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 大事定也
海盗的胆子其实并不大,特别是对于上岸的这种事情,更是比较谨慎。只是如今这个情况,就算再谨慎的海盗,看到太平港里面的官府水师战船,一目了然,也就那么多而已。而且仅有的这些战船,还大都是小船而已,真正大的战舰很少。除此之外,整个海面上都一目了然,不可能有埋伏。试想一下,这种情况下,这些海盗要是还不放开的话,还不如回家种田算了,真不适合当海上的亡命之徒了!
说句实话,就那些水师战船,大家伙儿一拥而上,就能解决掉,唯一需要考虑的,其实也就是那些岸炮而已。可太平港的岸炮,他们心里都有数,也就那么多而已,虽然有个别人可能会倒霉,可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刚好是自己吧?
蜂拥而上的海盗船,冲入了港口,眼看着要冲到准备迎战的水师战船那了,岸炮终于开始咆哮了。
“轰轰轰”地声音连续响起,铁弹呼啸而出,只是眨眼间,就砸穿了倒霉海盗船的船板。然而,这个时代,这种实弹攻击,并不会让船立刻解体沉没。相比而言,那些中弹的海盗船,反而更是加快了速度往岸上冲。
太平港内,密密麻麻地都是船,炮声隆隆,却掩盖不住喊杀之声。
刘香站在旗舰上,看着前面那么多船拥进了太平港内,不由得哈哈大笑道:“郑一官,你也有今天!看看吧,你的老巢,就要被老子端了!”
他边上站着三当家,听到他这话,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情,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前面,想看看突然的变化会从哪里开始?
他们正想着,忽然就看到官府水师那边,冲出了数艏小船,迎着众多的海盗船而去。
“纵火船?”刘香看见,忍不住嘴角一撇道,“老子就知道,郑一官其实也就这点能耐而已!”
虽然前面的海盗船中,有他的手下,可他表现得很是无所谓,就那些纵火船,能烧几艏?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冲出来的小船,其实就是纵火船,点燃了用铁钩牢牢地勾住遇到的海盗大船,火势猛烈,只一会的功夫,就烧到了海盗大船上。一时之间,这附近的水里,犹如饺子一般地下着人。
另外一边的普特曼斯,他的旗舰自然也不会冲上前去,在外围看着燃烧的太平港,不由得暗暗心惊。虽然他认为自己的舰队,船快炮利,可要是真遇到了这些纵火船的话,也会很头疼的。
那些没有被烧到的海盗船,纷纷避开在燃烧的那些,继续往前冲去。在这过程中,也有一些倒霉的海盗船连续中了几个铁弹,终于漏水过多,还没等到靠岸,就已经缓缓下沉了。
让刘香看得有点意外的是,那些官府的大船,竟然也开始着火,然后向海盗船冲了过来。
“呵呵,看到没有?”刘香用手指着,大笑道:“郑一官的人知道保不住那些船了。也不知道郑一官在不在,真想看看他这时候是什么表情!”
“绝对不会是你说想的那种表情!”三当家听了,心中暗想道。对于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远处,郑一官水师中的不少兵卒纷纷逃到岸上,四散而逃,完全没个章法。
虽然海盗这边也已经很乱,没一个章法,但大概都是避开着火的那些船,尽量靠到岸上去,好上岸抢劫。
然而,那些着火了的船,就堵在了进港的半途,看着像是想把海盗船拦在外围却没成功,最终只是堵住了一半海面而已。众多的海盗船纷纷挤在另外那一半的海面上,往里面挤去。官府水师驻地,最终剩下的一点船,也都点了火,不过船上却没人,显然是看到事不可为,只是点火阻扰海盗上岸的时间,那些水兵则也逃到岸上去了。
冲在前面,进了内港的海盗船,纷纷用钩镰枪、撑杆什么的,在把那些着火的船拨开去。只是不管如何,被这些纵火船耽搁之后,海盗船没法及时靠到岸上,都堵在了内港。
当然了,也有一些性急一点的海盗,看着岸上已经快逃得没影了的水兵,都跳了船,往岸上游去。
“轰轰轰”地声音还在持续,这让刘香听得有点烦,看了一下那些岸炮所在,忍不住骂道:“娘的,回头不要被抓住,一个个把你们大卸八块!”
太平港都已经这样了,难道光靠那些岸炮,还能守住?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终于,有些游水的海盗上了岸,挥舞着刀枪就想着去抢劫。可在这时,却见岸上有一些官兵又返回回来,想着去拦截那些上岸的海盗。稍微一看,大概能看出来,是那些官兵中的头目在压阵。
游水上岸的海盗毕竟少,被结队的官兵杀了几个,其他海盗就怕了,连忙退回海岸边。
“咦,看到没有?”刘香忽然惊呼起来,“看到那个督战的没有,他就是烧成灰我都认识,哈哈,没想到,郑一官竟然在这里,还被逼到了亲自督战的份上了!”
郑一官的水师驻扎在太平港,那太平港的治安,除了长乐县衙的衙役之外,就主要是郑一官的水师兵丁维持。如今太平港要丢了,郑一官肯定要被问罪。看来是走投无路,在拼死顽抗了!
其他的海盗头子,也有认识郑芝龙的。因此,看到郑芝龙显身之后,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不少人甚至催着手下跳水上岸。想想看,要是自己能抓住郑一官的话,那是多大一份功劳!
一开始的时候,岸上的官兵还能抵抗一下,可跳水上岸的海盗越来越多。到了这时候,哪怕是有军官压阵,岸上的官兵也是边打边退,等到那些岸边燃烧的船被拖开,海盗船一靠岸,上面的海盗犹如潮水般往岸上拥去时,那些官兵再也顾不得抵抗,纷纷连同那些督战的军官一起,转身逃进了大街小巷。
“哈哈,大事定也!”刘香文绉绉地喊了一句,把手一挥道,“走,上岸!”
于是,他的旗舰,还有另外一些海盗头子的旗舰也纷纷跟着移动,往岸上靠去。
928 一面倒
然而,通过单筒望远镜观看的普特曼斯,却皱起了眉头,放下望远镜看看,又拿起望远镜看看,脸上尽是疑惑之色。最终,他转头看向已经回到舰队的艾碧阁问道:“明国的官军,都很勇敢的么?”
艾碧阁听得头上冒问号,不解地确认道:“不知总督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岸上那些明军虽然都退了,可却没有惊慌失措。“普特曼斯说到这里,忽然加重了语气,重点强调道,”最为关键的是,你看,明军一共死了多少人?“
一听这话,艾碧阁仔细去看,还真发现,在这一面倒的战事中,明军还真没几个死的。由此再去看明军的行为,就发现他们虽然好像有惊慌失措,但其实还真不是惊慌失措。什么四散而逃,什么军官督战,什么败退,都有点假了!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普特曼斯语速很快地又问他道:“这太平港内,除了郑一官的水师之外,还有什么军队么?”
“没有,最近的军队,那也是福州那边驻扎的一支军队了……”艾碧阁刚回答到这里,猛然间一惊道,“该不会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岸上突然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只见上岸的海盗,挥舞着刀枪,嗷嗷叫地蜂拥冲向码头边的仓库,可就在这时,就见到那些仓库的大门突然打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卒,列队结阵而出。他们身上的盔甲,在朝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钢枪如林,亦是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在这些持长枪军卒的身后,则是一队队的弓箭手,在出了仓库的门之后,射出的箭支,越过前面的长枪兵,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如雨般地落入了海盗群里。
而在通往码头的街道上,则是一队队的火绳枪手,前面的跪着,后面的半蹲着,再后面的站着,火绳枪“呯呯呯”地连绵响着,不绝于耳。
正在兴奋中的海盗们,那见过这阵势,顿时,连一下抵抗都没有,纷纷转头往船上跑去。
普特曼斯惊讶地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这是明国的正规军队?”
“不可能,怎么出现在这里呢?”艾碧阁则是惊呼出声,“他们不是驻扎在福州的么?”
另外一艏旗舰上,刘香也看呆了,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三当家,怒喝道:“那些北方人怎么在这里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梁晓珍听了,连忙辩解道。说起来,他还真是不知道这事!
其实,为了保密,为了防备岸上还有海盗的耳目,刘国能这支军队,是在确认刘香他们离开巢穴的时候,连夜坐船顺流而下,秘密赶到这里埋伏的。
海盗虽然多,可他们毕竟只是海盗,在船上捉对厮杀还行,到了岸上,又怎么可能是正规明军的对手。此时的岸上,明军的长枪兵手持长枪,随着号令,齐步向前,一步又一步,稳步上前,把那些上岸的海盗犹如赶鸭子一般赶下海。而弓箭手和火绳枪手,则是在尽情的收割海盗的性命!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上岸的海盗已经死了一大半。
那些靠岸的海盗船,压根就不敢等岸上的海盗都上船,就纷纷撑船离开。可是,内湾的海盗船太多了,所有的海盗都心急慌忙地想赶紧离开,反而你挤我,我挤你的,挤到最后,大家都动弹不得。这时候,原先那些火船,还有被炮击的沉船,就又成了他们想逃出去的障碍。
“撤撤撤,快撤!”刘香大声喊着,想着赶紧逃出太平港!
“风紧,撤乎!”李国助厉声大喊,招呼自己所剩不多的船。
“……”
就连普特曼斯也是连声下令:“gogogo……”
正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忽然看到了什么,而大声惊呼起来,用手指着大喊道:“看,快看,不好了……”
刘香转头看去,却见他们的外面海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官府水师,一艏艏的大船,在无数的小船簇拥下,在断他们的后路。
“他娘的,这是郑一官的那些船!”刘香很敏感,只是看了一下,就一口断言,不由得大骂道,“这是个陷阱,我他娘的上当了,快撤,快撤……”
“gogogo……”普特曼斯脸色铁青,又是连声下令道。
“……”
这时候的太平港,已经是乱成一片了。至少在内港的那些,已经分不清什么船是谁的手下了。而在外围,倒是要好一点,听着各自大当家下令,基本还能跟着大当家撤退。
可是,当他们看到,断他们后路的官府水师中,那么多的小船,全都开始着火燃烧,并加速脱离舰队,往他们这边冲过来时,就全都慌了。
为了避免被那些火船粘上,谁还管谁是老大,都想着先逃离这太平港,先逃出升天再说。
海面辽阔,最外围的那些海盗船逃出去,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再里面的那些海盗船,就不是那么走运了。一艏艏的火船迎面而来,不时听到“嘭嘭嘭”地撞船之声,来不及逃离的海盗船,在海风的助威下,很快就烧了起来。那些没被烧到的海盗船,则发疯了一般逃,根本不辩东南西北,只求能逃到外海去便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这个太平港所在的海面上,到处都是船,到处都是落水的人在挣扎,到处都是燃烧着大火,却一时半会没有沉没的船……号子声,喊杀声,火炮声,哭爹喊娘声,等等声音混杂,成为此时此地的主旋律。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风平浪静,各种原本就不应该属于太平港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不见。唯有岸上海面的无数尸体,还有被鲜血染红的海面,可以见证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在太平港的一处高地上,郑芝龙陪着亲自过来的孙传庭,注视着眼前看到的一切。说句实话,他是相当震撼的。混了这么多年的海上,这是第一次经历一面倒的屠杀!
929 原来传说是真的
以前的时候,海盗不是没有上过岸,包括他自己当海盗的时候,都有上岸劫掠过。当然,他当年做事就比较聪明,劫富济贫,对于沿海的那些贫苦渔民,他不但不抢,反而给予帮助,因此获得了良好的声誉和众多的眼线。
那个时候,他感觉岸上的官兵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拼得是谁不要命,谁更悍勇,气势弱的那一方,便是做鸟兽散。就算郑芝龙后来成了海防游击,和岸上那些将领都为同僚,他也并没有把岸上那些兵当回事,因为还是一个样。
虽然他去过一次北方,经历了几次大战。可是,他是水师统领,只是负责运送人员和物资,并没有上岸去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因此虽然觉得官军会厉害一些,但也没有太深的印象。
可是今天,他亲眼见证了一场岸上官军针对海盗的大屠杀。官军的人数其实比海盗还要少,但是战事却是一面倒的屠杀。当他看到军卒结阵而出,如林的长枪阵齐步逼向前,如雨的箭支遮蔽阳光,连绵不绝地火绳枪声,面对这一切,人数众多的海盗压根就没有一丝拼命之心。
郑芝龙在心中暗暗做了比较,假如是自己的手下面对这一切的话,他无奈地发现,最终的结局并不会有意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相信嘉靖年间,戚家军当年屠杀倭寇的事情,绝对都是真的。现在想来,以前的自己,觉得戚家军对上倭寇,经常是零战死的事情,是别人夸张的说法,还真是幼稚了。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郑芝龙才相信,海盗看着势大,可一旦朝廷认真起来,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便宜,最终的结局,就如今天所看到的一般。想想以前的时候,众多海盗,包括自己在内,在东南沿海称王称霸,无视官府的做法,其实真是夜郎自大,井底之蛙。那其实是朝廷并没有全力去对付,不在意海上而已!
刘国能的这支军队,在北方并不算强军,可对付上岸的海盗,却是如此轻松。原本郑芝龙觉得剿灭海盗实在是有点难度,可在东厂介入,又有巡抚府的全力支持后,竟然变得如此轻松。刘香他们这些海贼,早已被算计而不自知。
其实说来也是,任何海上的势力,难道能大得过朝廷?像朝廷这样的巨无霸,真得用心要对付海盗,其实跟碾死蚂蚁并没有多大区别。真要说有区别的话,就是碾死蚂蚁的速度快慢而已。
郑芝龙正呆呆地看着太平港,心中想着事情时,就听到孙传庭那冷冷地声音响了起来:“传令下去,解除戒严!”
“中丞大人,战场还没打扫,这就解除戒严……”刘国能一听,连忙提醒道。
郑芝龙听了,转头看向孙传庭,心中也是同意,这才刚打完,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尸山血海的,会吓死人……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一下回过神来,当即明白了孙传庭的意思:海盗不是猖獗么,就让百姓商人都来看看,猖獗的海盗,在朝廷大军面前,压根不值一提,朝廷有这个能力击败海盗,保护他们!
果然,就听孙传庭给自己的心腹手下解释道:“让他们都来看看,本官不止是会收税而已!”
刘国能听了微微一愣,随后也明白过来,便马上遵令而行。
于是,太平港这边,从昨天开始的戒严被解除,一些胆大的百姓,当然,主要是那些海商的伙计,在听闻了喊杀声,炮火声,哭爹喊娘声等等之后,带着忐忑、惶恐、好奇、不安等等心态出来一看究竟。
连郑芝龙这样的海上枭雄都被震撼,由此可知,当这些人看到岸上、海面的尸山血海之时,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况了。据后来的统计,太平港这边酒楼的肉食生意,一下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据说太平港的海水红了好多天,甚至还迎来了海里的凶兽。孙传庭这个冷面阎王的外号变得更加响亮,已经到了能让幼儿止哭的程度。
不过此时此刻,郑芝龙却听到了孙传庭说了他意想不到的话,就听孙传庭冷冷地说道:“发出告示,招安海盗,只要海盗上岸投降,除罪大恶极者外,朝廷都会赦免,令他们将功赎罪!”
“中丞大人,眼下正是一鼓作气剿灭海盗的……”
孙传庭身边的一名幕僚连忙提醒,不过还没说完,就被孙传庭冷眼一扫,就闭上了嘴巴。
或者是孙传庭的心情够好,他竟然给出了解释道:“皇上有旨,今后大明将用到这些熟悉海事的人,都杀了有些可惜。”
郑芝龙一听这话,脑中马上出现那位年轻皇上的脸,回忆起当初在金銮殿上,皇上曾经对自己说得那些话,大明必将争霸海上,扬威异域。西夷能来得我大明,难道我大明水师就去不得西夷!
他正在想着,却见孙传庭转头看向他,冷冷地吩咐道:“此战海盗逃散甚多,必有不甘心失败者,不服王化,接下来才是麻烦的时候,还需要你出大力进行清剿。西夷既然参与了进来,本官也再给你宽限期限,等登莱水师一到,本官要刘香、红夷等海贼的脑袋!”
郑芝龙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登莱水师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奉皇上的旨意集结南下。虽然在战船数量上,还没有福建水师多,可两支水师一合起来的话,哪怕今天也损失了不少战船,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剿灭海盗了。
目前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就如中丞所言,接下来的时间,才是大麻烦的时候。大海无垠,海盗要是四散劫掠,还真是不好抓!希望中丞的招安令能有用吧!
太阳升到了头顶,天气炎热,太平港的军卒终于在边看边吐的百姓注视下,开始收拾战场。而与此同时,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荷兰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总算放下了心。后面没有了追兵,已经安全了。再一统计,他发现自己的舰队就少了两艏,也不知道是战没了,还是逃散了。
回首太平港方向,想着戏剧般地经历,他不由得心中郁闷了。
930 散伙
原本以为,以自己的舰队和刘香等海盗船相辅助,这一仗是稳赢的,结果倒好,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败。更为关键的是,明明自己有强大的力量,却压根没把这种力量用出来,就稀里糊涂地败了!
这次的战事,要是传到其他地区,那这面子就丢大了。要是再传回欧洲去的话,这总督的职位,怕是也要没了吧?
唯一能补救的方法,就是马上打胜仗,马上有足够的海货运回去,马上能赚到足够的钱!而要做到这点,就必须要利用自己舰队的优势才行!
心中有了主意,普特曼斯回想这次的战事经过,更是想不到,找来艾碧阁问道:“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国这明显是设了埋伏!”
“总督阁下,这绝对是陷阱!”艾碧阁一口断定道,“岸上那支明军原本是驻扎在福州的。我觉得这事,该去找刘香要个交代!”
普特曼斯一听,立刻点头同意道:“转舵,找刘香去!”
其他逃出去的海盗头子,都有和他类似的想法,也纷纷转去找刘香要个交代。
在聚义厅内,刘香阴沉着脸,一脚踩着主位,冷眼看着梁晓珍喝问道:“你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把兄弟们往陷阱里带,死了多少兄弟,你看到没有?”
聚义厅内的人,比以前稀疏多了,还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一个个看着梁晓珍,眼神有点不善。
但梁晓珍可是三当家,没点能耐也混不到这个位置上,因此,听到刘香的质问,立刻辩解道:“大当家的,我也不知道那是陷阱啊!当时只是把我知道的消息说了下,我并没有建议去太平港啊!”
当时听了消息后,做出进攻郑一官老巢决定的,恰恰就是刘香自己。他一听之下,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脸色变了几变,似乎要恼羞成怒了。
梁晓珍那会不知道他的脾气,立刻又再辩解道:“我听到的消息绝对是真的,不信大当家回头可以派人去查!”
说了这个,他知道还不够,就又立刻给出台阶道:“或者,这就是郑一官的诡计,故意散布了这个消息,然后暗地里埋伏了官军。又或者,他确实派人去抓那些洋和尚了,但担心老巢,才有那些官军驻扎。至于后来的那些船,或者是刚好抓洋和尚回来了。“
他这个回答,也不能说没道理,刘香一听,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可程度却减轻了不少。
“对,郑一官向来诡计多端,肯定不会留下大破绽,让他自己的老巢空虚的!”一名头目,和梁晓珍走得比较近点,出声发表看法道。
另外一名头目,顺着这个想法也提道:“该不会是钟斌那厮透露了什么,又或者郑一官从钟斌那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个埋伏吧?”
“……”
聚义厅内的意见,渐渐地归结到了郑一官的诡计多端上。这让刘香的脸色始终有点难看。回想当时自己为什么会上当,好像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那些人把自己吃穷了,就想着快点一战定胜负。所以才会没有多想,就想着端掉郑一官的老巢。他一直想取代郑一官,成为海上的老大。可是,这次的事情说明,他不是郑一官的对手,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正难堪着,就有手下进来禀告说,李国助来了,说他损失了好多兄弟和船,要大当家给个说法!
刘香听了顿时就怒了,还没说话,又有手下来禀告说,某某来了,也要这边给说法!
到了后面,刘香听到连红夷也来要求个说法,他忍不可忍,便招呼了所有人去了码头。
此时的码头上,虽然逃出来的海盗头子基本带着他们剩下的船过来了,但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多,至少没了三分之一还多。他们聚集在码头这边,看到刘香过来,都气势汹汹地说开了。
“刘大当家的,兄弟信你,可你也不能把我们往陷阱里引啊!”
“刘大当家,你看兄弟死了那么多手下,是不是该补偿兄弟一点?”
“……”
基本上,这些海盗头子都是来埋怨刘香,以此要求一点补偿。
这让刘香出离愤怒了,他当即怒喝道:“你们没长眼睛么,老子不也死了那么多手下!老子叫谁补偿去?”
“谁让你是盟主呢?”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在人群中回应道。
梁晓珍一听,立刻大声怒喝道:“是谁在放屁?有种出来,老子剁了你喂王八!”
“啊呀,很威风啊!有本事去找郑一官威风去啊!”阴阳怪气地声音继续说着海盗头子们的心声。
刘香的其他手下也怒了,当即对骂起来,之前还称兄道弟的这些海盗们,只是因为一次败仗,就开始翻脸了。
这种事情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双方最终不欢而散,应邀而来,想着消灭郑一官的众多海贼势力,全都各回各家,灭郑联盟,就这么散了。
当普特曼斯带着他的舰队到达时,刚好看到众多海盗骂骂咧咧地四散而去。纳闷的同时想靠岸,没想到刘香那边不让他靠岸,问了来意之后直接让他滚蛋。
这里毕竟是刘香的地盘,普特曼斯的舰队虽然强大,却也没法为所欲为,最终郁闷而去。
就这样,灭郑联盟,就如同一场闹剧一样,满怀希望地聚集,却稀里糊涂地死了不少人,最终带了一肚子怨气散伙。对于太平港这一仗,到底怎么输了,有的海贼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而此次做出很大贡献的东厂,始终没有浮出水面,他们躲在暗处,已经移驻到了福州。王承恩派了番役中的精锐,开始暗地里查梁晓珍提供的线索。只有抓到了那个挑拨离间,暗地里在捣鬼的人,他才算是完成这次出京的任务,才可以回到舒服的北方去。
在某一处民宅深处,有一人正在发火:”都是一群猪,一个大好局面,竟然搞成了一塌糊涂!真是要被那群蠢贼气死了!“
“这么多船,只要分散开来威胁,郑芝龙的水师又不多,必然疲于奔命,最终就算朝廷不问罪他,也能牵制着他,在合适的地点灭了他。猪,真是一群猪,气死我了!”
931 考核指标
这人显然熟悉朝廷上下,所讲得对策很实际。不过有一点,他却是猜错了。
就算真按照他所说那样,海贼四处肆虐,而郑芝龙因为兵力不够而疲于奔命。有崇祯皇帝当他的后台,也不会因此而获罪。只会调集朝廷的力量,为郑芝龙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为郑芝龙打赢海盗创造足够的条件,一如这次的战事。
虽然郑芝龙确实是海盗中最有权威和智慧的,他对于刘香他们也有防备,可要是只凭他单打独斗的话,这次的战事,结局如何还真难说。
亏了东厂的介入,有了刘国能军队的调用,还有聊天群中人的密报,才使得刘香等海贼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诱使他们踏入了陷阱,沉重打击了这个海盗联盟,在进一步提高了朝廷威信,给海商以信心之外,还迫使灭郑海盗联盟解散,众多海盗重新成为了一盘散沙。
崇祯皇帝在聊天群中接到太平港之役的战报后,心中也很是高兴。这场战事的规模,虽然比起北方动辄几万人的大战来说,显得有点小了。但在大明海事上的意义却不可忽视。
这一仗是在开海后的海上最大战事,用海盗的尸首证明,朝廷决定开海,就算原本海盗再多,也无可阻挡朝廷的决心。看似猖獗的海盗,一旦朝廷真正用心,便犹如樯橹灰飞烟灭,螳臂挡车,在朝廷开海大势之下,不堪一击。
有一点,其实那人猜得没错,在孙传庭有法必依,执法必严的收取商税之后,虽然崇祯皇帝已经用罚薪的形式表明了朝廷的态度,可是,还是有很多弹劾孙传庭的奏章,甚至是要求处罚郑芝龙的奏章,不断地递进宫里来,借口就是海波难平。甚至有一些激进的奏章,都要求重新禁海,理由是不给海盗生存空间,要饿死他们。
对于这些奏章,崇祯皇帝原本的处理方式都是留中不发。而在此时,就见崇祯皇帝传旨召来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笑着对他说道:”今早在福建太平港,孙中丞一举重创海贼。具体的战果,大伴可以向王承恩了解。那些留中的奏章,可以批复下去,并明示天下。“
曹化淳一听,便知道是一场大胜,心中欢喜,连忙躬身领旨。
看着他退下,崇祯皇帝的好心情一直保持着。孙传庭那边已经报上来半年的海税收入,如果海盗都被剿灭,海贸旺盛的话,年入千万的目标,就能早日达成。这开始源源不断的银子收入,能有效解决朝廷财政困境。
不过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大明水师必将远航南洋,为大明海贸船只保驾护航,甚至在将来,还会远航到欧洲、美洲等等地方去。而这,是和欧洲那些国家的利益相冲突,双方迟早都要有战事发生。
既然这样,就先从荷兰人身上开刀,把在台湾的那支荷兰舰队消灭或者驱逐掉。在原本的历史上,对于这些西夷的火枪火炮,明军是在经过多次血的教训后才得到了对付的经验,可如今,却可以省掉这个过程。再说了,如今朝廷重视研发火器,大明军队手中的火器,未必会比他们差了。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又问了下李芝奇登莱水师的位置,便点了孙传庭的图标,私聊他道:“向澳门佛郎机人通报太平港战事,并就传教士汤若望一事,要求他们给出解释,目的,迫使他们协助我大明水师攻打台湾的红夷,并从南洋运粮!”
之前梁晓珍所说的派水师捉拿汤若望一事,确实是真的。只是出去的水师,大部分杀了个回马枪而已。
孙传庭收到私聊,立刻答应一声,传了洪云蒸面授机宜,派往澳门去了。
崇祯皇帝对于这些细节,自然不会操心。他现在所关心的,还是粮食问题。眼下已经有一些省份反馈了去年徐光启巡查天下推广的粮食作物。
不得不说,徐光启去年一年跑出去,还是有用的。他推广的番薯、玉米、土豆等作物,并没有占用原本的农田,因此不管多少,都是在原有粮食基础上的补充。
在第一年中,虽然有徐光启带着的老农介绍经验,但由于是第一次种植的原因,多少有些影响,产量并不大。不过徐光启作为钦差,每到一地都有要求专人负责种植。而且去年就明示了,这些农作物的种植情况将作为地方官考核的重要方面。
这几方面的因素加起来,虽然今年的所得,基本上只能作为本省的种子或培育新品,能作为百姓食用的,也就福建、广东和浙江小部分地区而已。
崇祯皇帝有理由相信,这么坚持几年后,肯定能解决大明的粮食问题。至于这几年,就先省吃俭用,从他国获取粮食吧!
想着这些事情,他就又下旨给吏部,强调地方官的高产作物推广。想想还不够,又给内阁也下了旨意,把这事再提高一个高度,各地封疆大吏,如巡抚、总督等,也要为此负责,作为考核的指标。
由此一来,高产作物的推广,在十七世纪初年,比原本的历史上,要提高了无数个重视等级。
忙完了这个事情,崇祯皇帝关心鄂齐尔图他们是否已经到了归化城,便又上了聊天群,准备去问问洪承畴,有关情况如何了。
谁知刚上聊天群,就收到了李德明的一条私聊。是朝鲜那边的消息,派出去的夜不收终于有消息传了回来。说现在朝鲜的情况很糟,十室九空,农田荒废,千里无鸡鸣。
建虏的活动,主要在大城周围,大多数地方已经放弃了。在汉城那边,有传言说建虏从倭国搞来了粮食。从朝鲜那边的反抗军那知悉,似乎还有建虏坐船去了倭国。
看到这条私聊,不知为何,崇祯皇帝的精神为之一振,倭国也参与进来了么?
这么想着,他立刻回复李德明,让东江军加派夜不收,查探朝鲜的情况。
932 就不如你的意
倭国,对于后世的人来说,都有一个心结。灵魂来自后的崇祯皇帝,也不例外。对于大明来说,倭国不是个好东西,万历年间两次发起大规模的战事,就是想来打败大明;而建虏则更不用说了,同样不是好东西。在原本的历史上,对于华夏大地的伤害,更是厉害。如果让他们两家先去狗咬狗,最后再由大明去收拾残局,那会不会很爽?
当然,实际利益也是有的。至少倭国的硫磺、银矿,还有大明将来要谋取美洲的话,倭国的地理位置也是很重要的。
崇祯皇帝听到消息后,心中便不自觉地盘算了很多。他倒不担心建虏和倭国联合,只要把建虏逼到倭国的话,就那么几个岛,他们互相之间必定会发生冲突。也就是说,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把建虏逼去倭国?想了一会,了解到的情况太少,实在想不出来。
崇祯皇帝想了一会,想起郑芝龙的老婆好像就是倭国的,他在那边有个家。于是,他便点了刘金生的图标,向郑芝龙传达旨意,令其派人去倭国那边探听动静。而后,又分别点了辽东那边聊天群成员的情况,让他们收集有关的消息。
这一问之下,顿时有个情况引起了崇祯皇帝的注意。
钱富贵说,过年以来,皇太极一直三令五申地强调农耕之事。甚至还亲自带着建虏的文武百官出城,就在一块地里亲自扶犁耕田,以示重视之意。到了最近,甚至还专门派出巡查使,到各地视察农耕情况。
而海兰珠那边的消息,则说沈阳北边,建虏一边出兵,在大规模掠夺生女真补充兵员,一边任用汉臣,调用汉军八旗的汉人,在大规模开垦荒地变粮田。如果这么下去的话,估计等到明年,建虏会恢复不少战力。
崇祯皇帝想着这事,建虏在鞍山驿堡这边把城门都封死了,摆明了放弃沿海地区的意思,感情是在关起门来种田,休养生息啊!
呵呵,皇太极,你想做的事情,朕偏偏不想让你如意!
于是,他立刻拉了个临时群,把高应元(曹变蛟),魏木兰(卢象升),刘王氏(孙承宗),李定国(曹文诏)都拉到了一个临时群中,介绍了情况,讲述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曹大帅以为,建虏探马被打得不敢出城,如今我军优势很大,完全可以发起战事,打败建虏!”李定国先在临时群中发言道。
崇祯皇帝没有马上说话,等着其他臣子发表意见。
果然,刘王氏也很快开口,不过是反对道:“陛下,孙阁老以为,目前物资储备不足以发起攻打建虏的战事,估计还得要一年左右的准备才可以。”
“陛下,卢中丞还在登州,说他想立刻前往金州,实地查看军情再做决断。”魏木兰跟着说道,“如果朝廷要打的话,他可以从登州带一部分粮草过去,而后从金州出兵策应。”
“陛下,曹师将说如有战事,他愿为先锋!”这是高应元的发言。
崇祯皇帝看到几方面都有发言,正想说话时,就见魏木兰又发出了一条信息道:“陛下,卢中丞以为,从大的方面看,我军未做好战事准备,不方便发起战事。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建虏又何尝不是。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最不想打仗了。卢中丞觉得,原则上可以打上一打,或者就如之前一样,派出骑军破袭建虏的粮田,让建虏的粮食再次歉收!”
“陛下,不可。”刘王氏说话,代表着孙承宗反对,“阁老以为,以我大明的实力,就算耗也能耗死建虏了,最好不要打准备不足的仗,从而丧失目前良好的局面!”
“……”
临时聊天群中,四个代理人各自代表后面的人发言,观点各不相同,有激进的,也有稳重的。崇祯皇帝就静静地看着,等了好长一会时间,感觉他们的观点都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建虏想安心休整,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们没准备好,这也是客观事实。但朕觉得,大的战事不打,小的战事还是可以的!”
他一说话,群里立刻没人发言,全都在静静地看着,并把圣意传达给各自代表的人。
“而建虏那边,并不知道我们的实际情况。因此,朕觉得可以这样。”崇祯皇帝把自己听取他们的意见后综合起来的想法说了出来,“海州出兵,打下鞍山驿堡,并作出攻打辽阳的态势。如此一来,建虏不知道我们是否真得要打辽阳,而辽阳又是沈阳的门户,其必定紧张,吸引建虏上下的注意力。而后,朕再启用一支奇兵……”
他说完之后,临时聊天群内沉默了一会,显然几方人物都在考虑。
很快,高应元最先开口道:“曹师将以为,陛下所言乃是良策,愿为先锋,打下鞍山驿堡!”
李定国跟着开口道:“曹大帅说,海州已有十一门红夷大炮,运至鞍山驿堡,要拿下来毫无困难!”
“陛下,卢中丞说,东江军愿为奇兵,骠骑营随时可以出击!”魏木兰几乎是和李定国同时发言。
刘王氏落到了最后一个发言:“孙阁老以为,如果战事只是打下鞍山驿堡的话,倒是没任何问题的。”
崇祯皇帝听了,心中微微一笑,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所的出来的结论,看来还是不错的。于是,他就拍板道:“鞍山驿堡,就由海州曹大帅所部拿下,新军休整也差不多了,和关宁军进行交接,移驻鞍山驿堡。东江军这边,除守住金州,以保旅顺港口安全之外,其余兵力,不用再去皮岛,移驻复州,先把沿海守护安全了,把粮田都开垦出来。”
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人反对,不过刘王氏没有在临时聊天群,而是私聊了一条信息给崇祯皇帝问道:“孙阁老问,陛下所言之奇兵,是要启用皇妃那支么?现在动用,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933 疑神疑鬼
崇祯皇帝所指的奇兵,其实不是骠骑营,而是科尔沁族这支。对于这个,孙承宗是知情的,他对于这支暗地里的力量,有很高的期待,就希望在决战的时候,突然从背后给建虏来一下,那肯定是致命的。也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然而,崇祯皇帝却有他自己的打算。原本他的想法,其实也和孙承宗的打算差不多。但考虑到,海兰珠已经多次提过何时归顺大明的事情,一直留在建虏那边,也有一定的危险。总得说来,科尔沁族多次提供重要军情,是立有大功的。
当然了,另外原因也有,崇祯皇帝便给孙承宗解释了一些道:“……建虏已经被我大明给毁坏过农田,以皇太极的精明,肯定会再次重点防备这点。因此,要是和以前一样,从正面派出骑军,不管是关宁军还是骠骑营,朕担心派出去的骑军,不但达不到效果,还可能踏进陷阱而损兵折将!”
“反过来,如果是科尔沁族那边出兵的话,一个是近,另外一个是出其不意,相信能收到想要的破坏效果。”崇祯皇帝继续解释道,“如此一来,建虏那边连续受粮食困扰,要想缓过来就难了。”
这些话发出去之后,过了一会后,刘王氏忽然回道:“孙阁老说,陛下此番布置,似乎重西边而轻东部,不知是何意思?从兵法来说,各个击破方是正理,屯兵鸭绿江两侧,切断辽东建虏和朝鲜建虏的联系,才是合乎正理!”
崇祯皇帝看到这条信息,不由得点点头,姜果然是老的辣,竟然从自己的一番布置中察觉到了这点。于是,他就回应道:“朕确实是有意为之,最好是迫使建虏全都逃入朝鲜。至于下一步如何,朕还在获取更多的信息,回头朕再给诸卿明言!”
听皇帝这么说,孙承宗有点纳闷,不知道皇上这葫芦里要卖什么药?难道是让建虏逃无可逃,最终一网打尽?可要不是这样做,就算建虏能逃到极北方去,那种地方又不适合人住,还不照样能灭了他们!
想不明白,又不好逼着皇帝先露底,就只好把这个疑问憋在肚子里了。
崇祯皇帝的这份旨意一下,都没有惊动京师这边,战事就开始了。这是因为,这场战事,对于大明来说,只是让海州的军队,行军个六十里路,然后摆上红夷大炮轰城,如此而已。在海州储备的物资,兵力,完全足够这次战事之用。换而言之,这场战事,对于大明来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战事了。至于对建虏而言,是一场小战事,还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就不好说了。
从鞍山驿堡以南,基本上再没看到建虏的影子,原野上,多是大明夜不收纵横驰骋的身影。因此,关宁军和留守盖州的新军交接,很是顺利。等新军赶到海州休整一天之后,大军便出动了。
为防万一,大量的夜不收撒了出去,在行军道路上先打前站,保证后续军队行军的安全。而后才是一队队的兵卒出城。有新军中的火炮营,已经补充到位的燧发枪兵,车营等等,还有关宁军这边的人马,多是骑军,浩浩荡荡地往鞍山驿堡而去。
鞍山驿堡,旭日东升,上了城墙轮值的图答拜一如以前一样,显得有点蔫。
大清军队最精锐的乃是探马,而图答拜身为探马中的一名牛录额真,如今手底下却没多少人了,更为关键的是,探马原本应该出城刺探军情,可如今却困在城里不得外出,还要做些普通士兵要做的城头轮值的活,实在是让他郁闷的同时又无奈,没有一点精神。
太阳慢慢地升高,鞍山驿堡的外面,不时出现明军夜不收毫不掩饰地身影。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样的情景,让图答拜为之愤怒。可如今的他,却是已经麻木了。因为他知道,再愤怒又如何,城门都用泥土给封死了!
随意瞄着外面,或者出于精锐探马的直觉,图答拜突然发现外面有什么情况不对头。这个疑惑,让他多了不少精神,就当闲着无聊,仔细地观察起城外的情况。
初看之时,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明军夜不收一如以前,毫不掩饰地出现在城外,该走走,该停停,该站站,该歇歇,随意地很。可看多了之后,图答拜便发现了不对,立刻警觉起来,大声喝道:“不好,明军怕是要来攻城了!”
他边上的建虏听到他这话,吓了一大跳,立刻高度紧张起来看着城外。可是,就算他们把眼睛睁大到死,也没发现大量明军的事情,这让他们很不高兴,觉得图答拜是精神失常了!
“我没骗你们!”图答拜连忙指着城外解释道,“看,城外明军夜不收是不是比以前要多,而且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在对城头指指点点,应该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这肯定是为后续大军打前站来的!”
他的这话,基本没什么人认同,毕竟明军夜不收的人数,多一天,少一天的,也不是没有过。再说了,明军夜不收对城头指指点点的事,难道他们还看得少了么?
图答拜见自己的看法得不到其他人的认同,他很想去禀告守将,可又想了下,万一真要是自己神经过敏的话,这种劳师动众的事情,估计军棍是免不了的。这么想想,他最终还是算了,又重新恢复到那种蔫了的精神状态。至于城外如何,爱谁谁!
快要临近中午时分,图答拜正准备要下值的时候,他作为探马的经历,再次惊动了他。仔细往城外看去后,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快敲警锣,明军来攻!”
一开始,其他建虏以为他又发神经,可抬头看去时,就见南边那条官道上,远远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只要稍微有从军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还真是明国的大军来了。最让他们惊骇的是,不是几万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尘土,明军这是要干什么了?
934 气势(第三更)
鞍山驿堡的城头,立刻响起了急促地警锣声,“铛铛铛”地声音,敲得那么心急,传遍了城里每个角落。
营房内,到处都是蹿出来的建虏,他们有的衣盔不整,有的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赤脚出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之色,转头看向那边的城头。
明军要来攻打鞍山驿堡的这事,几乎所有建虏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可他们真不愿意,这一天竟然就被他们遇到了。那些轮值到的建虏军卒,则立刻匆匆开往城头,有的是要增加城头的兵力厚度,有的则是搬运防守器械,忙成了一团。
建虏守将也急忙赶到城头,抬头向南看去时,已经能看到大队的骑军正往这边而来。打了这么久的仗,此时的建虏多少能从旗号上分辨明军的归属。他们惊骇地发现,在过来的骑军中,有关宁军,还有明国那支最强的新军,甚至还有东江军。那遮天蔽日的尘土,就说明了这支军队的数量之多。
“快,快,立刻快马禀告辽阳,明军大举来攻,人数大概……大概在五万左右!”建虏守将有点慌乱地吩咐手下,估算明军数量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报出了一个数字。
就在这当口,明国的骑军已经到了近前,四散而开,监视着鞍山驿堡城头上的动静,甚至有一些骑军还驰向护城河附近,怪叫着向城头射箭。一如当年的建虏,肆无忌惮地在城外羞辱躲在城内的关宁军一般。这些明军的骑术相当了得,虽然他们穿着和明军毫无二致的军服,可城头上的建虏却是知道,这些人肯定出自草原!
在骑军的后面,是一支车营,一辆辆的偏厢车,前后衔接,犹如一条长蛇,正游向鞍山驿堡。而那偏厢车上,没有盖板,露着一门门很大的火炮。建虏当中战事经验丰富的那些,一看到那些火炮,就立刻脸色惨白,失声惊呼道:“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是目前他们见过的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火炮。只是以前的时候,明军用这红夷大炮来守城,而如今,一门门地火炮运过来,就是为了轰击不会移动的城池。
原本的时候,他们因为鞍山驿堡的易守难攻,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而放心。可此时此刻,看到那么多的红夷大炮运过来,顿时,他们所有人都心中没底了。
要说此时的建虏,最为愤恨的是什么?那绝对是火器!是红夷大炮!以前的时候,他们还不怎么在意火器,甚至还经常嘲笑火器。对付明国的那些火绳枪,他们一点畏惧的心理都没有,只要虚攻一下,就能引来那些明军火枪手的射击,而后装填麻烦,只要骑军一个冲锋,就能把对手给打得落花流水。
可如今,明军用红夷大炮攻城,这种霸道的攻城手段,改变了战争的形态。要说能有效对付的手段,唯有火炮对火炮。可是,建虏手中压根就没有红夷大炮,甚至连大将军炮都少得可怜。经历过盖州战事的那些建虏,心中再一衡量双方炮兵的能力差距,顿时,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如今的他们,城门还被堵死,连出城冲击明军炮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城头上的建虏,一个个面如土色,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的车营近了,更近了。而后又从容地选择炮击阵地,开始有条不絮地搬运红夷大炮,设置炮击阵地。
这个时候,城头上的建虏,几乎都被那些红夷大炮都吸引,都很少人再去关注明军还在持续开过来的军队了。因为他们知道,对于鞍山驿堡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些红夷大炮。不过就算知道这点,他们也无能为力。
“他娘的,谁脑子有屎,让我们把城门堵死了!”
城头上,不时有建虏低声咒骂类似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以前的悍勇还有在他们骨子里残留。如今这种情况,与其被动挨打而毫无还手之力,真不如冲出城去和明军野战一番。
“快,快,向辽阳禀告,明军携带了至少十多门红夷大炮。鞍山驿堡危险了!”建虏守将慌了,又急忙往辽阳派出信使。
城外,一队队地明军兵卒,几乎填满了建虏的视野。当然了,这和鞍山驿堡前面的空地并不开阔有关。后面的明军上不来,就只好停下就地扎营。明军的数量,真正是一眼望不到头。
在鞍山驿堡这边的明军炮手,竟然连休息都不休息,一直在忙碌炮兵阵地。一门门的红夷大炮,一字排开,黝黑的炮口正对着城头,那南边城头上的那些建虏一个个胆寒不已。建虏守将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下令,城头上只留少部分人,其他兵力都躲到城墙背面去。
在离鞍山驿堡一箭之地的地方,早有准备的明军士卒,拿着锄头之类的工具,从容不迫地开始在挖土,显然是要准备填埋护城河了。而在这些明军的后面,则是一队队的步军在休息,边上摆放着各类简易云梯,还有在组装着云梯车等大型器械。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明军不会休息,是要一鼓作气攻城了。
明军的帅旗,就在火炮营的后面,一群群的明军士卒簇拥着他们的将领,在对城头指指点点。从旗号上看,果然是有新军的曹变蛟,关宁军的曹文诏,还有那个子高大,异常醒目的明国登莱巡抚。
其中,那曹变蛟甚至还驱马来到近前,对着城头和护城河指指点点,而后又返回去说着什么。建虏都认识的那个关宁军曹文诏,也跟着驱马过来就近查看,而后再返回去和那个登莱巡抚说话,这其中,压根就没把城头上的建虏当回事,或者说根本就无视了城头上的建虏。
没过多久,炮兵阵地设置完成,城头上留守的建虏胆战心惊地看着那边的明军在给红夷大炮装填。就他们这些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那些明军炮兵的动作很熟练,甚至还在借助什么工具重新调整红夷大炮的高度什么的,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有些年纪小点的建虏,双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935 虚张声势
红夷大炮的威力,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更不用说是血肉之躯。只要碰到,就是四分五裂的下场。由此,也难怪他们在直面红夷大炮,只挨打而无法还手的时候,会这样害怕了。
明军阵地上,一切准备就绪。一名炮兵将官来到几位大帅面前禀告。
曹文诏听了,转头看向身边那位身材高大的,低声说道:”做出手势,下令炮击开始!“
被他和曹变蛟围着的这位身材高大的人,便立刻顺从地用手一挥,下令说道:“炮击开始!”
他的这个动作,幅度很大,哪怕城头上的建虏,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是登莱巡抚卢象升下令,就见炮兵阵地开始有动作了。
“轰”地一声巨响,耳中刚传来这一声巨大的火炮声,就听到空气被刺穿的尖啸声,随后就看到一发铁蛋砸中了城门方向的箭楼上。顿时,铁蛋巨大的冲击力,砸飞了土块木料,箭楼明显被砸坏了一角。
城头上四散着的建虏看看那箭楼,哪怕知道会有巨大的破坏,可此时亲眼见了,心中还是很震撼。这种威力,实在不是人力所能阻挡!
有细心地建虏发现,在这一声炮响之后,明军阵地上,那些明军炮手又在对红夷大炮进行调整,但幅度并不大。一些老兵便知道,接下来的炮击,怕是会更准了。由此,哪怕再勇敢的建虏,看着城外那一门门地红夷大炮,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容。
曹文诏看得很满意,不由得转头对自己的侄儿说道:“新军的火炮营,确实是厉害,这第一次的试炮都能一炮击中城池,很了不起啊!”
曹变蛟听了,心中骄傲,不过面对自己的叔父,他还是谦虚地说道:“这只是一般般,只要把皇上传下来的弹道学知识学会了,就很容易做到的。”
听到这话,曹文诏不由得感慨道:“皇上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都懂,什么都厉害!”
“是啊,叔父要是多和皇上接触的话,这个感触肯定还要深。”曹变蛟听了,点头赞同道,“皇上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反正侄儿是非常佩服的。”
……
他们两人在聊着天,中间这位身材高大的“登莱巡抚”却并不插话,只是配合地不时点下头,让远处地建虏看到,还以为曹家叔侄俩都在和他说话一般。
忽然,后面站着的李定国驱马上前一步,靠近他们提醒道:“大帅,这时间才不多了,是不是该让后面的停下来了?”
曹文诏一听,转头看了眼后面的飞扬尘土,便笑着说道:“你不提醒,本帅倒忘记了!去吧,告诉他们,差不多就可以了!”
那个身材高大的人听了,转身,用夸张的手势对李定国比划着,而后李定国就得令飞驰往来路而回。没过多久,就到了远处,不再鞍山驿堡建虏的视野范围内了。在这里,还有不少骑军,每个人都拖着一些树枝在地上,来回奔驰,制造着额外的尘土。
李定国看到这,就不由得笑了。这次攻打鞍山驿堡,大明军队其实就来了不到一万人,可又是尘土飞扬,又是三支主帅亮相的,建虏肯定会多估计个几万出来,从而达到皇上所要求的,虚张声势,制造出要攻打辽阳,甚至是沈阳的气势,从而吸引建虏的注意力,迫使建虏集中兵力应对。
要不然的话,登莱巡抚眼下还在登州,要等他赶来海州的话,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因此,特意找了个身材高大的将士扮演,从而增加可信度。也不知道建虏头目听到鞍山驿堡的急报后,会怎么个反应法?
李定国心中想着,便传令让后面这些骑军消停下来,夸张也得有个度,过犹不及。
正在这时,就听到“轰轰轰”地火炮轰鸣声,连续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是那么地悦耳,那么地令人期待。李定国传完将领,就立刻返回,他还没看到,那么多红夷大炮开炮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驱马疾驰之下,李定国很快来到前面,回到曹文诏身后,缴令后便定睛看向鞍山驿堡城头,只见南门这边,城头上已经被砸了不少的坑,甚至不少城垛已经被轰没了。但总体而言,对于城墙的破坏倒是不大,不过这只是一轮的攻击而已!
炮兵阵地上,炮手们都在忙碌地进行装填,一门门地红夷大炮边上,都围着一堆有条不絮,分工明确的炮手在忙。估计不要一会,就又能发起下一次炮击了。
曹变蛟看着这一切,又和叔父聊天道:“我们过来的时候,昨夜特意把营地扎得离这里近了些,这样才能这么早地开始攻城。轰它一个时辰,就不信这城墙不塌!想来今天,肯定能进驻鞍山驿堡的吧?”
这种十多门红夷大炮一起轰城的场景,曹文诏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炮兵阵地,就生怕漏过了每一次精彩的炮击,同时回答自己的侄儿道:“这威力确实够大,不过建虏好歹也和我们打了多年的仗,都是悍勇之辈,就算城破了,巷战的时候,也还要花费不少时间,那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这没关系,就让侄儿手下的步军进城好了,他们最擅长巷战了。”曹变蛟听了,很有把握地立刻回答道,“当年戚大帅所留下的阵法,最是合适不过了。”
他们两人刚说到这里,就又听到了“轰轰轰”地炮击声响起。眨眼间,鞍山驿堡城头上,又扬起了被铁蛋击中的尘土,弥漫着,笼罩了城头。
这时候的城头附近,几乎看不到建虏的身影了,就算是铁人,只要还敢站在外墙这边的,保管被砸烂!
挖土装填的明军兵卒,在两轮炮击之后,终于推着一批平板车,运着泥土,在炮火的轰鸣之下倒在了护城河内后,又匆匆返回。他们原本紧张的脸上,在返回之后都放松了不少。
936 奢侈
要是在以前的话,这种运送泥土填埋护城河的行动,必然是要付出重大伤亡的。没有任何一支守城的军队,会放任攻城的敌军去做这事。
可是这一次,红夷大炮地轰鸣声中,这一片城头上,根本没有站人。没有任何东西能掩护他们站着,这和射箭还能悬户挡着不同,那一颗颗地铁弹,是能撕裂任何阻挡的东西的。
原本的时候,这些将士心中还有一些担忧,就算城头上的建虏没法要挟到他们,可要是有一颗铁弹不长眼,落到他们当中,那也得死伤一片。
可是,这么多次炮击之后,每一发铁弹都准确地砸在城头上,最多偶尔有一发高了一点,飞进了城里去,但绝对没有一发是低了,落到自己人身上。
这些将士不得不承认,在红夷大炮掩护下的填埋护城河,还真是历次以来最为安全的一次了。他们心中松口气的同时,更多的是欢喜了,毕竟这个功劳就这么立下了。
和他们的心情完全相反的是,鞍山驿堡城头上,离炮击城段远的那些建虏。他们还能站在城垛处,斜着关注南门这边的动静。就只能那么看着一颗颗地铁弹,肆无忌惮地在破坏城头,而底下的明军,则有条不絮地在填埋护城河,更远处,一架架的大型攻城器械已经被组装起来。
这所有的一切,城头上都没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在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况下,明军肯定能从南门这边,攻进城来。什么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的鞍山驿堡,在明军这种攻击方式之下,只是成了一个笑话而已。
如果说一场战争,能你来我往的打,哪怕打不过,哪怕伤亡惨重,可在那样的气氛之下,也会有很多人为之拼命!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鞍山驿堡内的建虏,却只能处于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处境,这种情况,对于建虏的士气打击,还是很严重的。所有人都有些悲观了,明军这么强大的攻势,还怎么守,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看看城外,无数的明军都在做着准备,人数是城内守军的五六倍不止,这仗还怎么打?如果要是以前的话,这些建虏说不定因为鄙视明军的战力,从而忽视明军数量上的优势。
可是,经过盖州一战,新军出城野战,教训了他们,让他们认清了明军的野战能力,同样很强大。再加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海州到鞍山驿堡之间的这一片区域所发生的斥候争夺战,同样告诉建虏一个道理,明军的战力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可以任由建虏蹂躏的时候了。
鞍山驿堡的建虏守将,就躲在离南门很远的一处城头,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接到的命令,是死守鞍山驿堡,一定不能丢了鞍山驿堡,因为这是辽阳的门户。可如今这种情况,能否守住鞍山驿堡,他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但不管如何,就是守不住也是要守的,他除了接二连三向辽阳发出急报之外,又对身边的亲卫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我们没有退路,后面就是辽阳,还有我们大清的都城沈阳,背后有无数的族人要守护。我们就算死,也要守住鞍山驿堡这处险关。任何人胆敢后退一步,立斩不饶!”
鞍山驿堡内的建虏,随着他的这道命令下去,想想身后的大清,这些建虏都不由得暗暗鼓劲,士气上升了不少。
可是,随着城外那“轰轰轰”地声音,一次次,又一次次地响起,建虏刚有多了不少的士气,又犹如漏气的皮球,慢慢地泄了。
与此相反,城外的明军,却是随着那一声声地火炮轰鸣声,每一次都能涨一分士气,每看到鞍山驿堡城头被铁弹砸坏一片,就会再涨一分士气。
明军全体,士气越来越高昂!
攻城部队这边,大型的攻城器械已经组装完毕。可这些明军却有点失落了。因为他们看着鞍山驿堡城头,在红夷大炮连续地轰击之下,城墙正在一段段地被破坏,塌陷,看样子,都不用这些大型攻城器械,就能直接从缺口处攻进城去了。
不是说了鞍山驿堡固若金汤么?不是说了鞍山驿堡不惧火炮轰击的么?你们怎么能这样骗人,让俺们白忙活了一场!
这些组装攻城器械的明军将士们,一边高兴地埋怨着,一边对城头指指点点,无不露着笑容。
“哗啦”地声音连续响起,南门这边的一段城墙,终于在红夷大炮的连续轰击之下垮塌掉了。顿时,又激起无数的尘土,一阵风过,尘土几乎笼罩了鞍山驿堡。红夷大炮略微停了下,不过却是调整炮口,随后又很快响了起来,就从这段倒塌地城墙处,继续向两侧炮击,增加缺口宽度。
“奢侈,真是奢侈啊!”曹文诏看着这一切,笑着叹道。
曹变蛟听了,也跟着笑了。他明白叔父的意思。要是换了以前,有一段城墙被轰塌,那就可以进攻了。可皇上特意交代过,能不用人命解决的事儿,就不要用人命来解决。对于前线所需要的物资,包括火药这些,皇上都是亲自过问。红夷大炮只管轰就是,轰出更大的战果,轰出建虏的心理阴影,轰出文明对野蛮的优势!
“大帅,红夷大炮的炮击上限已到,必须要冷却休息了。”
听到炮兵将官的禀告,曹文诏看看那段护城河,早已被填平了。又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快要正午了,再看看那段宽得不能再宽地倒塌城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他看向自己的侄儿道:”那么,就看你们新军了?“
“叔父且看着!”曹变蛟一听,当即自豪地回答了一声。随后一声令下,早已吃饱肚子等着的新军攻城部队,便随着将领的到达,开始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鞍山驿堡派往辽阳的第一个信使,终于跑完了六十里路,冲进了辽阳城内。
937 这是要干嘛?
辽阳守将,是满清原四大贝勒之一的爱新觉罗阿敏。自从前年入侵明国京畿之地之后,他就一直抑郁不得意。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望,更是被皇太极所实现。不过去年以来,看着皇太极不断地失败,他的心情总归是好了些。
如今,他离开沈阳,独镇辽阳,倒也自在。因此,虽然皇太极有颁布禁止宴席令,可在辽阳,谁能管得了他。这不,他就召集了心腹在饮酒作乐,欣赏歌舞。
“主子,其实奴才以为,我们在辽阳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像之前在沈阳之时,老是提心吊胆。”一名建虏将领吃着肉,笑着说道。
另外一人听了,也跟着附和道:“说得对,主子,沈阳那有辽阳过得自在!”
“……”
看着自己旗下的这些将领恭维着自己,说着让自己高兴的话,阿敏却是摇摇头,而后冷笑道:“你们想差了,皇太极怎么可能真有这么好的安排!他的想法,无非是想让我们去和明军拼命,消耗我们的实力而已!”
他旗下的人,阿敏作为旗主,是有生杀大权的。更何况,这些还是他的心腹,因此,在他们的面前,阿敏也不用忌讳说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果然,这些建虏将领,听到他直接称呼皇帝的名字,却都习以为常。其中一人听了便笑着宽慰道:“主子多虑了,有鞍山驿堡挡着,辽阳安全的很!”
“对,主子!”另外一个建虏将领也跟着附和道,“原本的鞍山驿堡就是易守难攻,现在又经过我们的加固,简直固若金汤,足以抵挡住明军的进攻了!再说了,明军全是靠偷袭来夺取我大清的城池,什么时候会光明正大地来打?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他们知道,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我大清正面野战较量……”
阿敏听着他们的说法,微微点头。以前时候,鞍山驿堡之所以失陷,全是因为守将无能,闻风而逃,当然,这是明将的所为;或者狂妄,擅自出击,给了敌人机会,这才发生在去年的事儿。
如今,鞍山驿堡的南边城门已经彻底封死,就杜绝了以前失陷的可能性。也因此,阿敏倒也认为,明军对于这种天险,不准备个三五年,是不可能来攻的……
他正在想着,忽然外面传来骚动,他皱了眉头还没下令查看,就见有手下冲进大堂,直接穿过那些舞女,脸色惊慌地大声禀告道:“主子,鞍山驿堡急报,约五万明军来攻,请辽阳增援!”
这话一出口,大堂内所有人,包括阿敏在内都愣住了。刚还在讨论明军不可能来攻,这就来报说明军来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样打脸好玩吗?
那些舞女楞了会后,没听到停下命令,连忙又舞动了起来。
“滚,都给本贝勒滚!”阿敏大吼着,同时挥手把那些舞女喝退了,然后盯着报信的手下,大声问道,“来了五万?明军哪来的五万人马?”
“回主子,从旗号上看,明军有关宁军,东江军和盖州新军等组成。”
一听这,阿敏的神情是严肃地不能再严肃了,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紧张。如果按照手下禀告的这些信息来看,还真有可能有这么多的人马。
此时的他,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明军这么大规模地出动,他们究竟想干嘛?
阿敏正在琢磨着,他的一名手下将领开口表达看法道:“主子,明军来那么多人也没用!鞍山驿堡前面并不空旷,不利大军展开的。”
一听这话,阿敏点点头,鞍山驿堡位于东西鞍山之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是说说而已的。再说了,鞍山驿堡那边,为了防备明军攻城,可没少下功夫,不但加固了城墙,而且滚木礌石什么的,都备得很足。明军要想打下鞍山驿堡,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命下去!
他这么想着,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又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哗声。此时的阿敏,心情已是不好,这会听到那喧哗声,感觉格外刺耳,正想发飙之时,就见又一人闯进大堂,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神情禀告道:“主子,攻打鞍山驿堡的明军带来了十多门红夷大炮!”
“十多门红夷大炮?”阿敏一听,顿时就震惊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厉声喝道,“明军哪来那么多红夷大炮?难不成他们把宁锦的红夷大炮都搬空了不成?明军这是要干什么?”
“奴才不知道,明军主将,乃是登莱巡抚卢象升,还有关宁军总兵曹文诏和新军师将曹变蛟。三路大军齐至,鞍山驿堡危险,请主子立刻发兵前往救援!”来人一头的汗,却顾不得擦,心急战事,大声禀告道。
虽然在这个位面上,还没有发生什么过大量红夷大炮一起攻城的前例,当然了,这也是建虏没有意识到明军攻城时,会把他们用来防守的利器全都搬来攻城。不过不管如何,阿敏是见识过红夷大炮开炮的威力,他有点难以想象十多门红夷大炮一起开炮轰击鞍山驿堡城墙的场景。
也是他打仗多了,一下就估计出,鞍山驿堡原有的防御体系,在这么多的红夷大炮面前,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脑筋急转之下,阿敏忽然一下明白过来,明军如此劳师动众,调用三路大军,搬空了红夷大炮,目的绝对不会只是攻打鞍山驿堡而已。他们的目的,或者是辽阳重镇,甚至还有可能是沈阳!
阿敏也立刻明白,要想对付如今这支有备而来的明军,绝不是他这一个旗能挡的,也绝不是躲在城里就可以的。
他立刻大声命令道:“八百里加急,向沈阳通报军情。告诉皇上,要想挡住明军,必须发大军以破之,就在明军来辽阳路上最为稳妥!”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称呼皇太极,不自觉地用上了皇上一词,其他人听了,也没意识到这点。
宴席是没法继续了,警锣的声音急促响起,辽阳城内,顿时鸡飞狗跳!
938
沈阳城内皇宫,皇太极最近的心情好了一些。这得益于之前所做出的决策,及时调整国策,以耕地务农为主,甚至把善于摆弄土地的汉人,全都派去北方种田,这其中,还包括了所有的汉军八旗。不得不说,这是有成效的。
刚务农总兵官佟养性派人回报,松花江流域确实适合种粮,有了江水灌溉,没有干旱之忧,粮田长势良好,预计能收获不少粮食,解决大清的粮食之困。
这个消息,对于皇太极来说,真可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了。甚至他都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注重农耕,再也不要受粮食之困,竟然硬生生地把大清大好局面搞成如今这种龟居一瓯的局面。
转头瞭望明国京师方向,皇太极心中暗自说道:“等着吧,朕休整个两年,我们再来看看,到底孰强孰弱?”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进来禀告道:“陛下,两位福晋想款待下远道而来的客人,还请部下恩准!”
皇太极听了,自然知道,这是要招待刚到达沈阳的海兰珠。他便点点头道:“准了!”
粮食的窘迫,让胸有大志的皇太极很忧心,因此在下达宴席禁令的同时,他也决心以身作则,规定宫里必须遵守这个禁令。也是因此,连宫里款待海兰珠,都要先来找皇太极恩准。
看着宫女离开,皇太极的心思不由得有转到了海兰珠身上。这个草原上的明珠,充满了女人的魅力,一举一动,时刻扰动着他的心,很想把她占为己有。为此,之前都甚至向科尔沁族提亲过,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此时此刻,想着海兰珠在宫里,皇太极的心思便又活络开了。他心中想着,是不是再向科尔沁族提一次亲事?三国里刘皇叔对诸葛亮倾心,始有三顾茅庐的美谈。如今朕为了这颗草原上的明珠,也来个“三顾茅庐”的话,后世的才子佳人,怕也会把这段往事写成一个美丽的故事流传吧?
大白天的,皇太极意淫了好长一会时间,回过神来后,便下旨道:“摆驾后宫,有客人来了,朕这个主人也得去见见才好!”
而此时,在后宫某殿,海兰珠的脸上带着担忧之色说道:“姑姑,妹妹,清国怎么到了如此地步,连这种事情都要去向皇帝请示了?”
布木布泰听了,微笑着回答道:“姐姐不用担心,等今年秋收之后就能缓过来了。”
“是的,等秋收之后就能好了。”海兰珠的姑姑则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也都怪那明国皇帝,老是动刀动枪,还到处搞破坏,去年那么多的粮食,都被他们坏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海兰珠听了,稍微沉默了一会,而后脸色诚恳地邀请道:“姑姑,妹妹,既然沈阳这里生活如此清苦,要不,你们先回科尔沁草原住一段时间吧?那里毕竟是你们的娘家,再穷再哭也不至于如此!”
她的姑姑一听,心中倒有些意动,但布木布泰却先开口说道:“姐姐,我们是陛下的人,自然得要在一起同甘共苦才行。”
言外之意,她还是拒绝了。
海兰珠一听,有点急了,她这次过来沈阳,目的就是要把这两位亲人接回去,因此连忙又说道:“难道你不想额祈葛么?额祈葛最近倒是经常念叨你们啊!科尔沁是你们的娘家,回去走走也是常事。要是担心皇上那里不同意,我这里有额祈葛的信,你们可以给皇上看……”
“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布木布泰听了,连忙摇头说道,“要不这样吧,姑姑回去看看也好,妹妹我刚去过不久,就留在沈阳好了。”
对于海兰珠来说,她最为愧疚的就是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嫁给了那个胖子。后面事情发生变化之后,要是留在沈阳的话,十之八九下场会很惨的。
因此,海兰珠还待再劝说之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胖子的声音:“呵呵,一家人在聊什么呢?”
殿内的人一听,纷纷跪迎。海兰珠却不愿和那胖子相见,便想躲避不见,但皇太极却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姐姐说额祈葛想我们了,想接我们去草原住一段时间。”布木布泰微笑着抬头回答道。
“平身吧!”皇太极呵呵笑着说了句,眼中无视了海兰珠站那不跪迎的无礼之举,依旧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朕亲自把他们送往科尔沁,同时也和布和再商量下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海兰珠一听,立刻警惕了起来。
而布木布泰两人听了,却吃了一惊,同时谏道:“陛下,皇帝可不能轻易离宫。陛下要是有事,自当让他人前来觐见为是!”
“呵呵,朕也是私事而已,总要有点诚心,朕相信,哪怕是铁木,在朕诚心之下也有开会的那天!”皇太极说到这里,胖脸笑得那眼睛只成了一条缝,问海兰珠道,“你说对不对?”
海兰珠看他这表情,感到很是恶心,以她的聪明,也一下猜出来他的目的是什么?心中忍不住冷笑,国家都要败亡了,还满腹色心,自己以前果然看错了他,什么雄才大略,比起崇祯皇帝,真是连提鞋都不配!
她没接皇太极的话,这让皇太极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中更是痒痒,这是一颗鲜艳欲滴的蜜桃,真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有一名内侍匆忙而进,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慌里慌张地禀告道:“陛下,辽阳派来八百里加急信使,说明军大举来犯!”
“什么?”皇太极一听,升腾起来的浴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眼下正是休养生息,指望着能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明军竟然大举来犯,这具体情况如何?皇太极急了,再也顾不得海兰珠,立刻拔腿便走,匆匆赶去崇政殿了。
他这一离去,海兰珠松了口气,还想再劝下自己的两位亲人时,转头看去,却见两位亲人都对她冷了脸。
939危机中的机(第三更)
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来,皇太极对海兰珠的热切,那眼神,简直是赤裸裸的。这种情况,任凭她们之间有再亲的关系,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好感。
因此,海兰珠试图再劝她姑姑和妹妹回科尔沁草原时,却得不到任何回复,且态度更为冷淡了一点。甚至她姑姑在话语中,隐隐还透露出一个意思,大清眼下很穷,怕是要招待不周,还是早点回草原去的好。
这个结果,让海兰珠很是伤心和失望。她也无奈,也知道自己不能久待,大事马上要发生,便只好早早地回转草原,当然了,压根就没和皇太极去打招呼,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对于这一点,海兰珠其实多虑了。此时的皇太极,早就把儿女情长给抛一边去了,焦头烂额地,在召集他的一群大臣紧急商议前方军情。
原本上,他还是想让代善去和海州的明军消耗的。可没想到,明军竟然是三支大军齐集,由登莱巡抚亲自领军,而且还带了十多门红夷大炮。有那威力强大的火炮,还有什么城池能称得上坚固的?
这一刻,他们都认识到,今后的战争形态将会改变,再不是以前那种攻城要三倍的兵力,要耗多少人命在城下的战争模式了。
而对于大清来说,偏偏在火器方面,远不及明国。目前大清所拥有的火器,多是以前打下辽东时,缴获之明军的。
“陛下辽阳那边说得对,要打败如今这支明军,不能寄希望于拒城而守了!”济尔哈朗脸色严肃地奏道,“当集大军在明军进军辽阳途中,寻机决战,一举击败明军。”
此时的建虏,对于大军野战,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对于盖州城下的那一战,事后想来,也多是因为己方太急,导致犯了各种大忌,才一败涂地的。
因此,在听到济尔哈朗的建议之后,不少建虏都是点点头,赞同这个决议。皇太极也觉得只能如此了,不过他还是很遗憾,如今真到了休养生息的关键时刻,这大军一调动,必将元气大伤,要不是离沈阳太近了,他还真可能会掂量掂量再放弃一些地方的。
正当皇太极要点头下旨之时,却见范文程进言道:“陛下,奴才以为,或者可以麻痹明军,使之顺利进军辽阳城下,在其攻城之时,我大军出击,截其退路,而后和辽阳城内里应外合,如此,当能以最小损失消灭明军,并顺势南下,夺回鞍山驿堡,甚至有可能,再利用缴获的红夷大炮,把海州,盖州,金州也一并拿回来……”
他的这番话,让建虏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如果关宁一线真的没有了红夷大炮,而只有我大清手中有缴获红夷大炮的话,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宁锦,赶在明军从关内运红夷大炮出关之前,以牙还牙,用红夷大炮轰下这些城池!”
范文程说完之后,恭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等待皇太极的意见。心中却不无得意,因为从在场情况看,也只有他看出了如今的危机之中,存在的好机会。
在他说完之后,崇政殿内很是安静了一会。在场的这些建虏,不由得都被范文程这个反败为胜,很有可能一举挽回这两年劣势,并进一步扩张大清势力的建议所震惊。
“好,陛下,这确实是个机会!”代善作为所有臣子的头,第一个附议道。
就连以英明著称的济尔哈朗也是点头称善道:“陛下,此战在于一举击败来犯明军之后,速战速决,以最快速度完成接下来的战事,事先的准备,必须要充足才行!”
岳托也是一脸兴奋,跟着插嘴奏道:“击败来犯明军这事,也得尽快。否则的话,一旦关宁明军从关内运来了红夷大炮,那打下宁锦的希望就小了。”
其他建虏首领,比如阿济格等人,也全都兴奋着,各自发言,就希望在这扭转乾坤的一战中,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连废太子豪格,皇太极规定他只能听的,也忍不住插嘴说话。崇政殿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间,一下火热了起来。
皇太极倒还沉得住气,虽然脸上已经带着兴奋之色,可还是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在听着底下臣子的“嗡嗡嗡”地声音。与此同时,他心中自然也在衡量着的。
如果真要按范文程所说的打,那就要把大清所有的兵力都调用,所有的物资都集中起来,就为了能打赢这一仗,并迅速反应,前往攻打海州、盖州、金州、锦州和宁远,甚至是山海关了。金州和盖州还可以再放一放,但海州和锦州、宁远这条线是必须最快速度打过去的。
这一仗,要是真按计划打赢了的话,那巨大战果的诱惑,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可要是真这么做的话,就等于赌上了大清的国运。所有的兵力、所有的物资都集中在这一仗,万一有个什么变化,那真是万劫不复了!
崇政殿内,热火朝天地议了好一阵,而范文程却一直默默地装谦虚状。因为他知道,他是首倡之功,只要这一仗赢了,他的功劳是怎么都跑不掉的。这时候要是太显摆了,反而会被这些满洲勋贵记恨,犯不着。
终于,当殿内众人都发表了看法之后,有点安静下来,都拿目光注视着他们的皇帝时,皇太极终于做出了决策。不管如何,皇太极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雄才大略的枭雄,有足够野心的。衡量之后,便严肃了脸说道:“此战事关大清国运,朕决定御驾亲征。传朕旨意,全国动员,科尔沁族也尽快会盟,击败明军,夺取关宁!”
“万岁万岁万万岁!”崇政殿内众人,齐声高呼,仿佛他们已经取得了他们想要的胜利一般。
散会之后,动员令下,十五岁以上的建虏,全都要出征。一时之间,建虏以沈阳为中心,开始鸡飞狗跳起来。而豪格在散会之后,也是兴冲冲地回到府里,乐呵呵地把旨意向全府通告。这听众当中,自然也包括了钱富贵。
940 秋后的蚂蚱(第四更)
于是,很自然地,建虏的应对策略,就通过聊天群,由钱富贵禀告到了崇祯皇帝这里。
崇祯皇帝上线看到这条私聊后,久久无语。
自己只是不想让皇太极安生,要折腾他们一下,虚兵攻打鞍山驿堡。这次的战事,其实也只是打下鞍山驿堡就结束了。毕竟粮草物资还不足够军队继续推进。但没想到的是,范文程那个狗汉奸,脑洞还真不是一般地大,竟然想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应对策略,很牛嘛!
当然了,这也是崇祯皇帝坐着说话不腰疼。他有聊天群这个神器在,对于建虏那边的动静,掌握的一清二楚;就如后世,蒋大光头开御前会议,他只能得到一份会议纪要,但他的对手那里,却能从三个渠道得到三份会议纪要进行核实。这种情报不对称的情况下,以弱胜强都不稀罕,更不用说如今的明军,经过崇祯皇帝的整顿,实力并不比建虏弱了。
“群主,建虏倾巢而战,听豪格的意思,是志在必得。”钱富贵却不明底细,担忧地提醒道,“还请群主千万告诫朝廷大军,一定要小心啊!”
崇祯皇帝看到他发过来的这条信息,不得不点头同意。如果这一仗真是这样的话,以目前建虏军队的军事素养,又是在他们的本土作战,明军这边就算真有五万人马,搞不好也真能被他们打赢这一仗!
然而,建虏的这个计划,是以一个错误的假设为前提,呵呵,坐看演戏吧!
于是,他回复钱富贵道:“没事,建虏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你且看着好戏便成,相信你衣锦还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原本以为要光复辽东,击败军事实力强大的建虏,必定要有众多将士的牺牲,经过艰巨卓绝的战事,才有可能实现这个目标。可从如今看来,自己只是抓住了辽东贫瘠这个弱点,折腾了建虏这么多次,无形中发现,建虏的败亡,竟然比想象中容易多了!经过这一次的折腾之后,搞不好,明年就可以御驾亲征,一举光复辽东,成就自己中兴大明的英名!
建虏一去,接下里的目标,该是倭国了!还有沙俄是不是?不对,应该说整个地球,都应该插上大明的旗帜,要不,还真对不起带金手指穿越的自己了……
得,先不想了!崇祯皇帝想了好长一会时间,回过神来,摇头笑叹了下自己,点了此次相关战事的几个人,把消息通传给了他们。
“哈哈哈……”曹文诏听到李定国通传的消息,不由得大笑道,“陛下所定之战略,收到的效果,竟然远超想象,厉害,厉害啊!”
笑完之后,无奈侄儿曹变蛟不在,只好收了笑声,抬头看向远处的鞍山驿堡。还能看到侄儿已经在就近指挥,新军这时候,已经杀进城去了。
城墙坍塌处,到底都能看到击飞的土石,砸在就近的城内各处。有砸坏房屋的,也有砸坏守城器械的,自然就还有砸死建虏的,这附近的地方,能看到有不少建虏尸体就被遗弃在那里,明军的迅速攻入城内,让建虏都来不及清理尸体。
新军的一部分,沿着破损处,迅速攻上了城头。戚家军中最为著名的军阵,立刻出现在城头,十来个人一组,或者二十来人一队结阵防御。而在他们身后的燧发抢手,则在队正的口令之下,分三段式前进,越过军阵站立,早已装填完成的燧发枪紧握在手。枪口对着城墙上,呐喊着冲过来的建虏,一动不动。
这些燧发枪兵,是从京营中挑选出来的。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可就算这样,在面对素有凶名的建虏时,能看出来,不少人都很紧张。只是训练的惯性,又或者战争有利的局势,让他们还保持着不动。
一般而言,建虏在对付明军的火枪手时,要么利用骑军的机动性,假装冲锋来引诱明军开火,而后死士突进;要么就是躲在楯车后面接近火枪阵,靠近了厮杀。
可此时此刻,在这城头上,这两种建虏常见的手段都没法用,唯有凭着他们骨子里的悍勇,想冲上来把明军赶下去。他们呐喊着,壮大自己的气势,举着刀枪斧头等等,狂奔而来,狰狞着的脸,就像要吃了眼前的明军一般。
近了,更近了,但队正却没有下令开火,只是大声喊着稳住。
终于,有狂奔而来的建虏,觉得距离够近,就扔出了飞斧之类的投掷类的武器。然而,燧发枪都没开火的地方,凭人力扔出的武器,自然就难以讲究威力了,多是落在燧发枪阵前面而已,掉落城头,发出“叮里哐啷”地声音。
就在有飞斧要投到明军身上时,队正一声令下,硝烟冒起,“呯呯呯”地声音响了起来,燧发枪阵前面飞奔而来的建虏,就犹如绊到了什么一般,一个个成了滚地葫芦,躺了一地。
“呯呯呯”地声音还在继续,滚地葫芦越来越多,终于,冲在前面,最为悍勇的建虏死得差不多了。或者说,前面被射中的建虏,终于吓到了后面跟着冲锋的建虏,知道这样冲不过去,一个个都犹豫了,夺回城头而鼓起来的士气顿时便泄了。
组成小三才阵的新军将士,在一声令下,越过燧发枪兵,主动向建虏发起了进攻,为后续同袍开拓空间,占领高地。
新军中的神箭手出现在城头上,居高临下,掩护攻入城内的同袍向大街小巷的建虏发起攻击。这种情况下,燧发枪兵就没有神箭手好用了。
这鞍山驿堡并不大,明军攻入城内,在占据了城头之后,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城里的建虏便全面崩溃,从北门夺路而逃。毕竟他们也是人,被红夷大炮轰了一阵,又被燧发枪,这种不用火绳点火的火器射了一阵,还被明军的神箭手点名,知道北门可逃的情况下,不跑就怪了!
未到傍晚,鞍山驿堡便落到了明军手中!
941 恐慌(第五更)
临近傍晚之时,辽阳城内已经完成动员。城头上,人头林立,特别是面向南方一侧,更是如临大敌。城头上的建虏,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南方远处。
关闭的城门,不时会打开,隆隆地铁蹄声,从城里飞驰而出,迅速远去,唯有带起的尘土还弥漫在空中。
辽阳守将府内大堂,一群人还在这争论。
“主子,必须立刻出兵,晚了鞍山驿堡就危险了啊!”
“主子,前方敌情未明,不宜轻举妄动,当探马回报再行决定!”
“住口,你这是耽误军情!”
“你才住口,轻举妄动,想害死族人么?”
“……”
主位上的阿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确实有点决定不下。
说句实话,如今他手中的兵力,是他在大清国内立足的最大依仗,也是之前在沈阳的时候,皇太极不敢动他的原因所在。这一点,阿敏心知肚明。从道理上来说,接到军报之后,就应该立刻驰援。可他只是往沈阳派了信使,除此之外,就是派出了探马南下,虽然沈阳城内在整军,可却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从这点来说,他还是倾向于保存实力,等到有进一步消息再做决定的。
在争论中的一个人,忽然把矛头一转,放弃了争辩的对手,直接对阿敏说道:“皇上对主子多有忌讳。要是主子不动的话,鞍山驿堡丢失,就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借口。主子,不管如何,必须得有该有的姿态啊!”
一听这话,阿敏顿时一震,一下回过神来。这手下说得不错,要是真这样的话,搞不好皇太极就会以此为借口,说自己能力不足以带兵,很可能会趁机剥夺自己的兵权。
想到这里,他伸手猛地一拍,发出”啪“地一声,顿时大堂内为之一静。
阿敏扫视着底下,厉声喝道:“本贝勒决定,立刻出兵增援鞍山驿堡。”
说完之后,他就开始分派任务,骑军先行,步卒跟上,不管时辰,连夜行军,务必在鞍山驿堡失陷之前赶到,把明军堵在鞍山驿堡外面,而后才有这个底气,去向皇太极诉苦,要求其他各旗也来协防。
一声令下,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照在辽阳城内,犹如泼上了一层鲜血。城门又一次打开,连绵不绝地骑军鱼贯出了城门洞,带着一片尘土,又往南方而去。在骑军过后,尘土间,又走出一队队的步卒,吃着骑军的灰尘赶路。大军行进,带起更大的灰尘,蔓延开来,几乎笼罩了整个辽阳城。
阿敏并没有亲自带兵出征,不过他也来到了南门城头的箭楼上,同样吃着尘土,目送增援鞍山驿堡的军队远去,同时心里想着:红夷大炮确实厉害,希望能坚持到援军到达吧!否则的话,没有了鞍山驿堡,到辽阳的这段路上,将无险可守。五万明军,蜂拥而入,自己派出去的这支援军,怕是会有危险。
这么想着,他觉得不能再耽搁了,便想转头下令,笔墨伺候,要给皇太极那边再派八百里加急信使。可就在这时候,他边上一名亲卫,突然有点诧异地喊道:“有探马回来了!”
阿敏一听,连忙转头看去。果然,就见南边的远处,有一队骑军正飞驰而来。在他们的身后,能见更多的尘土飞扬,显然还有更多的骑军。
顿时,阿敏的心中一紧,有点不妙的感觉。再定睛细看时,却又离得近了一点,能看到骑马回辽阳的那些骑士,一个个都惊慌失措,沿途似乎还在喊着什么。让那支正在开往鞍山驿堡的援军,纷纷停了下来。
难道……难道鞍山驿堡沦陷了?阿敏心中想着,感觉有点不可想象。考虑到距离,这样推测的话,明军岂不是没用多少时间,就把鞍山驿堡给打下来了?
就算有红夷大炮,可攻进城还要时间的啊,怎么可能这么快?阿敏心中满肚子都是疑惑。眼睛盯着外面,却越来越确信,鞍山驿堡那边是真得败了。因为他有过命令,如果鞍山驿堡来不及救援的话,这支派出去的援军就必须尽快返回,避免在路上遭遇五万明军。此时他看到,当疾驰而来的探马过后,那些援军先是停下,而后纷纷转头,往辽阳而回了。
没过多久,探马就扑到了阿敏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主子,明军已经夺取鞍山驿堡!”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阿敏虽然心中已有准备,可还是大惊,连忙问道,“具体战况如何?”
这些探马是从鞍山驿堡逃出来的那些大清军卒身上得来的消息,因为他们一人双马,因此才能先一步回来禀告。他们没见到具体的战况,就把败卒那听来的消息禀告给阿敏听。
之前的盖州一战,阿敏并没有去,对于新军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当探马描述说新军用的是戚家军阵法时,阿敏就回想起了当年的浑河血战。当年的时候,他就在努尔哈赤身边,是见识过戚家军的厉害的。一听明军当中竟然又有这样的军队,那震撼的心情可想而知。
谁知这还没完,探马又禀告说,明军还多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火器,不用火绳点火就能射击,而且很少炸膛,非常厉害,好多大清勇士都倒在了这种火器之下。
阿敏听得有点慌了,连忙又问明军是否有连夜追击的意图时,就没得到探马的答案。他不敢赌这个,连忙传令,让出城增援的军队快快回辽阳城内。与此同时,他立刻写信,准备派八百里加急送往沈阳再次求援。
可是,没等他把信发出去,从沈阳而来的信使便先找到他了。阿敏比崇祯皇帝要晚半天时间知道沈阳的决策,当即大喜过望。这下好了,面对来犯明军不用他一个人扛了,而是整个大清来扛。如果能击败明军的话,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一举夺下以前从未拿下的宁远锦州。
得到这个消息,阿敏的脑子又开始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