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 这个蒙古女人够特别的(第三更)
既然撞见了这件事,必须得好好整顿一下才行。记得上次水泥的事儿,也有提及过专利的事情,不过并没有具体措施实施。那就和这次的版权整顿,一起搞了吧!
崇祯皇帝如此想着,便又向刘东家问了被贿赂的那名驿站说书先生的名字。等回头核实之后,该怎么处置就要怎么处置!
这酒楼的事情倒也简单,并不多复杂,崇祯皇帝也没了继续听书的兴致,便站起来吩咐道:“把这酒楼封了,那说书的,还有这东家暂收入大牢,等待处置!”
一听这话,刘东家顿时激动了,当即大声问道:“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崇祯皇帝听了不由得嘴角一撇道,“尔等皆为偷书贼也!”
说完之后,他都懒得再理这刘东家,心中想着该回去把心中想到的几个事情落实下了。
崇祯皇帝走下楼时,发现安静地下面,竟然站了那么多人,稍微有点吃惊,扫视一眼,顿时心中又多了一条计较:有权势者之所以能肆无忌惮,是因为百姓没有真正有效的举报渠道。否则这么多人看在眼里,这刘东家也不敢乱来!
这么想着,他又把这条记在了心里,无视新出现站那的一众兵卒,转身就走了。
在他的后面,有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拖着刘东家,丢在那些兵卒面前,冷声喝道:“把他,还有说书先生押入大牢,查封酒楼,等候处置!”
这种小人物,还不值得关入锦衣卫诏狱,自然是交给地方上了。一直到所有人都到了外头,看着兵马司的兵卒在那独臂人的监督下,封了楼走了后,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哇,那年轻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好威风啊,不说一句狠话,却抓了人,封了楼!”
“对啊,这可是兵马指挥的产业啊,把人家儿子抓了还关牢里,这权势,啧啧!”
“吓死我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当时在进门的时候,我差点就骂上了!”
“你这没什么,那两人不是已经骂过了,不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要不是刚才那公子出手,搞不定都被刘东家抓家里去了!”
“这个公子真是有修养,不和咱们老百姓一般见识,被那两人冒犯都没事,这是真正的明事理!咱敢打赌,这位公子肯定是学富五车的进士老爷!”
“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进士老爷么?还能说封就封的?依我看啊,很可能是哪位勋贵世子之类的……”
“……”
崇祯皇帝是没管这些了,出了酒楼,吩咐护卫去办些事情后就直接回宫了。
在路上的时候,因为惦记刘王氏那边,就进了聊天群看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刘王氏那边还没结果,却意外地看到了海兰珠的刷屏,根据他的话,稍微一对应,他发现那个俊美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个海兰珠了。
得,错过了一个认识网友,哦,不是,是群友的机会。这个人在门口时能仗义执言,应该算是个好人吧!蒙古人出身倒没什么,看回头把他招入锦衣卫派往蒙古,会不会是个不错的棋子?
这么一想,崇祯皇帝退出聊天群,吩咐方正化,让他派人去找海兰珠,先不要惊动,暗中看着,观察一会再说。他感觉以海兰珠的性格,很可能还会惹麻烦。哦,对了,他的那外貌也容易招惹麻烦。
一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忽然想起,貌似加这个海兰珠进群的时候,是红色的,也就是说,这个海兰珠是个女的。
这蒙古女人真是大胆,她那年龄,应该是结婚生子了吧,竟然还跑来关内玩,真够特别的!
崇祯皇帝感慨了一会,便已到了宫中,差不多与此同时,派往刘懋处核实情况的护卫也返回。事实一如那刘东家所说,就是贿赂了驿站说书先生得到稿子。同时那说书先生还交代,说另外还有五家也私下向他买了稿子。
崇祯皇帝再经过一番了解后,便召集内阁和六部尚书在文华殿开会。他不想墨迹,开门见山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没想到,他还没发表意见,以首辅温体仁为首的内阁辅臣都纷纷劝谏,要他不要再冒险微服私访了。
见他们的注意力,根本和自己不是一个频道,让崇祯皇帝有点无语,他直接挥手制止他们说话道:“这事一会再议,朕以为,须得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这等事情,卿等以为如何?”
“……”温体仁等人听得无语,感觉皇帝这是主次不分。不过他们能感觉到,皇上的意思很坚决,便只好先考虑这事再说。
对他们来说,这个事情还真没那么严重。只要有署名是谁写的,那不就得了。想想他们以前写过多少诗词,不都这样么?
这个意思,最终由首辅温体仁婉转地向皇帝说了下。意思很明白,这种事情不要太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崇祯皇帝不是傻子,一下就听出了他们的意思是什么。稍微一想,不由得有点摇头。如果要说文学修养学识内涵等等,温体仁他们这些大能写的诗词之类,远比通俗小说要高。可是,通俗小说能赚钱啊,受大众喜欢啊!这里面的经济效益,远不是诗词能比的!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也不多废话了,把护卫事后收集上来的账本转手让内侍给底下辅臣看,同时提醒道:“这家酒楼,因为多了这个说书,你们可以看看,一天所得收入比起以前多了多少?”
看到底下臣子在翻看,崇祯皇帝又说道:“诸卿,这里面是有巨大利益的。但关键在于这书是否写得好,是否写得受百姓欢迎,是否能让百姓为之掏钱?而这些的好坏,取决于著书者的创作!如果没有金钱的刺激,或者说能让著书者过得更好,那他们的动力就不足,很可能我大明就很难出受欢迎的作品!”
虽然有点惊讶于酒楼前后收入的巨大差距,但这些辅臣显然并不以为意。只听辅臣成基命出列奏道:“陛下,此等哗众取宠,实有辱读书人之斯文。我辈读书……”
温体仁一听,顿时暗道要糟。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射雕英雄传》的著书者不是别人,正是皇帝本人,你还当着面说这是哗众取宠?
403 争夺版权专利局
果然,一听他这话,崇祯皇帝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看着他说道:“哗众取宠?何伟哗众取宠?惠及百姓,教导百姓向善,就是哗众取宠了?那你来告诉朕,如何才不哗众取宠?”
崇祯皇帝有点愤怒,甚至都不用卿,直接用了“你”字。本来他后面还想补一句“是不是诗词歌赋这些就不是哗众取宠了?”后来想到读书人都好这一口,要是把矛头指向这里,会给自己拉不少敌人,就没说出口。
“……”成基命哑然,他只是把大家约定俗成的东西说出来而已,可皇帝这么仔细地一问,他还真没法解答。难道从立意上说?可皇帝已经说了那是教导百姓向善的,和金钱有联系么?各衙门还刚分了股份,算不算和金钱有联系……
崇祯皇帝看到成基命说不出话来,他心中也决定了,自己是皇帝,有些东西就独断一点。于是,他用斩钉截铁地语气说道:“看看我们大明的风气都成何体统了,一个个堂堂七尺男儿,却穿妇人之意,行妇人之举,好男风!你们自己去外面看看,不要说最盛行的江南了,就是京师中都有。朕今日就遇到了一起这样的事,呵呵,真是教化百姓有功啊!”
这个事情,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没人能反驳,一众臣子在皇帝发飙之下,都沉默无语了。
“首辅?”崇祯皇帝点名了。
温体仁一听皇帝直接称呼官名,就知道皇帝心中不满,便连忙应道:“臣在!”
“以内阁名义,责令国子监拿出具体条陈,大明读书有功名者,胆敢行妇人之举,没有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带坏大明风气,革其功名。朕不需要这样的读书人!”崇祯皇帝严厉地说道,“具体措施出来,朕亦要御览之后颁行天下!”
“臣遵旨!”温体仁当即回应道。
作为有年龄的读书人,其实都反感现在那些年轻读书人的做法,只是风气如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皇帝为此发怒,正好整顿一下,也合了老一辈读书人的心意。
崇祯皇帝在温体仁回应之后,扫视群臣,又决断道:“为教化百姓,树立榜样,当多一些热血男儿、精忠报国等教化。为教化之有效,当少一分说教,多一份引导。《射雕英雄传》中主角郭靖憨厚,老实,可得奇缘,便是一份引导之功。其主旨,是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更是要我大明百姓学习之精神!这类文学作品,不管小说戏曲等等,皆应鼓励之。”
这一次,没人敢反驳了,这是教化百姓之大事,而且是向上之举,谁能再说什么!
崇祯皇帝看到没人反对,便宣布道:“朕决定,成立一个衙门,挂礼部名下,由侍郎挂印,专职核查小说戏曲等的审核,如果内容原创,立意为教化世人,则受大明律法保护。谁敢破坏,盗用并用于赚取金钱等行为,必重罚之。”
“臣遵旨!”孙元化听了心中一喜,连忙应道。这衙门挂到礼部下面,那就是多了一份权力,这是极大欢喜之事。
崇祯皇帝脸色还是有点冷,他马上接着宣布道:“邀月楼盗用《射雕英雄传》赚取金钱,事实俱在,说书者,邀月楼东家各打三十大板,游街示众一天;邀月楼查封,赔偿《射雕英雄传》版权所有者。今后类似事情,一律依次量刑!”
温体仁听了,有点犹豫,想想还是出列奏道:“陛下,这是不是惩罚太重了?而且……而且外面要是知道《射雕英雄传》的著作者乃是陛下,会不会……”
一听这话,成基命哑然,原来还有这缘故!
其他臣子中有不知道情况的,都很是惊讶!
崇祯皇帝却毫不在意,当即打断温体仁的劝谏道:“朕就是要重罚,谁若敢犯,就罚得他倾家荡产,名誉扫地,看谁还敢再犯!至于其他,朕又有何顾虑?只要其他案例,皆按此惩治便可!”
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体仁便不再说了。以后谁要敢犯,那只能是胆子太肥了。
就在这些臣子认为这事就过了,他们准备好好说说皇帝微服私访的事情时,却听崇祯皇帝又接着道:“新衙门就叫版权专利局,除文学等的版权之外,另有专利保护之意。何谓专利,即专门的权利和利益,一如版权保护,就是原创著作者专门的权利和利益。另外,水泥发明权也算是其中一种,同样受大明律法保护,敢有盗用赚取利益者,严惩不贷!”
他说到这里,看向礼部代尚书孙元化道:“版权专利局,还得审核新产品、新技术、新手艺、新工艺等等,祖传手艺,外界没有的也行,这些都要受到大明律法保护。孙卿可明白?”
有了《射雕英雄传》这个事情作为例子,其他东西往这上面一套,自然就明白地七七八八,孙元化心中欣喜,当即回应道:“臣明白了,臣立刻安排这些事情!”他这话音一落,有人就不同意了,当即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新产品,新工艺、新手艺等等这些,属于我工部管辖范围内,当有我工部来管辖,方才妥当!”
这人不用说了,就是工部尚书南居益了。他一下就感觉到了这版权专利局的巨大权力,这么好的事情,他觉得原本就应该是工部的事情,哪能划到礼部那边去,当然要争他一争了。
崇祯皇帝之前倒也没想那么多,此时一听,感觉南居益说得也再理,似乎这事确实和工部有关系。正当他要改口的时候,兵部尚书申用懋也出列奏道:“陛下,军工一途上,也有这些东西,臣以为,这些当由兵部管辖才妥当、合理!”
“陛下,臣以为……”
“……”
得,六部尚书都出列,表态要自己的衙门管辖,让崇祯皇帝有点无语。你还别说,他们说得都有一定道理。
崇祯皇帝有点犹豫了,便转头看向温体仁道:“温卿以为呢?”
404 铁模铸炮
“陛下,臣以为,各位尚书说得都在理!”温体仁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道,“这版权专利局放在哪个衙门都不是很妥当!因此,臣建议……”
听到这里,六部尚书不由得都竖着耳朵,盯着温体仁的后背,等着看首辅有什么建设性的结果。
崇祯皇帝看到温体仁那笑容,明显是有妥当地解决方法,不由得有点好奇,点头示意温体仁说完。
“臣建议这版权专利局由内阁直属便可!”
温体仁这话一说出口,六部尚书就明白这事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崇祯皇帝一听,想了想便点点头道:“如此也可,这样吧,这版权专利局就归内阁直属,司礼监也派人一起把这新衙门筹办起来。”
“……”这次轮到温体仁无语了,得,司礼监也插手了。
崇祯皇帝见这事差不多有个结果了,心中还惦记其他事情,便早早散了会,摆驾兵仗局。
这一次,他没有只是见下兵仗局掌印太监,吩咐他去做事。而是在兵仗局大堂内,传旨所有工匠头目,能手全都觐见。
一通见礼之后,崇祯皇帝便对底下众人说道:“新军很快就要用火炮了,但你们铸造的火炮周期太慢,朕等不及了。之前朕亦让你们去想办法,如今可有解决之道?”
“……”底下所有工匠都闭嘴不语,这事那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
崇祯皇帝一见他们那样子,便知道没有结果。此时他也不闹,便点了负责火炮铸造的工匠头李俊峰道:“把困难摆上来,群策群力,看是否都能解决吧!”
被点将了,李俊峰没有办法,只好回答道:“如今之用铸炮法,乃学之西夷,外范和形芯合体后浇铸铁水而成。不过这外范和形芯皆用粘土制成,要等干透后才能使用。但哪怕经过炭火烘烤,也经常外干内湿,因此必须晾干到内部也干透才可以。如此之法,天气合适也得要两个月左右。泥模中只要稍微还有一点没干,则浇铸时产生潮气,常使所铸火炮有蜂窝状孔穴,是为次品。”
说着说着,自己专业内的东西,李俊峰倒也熟练,便自觉补充道:“还有铁水浇入模具时经常扰动形芯,使铸造出的火炮炮膛不在炮身的正中间。铸造火炮完成时,须得打碎泥模,如此,一个泥模只能铸造一门火炮。另外再造,还需重复之前。当前之下,大约铸造每百门才有一合格火炮可用。”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这些都是他事先了解过的泥模铸炮的缺点,在李俊峰说完之后,他看着众人问道:“此等法子铸炮之困难,谁还有补充?”
另外一名匠头梁玉林看到皇帝表扬李俊峰,稍微一犹豫后,便开口奏道:“陛下,泥模所需粘土乃是需要用舂得极熟的粘土方可,因此也要多费不少时间和人力!”
崇祯皇帝听了,赞许地点点头,看看其他人没有再说,便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泥模铸造法有这么多缺点,为什么不用其他材料的模具来铸造呢?”
“陛下,西夷就是用这等法子来铸造火炮的啊!”匠头李俊峰或者是和皇帝对话比较多,也多少了解皇帝的性子,便大着胆子奏道。
崇祯皇帝一听,当即盯着他道:“西夷用泥模又怎么了?难道就说一定不能用其他材料来当模具了?比如我们老祖宗传下的铁模铸造法,可不可以?”
“陛下,这个不同。”李俊峰感觉权威受到了质疑,连忙解释道,“铁模铸造确实是有,而且方便,好处多多,但那只是铸造一些镰刀锄头之类小型器物,像火炮这么大的就不行了!”
“那把火炮分解成小点的可以不可以?”崇祯皇帝的思想可不会受时代的束缚,立刻追问道。
李俊峰一听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事。概因他从西夷那边学来铸炮本事时,就一直用得是泥模啊!
另外那名匠头梁玉林却是犹如醍醐灌顶,眼前一亮道:“陛下,说不定可行!”
崇祯皇帝一听,很是高兴,就带着微笑说道:“不错,那就去试着做做看。不要怕失败!朕相信,技术都是实验出来的!”
这时,李俊峰也回过神来了,以他多年的经验,稍微一想,同样很是吃惊,连忙奏道:“陛下,或者真是可行!”
崇祯皇帝一听笑了,在具体的实施方面,他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既然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都说可能可以,那么就让他们放手去做就是。
于是,他便微笑着说道:“谁要能摸索出新的、更好用的铸造火炮之法,朕必会重赏。泥瓦匠唐炳洪知道么?只要能做出来,他就是你们的明天!”
水泥的发明,唐炳洪只是具体实施者,却一跃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工匠,地位一下提高,金钱方面不用说了,光是受人尊崇方面,就让这些工匠看得眼红了。此时一听皇帝所说,顿时一个个精神抖擞,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铁模铸炮法,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到了清末时候,由当时县丞龚振麟发明。如今在崇祯皇帝这个穿越者的点拨之下,虽然由铁模铸炮还有一些技术难题要克服,但这些技术对国人来说都不是问题。
比如说铁模各瓣之间和各节之间采用的定位方法,完全可以参考古代陶范和金属型的榫卯定位工艺措施。又如铁模把手分铸、采用双层涂料等,也是传统铸造的常规技艺。
崇祯皇帝从兵仗局离开时,心中当然是高兴的。和他此时心情相反的是,远在福建的海防游击郑芝龙,此时可以说是无比的郁闷。
从京师赶回的家丁刚给他禀告了生死对头李魁奇被押解到京师后的情况,郑芝龙气得直接摔了一套心爱的茶具。打生打死,谋划了多少个日夜,交换了多少利益,结果却是这样!
他正郁闷着,忽然圣旨到,让他即刻前往京师。这让他惊疑不定,还没想出个结果时,又听手下来报:“锦衣卫小旗刘金生到访!”
405 安南都统使司
郑芝龙听了一愣,这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刘金生这个人名,陌生的是锦衣卫小旗这个头衔。
说句实话,锦衣卫很少在南边活动,可锦衣卫的威名,只要是大明的人,就都听说过的。如今刘金生摆明了身份过来,显然不可能是有好事。
要是换做一般人的话,明摆着对头来羞辱自己,肯定不见。然而,郑芝龙冷着脸,稍微一想后,便下令接见。
“郑游击,咱们好久不见啊!”刘金生穿着一身黑色飞鱼服,腰配绣春刀,威风凛凛,一进大堂就带着得意之色,昂着头大声说道。
郑芝龙似乎一点都没听出他所说之话中的刺,热情地一边指引刘金生就坐,一边笑着说道:“确实有点时间没见了,来来来,都是老兄弟,我们坐着说话!”
刘金生听了一愣,有点被郑芝龙的笑脸给回应懵了。不过一回想起郑芝龙的笑里藏刀,顿时回过神来,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一坐,而后大声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这话还真是准!郑游击,你说是不是?”
“呵呵,昨日我得意了,今日也有可能会失意;或者今日你得意了,他日也有可能失意。人生起伏,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郑芝龙同样坐下,笑着说道。
他那不在意的样子,就仿佛所打的比方,压根不和他自己,和刘金生没关系,只是就那么很普通的打个比方而已。
刘金生又愣住了,感觉自己正面对上郑芝龙,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他作对。
郑芝龙没等他回过神来,便笑呵呵地问道:“怎么样,京师应该很繁华吧?”
刘金生一听,下意识地点点头。不过马上回过头来,顿时满脸尴尬,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局面好不好?
“本将刚接到圣旨,不日也要进京面圣。”郑芝龙带着微笑,看着刘金生道,“我大老粗一个,第一次进京面圣,心中很是忐忑,刘贤弟可有教为兄点什么么?”
你大爷的,谁是你贤弟!刘金生一听,心中大怒。他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来羞辱郑芝龙的,又怎么可能去指点郑芝龙。
他脸色一变,正待冷嘲热讽一番时,忽然愣住了,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定在那里。
郑芝龙等了一会,见刘金生似乎还在发呆,顿时稍微一愣。他有点摸不到刘金生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不由得微皱了下。
他又等了会,见刘金生还在发愣,便试探着呼道:“刘贤弟……刘贤弟……”
在又叫了一会后,刘金生才回过神来,只见他看看郑芝龙,眼神中似乎有点不甘心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了个人感情,当即说道:“陛下有旨,令你即刻带领所部水师前往广东,接上钦差徐尚书之后,护送徐尚书一道前往安南都统使司,了解安南情况,并准备运粮北上京师!”
安南,即后世的越南,说起来和大明的瓜葛很深。
永乐年间,安南胡朝挑衅大明,被永乐大帝派总兵官朱能、左副将军沐晟、右副将军张辅灭之,改安南为交趾,设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多个县,以及五个直隶布政司的州,分辖二十九县,在要地则设十一卫、三所,一市舶司,是为大明一部分。
明宣宗时期,黎迎击溃明军,建立后黎朝,并被明宣宗承认,于是,安南又脱离了大明,只是成为藩属国而已。
明世宗时期,黎庄宗遣使大明京师陈述莫氏篡位夺权,请求明朝讨伐莫氏。嘉靖皇帝便任命仇鸾为都督,毛伯温参赞军务,屯兵镇南关,准备入越攻莫。大兵压境之下,莫登庸遣使至镇南关请降,将安南土地册及户籍献于大明。从此之后,直到明末灭亡,安南在名义上一直属于大明版图,是为安南都统使司。
崇祯二年末的时候,崇祯皇帝发出圣旨,要求南洋藩属国朝贡粮食。这当中,当然也要求安南都统使司也要朝贡。
当初规定的是安南要三年一朝贡,不过多流于形式而已。此次却正儿八经主动要求朝贡,显然就和以往不同了。刚好安南南北分裂,互相攻伐,互有输赢,难分上下,史称郑阮纷争。
北方拥有大义名份的郑梉,在见到明朝使者之后大喜,连忙答应说粮食有的是,但希望大明帮其击败叛逆。
使者把此消息快马传回京师,崇祯皇帝刚从兵仗局回去,知道后和内阁商量,便立刻命令距离最近的锦衣卫小旗刘金生传达旨意了。
郑芝龙听得一愣,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等回过神来,他的脸终于冷了下来道:“刘贤弟,你这是耍着哥哥玩么?要是哥哥向中丞大人禀告你假传圣旨,你说你就算是锦衣卫小旗,这罪名也不是你能扛的吧?”
刘金生一听,一声冷笑道:“呵呵,老子巴不得你觉得这是假的,你马上写一份,报于中丞那边,老子也好交差!”
“……”郑芝龙有点懵了,什么意思,难道真要自己把这事报于中丞大人?传旨岂是儿戏,自己刚之前就接过一份旨意,要求自己去京师的。这转头就又来一份旨意,还是这么说说而已,这不是假的是什么,还这么理直气壮?
刘金生见郑芝龙呆在那里,便不耐烦地问道:“你写不写?不写的话,走,一起去巡抚那边,老子再把旨意说一遍,如何?”
“……”郑芝龙继续愣神了,他印象中的刘金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会是仗着锦衣卫小旗身份,就能嚣张到明目张胆地假传圣旨啊!
可是,要说这刘金生所说是真的,他就是在传达圣旨,得,那还是相信他脑子出了毛病更能让人信服一点。
“走不走,老子没时间磨叽,快点去中丞那边吧!”刘金生不耐烦了,普渡众生刚才联系他已经明确说了,要尽快把这事办妥,北方急需粮食,不得耽搁。
看到刘金生这么急促地催,郑芝龙甚至感觉他是不是在说反话。这么想着,他便冷着脸试探着道:“走,现在就去中丞那里!”
406 什么神通
刘金生一听,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这动作,又把郑芝龙搞懵了。此时的郑芝龙,心中无比郁闷,难道自己又想错了?
在刘金生刚来的时候,郑芝龙一直能准确把握刘金生的心思,从而一直占据主动。呵呵,你们老大都不是我对手,你一个小喽啰也想来找场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自从刘金生发呆之后,就完全摸不着他的心思了。郑芝龙一直觉得自己善于把握人心,可这一次,完全搞不明白啊!
刘金生走了几步,发现郑芝龙没有跟上,不由得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磨磨唧唧地像个娘们,能不能动作快点?”
郑芝龙回过神来,只好跟着往外走,同时心中又琢磨开了。这刘金生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假传圣旨还能传得这么理直气壮、毫不畏惧?
一直到福建巡抚衙门,郑芝龙都没琢磨出来刘金生的真正用意,只好看看中丞大人会怎么应对,到时候该把他拿下就拿下!
当福建巡抚熊文灿听到他们两人有急事来访时,稍微吃了一惊。他其实算是最了解郑芝龙和李魁奇的大明官员,如今看到他们两人一起来访,还说有急事,似乎是抛弃前嫌的意思,双方心胸就变得这么大了?
他也想不明白,不过倒也没怎么在意,便下令传见两人。
刘金生就快步走在前头,见礼之后,便把情况重新说了一遍,末了再补充道:“旨意紧急,皇上说过,北方急需粮食,不得丝毫耽搁。我这就要去广东找徐钦差。中丞大人,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的语气中,也并不怎么尊敬熊文灿。这一点,倒没出乎郑芝龙的判断。因为熊文灿被他收买,合伙就差点整死了他首领李魁奇。他一个海盗,能有多少城府,谦虚隐忍才怪了,那样的话,自己要斗倒李魁奇都不容易。
熊文灿自然也感觉到了,隐隐有不快。不过他比起刘金生,那是有城府多了。见他这传旨内容事关重大,可传旨形势又如同儿戏,他眉头一皱后,便吩咐道:“你且下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再来见本官。”
“事情紧急,谁都耽搁不得,告辞!”刘金生仗着旨意如此,语带威胁地回应了后,也不顾礼仪,随意抱拳一礼,便大步而出,自个去了。
熊文灿看得心中大怒,一个小旗都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难道还真以为自己不敢拿他怎么样?
“中丞大人休怒!”一边的郑芝龙劝解了一句,而后好奇地问道,“您是相信他说得?”
熊文灿只是生气,并没有下令抓他,这让郑芝龙有点吃惊,便有此一问。
熊文灿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郑芝龙,缓解了下心情而后说道:“是真是假,去传旨天使处问上一问再说。要是假的话,让他瞧瞧本官的手段!”
郑芝龙一听,这才想起之前的传旨天使还没走呢,心中大喜,连忙抱拳奉承道:“大人英明,末将佩服!”
传旨天使乃是通政司的一名文官,就在巡抚衙门休息。听到巡抚来访,倒也不敢怠慢,连忙出去见了。
等巡抚把来意一说之后,这名文官倒是点点头道:“锦衣卫中如今有天级密探,虽千里之外,亦能即时传达信息。此份旨意事关重大,要想编排怕是不可能。而且还涉及到徐尚书,很可能是真的!”
熊文灿和郑芝龙一听,都大吃一惊。千里之外,亦能即时传达信息,这是什么神通?
他们正在吃惊之余,那文官又追加补充道:“这种即时传旨的事儿,事后京师那边会有正式圣旨到,只是从京师出发,要晚些天才能到。一般天级密探所传圣旨,乃是事急从权,是为紧急之事才会如此做。”
熊文灿和郑芝龙听得互相看了一眼,看来还真有其事。按照这事的紧急程度来说,如果接到正式圣旨再有反应,就要慢好多天,确实是耽搁功夫。那这也就是说,那刘金生所说是真的了?
虽然他们俩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传旨天使已经说得很明白,这事基本上可以肯定是真的了!
熊文灿当即向传旨天使谢过,匆忙回到巡抚大堂,立刻命令郑芝龙做准备。前往安南事关重大,又有震慑蛮夷之举,不可轻视。
但郑芝龙却不情愿,这大好的局面刚打下来,海面上除了台湾那边的红夷舰队之外,就全都是他的天下。原本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再对自己麾下的人进行整合,从而管控大明整个东南海域。
可这事突如其来,一下打断了他的计划。原本他是怕有事,对于北上京师的事情有点犹豫,想着装病之类躲过去。可如今圣旨所传乃是大事,除非抗旨,否则是一定要去的,要不然,中丞那一关都不好过。
想了半天,郑芝龙最终决定还是接了圣旨,把修理钟斌这个从李魁奇那叛变过来的事儿,还有打压红夷的事儿都暂且放一放。对了,这次前往安南所带水师,还必须把钟斌带上,免得自己不在的时候,他搞什么小动作。
精明如他,早就看出钟斌叛变李魁奇,并不是自己开出的价格有多么的大,而是钟斌早有自立为王的念头。这样的人,迟早会再叛变,一定要收拾了他才好。
最终,在熊文灿的统筹之下,刘金生从陆路赶去广东找徐尚书传旨。而郑芝龙则立刻整顿水师,而后领舰队前往广州等待徐尚书汇合,一起前往安南。
舰队要庞大,对安南那些蛮夷要有足够的威慑,另外则要运粮北上,按照旨意和揣摩上意,是要从安南带尽可能多的粮食北上。
在他们忙碌这些事情的时候,滞留在闽的传旨天使借口闻何乔远之名,要去拜访一下。
何乔远在福建开有书院,声名远播。熊文灿觉得也是情理之中,便没在意,甚至表态自己事情太忙,否则都会亲自陪同天使前往。
而此时的何乔远,一直对他所上开海禁的奏疏担心,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改变看法,同意开海禁。此时一听传旨天使来访,顿时就把这两事联系了起来。
407 意气风发
在何乔远看来,如果皇帝在新任首辅的影响下,改变了主意,同意开海禁的话,应该是正式传达圣旨,昭告天下的。
不过这次传旨天使只是以私人身份来访,这让何乔远很是有点担心。他倒不是害怕皇帝会责罚他,反正都没多少年寿龄了,就这么一把老骨头,还能怎么样?他在意的是,他奔波操心了这么多年的开海禁事情,能否在自己临终前看到曙光。
如果能开海禁,对闽人的影响将会很大,很多人将多一条活路,多一份钱财来源;再往大里说,开海禁对朝廷也有利的。只是……
何乔远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叹口气。没人敢为开海禁承担责任,就怕影响官途。那些个人,一个个目光短浅,目光短浅啊!
他感慨着,同时也料到这次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估计是来婉转提醒自己,没事不要给朝廷添乱吧?
“去,大堂见客!”何乔远吩咐管家之后,虽然心中没什么期待,可还是整理了下仪容,便也往大堂而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传旨天使一见到他出现,就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容,恭敬地作揖道:“下官奉座师之命前来拜见老大人!”
这个态度让何乔远为之一愣,回过神来后便有点好奇地问道:“不知你座师是哪位?”
“就是当今首辅。”传旨天使在回答之后,立刻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道,“这里有座师亲笔书信一封,请老大人过目!”
何乔远一听,仿佛想到了什么,心情一下激动了起来。去拿书信的双手都微微有点颤抖。多年的愿望,不会就要实现了吧?
拿到书信后,他顾不得招呼传旨天使,快速拆开看了起来。没一会,那拿着书信的手,颤抖地越来越厉害。那目光从右往左,一直看到信尾之后,又马上转头,再次从左到右再看一遍,一连看了三遍,他才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传旨天使,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开海禁啊开海禁,在自己的多番努力下,在换了首辅之后,皇帝终于一改以前的态度,大为赞赏开海禁之事,这真是天大的喜事,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老大人,您不回个信么?”传旨天使见他在发愣,便微笑着低声提醒道。
被他这么一说,何乔远回过神来,立刻点头,连声说道:“回,回,马上就回!”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准备去书房写回信。不过走了几步后,才回过神来,当即又转身对传旨天使尴尬一笑,而后大声喊着管家前来伺候客人。
等他又要转身而去时,传旨天使却又再开口,低声提醒道:“下官刚过来时,刚听到海防游击郑芝龙奉旨领水师要前往安南公干了!”
何乔远的脚步顿时一停,转身看向传旨天使,见他又是点点头确认,心中更是高兴,再次转身而去时,脚步轻快,似乎年轻了好多岁一般。
对于温体仁在书信中询问开海禁的困难,何乔远其实是一清二楚的。最大的困难是朝廷没有强有力的水师,如今大明东南沿海,就郑芝龙一家独大了。
在他之前上奏疏的时候,海上差不多是三足鼎立之势。因此,他在奏疏中,就选择了郑芝龙作为朝廷的代表,概因为郑芝龙比李魁奇会做人,而红夷则根本不可能考虑。
可是眼下时候,他看好的郑芝龙一家独大,反而会成为开海禁的最大阻力。因为要说今后开海禁,谁得利益影响最大,毫无疑问是控制大海的郑芝龙。
此时,他还没来及思考怎么解决这个最大的难题,就听到说郑芝龙奉旨去安南。看来朝廷是也有预料,把他调离,这样方便自己做好开海禁一事!
等走到书房坐下,一手拿起毛笔待写之时,何乔远的脑中便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便是如今的福建巡抚熊文灿。如有可能,最好朝廷能调走此人。
稍微思考了会措辞,何乔远当即“刷刷刷”地写了起来,洋洋晒晒三页信纸,那是一口气写好。再次通读一遍后吹干墨汁,又楞了会神,最终小心翼翼地收好。
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不知为何,何乔远的心忽然一下静了下来。他也不急了,就坐在太师椅上,靠着背,眼睛盯着桌面上的那封书信。过了好一会后,他脸色坚定,从容地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书信,平稳缓步而出。
书信交到传旨天使手上后,何乔远胸有成竹地说道:“你转告首辅和皇上,就说老夫虽然老了,但老骥伏枥,就做这一件事,一定可以的!”
话语中,带着浓浓地自信,让传旨天使都为之一愣,而后满满地都是敬佩之色。
很快,福建这边立刻开始有了大动作,不过不管是水师调动还是何乔远的先期活动,这些都影响不到远在山西的一丝一毫。
此时的山西大同总兵、大同伯吴襄正意气风发,手握马鞭,在众将簇拥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报,我部击溃流贼马回回所部,正紧随余部追击。”
“报,我部击溃流贼扫地王所部,斩首300余。”
“报,我部击溃流贼闯王所部,斩首400余。”
“……”
吴襄听得连续报捷,乐得哈哈大笑道:“这流贼战力果然是不能和建虏比啊,我部势如破竹,看来晋地这些流贼指日可平!”
“爵爷威武,流贼听到爵爷旗号,就已闻风而遁了!”边上亲信将领笑着拍上马屁。
吴襄大笑,捋须说道:“我吴家看来真是时来运转,不但我儿升为一方总兵,本官也轻松封爵。如今捷报连连,又能立下大功。你们说,要是皇上一高兴,要轮功封侯的话,是不是升得太快,该推辞一下才好了?”
“爵爷,您这可是实打实地战功,封侯也是应该的啊!”
“对啊,流贼荼毒晋地,爵爷一到,独立剿灭之,这等大功,封侯真是时候!”
“……”
“哈哈哈……”吴襄很是高兴,当即驱马挥鞭道,“走,去看看将士们的战绩!”
408 追贼
然而,但吴襄看到一担担地首级被摆在面前时,刚才的兴奋心情一下少了好多。原因无他,要说以前和建虏打仗,他确实不在行。但他商人出身,那眼睛可是很毒的,只是扫过那些首级,他就看出来,很多首级都是老弱,甚至有不少女人的。
或者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边上一名将领连忙解释道:“爵爷,那流贼原本就是狂妄百姓造反,这些首级看着好像有问题,但确实就是流贼。”
“对对对,爵爷明鉴!”其他将领跟着表态,表示这百分之百都是流贼首级,绝对不会杀良冒功。
“……”
吴襄那会那么容易就被他们说动,不过他也承认这些手下说得也有道理,就算朝廷要查,一样可以用这些理由去回复。
不过他也是有野心的人,虽然嘴里说升侯爵太快了什么的,其实心中却很是想要侯爵的。稍微一想后,他便问手下将领道:“为何壮年流贼的首级很少?”
“爵爷,那些壮年流贼很狡猾,一有风吹草动就逃跑,而且比这些老弱要跑得快,因此杀得少了点。”一名将领马上解释道。
“对啊,爵爷,您不知道,那些流贼一看到我们大同骑兵的旗帜,就马上调转马头跑了,追上不容易!”
“……”
吴襄听着流贼的战力竟然这么弱,再次看看那些首级之后,便看着那些将领说道:“朝廷论功行赏,肯定要壮年流贼的首级为主,如今就这些老弱首级,本管如何拿得出手?”
“爵爷不要急,我军一直对流贼穷追猛打,他们逃不到那里去的!”
“对,爵爷,那些流贼没地方可逃,前面过了代县,只有往东和往西两条路。但东有白杆军,西有延绥军,他们没地方可逃的!”
“……”
吴襄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边心中琢磨,忽然有所决断道:“既然如此,我军必要赶在白杆军和延绥军之前到达代县,如此就算首级不足,也是大功一件。”
“爵爷英明,咱们就一直撵着流贼,一直撵到代县去,那里应该都是流贼步军,到时候看是他们两只脚快,还是我们的四只脚快!”
“对,我们有将近两千骑军,对付流贼绰绰有余。爵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必定一马当先,流贼阵中七进七出给您看!”
“……”
吴襄听的很满意,就这些流贼的战力,实在是不够塞牙缝的。甚至他想到了,当年常山赵子龙在长坂坡的威风八面,要是重现在自己带领的大同骑军身上,如此再让文人润色润色,皇上会不会因此大赏自己?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下令道:“本官亲率骑军所部,追击流贼,不给流贼喘息之机,直到解围代县。步军紧跟其后,扫荡漏网流贼,不得有误!”
“遵命!”
“遵命!”
“……”
主将很有把握,所领军队士气很高,一声令下,大声回应,随后骑军嗷嗷直叫,狂驰而去。
一路之上,确实一如之前,流贼闻风而逃,往往骑军刚冒头,流贼就慌里慌张地驱马逃跑。大同骑军在“吴”字旗的引领下,犹如旋风般而过,追着流贼的后面一直撵。
流贼中的骑军是沿着官道一直往来路逃,那些步军则往两边山林钻,除了个别躲避不及的做了刀下鬼之外,其他流贼步军全都四散地逃入了山林。
追了一个时辰之后,吴襄有点跑不动了,就领着一千骑军休息下,但挑选出来还有余力的另外一千左右的骑军,则继续追击就在视野范围内逃跑的流贼背影。他们相信,流贼也快跑不动了。
吴襄一边休息一边对身边的将领叹道:“本官也是服了,这些流贼怎么这么能跑!”
“爵爷,您说他们要不跑快点的话,就要做刀下之鬼,能不快么,是吧?”
“爵爷,末将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估计天黑之前就能追上流贼骑军大部!”
“对,爵爷,他们的战马都掉膘的厉害,就快要追上了!”
“……”
吴襄听得高兴,但也有个别比较谨慎的将领提醒道:“爵爷,那些流贼都钻山里去了,要是回头他们又下山,把我们后路一拦,那我们步骑分离,这兵力会不会少了些?”
这话一说出来,吴襄还没来及说话,就有将领反驳了:“就那些流贼还想拦路?本将巴不得他下来拦路,只需要骑军一个冲锋,就能收拾了他们!”
“对,就这些流贼而已,你以为是建虏啊!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下山来,你信不信?”
“这些流贼,其实说到底就是灾民而已,最多加些边军逃兵而已,能有几个本事?”
“……”
不用吴襄再说,那谨慎的将领自觉收回了自己的话,跟着笑呵呵了。对他们这些从关宁调过来的人来说,打这些流贼真是不要太轻松。每个人,上到爵爷,下到兵卒,全都信心满满的。
吴襄看看天色,咬牙恨声说道:“都给本官追,入夜前追上那些流贼,本官给你们记功!”
“遵命!”
“遵命!”
“……”
等到傍晚时,吴襄所带骑军汇合,也终于追上了流贼骑军。或者换句话说,是流贼骑军不跑了,就在官道前方,开始列阵迎战。
双方一停下来互相打量后,吴襄就发现对面的流贼兵力有点多,光是骑军就有自己的三倍左右,还有不少步军也在集合,人数估计也有个四五千左右。而自己这边的兵力却只有骑军两千,兵力相差有点大。
“爵爷,不要看流贼人多,等末将一会冲进去,不用一炷香时间,就能杀得他们大败!”
“对,咱们追了这么久,就是要等这个时候杀他个片甲不留。爵爷,您瞧好了,末将领军去冲他一冲!”
“……”
将领们纷纷请战,让吴襄的信心又恢复了不少。不一会,一只五百余人的大同骑军便离阵开始攻击。
吴襄看到,流贼那边的步军还没有准备完毕,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骑军,打着几种旗号,也离阵迎战了。这人数相差有点多,让他不由得再度紧张了起来。
409 焦灼战事
不过战局的发展,显然又出乎了吴襄的意料。
只见那五百左右的大同骑军,忽然一起翻身下马,而后就瞧见那边冒出一阵硝烟,对面正在发起冲锋的流贼骑军,顿时人仰马翻。直到这时,“呯呯呯”地声音才传了过来。
“爵爷,这是我军用了三眼铳,流贼扛不住的!”一名将领在吴襄身边马上解释道。
果然,流贼骑军顿时乱成一团,竟然没有那支旗下的流贼敢再冲锋,都是调转马头想拉开和官军的距离,或者刚才拐弯又跑回去了。
那五百官军一见,立刻骑马跟在后面冲锋。吴襄一见,高兴地呵呵笑了起来。而在对面军中,王嘉胤则气得大骂,刚才的机会,只要咬牙往前再冲上一冲,那五百官军必定全军覆没的啊!
他脸色阴沉,连忙又传下盟主令,让另外几个头领去迎击,千万不能让官军骑军冲击未集结完成的步军。
“官军的火器太厉害了,没法挡!”扫地王匆忙逃回,丢了这么一句话给王嘉胤。
马回回就跟在后面,大骂道:“官军的火器就是三板斧,你逃什么,带动俺手下都跟着跑了!”
扫地王一听,转头就大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冲锋的时候你躲我身后是什么意思?”
“俺又不是故意的,俺那些儿郎引诱官军过来,人马皆以没力了……”马回回立刻回应道。
“……”
另外还有两名头领这时也已经返回,跟着加入了口水战,纷纷指责别人要么冲锋时猥琐地躲后面,要么一听火铳响就逃,要么说自己手下伤亡惨重,哭惨!
王嘉胤看得心烦,却又没法处置,人家是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盟主哥哥。你要敢乱来,信不信当场造反给你看。
他索性就当没听见,又转头去看步军。结果发现步军那边还是乱哄哄地闹成一团,你撞到我,我推了你,半天了还没结阵完毕。这看得他直想吐血,什么样的猪队友啊!
这时候,远处的两方骑军相遇,一千五百余骑竟然挡不住那五百官军,双方掉落马下的交换比例,竟然达到了五比一左右;
那五百官军凿穿流贼骑军后,丝毫不做停留,继续向流贼本阵冲锋。而那些流贼骑军则又乱了,有的在原地打圈,有的拐了个弯,想从后面去追击那五百骑军,还有的往官军本阵冲锋,感觉不对,回头看看同伙,发现只有自己这部在冲锋,就又停下来掉头回去。
“爵爷,这是好机会,末将也冲他一冲!”一名将领马上请命道。
吴襄此时已经看得放心,流贼虽多,确实不足虑,当即点头同意。
于是,又有五百官军离开本阵,发起了冲锋。
那些夹在两支官军之间流贼一见,又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于是,在三眼铳的“呯呯呯”声中,又重复了上一轮的情景。
王嘉胤看到步军依旧没集结完毕,官军的骑军马上要冲到,本阵即将要大乱,无奈之下只好发出信号,让神一元所部出动。
原本他的意思,是要把这张王牌留在最后,在消耗官军的锐气之后做雷霆一击,如今却是顾不得了,只求先挡住官军再说。
神一元所部大部分都是边军,不像其他首领那样,手下是军民混杂,战斗力低下。在见到盟主令之后,立刻斜向杀出来,终于拦截住了当先冲到的四百多官军。
不过这边还没分出胜负,第二波官军的骑军又杀过来了。神一元所部顿时有点慌了,似乎有弃战的意思。
王嘉胤已经气得没法再说什么,连忙大喊着其他部队一起冲锋,一起去拦截第二波骑军,要不神一元所部一败,会连带着本阵也跟着败的。
吴襄这边一见那边的战局,本阵也不再休息,立刻又派出五百骑军冲击。他捋着长须,笑看战场。流贼最烦的就是不断逃跑,如今看这阵势,好像是想埋伏自己,呵呵,正好,就和流贼在这里决战,也省了自己追在流贼的身后不断地跑,害得自己双腿的皮都快磨破了。
这里离代县应该也没多少路了,击溃流贼主力后刚好一举解围代县。如此一来,此次救援代县,围剿流贼的功劳,就是自己这部最大了。如此多的流贼一战而定,呵呵,这功劳绝对不小。
然而,正当吴襄在做着美梦的时候,战局却不再呈现一面倒了。或者是流贼知道不能再败,或者是王嘉胤也亲自上阵,带动了士气,终于和官军战了个平局。
“爵爷,该我们出击了,必能给流贼最后一击!”身边的将领立刻禀告道。
吴襄听见,看看已经傍晚的夕阳余光,再看看战场上密密麻麻地流贼,怕是有上万人,心中却突然犹豫了。万一自己这部再冲上去,又陷入了苦战的话怎么办?
“爵爷,下令吧!”那将领有点急了,连忙再次请命道,“我军一直追击流贼不得休息,不利久战,当速战速决!”
吴襄还是有点犹豫,再次看看战场后道:“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那将领一听,本想再说什么,可想想吴襄的为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
其实,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官军见后方始终没有动静,就已经在集结往回突围了。鸣金声一响起,顿时突围的动作就更快了。
官军本阵这边又一支骑军冲出,掩护接应战场上的骑军脱离战场,回归本阵。那些流贼有的想追击,有的压根没有追击的意思,被三眼铳一阵轰击,就各归各队,各找各娘了。
夕阳落下,只留余晖。吴襄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派出去的一千多骑军,死伤三百多人。这还亏了官军的装备精良,否则死伤更多。不过他的手下将领倒没什么,纷纷给他打气。
“爵爷,流贼至少死伤三千多人以上,他们坚持不住的。”
“是啊,爵爷,就这些流贼而已,要不是今天追了一天没力气,定能击溃这些流贼。”
“爵爷,这些流贼根本不会打仗,等明日我们避开流贼中的边军,就逮着那些不会打仗的流贼猛攻,必定能让他们溃败!”
“……”
410 死战
任凭手下这些将领说得再好听,吴襄始终阴沉着脸。虽然当了伯爵,从本质上说,他还是一个商人。每次打仗,都会算算是赚是亏。
不要看白天的战事,从表面上看,好像官军大败流贼。但实际上,他的心却在滴血。只是一天的时间,三百骑就没了,这得要赔多少钱啊!
这个年代,手中有兵才有权。就比如说这次封爵,还不是因为手中精兵比其他总兵要多,才得以在新军选拔中胜出,不过这可都是用钱砸下去养着的。
在关宁时候的半辈子血本,至少有一半留在锦州给儿子当本钱了,来到大同后,刚用手中资源重建家丁队伍,就遇到了朝廷补发欠饷,并再次明令禁止克扣军饷。
大舅子祖大寿在京师,也有传来消息,让他不要顶风作案。皇上已经盯上军中腐败,搞不好下一次的大动作就是整顿军中腐败。不管是谁要在这个时候冒头,都没法承受皇上的怒火的!
如此一来,不能克扣军饷,哪来的钱再养家丁?如今这些家丁,就是他在大同的本钱,少一个是一个,更何况是一下少了三百骑军,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吴襄这么想着,心情不好,早早散了军议,决定等明天天明再见机行事。如果要让他拼了手下这支家丁才能击溃流贼的,他绝对不干!
和这边差不多的是,流贼这边的军议,开得也极其闹心。各路头领互相指责,拍桌子骂娘的都有。损失惨重一点的,更是叫得大声,就好像被挖了心肺一般心疼。
也亏了王嘉胤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努力压抑着怒火,竭力协调各路头领之间的矛盾。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要所有人都明白眼前局势,只有击溃大同总兵这一路,起义军才能跳出官军的合围。只有精诚合作,才有胜利的希望。
在他的努力下,张献忠首先在会上拍胸脯,表示明天一定要出死力。闯塌天刘国能与之呼应,表示今天自己这部没做好准备,明天肯定要冲在前面,是英雄还是狗熊,明天大家都看着好了。
有了他们两人带头,王嘉胤的思想工作就做得更顺利了,其他头领都跟着表态,表示明天一战一定会尽力。
最后,王嘉胤心中总算是满意了,他露出非常诚恳地脸色对所有头领说道:“王某得各位兄弟看重而做了这个盟主,不得不尽力为之!我们虽然人多,但说句实话,要是朝廷三路大军合围的话,是绝无胜算的。”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所有头领都冷静下来看着他。他们都不是没有头脑的人,还没狂妄到以为就凭人多就能打赢三路朝廷大军。其实,就白天的战况,只是迎战大同总兵这一路人马,就能看出人数并不能代表胜利了!
“王某不是诸葛亮,没法算出白杆军和延绥军什么时候会赶到代县,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应该尽可能快地击败那商人所带之军,快点突围就早日安全!”王嘉胤说到这里,无比郑重地要求道:“明日天一亮,不等官军做好准备,我们就得发起攻击,如此,才能最大地发挥出我们人数上的优势。各位兄弟,死战!”
“死战!”王自用第一个回应,大声喊道。
张献忠也没有落后,跟着握拳喊道:“死战!”
“死战!”
“死战!”
“……”
其他头领不管心中怎么想,此时此刻,都纷纷回应了。
“好!”王嘉胤大喜,便对所有头领说道:“如此,各位兄弟早点回去休息!记住,明日天一亮,只要能看到路,鼓声响起时,便是一起攻打吴襄军时,兄弟们,打完了再饱饱地吃一顿好的!”
流贼的军事会议就此结束,熟悉地头领们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开。其中刘国能喊着张献忠一起走,他们边走还边大声讨论明日如何死战一事。甚至到了地头,一起进了张献忠的营帐,似乎意欲未尽。
外人绝对想不到,张献忠和刘国能一进了营帐之外,立刻各坐一边,看着营帐中唯一的第三人,也就是张定国,让他立刻联系朝廷官军。
于是,在营帐中,张献忠和刘国能两人喝酒吃肉,边上坐着一个发呆的孩子。外人要是不小心闯进来,也绝对发现不了什么。
而此时在聊天群中,崇祯皇帝已经拉了一个临时群,把张定国、吕瑞鹏、张凤仪和孙传庭都拉了进去。这个时候,每小时消耗得成就值再多,也是值得了。
在这个临时群中,就无需用私聊了,张定国首先把交战的情况说了一遍,而后又把晚上的流贼军事会议内容说了一遍。
最后,张定国转达张献忠的话道:“我义父说了,白杆军和延绥军能否在今晚赶到?否则大同总兵所部恐怕阻挡不了明日一早的攻势。”
崇祯皇帝经过张定国的复述,已是明白大同总兵中计冒进,以致和流贼军的数量相差巨大。虽然大同总兵部确实比流贼精锐,可这种优势怕也难抵消数量上的差异。
因此,他听了张定国的话后,就立刻问道:“如何,能否及时赶到?”
“我部日夜兼程,恐怕也要明天早上赶到,而且还需休整才能投入作战。”张凤仪首先回答道,或者是明白群主的身份,因此又解释道,“我部多为步军,速度已经是最快了!”
白杆军确实多是步军,骑军虽然也有,可秦良玉回川时带走一些,宣府重镇又留一些,一起出来剿贼的实在没多少。
对这个情况,崇祯皇帝也是了解,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另外一边。
吕瑞鹏的回答有点慢,应该是请示了洪承畴后,才回答道:“延绥军的距离比较远,骑军最快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代县。”
崇祯皇帝一听,眉头顿时一皱,如此说来,两路人马都没法及时赶到战场了。要是流贼明日一大早就击败了吴襄军的话,恐怕就能跑出包围圈了!
流贼之所以祸害大,就是流窜一地,祸害一地民生,对大明的危害极大。
这时,就听张凤仪又说话道:“如果大同军死战,最多坚持半天也行,那样就能赶上了!”
411 柳暗花明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想起白天战事的情况,倒也觉得可以,毕竟只是坚持半天而已。
但谁知张定国那边沉默了片刻后,又发言道:“我义父说了,如果是白杆军的话,从浑河之战的表现看,不要说坚持半天,就是坚持一天都可以。甚至在有援军可能到来的情况下,可能农民军还会打退堂鼓。但大同军不同,如果他们真得有死战之心,昨天战事焦灼之时,把剩下的兵力全部投入,说不定就已经击败农民军了。”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不由得眉头一皱道:“在你义父看来,吴襄没有死战之心?”
说出这话后,他隐隐想起明末似乎有很多逃跑将军,该不会这吴襄就是其中之一吧?
“是的,我义父和刘叔都认为,大同军作战犹豫,并没有死战之心。明日一战,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张定国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大同军贪功冒进,被流贼引诱变为一军突出,已经和流贼接战,而其余两军却还没能赶到战场就有可能被击败了。
这一战,和一直是大明心中之痛的萨尔浒之战很是相似。那一次,也是几路人马分进合击,但各路人马却没有按规定合围,抢功冒进,从而被建虏各个击破。
崇祯皇帝明白此时就是再恨吴襄也没用,便问张定国道:“你问下你义父,可有法子扭转这战局?”
张定国“哦”了一声后便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比较长,感觉过了很久后他才重新说话道:“我义父说了,我义父和刘叔所部人马在农民军中并不算多,如果两路人马突然举事,倒也可以给农民军造成混乱,从而有了一定的赢面。但大同军没有死战之心的话,就很可能没有什么效果。说不定大同军反而趁着农民军混乱的时候逃之夭夭,那样我们两路人马就危险了。”
或者是怕误会,张定国又马上补充道:“我们两路人马中都只有亲信的几个知道已经弃暗投明的事,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也不好说,否则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有败露的危险。因此,我义父才觉得这次战事要赢,不能完全依赖于我们两路人马的突然举事。”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这个倒也不是借口。已经被朝廷招安这种事儿,在贼窝里就得尽量保密,否则谁能担保那个人对朝廷有仇恨,不想被招安而把消息漏了,那周围都是贼人,肯定危险很大了。
不过这样一来,最终合围剿灭贼人的关键,还是回到了原点,取决于大同军的死战之心。真是可惜大同军那边没有聊天群中的人,否则就能知道大同军的情况,就算没有死战之心,也能让他有死战之心!
合围了这么久,最终决定性的一战,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让崇祯皇帝有点郁闷。那吴襄刚被封伯爵,会不会因此报效朝廷而死战?
他想了下,还是没把握。忽然,他眼前一亮,顿时私聊了孙承宗,询问吴襄的领军风格。毕竟孙承宗对关宁出身的将领,应该算是非常了解了。
没想到的是,但孙承宗了解到战事的重要性后,便仔细询问战况具体情况,过了好一会后,竟然给出了一个并不确切的答案:吴襄或者不会死战!
不用说了,那吴襄肯定不会死战了。崇祯皇帝心中得出结论,不由得很是气恼,此战结束后,再找吴襄算账。不能死战的将领,还配拥有军中高位?
正当他为明天战事有点发愁的时候,却听到张定国在沉默良久之后又说话道:“我义父说,要是有官军能配合,能趁夜色突然攻击农民军的话,我义父和刘叔都能立刻配合,制造混乱,如此赢得机会就很大了!”
说完之后,他又马上补充道:“如果没有官军出现,只是假传消息的话,怕是不会有多少效果的。”
崇祯皇帝一听,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要是有官军能趁夜色攻击流贼,那还有什么说的!可就算其他两路人马星夜兼程,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赶到啊!
他正这么想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孙传庭忽然开口了:“这事我来吧!”
“你?”崇祯皇帝先是一喜,随后摇头了,“代县并没有什么军队,你拿什么去攻击流贼?离开了城墙的保护,代县那边兵力就太危险了!”
“是啊,流贼人多,就你们代县那点人马,根本不够流贼看的。”张凤仪此时也发表了看法,“兵不精,人不多,没有任何优势,说不定反而会让代县陷入危险之中。”
孙传庭看到他们两人先后发表的看法,却依旧坚持己见,不过却也提出条件道:“只要朝廷能重赏,我必能带敢死之人出击。有夜色掩护,我再让人冒充延绥军,贼人不知底细,加上有张、刘两游击配合,此事必成!”
“那围城的那些流贼怎么办?”张凤仪作战经验丰富,立刻提出了疑问。
孙传庭似乎早有考虑,因此马上就回道:“贼人在今日一早的时候,就撤主力前去伏击大同军了。他们围三缺一,人数又大为减少,只要谨慎一点,且围城流贼必然想不到我会领军出城,当能偷渡而过。”
说是这么说,可这个行动,明显非常危险。这孙传庭竟然还要亲自领军出战,这份胆量在文官中,可以说除了卢象升之外,怕是第一人了吧!崇祯皇帝如此想着,不由得对孙传庭有了浓厚的兴趣。
这时,张定国马上跟着开口说道:“我义父说了,只要是官军突然出现,能假冒延绥军就最好了。农民军中,特别是秦地过来的农民军,最怕的就是延绥军。到时候我义父和刘叔便会立刻呼应,制造出混乱。黑夜中别人不知底细,此战定能获胜!”
崇祯皇帝听得大喜,没想到柳暗花明了。不过他还是很谨慎,把这事过了一遍后,便又问孙传庭道:“朝廷重赏没问题,可这事很是凶险,代县这边能有多少人会出战的?”
412 冷血
孙传庭显然已有考虑,马上就回复道:“此战重点乃是制造混乱,因此人数并不需要太多。民壮兵卒捕快加起来,三百人数便差不多了。”
“三百?”崇祯皇帝一听很是无语,当即追问道,“流贼几万人,你才三百人,这够塞牙缝么?”
“群主是出家人吧?”孙传庭立刻回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黑夜中再虚张声势,贼兵不知底细,必定惊惧。而假扮延绥军,则更能让贼兵心慌,再有张、刘两位游击之助,贼兵必溃。到时候,大同军便能轻松胜之。”
有一点孙传庭没说,据他估计,三百人其实是代县能出的极限了。而且人少的话,偷渡而过也更容易。
不过他说的这话,也确实有道理。原本张凤仪估计会马上赞同。可谁让孙传庭好死不死,竟然猜崇祯皇帝是出家人,这让她无语了一会,因此,她是过了好一会后才说话道:“末将以为可以!”
崇祯皇帝一听带兵的张凤仪都说可以,便对张定国说道:“你给你义父他们传达下,看是否没问题?”
过了好一会,张定国才说话道:“我义父和刘叔以为,之前代县攻防有道,孙大人必是知兵之人,因此由他带兵出击,我义父和刘叔信得过,可以一试!”
这话一说出去,孙传庭顿时对那两流贼有了好感。他不知道,张献忠和刘国能是确实佩服他,但更敬佩得是他的勇气。都能把命压上的人,没点把握是不可能的。
另外,孙传庭亲自带兵出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通过聊天群即时和张献忠他们联系。就如张定国所补充的:“我义父还说了,这边可以派亲信过去接应!”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对话,见有带兵经验的几位都同意这个方案,想想不能让流贼逃走,便也同意了这个行动计划。
达成共识后,孙传庭从聊天群中退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继续坐在那里,放在扶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拍着,很有节奏,很稳。
在外间听到动静的孙夫人进来一看,便柔声说道:“夫君,夜色已深,该休息了!”
孙传庭一听,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道:“夫人先去休息吧!为夫要出去一趟。”
说完之后,他便大步往外走去。孙夫人以为他是去衙门或者去城头巡视,这事倒也常见,便只是叮嘱一声道:“记得早点回府休息。”
一听这话,孙传庭反而站住了,似乎有点犹豫,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转头再看一眼,就出门而去。
他先是到了族内祠堂,点了四十名青壮族人,而后又去县衙和城头,分别点人,一共集结了300出头的人在县衙大堂前的庭院内集合。
孙传庭身为实际的代县总指挥,加上代县的人数不多,因此他对于大多数人的能力都有所了解,这次的人数集结也是考虑了方方面面的结果。
孙传庭站在大堂的台阶上,一脸严肃地扫视堂下这些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青壮。在他边上站着的县令,似乎有点慌张,反正和边上的孙传庭一对比,就有点显眼了。
“族长,人都到齐了!”百户点完人数,上前抱拳禀告道。他同样有点不解,不知道孙传庭为什么这个时候召集了这么多人?
孙传庭点点头,一挥手,等百户站在他身边之后,只听他冷冷地说道:“如今有一场天大的富贵,你们可有胆子随我一起去取?”
一听这话,顿时庭院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着孙传庭,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传庭看到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便又开口说道:“延绥军和白杆军明天中午之前便会赶到。如果我们在这之前击溃两万流贼,这场朝廷、皇上关注的战事,功劳便是我们的了!到时候论功行赏,一场富贵便跑不了了!”
他这话一说完,顿时,所有人都觉得孙传庭疯了。就区区三百来人,就想去击溃城外的两万流贼?疯了么?嗡嗡嗡地低声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
孙传庭其实已经把流贼的数量往少里说了,此时见众人的反应,也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当即一声冷喝让他们安静下来,而后又说道:“流贼早前离城,是因为在八里铺和大同军对战,如今正是僵持阶段。”
这消息一放出去,不少人的眼睛一亮,不过随后还是微微摇头,就算这样又如何,自己这边只有三百人啊,给流贼塞牙缝都不够!
“流贼中有两路人马已经投靠朝廷,会接应我们,只要我们假扮延绥军一攻击流贼,他们就会趁机制造混乱,外面还有大同军,中午之前另外两路朝廷大军赶到,此战必胜!”
这话一说出口,庭院中又安静了一下,随后马上响起“嗡嗡嗡”地声音。这些青壮小伙,大部分人都有点兴奋了,互相讨论着听到的这些劲爆消息。
“如果要建功立业,今晚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孙传庭的声音似乎就一直很冷,不苟言笑,“不过危险还是有的,只要去的人,一律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等立下功劳,另外抡赏!”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边上站着的县令。
代县县尊见了,连忙挥手,便有两名衙役抬着几个箱子出来,并打开箱子,满满地都是引人注目的银子。
孙传庭点来的这些人,都是他预先评估过的。家境一般,或者缺钱,本人有勇气,或者渴望出人头地的血气汉子。此时说出这么多有利条件之后,不出他所料,大部分人心动了。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扫视过每个青壮的脸,再次冷冷地说道:“此战无需我们拼死杀敌,只需虚张声势,制造混乱即可。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时间不多了,不想去的站出来,在衙门待着,免得走漏风声!”
说完这些,他看到还是有一部分人有点犹豫,似乎要站出来的,他便又补了一句道:“我亲自领军,一起出城,谁不想和我一起的,就赶紧出来,不要耽搁时间!”
413 担心不已
这一次,所有人都关注到了一点,就是孙传庭也一起出城,和他们一起。这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暗示:这次的行动绝对不会有多少危险,要不,人家活得好好地,为什么要去送死!
人家是孙氏族长,朝廷辞官归乡的郎中,在代县就是县尊都要尊崇的人物,有钱有势。而且他已经凭着守住城池而立下功劳,如果不是有把握,能舍弃这一切再去捅城外的流贼一刀么?
原本孙传庭这个族长在代县的威望就不错,又加上他在这段时间来训练他们并成功守住了城池这点,让他的威望更是高了不少。这些因素一加起来,那些犹豫的青壮兵丁什么的,全都坚定了心思,纷纷表态要跟着孙传庭了。
“族长都要亲自去杀敌,我还有什么说的,去!”
“对,我信得过族长,我也要去!”
“孙大人智勇无双,某愿追随左右!”
“……”
看到庭院中的这些人转变,孙传庭的脸依旧很冷。其实,他们这些人都不了解他。说句实话,这次出去,危险绝对不少,可他还是要去。是因为他眼前的一切,在这些人看来是很好了,但他自己觉得,却远远不够。
当初辞官回乡,那是迫不得已。毕竟那个读书人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当官?就算往冠冕堂皇的理由上说,为国为民也得有了官位才行!
孙传庭自付一身所学,绝不比别人差。可如今只是在一个小小代县待着,绝非他所愿。哪怕他已经立下守城功劳,会被朝廷记起而起复,那区区郎中职位也绝不会满足。
进了聊天群中后,看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便决定搏他一搏。只要能成功,朝廷如此关注的一场战事,就一定是他孙传庭重新崛起大明官场的垫脚石!
为了能顺利进行这事,孙传庭甚至连夫人也不告知,来到县衙后只是和县令说了此事,并要求严格保密。
此时见事情如他所愿发展,便开始安排细节了。
与此同时,在八里铺的流贼大营,张献忠和刘国能也还在一起。他们再次细细地琢磨了下整个计划后,也做了相应的布置。一切商议妥当,刘国能临走之时,不由得感叹道:“原本以为我们被逼无奈只有拿命拼出一条活路,可没想到,一个文官却如此之狠,来日我们见了他,必定要小心伺候才行!”
听到这话,张献忠也是点点头,不过脸上却是赞许之色:“这也是张某见过最为厉害的文官了。就算比起洪阎王,相信他也不会逊色。这战之后,他必定能高升!”
刘国能听了又感慨了下,而后转头看看一边的张定国,眼神中满满地都是羡慕,甚至上千摸摸他的脑袋瓜子,而后才离开。
等他一走,张献忠便带着张定国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没睡,与他们相距不是很远的大同军的军营中,同样有人睡不着。他就是大同总兵,又被封为大同伯的吴襄。
入夜之后,对面的流贼点起篝火取暖,那星星点点的篝火之多,一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这个时候,吴襄是深深地后悔了,为什么贪功冒进,以致兵力相差如此悬殊。也因此,他已派出信使,往后去催步军快点赶过来。
可就算如此,他也睡不安稳。索性就出了营帐,一边巡视军营,一边查看流贼情况。
那些轮值的军将见到爵爷竟然亲自巡视军营,不由得士气大振,这在以前可从未有过的事情。然而,他们不知道,吴襄的重心其实压根就不是巡视军营,而是担心远处的流贼。
此时已是深夜,吴襄看到远处的流贼篝火,依旧是那么多,而且隐隐还有不少火把移动,让他更是猜疑。不知道流贼在搞什么?
他是商人出身,赚了太多钱后才谋取官职,用钱捐官起家的。虽然他在关宁军中也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可那时候,多是躲在城内,靠着城池的坚固守城而已。对于他来说,实际战阵经验,对敌厮杀经验,几乎没有多少。他的思维,更多的也是商人的思维而已。
也因此,他对流贼那边的惊惧,让陪同他的中军将领感觉到了,为了让他安心,便连忙低声解释道:“爵爷,那是流贼的巡哨,他们都是各自山头组成,应该是不放心别人,就各自有巡哨,所以看着移动火把比较多。”
看到吴襄听了后重新看向流贼那边,似乎在仔细观察,那中军将领便又安慰他道:“这等夜色之下,越是人多,就越难行动。而且流贼多是农民出身,夜色之下看不清东西,会更为恐惧。这种情况下,流贼能防着不炸营,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吴襄听得心中一动,便低声问中军将领道:“那要是我们趁着夜色去偷袭如何?”
“爵爷,您看那些巡哨火把,多是在流贼前军。”那人用手指给吴襄看,同时继续解释道,“末将敢保证,流贼肯定对我军有所防范,并在黑暗处还伏有精锐,就是防止夜间有可能的劫营的。”
吴襄一听,想想也是。流贼中有不少边军叛兵,他们对于夜间扎营的常识肯定是有的。如果换成是自己,也肯定把精锐部队都放在最前面,防止意外。否则要是放些杂兵的话,一被官军攻击,肯定就乱了。
他正在想着这些,心中担忧不已的时候,忽然自家军营后方传来动静,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派人过去查看。
不一会,带回一名浑身汗水的人,正是他之前派出信使中的一人。吴襄还来不及问,那人就已带着点惶恐禀告道:“爵爷,我军后方出现很多流贼步卒,他们切断了去路,属下等人闯不过去,5个人只回来了属下一人。”
这也就是说,这边和步军联系不上。这一下让吴襄紧张了起来,他有点慌了,连忙问道:“有多少流贼,战斗力怎么样,他们在干什么?”
“回爵爷,他们人很多,应该是之前逃入山林的那些,都从山上下来了。”
414 各自行动
吴襄一听,顿时就慌了,连忙带着慌张地语气说道:“快,快,马上拔营,快撤……”
“爵爷,爵爷请慢!”边上那将领一听,吓得脸色惨白,连忙阻止道,“爵爷,深夜拔营,很容易就炸营的,千万不可啊!”
吴襄一听,有点不信地盯着他。
“爵爷,如今两军对阵,将士们的精神正紧绷着,这时候军营中就是严禁喧哗的。一有动静,将士们以为敌人来攻,一人慌,众人乱,到时局势就没法控制了!”
吴襄听了,再紧盯了他一会后,似乎有点相信了。
“爵爷,就算此时拔营无事,但我军全是骑军,夜间行军根本无法发挥所长。唯有等天亮之后行动,就算流贼有步军阻挡,也绝对挡不住铁骑冲锋的!”
听到这里,吴襄终于点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道:“不错,你说得有理。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等到天一亮就立刻拔营而走,不给流贼攻击我们的机会!”
“末将遵命!”那名将领苦口婆心这么多,终于说动了吴襄,便松了口气,连忙答应道。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多的人抵挡不住瞌睡而陷入梦乡中。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一些哨兵。
可忽然之间,就在代县南门附近,“轰轰轰”地炮声响起,这在夜色之下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的响亮。
城外流贼顿时一个个都吓醒,有的以为朝廷援军到了,有的以为城里官军杀出来了,夜幕下顿时乱成了一团。等到为首的贼人聚拢手下,拥到南门查看动静时,却发现代县官军并没有什么动静,顿时让他们好一阵怒骂,而后才各归各地,继续睡觉得睡觉,值夜得值夜。
他们浑然不知道,就在他们闹腾的时候,有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从北门悄悄地溜了出去,往十里路外的八里铺赶去。
在这个队伍中,大概有一百多骑。如果白天的话,一看到这支队伍估计会笑出声。原因无他,队伍中的那些战马多是老弱马匹,甚至还有骡、驴、牛等等。除了少数一些人骑在上面之外,大部分人都只是牵着它们在走。
这些人,自然是孙传庭所带的代县官军了。他们借助着昏暗的月光,仗着熟悉周围环境,能不打火把沿着官道前行。那些牲口的嘴中都绑有小木棍,脚掌上也绑着很厚的棉絮,以至于这么多人走在官道上,竟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孙传庭理所当然地骑在一匹马上,并不需要走路,他不时抬头看看月亮在天上的位置,而后就像在发呆一般。
就这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们拐过一个弯,终于能看到远处的八里铺了。
只见那远处,一堆堆地篝火,就如天上的繁星,密密麻麻,闪闪发亮。其实,在这时候,很多篝火都已经熄灭或者火光微弱了,否则场面还要壮观。
队伍中的不少人看到八里铺的情况后,都被震撼到了。他们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想着就凭自己这三百来人,真得可以打赢那么多流贼么?
理智告诉他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当他们看到走在前面那马背上的身影时,他们从感情上又忽视了理智,孙大人都不怕,难道自己还慌了不成?
与此同时,在张献忠的大营,他集合了大概两百多人,都穿着明军战袍,这些人,毫无疑问是他这队伍中出身边军的那些。当然了,并不是全部,而是他所挑选出来的人。
他也不多废话,更没给他们这些人解释。只是命令他们,分队巡察到规定地点等待下一步命令。一直等到这两百多人都走了,他才带着张定国跟上。
在集结地点,不少人看到闯塌天那边,竟然也有不少边军出身的兄弟巡察过来,顿时感觉有些不寻常,便低声议论了起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头领是有什么任务要我们去做么?兄弟,你们来干什么的?”
“俺怎么知道,就听上面的,巡察过来,到这里熄了火把等!”
“……”
正当他们在议论的时候,有些头目出面了,低声喝斥他们闭嘴。在此起彼伏地喝斥声中,集结点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多少一会,闯塌天刘国能出现了,他问了下八大王后就让人都逐渐把剩下的火把也熄灭了大半。而后也不说什么话,只是沉默等待。气氛慢慢地变得有点凝重,也有点紧张。要说没什么事情的,鬼都不信!那些边军出身的手下不能说话,没法打听,就那么站着,心中别提有多郁闷,暗中猜测着老大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张献忠出现,沉寂的气氛才被打破。刘国能凑过去低声问道:“如何?”
他没有张定国,不知道代县那边的情况,所以心中多少也有点紧张,一见张献忠和张定国出现,就立刻问了。
张献忠点点头,低声回答道:“一切都好!”
这话让刘国能放下心来,同时他又瞧了眼张定国,心中很是好奇,这小子的能耐也太大了吧!
他心中想着的同时,转身过去,面对他的那些手下,低声交代道:“今晚的事,关系甚大,所有人都听八大王的,谁要不听的,就不要怪哥哥我事先没打招呼!”
他的亲信立刻回应,表示一定听八大王的。
事实上,每个流贼军中的边军溃兵,都是他们的中坚力量,是每个头领拉拢的对象,也算是亲信之一了。因此,不是特别大的事情,这些边军出身的贼人也不会明着和头领过不去。
刘国能交代完之后,转回头看向张献忠道:“如此,我就回去了!”
“一切放心,按计划行事!”张献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鼓励了一句。而后便带着张定国,挥手示意,让两边的人合二为一,跟着他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张定国虽然小,却一点都不紧张。被张献忠牵着的他,意识进入聊天群的临时群中,把这边的情况做了回报。
这个特别的夜晚,就算是崇祯皇帝,也没法入睡。甚至连白天刘王氏那边行动也很少关心,只是得知结果顺利的消息后,便把精力都集中到了这边。
415 没得选
他看到张定国的禀告之后,心中多少放心了点。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计划实施中。
孙传庭也在聊天群中,得知张定国那边出发后,他又报了下自己的位置让张定国知道。与此同时,吕瑞鹏和张凤仪也分别报了下位置。这一夜,很多人无眠。
这时候,聊天群能即时联络的功能,就显得无比重要了。这让参与行动的各方,特别是孙传庭和张定国这两边安心不少,减少了出错的可能。
就如同现在,在深夜这微弱的月光之下,孙传庭领着手下可以不打火把,沿着官道放心地走着,就算看到从八里铺那边有几个火把沿着官道过来,一样很从容,没有一点惊慌。因为他们通过聊天群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双方距离比较近之后,张献忠便下令所有人停止前进,就他带着几个亲信,也不打火把,只是借助微弱的月光迎了过去。
当然了,这个距离,其他人也隐约能见到前面的官道上有不少人了。他们自然很好奇,在猜着对方是什么人?不过他们没人能想到,对面这些人会是代县官军。
“末将张献忠,见过孙大人!”张献忠的姿态摆得很低,在一迎上去之后,便以下官的身份低声打招呼道。
虽然这时候他其实是朝廷承认的游击将军,而孙传庭还只是辞官归乡的前任官员而已。但他知道,此战之后,孙传庭必获朝廷重用。能把自己至于危险之中的狠人,他早就想好了接触时的态度。
张献忠这一开场白,让绝大部分代县官军都松了口气。孙大人果然没有骗人,这里真的有人接应!
孙传庭一听之下,心中对这个贼将顿生好感,他知道在聊天群中的张定国是他义子,便也不敢太过托大,马上就低声回应道:“将军辛苦,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天亮,你我早做准备吧!”
说话的同时,他翻身下马。
“一切听凭大人吩咐!”张献忠立刻回应道。
双方都不用通报带了什么人,要做什么准备,接下来干什么。因为这些细节上的事情,都已经在聊天群中沟通完毕,双方都了然于胸了。
只见代县官军不用吩咐,在孙传庭的发号施令之下,都速度从牲口背上开始卸东西,并在忙碌地准备着。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在他们准备完毕之后,张献忠便返回回去,带着他和刘国能的人过来了。
一方三百来人,一方四百多人,双方在夜色之下一见面,几个火把的照耀下,终于让人能模糊地看清彼此。
流贼边军在一开始的时候,看到对方身穿明军战袍的时候,还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农民军中的边军士卒而已。不过当他们看到为首站着一名文官服饰的人时,就感觉有点不对了。因为流贼中并无这样的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无论如何,他们一时还想不到对方是真正的官军。
张献忠就站在孙传庭的身边,扫视一眼,看到自己和刘国能的亲信都分散在队伍中,便厉声喝道:“张某和刘兄弟等人已受朝廷招安,被封为游击将军,今夜将配合孙大人剿灭流贼。等天明朝廷三路大军会师之前,我们要立下一份功劳,如此大家便都有一份大大的前程。谁要是不从,休怪张某不讲情面!”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让流贼边军士卒大吃一惊。张献忠这话,透露的消息实在太多,是他们之前怎么都没想到的。
第一,张献忠和刘国能已被朝廷招安,还封为游击将军了。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有头领也一起被招安。
第二,眼前这些人竟然是朝廷官军,还是一位比游击将军更高的姓孙文官统领,前来剿灭流贼。
第三,明天的时候,他们最担心的另外两路朝廷大军都将赶到这里。
第四,他们本身是张献忠和刘国能等人的手下,既然张献忠和刘国能是游击,那么他们这一仗要是立下功劳的话,恐怕也能有一官半职了。
这时候,孙传庭带着代县官军亮相的好处就出来了。如果没有他们,张献忠等人要鼓动他们造反,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恐怕他们也会有犹豫,不敢相信。
可此时此刻,他们看到确实有官军到了,虽然看着好像人数不是很多。可他们却以为这只是先头部队而已,而且还有文官坐镇,这就有力地证明张献忠所说的话是真的。
只要不是傻子,稍微一衡量之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指责张献忠叛变投敌。正如张献忠所说,绝大部分人都是被逼无奈,为了要活下去而造反的。此时有了更好的选择,谁还会愿意当贼!
要说这时候就有人预料到他们能造反成功,那就真是扯淡了。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一条是看不到未来,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不知道何时被官军追上剿灭,只是有一天混一天的生活;另外一条却是完全摆脱现有的困境,能光宗耀祖的阳光大道。这样的选择,谁都不会选错,更何况这眼下的情况明摆着,要是不答应的话,就是被干掉的结局。
从某种角度来说,此时此刻他们被带到这里来才摊牌,就是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张献忠和刘国能的亲信事先已经知道这个情况,因此第一时间便回应了。
“我们听大哥的,大哥说什么就什么!”
“大哥说得对,我们是逼不得已而已,有活路肯定不会干这掉脑袋的事情!”
“有这么好的衣锦还乡的机会,干了!”
“……”
这些人一带头表态,边上还虎视眈眈那么多官军,其他人也就不犹豫了,立刻都跟着表态。就算有的人把江湖义气看得比较重的,顶多就表态声音小一点,没有那么强的底气而已。
张献忠看到自己和刘国能挑选后的这些人,都没有让自己失望,心中倒也高兴,算是在孙传庭面前没有丢脸。
他这么想着,便转身面对孙传庭,抱拳躬身禀告道:“大人,可以了!”
416 李过的发现
孙传庭闻声,并没有立刻下令开始什么的,反而伸手要过一个火把,闪烁地火光就近照亮了他,使得他面前的那些流贼边军都能看清楚他。
“尔等能及时弃暗投明,是明智之举!”孙传庭严肃而又认真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这一仗关系本官的前程,也关系到你们的前程。打好了这一仗,本官在此有言在先,一定会按功劳大小保举尔等,如有违此言,人神共弃!”
他这开门见山的大实话,可谓坦荡之极。在众人面前的发誓,更是震撼了这些流贼边军的心灵。这样的文官,他们从未见过。不知为何,一听这话,他们这些人便立刻选择了相信。
如果说张献忠之前的威逼利诱还让一小部分人心中不那么舒服,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跟从,此时在孙传庭说了之后,没来由地充满了精气神,立刻有人就单膝跪地道:“愿为大人效死!”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单膝跪地表态。没多大一会功夫,就算是张献忠和刘国能的那些亲信,夹在那些人中间,如果不照做的话,就显得很突兀,也因此,都跟着单膝跪地表态。
一边看着的张献忠不由得暗暗吃惊,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火光照耀下的孙传庭一眼,心中很是忌惮,这个文官,之前还是低估了他。
不过这样一来,很明显这些人的力量能发挥到最大。对于即将开始的战事,自然会有很大的好处。对于这一点,张献忠深信不疑。
而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站在张献忠身边的张定国,就算一夜没睡,他也没有一点困意,在整个过程中两眼炯炯有神,不时看看义父,又看看孙传庭,似乎是在学习着什么。
孙传庭倒没有注意他,看着跪了一地的流贼边军士卒,把火把给了身边一人,而后难得地和缓了一点声音道:“都起来吧!该是我们立功的时候了!”
此时,在刘国能的营帐外面,多了不少明暗哨兵,内紧外松,警戒着周围的一切。而在营帐里面,大小头目齐聚一堂,不少人还睡眼惺忪,或者打着哈欠,不知道这天还没亮,首领就把自己这些人聚集起来是要干什么?
他们等了一会,还不见刘国能现身,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叫咱们来又让咱们在这等,到底啥事啊?”
“该不会我们是第一波攻击大同军的吧,可就算这样,也太早了点吧?”
“大哥呢,大哥在哪里?”
“……”
他们刚开始议论,营帐两边持刀侍立的刘国能亲卫,忽然一反常态地发声道:“不得喧哗!”
以前时候,这些亲卫基本不会说这样的话,因此此时他们这么一说,大小头目顿时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好像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一般。
大部分人便自觉收声,静等局势发展。而少数脾气不是很好的头目,便有点恼了,不由得争辩道:“深更半夜地把俺叫来,俺问问情况还不行?大哥呢,俺要见大哥!”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提相同的要求。原本静下来的营帐内,立刻又慢慢恢复了喧哗。
忽然,一声低喝从后帐传了过来:“吵什么?”
话音一落后,就见刘国能全幅披挂,在同样全副武装的几个亲卫的簇拥下转出后帐。
“见过大哥!”大小头目一见,立刻上前见礼,喧哗声马上便没了。
那脾气比较急的头目最是耐不住性子,立刻就跟着问道:“大哥,这深更半夜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现在稍安勿躁!”刘国能有点不高兴地回答道。似乎他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让人有一种不要惹他的感觉。
大小头目们一见,不知道刘国能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他已经发话,只好憋着一肚子的疑惑,静静地等待了。
他们倒也没有等多久,外面的亲卫忽然带了一个人进来。众人看去,却是认得,是人称八大王的张献忠头领。
刘国能从帅位上立刻站起,急忙问道:“如何?”
“一切按计划行事!”张献忠回答了之后,抱拳郑重地说道,“告辞!”
他亲自过来刘国能营帐这边,就是要让刘国能放心,同时也让刘国能的手下摸不着虚实,而后就要赶回自己营帐那边,响应孙传庭了。
张献忠一走,刘国能的精神头一下好了,他也不就坐了,就站在那里盯着一脸疑惑的手下。足足看了几分钟后,他才缓慢而有用地说道:“官军已到,很快就将发起攻击……”
这话一说出口,营帐内顿时惊慌成一片,不过大小头目们还没来及发话,刘国能便又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压制着他们说话道:“为大伙的前程着想,我已接受朝廷招安,封为游击将军。你们是我的手下,自然也有相应封赏。不过封赏大小,则要看大家在此战中的功劳大小。富贵前程,就在此一举,你们要是不愿跟我刘某,我也不勉强,兄弟一场,悉听尊便!”
看着周围比平时议事多不少的持刀亲卫,谁要相信刘国能最后的话,谁就是傻子!不过他们此时此刻所想,压根就不是这事,而是刘国能所说官军已至,马上要发起攻击了。
在他们想来,官军已至,肯定是延绥军或者白杆军到了。那两支军队都是朝廷精锐,怎么都不可能打得过的啊!农民军毫无防备下,怕是九死一生了!
不过要是跟随刘国能,那不但是一条生路,还是一条洗白自己,说不定还能得到朝廷封赏的路,几乎不用多想,基本上都做了明知的选择。
张献忠和刘国能两个营的行动,就算再怎么小心翼翼,都会有点反常。这种情况持续长一点后,终于被一些人注意到了。
“叔,好像有情况。”年轻地李过闯入闯将的营帐,对刚惊醒的李自成说道。
他们两人是叔侄关系,很是亲近的那种,因此李过也没什么顾忌,能直接闯进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