍的叠领设计很具有古典韵味,她只是不喜欢这个颜色,但不能否认裙子本身很精致高贵。
黎俏没看到男人眼底炽热的火光,扯了下面料顺滑的裙摆,皱了皱眉,有点小情绪了。
她思绪起起伏伏,这时男人的俊脸压下来几分,清冽的乌木香也随之萦绕在鼻端,他滚动着喉结,低声一字一顿:“过于好看了。”
她挑起眼皮撞上男人幽深似海的眸,忍俊不禁:“这样啊。”
商郁睇着她化了淡妆的眉眼,沉眸下坠到她的手腕上,危险地眯着眼,“怎么没戴手表?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就是放在车里了,这个裙子搭配手表不好看。”黎俏半低着头,顺手打开一个锦盒,浅笑说道。
男人浓眉微颦,勾着她带到怀里:“记得戴,嗯?”
黎俏仰头,看着他英俊的轮廓,抿着笑说了声好。
两人距离很近,女孩翻看锦盒,男人则看着她。
以至于他们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后方休息区的三个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商纵海轻叹一声,收回目光之际,问段淑媛,“丫头今天这身打扮,是你安排的?”
段淑媛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是的,您觉得怎么样?”
商纵海拍了拍膝盖,打量着黎家夫妇略显拘束的姿态,神色露出些许怀念的怅惘,“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看到丫头这身打扮,我差点以为意岚又出现了。”
闻声,段淑媛小小地松了口气,双手叠着放在膝上,含胸道:“好在没断了这门亲事,您别怪罪就好。”
“不至于。”商纵海边说边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你们把丫头养得这么好,假如我那老伙计还在,感谢你们都来不及,谈何怪罪。”
黎家夫妇不约而同地对着商纵海弯了弯腰,姿态无比尊敬。
黎俏如果此刻回头,就一定能看出来,他们三人所呈现出的状态,绝不是正常亲家该有的平等。
“都是自己人,你们也别拘着了。”商纵海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先前的高深和世故。
黎广明拍了拍段淑媛放在膝上的手背,严肃的表情也松弛了几分,他看向商纵海,“您这次过来,是专程为了俏俏的婚事?”
“嗯,还有点别的事,不过定亲更重要。
当年原本觉得她和少珩的年龄相近,才给他们定了娃娃亲。
如今她既然喜欢少衍,那就顺水推舟,今天过来咱们就把这婚事重新定了吧。
婚书已经修改过了,丫头的名字也入了商氏的族谱,总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了。”
黎家夫妇听到黎俏的名字已经入了商氏族谱,双双面露惊讶。
黎广明踌躇再三,倾身向前,口吻犹豫地问道:“老先生,您这样做……是打算让俏俏以后重回帕玛?”
商纵海缓缓眯起眸,余光落在黎俏的身上,高深莫测,“现在还不是时候,看她自己吧。倘若她想留在南洋,我也不会逼她回去。
但这样就意味着她要放弃帕玛第一贵族的荣誉,还要做到能漠视她全族惨死的悲剧……
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商氏都会支持她到底,绝不强求。”
听到商纵海这样的回答,黎广明的眼里掀起了无声的波澜。
帕玛贵族无数,各个都富可敌国。
但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二十年多年前,那个有着蓝血贵族美誉的家族,一夜间惨遭灭门。
……
十几分钟后,宴席开餐。
黎俏和商郁坐在商纵海的左手边,而黎家夫妇则坐在对面。
桌上的菜品几乎都是帕玛的特色美食,黎俏安静的吃着,脑海中却在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些锦盒。
有珠宝首饰,有豪车房产,还有商氏药堂的股份,以及……另外二十页的《股神自传》翻译稿。
和那些物质相比,黎俏更在意的是,翻译文件。
商郁说过,她可以提条件,那么……
正想着,商纵海端着酒杯浅抿一口,并看着黎俏问道:“丫头,那些礼物你都看了吗?”
黎俏咽下口中的食物,拿着餐巾擦了下嘴角,点了点头,“看了。”
“可还喜欢?”商纵海直视着她,眼神里噙着别样的深意。
黎俏面无异色地迎着他的视线,眼波闪着笑,以一种晚辈对长辈撒娇的口吻说道:“很喜欢,谢谢伯父,不过……您要是能多给我几页翻译文件那就更好了。”
让她直接和商纵海公事公办地谈条件,黎俏自认为火候不够。
老谋深算的商氏家主,想算计他肯定没那么容易。
相反,有时候向长辈撒娇,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现在。
商纵海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尔后朗声笑道:“你这丫头,那么多珠宝首饰你不看,反倒是关注那本小册子。”
黎俏其实有些担心会弄巧成拙。
但看到商纵海的反应,她便了然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行,等我回帕玛,再多给你二十页。”商纵海似乎对黎俏格外宽容,染了笑意的脸庞宛若一位慈祥的长辈,“但是其他的我还没翻译完,多给你二十页可不要再嫌少了。”
黎俏端着酒杯起身,浅浅一笑,“谢谢伯父,我敬您一杯。”
而对面的黎家夫妇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什么小册子?什么翻译文件?比聘礼还重要值钱吗?
这顿午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商纵海再次一锤定音:“丫头,你和少衍的婚事,就这么定了吧。
至于婚期,你们自行商量,是尽快举办还是等等再说,都依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