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唐玄宗第二么
就这么聊着,君臣两人聊了很长时间。胡广对卢象升很满意,确认这是位真正文武全才的奇才。不管是带兵治军,还是对阵奇袭,都有自己的一套。
而卢象升对这位年轻的皇帝,也相当佩服,谈话期间几次贡献的成就值就是证明。他特别是对皇帝所说十六字真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是道出了东江军力今后行动的真谛: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卢象升心中都有种迫不及待地感觉,真想马上赶赴东江,整合出一支精锐,在辽东大地上实施皇帝所说的这种打法。
两人谈到最后,胡广满意地说道:“朕决定由卿巡抚登莱,整合东江军力。只是目前朝廷财力有限,朕会尽量给你资源。不过得有心理准备过一段艰苦的日子,卿以为可以么?”
卢象升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躬身领命道:“陛下旨意,臣自当遵从。登莱之事,臣必令建虏寝食不安!”
胡广听得连连点头,随后吩咐道:“你且先在城内住下,好生将养身体,务必不留隐患。等勤王军齐聚京师,论功行赏之日,朕便会下旨给你。”
“遵旨!”卢象升回应一声,而后说道,“臣身体无碍,还是回城外和将士们一起为好!”
这是以身作则,并不只是口头说说与兵卒同甘共苦。胡广听了,不由得点点头,便也由了他。
等卢象升出了皇城,在外面等候的家丁卢大,一见到他时,就惊喜交加地禀告道:“老爷,您快去天安门外看看,您快去看看!”
“嗯,何事?”卢象升听了稍微有些吃惊。
昌黎之战,家丁死伤惨重,就只有卢大等六人还活着,其中两人还伤残不能再战。因此,虽然立下大功,可朝夕相处的同伴一下没了这么多,卢大等人都沉默了不少。至少在卢象升的印象中,已经好久没见到卢大这样惊喜地表情了。
此时卢大发现自己太激动了,便详细禀告道:“陛下下旨在太庙边上,天安门外广场修建大明忠烈堂。所有为大明战死者,皆可供奉在内,享百姓香火,与国同存!”
“什么,还有这等事?”卢象升大吃一惊,当即毫不犹豫地一挥手道,“走,去看看!”
大明忠烈堂之事,目前还只是京师范围的人知道。因此卢象升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很是意外也就不奇怪了。
没多久,一行人便到了大明忠烈堂地址所在,看着工匠们正在划线挖地基,问个清楚之后,卢象升不由得面向文华殿所在方向,仰声长叹道:“陛下必为大明中兴之主,只此举,便尽收大明军卒之心也!”
他感慨完了之后,便转头吩咐卢大道:“你留在京师打听打听,看京师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卢象升的直觉告诉他,皇上肯定还有惊人之举。这点从他和皇上的对话,还有皇上敢遣开勤王军,以身为饵这些事上能感觉到。
“是,老爷!”卢大兴奋地答应道。
等卢象升离去后,他还在原地站了很久,呆呆地看着那些工匠在干活。
他没法不激动,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进了这大明忠烈堂,与国同存,虽死无憾矣!
良久,他的眼角噙着泪珠,喃喃自语道:“老七,你不用再报怨生了女儿以后没人给你烧纸钱了!老十六,你虽未婚,可却有天下人……”
将近傍晚之时,卢象升正在营帐中对着辽东地图沉思,卢大回来了,向他禀告了京师最近发生的事情。
杀骆斩袁,杀曹于汴,禁风闻奏事之权,粮食管制,集中厂卫抓捕黑道等等。
这些事情,卢大一边说着,卢象升一边听着,并不时点头。
卢大说到最后,激动地语气忽然顿住,变成略微有点担忧地禀告道:“京师也有传言,说皇上前几天召了京师有名气的泥瓦匠进宫,要选个什么老师傅出来。最后好像留了三人,而后皇上不理朝政,就和那些泥瓦匠在一起。京师有人说……说……”
“说什么?”卢象升眉头一皱,盯着卢大问道。
卢大没再犹豫,就立刻禀告道:“说皇上和先皇乃是亲兄弟,先皇喜欢木匠活,皇上喜欢泥瓦匠的活,也是顺理成章之事。说搞不定皇上以后也会专注泥瓦匠的活,不理朝政,导致出什么温逆、曹逆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
“胡说!”卢象升听得怒喝一声,一手拍在桌面的地图上,发出“啪”地一声。
面对他的怒火,卢大闭了嘴巴。
卢象升在说完之后就回过神来了,随即吩咐道:“这话不要随便乱说。我今日和皇上谈了许久,敢说皇上绝不是这样的人!”
卢大点了点头,就因为一个大明忠烈堂,他就不愿意相信京师那些人所传的流言。不过他想了下,还是继续禀告道:“老爷,当时我也这么训斥那些乱说皇上的人。可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卢象升眉头一皱道。
卢大吞了口吐沫,接着说道:“他们说前唐有唐玄宗,曾有开元盛世,可后来却一样有安史之乱。说皇上以前勤政得很,可最近……最近……,说皇上似乎是三把火烧完,很可能就像唐玄宗,就知道享乐……”
“胡说!”卢象升一听,怒喝一声,又是一掌拍下。这一次,就听到“啪”一声,桌子被他拍断了:“小人之言,其心可诛!”
此时的卢象升,甚至有一种冲动,想马上去皇宫,向陛下奏明,抓捕这些散布谣言者。
可最终他还是按捺下了这个心思,心情有点不好地对卢大道:“这些中伤之言,不要外传,亦不能信。明白么?”
“明白!”卢大答应一声,没其他事了,便退了出去。
卢象升低头看看那张破了的桌子,转头看向皇城方向。就凭皇上那番真知灼见,自己就一万个不信!陛下以后要是真有这种苗头,自己亦当全力劝谏之。
193 黔驴技穷
夕阳西下,只有余晖嗮在京师的某些地方,眼看着就要落山了。在某处阴暗角落,有一名穿着厚实的矮个子躲在避风处,不时伸头张望下,显然是在等人,好像还有点焦急的样子。
等了好一会后,终于来了个同样穿着厚实,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显著特征的人。但等候的那人一见,立刻蹿了出去,低声说道:“这事太提心吊胆了,我要加钱!”
“你怕什么?厂卫抓得都是帮派江湖人士,你一个地痞谁管你!”来人左右张望一下,躲进角落里而后低声回答道。
矮个子跟进角落里,争辩道:“可你让我说得可是皇上的坏话,还涉及到首辅和东厂提督他们,搞不好我有可能会被厂卫抓去。不提高价钱,我不干了!”
那人听他说话坚决,明白他还是怕了。老爷认为京师内传得这些话还差点,看来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了,这么想着,他立刻抛出一小块碎银道:“法不责众懂不?算了,涉及温逆曹逆那些暂时就算了,另外那话要多传下,风险小,明白么?”
矮个子接过银子时,心中已是一喜,又听到这话,顿时变得大喜,连忙带着谄媚笑意道:“您放心,这个没事,小人一定多去说说。俺早就发现了,说其他的,那些人都不会信。倒是皇上有可能喜欢泥瓦匠活的事儿,还真有不少人相信!”
来人听了,便直接走人,似乎就不愿意多呆,不愿和矮个子多说话,免得掉价。
他七拐八拐,又拐去好远的一个阴暗角落,那里也有人等着他,同样一番交谈后终于消失在黑夜中。
某高墙大院内的书房,这人躬身向一名老者禀告了情况。
“做得不错!”老者不带感情地夸了一句,而后吩咐道,“那些人今后就不要管了,你等年后就离开京师回李家庄吧!”
“是,老爷!”
看着他退了出去后,那老者转头看向皇城方向,喃喃自语道:“正面不能抗,要不背后用点手段,就不能让你想起我们这些老臣!”
与此同时,在紫禁城内,东厂提督曹化淳刚好也向皇帝禀告了京师的舆论动态。说到最后,他便说了自己的想法:“陛下,奴婢觉得,这些言论绝非百姓自发所为,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嗯?”胡广嗯了一声,脑中也在想着这事。
他对于这种情况其实已有预估,在明末这个时候,猪队友实在太多了,正面攻击不能得逞,就往往会暗地里下绊子,拖后腿,也就是政治斗争已到了无所不用,再没一丝大局观念的地步了。
曹化淳自然能看出皇帝也在想这事,便继续禀告道:“不过京师百姓似乎并不怎么信,有不少人在听到之后便加以驳斥。只是对一事……一事……”
说到这里,他有点犹豫,毕竟是说皇上不好的话。
胡广一听,眉头微皱道:“有事说事,不要吞吞吐吐的,朕又不会搞因言获罪的事儿!”
“是,陛下!”曹化淳听了连忙回奏道,“说皇上您和先皇一样,有可能沉迷泥瓦匠!”
“呵呵……”一听这话,胡广便笑了,他用手指着曹化淳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朕那几天都在干嘛么?”
曹化淳一听,陪着一起笑了。
胡广当即挥挥手道:“这事就让他们说吧,现在忠烈堂日夜开工,明日下午就能把部分地基挖好,那时候,就是打破这流言的时候。”
“陛下圣明,这流言不攻自破,所有人必定还大为感激陛下!”曹化淳听了,立刻献上一个马屁。
胡广听了笑笑,挥手让曹化淳退下,不过想起一事,还是吩咐道:“大伴查下看看,到底这流言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要真有人的话,就把他揪出来。”
这种事情,其实不是很好查。除非是谁说抓谁,然后弄进诏狱去好好伺候。可如今外面有不少人在说,严刑之下,胡乱攀咬也都是有可能的,很可能会牵连很广。
要是换成以前,曹化淳也不会在意。可他了解自己伺候的这位皇帝,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的。毕竟皇上都说了,宁肯放过一个贪官,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这事有点难办,曹化淳心中想着便退下了。
胡广看着他退下,其实心中也没多在意这个事情。甚至,他反而感到有点高兴,说明自己最近的一连串举措,打得那些人措手不及,恩威并施之下,没人敢当面来忽悠自己,就只能用这些下作手段了。
这种事情,随他们怎么搞,最多声誉受点损,还能咬自己?胡广这么想着,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想起了正事。
昌黎的勤王军已经到京师了,很快其他各地的勤王军都会到达京师。根据消息,那个马世龙也来了。呵呵,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朕把你抓了,等白杆军一到,就是完成系统交给第二步任务的时候了!
如今户部库房只有五十一万银两,这是本金,不能动。抄家曹于汴那边,估计这两天也能出结果了。不过剩下的现银应该不会太多,都是固定资产之类的东西而已。
想着这些,胡广把心思集中在勤王军到达京师之后的事情上面。毕竟这是接下来的大事,必须要处理好了,新军的筹建也要提上议程。而这一切,都需要钱啊!
明末所有问题,归根结底还都是钱!胡广这么想着,便从御案上拿起几个小纸片看了起来。这就是胡正言用最快速度赶工印制出来的新粮票。
画面就是一束稻穗,而后用多少稻穗来表示数目,用不同颜色来分重量单位。当然了,边上自然也有汉字再加以说明的。
胡正言说,因为赶工的原因,还没加上更多细节,否则更难伪造。就凭这个,他敢保证,就这油墨的亮色,就无人能做出来了。
再次看了一遍,胡广便不再担心,当即下旨用这些全面代替以前那种简单的粮票。而后,他又拿出了自己藏着的七八张草图,是时候让胡正言按此印制了。
194 水泥出世
一夜之后,似乎泥瓦匠皇帝的称号,越来越多地被京师上下所认可。为此,有的人担心,有的人暗自窃喜,有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等不一而足。
午后,在一间茶馆,一些人在喝茶聊天。按理来说,这个冬天,京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能谈得事情不要太多。
可就有一名矮个子,看看茶馆里面换了一拨人,就会扯到泥瓦匠的话题上,他一脸很惋惜的样子,似乎崇祯皇帝已经是沉迷在泥瓦匠的活计中不能自拔了一样。让别人也跟着讨论这个话题,都被他带去了沟里,无不担心皇帝这事。
“要我说啊,那三个泥瓦匠真是该死,竟然敢勾引皇帝沉迷于此。我知道,其中有一人叫做……”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压根不理小二的问候,一脸惊喜地大声说道:“不要在这聊了,快去,快去天安门广场看看……”
矮个子认得这人是走了没多久的一名茶客,被自己说了后很是感慨皇帝之事的一人。他有点好奇,当即打断问道:“去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那边还正在搞地基吧!”
那人见他打断了自己说话,也不恼,脸上那惊喜地表情不变,就是多了点什么,好像恨不得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我们都误会皇上了,快去看看吧,皇上为了大明忠烈堂的修建,专门花了几天时间,是发明了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哇,那东西真是不错!你们快去……”
“什么?皇上是为了大明忠烈堂的修建,才去召集泥瓦匠发明东西?”有人惊讶了,“那水泥是什么东西?”
没多久,一大伙人都拥出了茶馆,那矮个子也在其中,趁机跑了,连茶钱都省了。
街道上,不时看到有人往天安门广场那边赶过去,就犹如溪流在往江河里汇聚。没多少时间,广场上就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一个个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一根根的铁条插在地基上,工匠们往里面倾倒着砂石混合起来的混凝土。似乎那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不是普通的那种混合。不需要其他东西,就往地基上浇灌着。
有一段地方已经露出了地面,就看着一堵墙,由砂石堆积起来的,里面还插有铁条。按理来说,这东西堆不起来,该散了才对,可看着却一点不像。
早之前就来的人,或者是显示自己的博学,或者是想从别人那获得成就感,纷纷向身边的人介绍着那边建筑工地的情况。
“你们瞧,那就是水泥,他们用来粘合砂石的那种,对,那边砖块的粘合也是水泥。我告诉你们,这种东西堪比三合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好处的。”
“你们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么?要不是我一个亲戚是在里头做事,刚好知道,你们绝对猜不出来!”
“什么,你觉得这水泥差?好,那我好好和你唠叨唠叨这水泥的好处!”
“你们应该知道皇上对这大明忠烈堂是非常重视的,这点没有疑问吧?然后皇上考虑到这忠烈堂可是让我大明百姓都能来上香瞻仰的,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防火!对,就是要小心走水!”
“皇上担心用木头不可靠,琢磨了几天,就有了这水泥。你们想想,这整个忠烈堂都是砂石所修建,能不防火么?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
这种激动地宣传出现在忠烈堂修建工地的四周,一传十,十传百,而后来天安门广场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情况。
一开始,不少人对水泥这个新生事物有点担心,怕不好,一修高后便会垮塌。可看着看着,他们发现,用了这个水泥,不但更为牢固,而且修建速度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
这一下,这些围观的人就爆了,这水泥竟然真得这么好!一直到天黑,围观的人才因为要宵禁而不得不散去。随着他们的离去,有一种神奇的建筑材料叫做水泥的事儿,也随之扩散开去。
这一次,要是有人再敢说当今皇上可能会和先皇一样,立刻就有人会上去怼了。毕竟这和先皇是完全不一样的。
先皇是自己喜欢做木工,为了他一个人喜欢的事情而置国事于不顾。可当今皇上是为了大明忠烈堂而去研究泥瓦匠的活,特意发明了一种非常好用的水泥出来,这中间差别大了去。
可以预见,这种水泥将会给大明带来很大的改变。或者归根结底地说,皇上所做的事情,不是为他自己而做。这做出来的东西,不是只藏于皇宫大内,而是会惠及天下人的。
第二天一早,那些闻讯赶去一观究竟的人,更是被惊到了。他们那见过有这么快的修建速度,只是一个晚上,这大明忠烈堂前殿部分的雏形已经竖起来了。
这些围观人群中的商人,更是看得眼睛发亮,他们明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打听这种水泥是怎么做的,成本大概是多少等等。
然而,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一无所获。也正是因为这样,让这水泥变得更为神秘,连带着发明这种水泥的皇帝,也在京师百姓心中多了一份敬仰。
不过在中午时分,又有勤王军陆续到达。多少吸引了京师百姓的注意。
这些勤王军都是之前奉旨已到山海关那边,听从孙承宗调遣的那些。基本上在这次京畿之战中没多大贡献,只是表了个忠心而已。因此,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像卢象升这支勤王军般引起轰动。
这时候,到达京师的勤王军人数已经快两万了。如果不是驻守通州的勤王军全军覆没,可能到京师的军队就更多了。
接下来几天,预计勤王军将云集京师,这让京师那些闲得蛋疼得一些人开始评头论足,点评起那些勤王军,焦点最终集中到了三支勤王军身上。
195 重点
一支毫无疑问是先期到达,让首辅领着文武百官去迎接的大名府勤王军。这支军队人数最少,到达京师的就只有三百多人,可谈资最多,也最让人佩服。
另外一支则是一向有大明精锐边军之称的关宁军,对于这支军队,京师百姓说好说坏的都有。如果不是其参与了昌黎之战的话,估计会被骂死。
最后一支则是总理马世龙所领的勤王军,虽然这次的战事中好像没什么战绩,但不少人在说这支勤王军兵强马壮,就算比起关宁军,那也不须多让。说只要用好这支军队,大明就不会遭受如此之痛。
在快到傍晚时分,几名锦衣卫骑士忽然闯入五城兵马司衙门,就一会的功夫后,就见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开始集结,然后分成三三两两地马上往京师城内散去。
“啪啪啪”地敲门声不时在京师各处响起,把房内主人敲出来后便立刻通知道:“明日早上辰时三刻左右,去京师德胜门外接人。”
“接谁啊?”
“你家姑奶奶还有两个外孙,由关宁军从永平护送过来了!”
一知道这情况,得到消息的这家子立刻就沸腾了。官府前来通知,还有确认的具体时间,这肯定假不了。
原本以为人很可能没了,没想却还活着,还有关宁军护送过来,这惊喜真是太突然了!当然了,也有个别人家则是心中暗恼,家里又多了几张光吃饭不能干活的嘴,负担更重了。
还有大约十分之一的地址不对,人家不承认在永平等地有什么亲戚,根本没什么七姑八大姨之类的。
于是,这些情况又马上汇总到坐镇五城兵马司衙门的那几个锦衣卫手中,一一记录在案。
等到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往往一大家子都出动,包括闻风而去的其他无关人等,顿时,这人数之多,直追当初卢象升领军到达时的了。
欢迎人数的多寡,多少能反映出哪支勤王军更厉害,这次的论功行赏自然就有更多的期待。城外的勤王军兵卒在各自的军营内,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自然也有各种想法,猜测着会是那支勤王军到来。
在万众期待之中,远处一群骑军开路,其后还有无数的步军,所带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这人数之多,声势之大,颇为有点壮观。
京师这边等候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如果不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在前面排队站着岗,城头上京营兵卒林立,还真是难以让他们重新安静下来。
离得近了,就能看到一面面的旗帜,竟然都是各地总兵的旗帜。而这些总兵旗帜的簇拥下,还有一杆更为突出的旗帜,上书“御赐尚方宝剑,总理勤王诸军”的“马”字大旗。
从这支队伍中脱离而出的骑卒,快马驰近京师城下通报的,也说明了这支勤王军,就是统帅西北诸路勤王军的马世龙所部,他们比关宁军早到了一步。
在锦旗之下,看着如此之多迎接的京师百姓,马世龙保持着风度一脸微笑。而他身边的将领,则一个个笑颜如花,马脸笑成了猴脸。这么多百姓迎接他们,说明民心可用。到时候朝廷论功行赏起来,多少总要考虑下民心吧?
他们知道这大概都是马世龙的功劳,如果不是他的人脉关系,肯定不会有如此之多的京师百姓来造势。如果不是那些粮食,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手下,那么有精神,都能撑起场面。
有着这个想法,想着马世龙的手段通天,便都一个个拍起马屁来,更为巴结起马世龙来。
也确实,这支军队的兵卒看起来都不错,至少走路有走路的样子,骑马有骑马的模样。而且人数之多,都赶上已在城外驻扎的军队人数了。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快到京师城下的时候,一队锦衣校尉在一名千户的带领下,迎上他们,找上总理马世龙传话道:“速往东边扎营,等候朝廷旨意!”
“……”这一下,包括马世龙他们都懵了,京师百姓不都在欢迎么,你锦衣卫这是什么意思?跑东边去扎营,那离城门很偏好不好?
马世龙回过神来,不由得有点恼怒,正待说话时,却见那锦衣卫千户亮出了一块御赐金牌,让他一下说不出话来。
而且,那锦衣卫千户还冷着脸又补刀道:“快点,不要挡着官道,关宁军马上到了!京师百姓、户部、兵部的官员都等着呢!”
“……”马世龙等人都愣住了,感觉一下受到了一千点伤害。搞了半天,这么大的阵势,原来不是来迎接自己的!
特别是他们一听让他们让道出来给关宁军时,更是一个个都不服气。他们这些军旅中人,在了解到昌黎之战的具体情况后,一眼就看穿,当时的关宁军只是去摘了个熟透的桃子而已。那个时候,不管换成任何一支军队突然出现,也就是如果他们在场的话,一样能取得昌黎大捷的。
他们中有些脾气不是很好的人,正想去争辩一二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东北方向又来了支军队,从旗号上分辨,还正是他们气恼的对象。
那名锦衣卫千户一见,当即严厉催促让路。
亏得马世龙知道锦衣卫千户只是传旨而已,和他争辩是争辩不出什么结果,闹大了反而不好。这事只有等到御前再辩,方才有效。因此,他拦住了手下人,马上传令让开道路。
就这样,他们这支勤王军联合体雄赳赳气昂昂而来,最终却灰溜溜闪到一边,看着他们的最大竞争对手缓步而来。
离得近了,他们才发现关宁军中怎么有那么多的马车,这是干啥?随军家属?不可能啊!
关宁军的兵马装备如何,这些已经没多少人关注了。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关宁军中那么多马车上,猜测着里面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京师城外等候的人群再次骚动了起来,大部分人都是想看到亲人的。搞得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如临大敌,极力维持着秩序。
当马车停下,里面的人都出来,城外亲人重逢,都哭成一片时,远观的马世龙立刻想到了怎么回事,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196 密商
此时的马世龙很是后悔,当初他得报遵化城被烧毁时,便没再去管那边,因为没有收复失地的功劳,反而有一堆麻烦。
按理来说,以朝廷目前的财力,也不会去管那些老弱。至于永平那边以及遵化后来的情况,马世龙虽然后来听说了,可他以为是孙承宗下的决定而已。
如今看来,根本就是朝廷很重视,或者说皇上很重视,否则绝对不可能由精锐的关宁军护送,京师百姓在城外迎接这一幕出现的。
此时后悔也没用,马世龙也不做他想了。虽然此时在民意上怕是要被关宁军比下去,不过没关系,之后想打仗,不管是出镇辽东还是西北剿贼,都还是要靠拳头硬才行。
他这么想着来安慰自己,在过去两个时辰左右,当他看到关宁军在交接完那些护送来的老弱之后,同样在城外扎营,并没有被召进城去时,他算是真正地被安慰到了。
在这城外热闹的时候,紫禁城武英殿外,内侍,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并排站立,严守着大门。武英殿附近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未得皇帝旨意,任何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在武英殿内,没有任何内侍宫女。御座上,胡广临危正坐,表情严肃。底下,则分别站着东厂提督曹化淳,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御马监掌印太监高时月,大明首辅温体仁,大同总兵,暂代京营总戎满桂五人而已。他们也一个个脸色严肃,显然是在讨论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
宫内的保密性,在胡广进行整顿之后,已经大为改进。可今日商谈事情太过重大,因此为防万一,无关人等全部被遣了出去。
只听胡广严肃地说道:“马世龙畏敌怯战,遵化之建虏未攻其军却私自逃跑,致使建虏毫无后顾之忧,劫掠遵化,烧毁城池,造成遵化惨案。朕难以想象,遵化老弱在这严寒酷冬中,能活下多少人来!这等事情,朕决不能假装看不到。因此,今日召集卿等,就是要卿等拿下马世龙,并整编其直属军队!”
其实,马世龙本人是好抓,关键是他的那些家丁和手下军队。不能引起动乱,哪怕是溃散了也是对朝廷大为不利,一定要尽量避免的。
胡广虽然这么说,可事先有参与的曹化淳和刘兴祚却知道,皇上这是要向晋商开刀了。如今只是拿了遵化来说事,看来皇上也很谨慎。此时皇帝不说,他们自然也不会说破。
其他人等听了都不由得沉思起来,一时并没有马上回答。毕竟这马世龙不同别人,京畿之战刚开始的时候,崇祯皇帝就立刻召还马世龙,还御赐尚方宝剑,让他总领勤王诸军。说起来,恩宠真不小,又手握重兵。
温体仁身为大明首辅,最终还是他先开口道:“陛下,此时战事刚结束,人心思定,而马世龙手下兵强马壮,若有一丝意外,后果难料啊!”
他表面上是在提醒,可实际潜在意思,却是想劝皇帝,这事不好办,要不等过段时间再说。
谁知,胡广却态度坚决,立刻严肃地回答道:“朕就是知道这点,才召集卿等共商此事。朕意已决,有什么好办法就说!”
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可后面还有一句,没什么办法就闭嘴的话,在场这些人都懂。在体会到圣意之后,没人再想着劝谏了。
还是直性子的满桂率先抱拳奏道:“陛下,只要马世龙离营,末将便率京营围了营地,把他们都绑了!”
“不妥,不妥!”温体仁一听,立刻否决道,“光是马世龙不行!他离开营地,必有亲信帮他掌军,必须连他亲信也要调离才行!”
满桂一听,一想如果自己是马世龙会怎么做,这么一想,便点头承认首辅说得在理。高时月也是点点头,表态说御马监这边也能抽调精兵强将,和满桂一道前往城外镇压。
除了曹化淳没发言之后,其他几人都差不多先后说话,把这个计划做了完善。这商讨结果,应该就是这么干了。
胡广一直听着他们在说,心中却并不满意。他回想下自己早有考虑的腹案后,当即开口说道:“这不够彻底,还是有风险。温卿也说过,如有一丝意外,后果难料。”
“……”底下几个臣子一听,都闭了嘴看向皇帝。这么大的事情,要想没有一点风险又怎么可能!把马世龙和他的亲信调离,然后京营和御马监人马包围解决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唯独曹化淳和皇上接触最久,了解也最深,他早就预估到了,以皇上的性格,绝对不会把事情寄托在别人身上,肯定是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之所以要商议,只是想看看别人的解决方法如何,以及对他自己的那方法有何补充。
果然,他没有料错。只见皇帝见他们都没说话,便自己开口说道:“除了马世龙和其亲信之外,军队中所有有官职的人,包括小旗全都要调离,只剩下最普通的兵卒,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这一下,连曹化淳都无语了,皇上,您那到底是啥法子,能这么干么?别人又不是傻子,这么彻底的调离军官,不是摆明了要对这军队动手么!
心直口快的满桂当即摇头,第一个发表看法道:“陛下,这太显眼了!就算是末将,也肯定会有怀疑这是要干啥?”
“是啊,陛下,这种做法自古未有,概因不实用!”温体仁也是躬身一礼劝谏道。
同时他心中想着,皇上到底还是年轻,这事想得太理想了,实际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高时月也想表现下,不过当他要开口时,发现刘兴祚和曹化淳表情有点怪异地看着皇上时,不由得一愣,也细看了下皇上。
他立刻发现皇上的表情似乎是略微有点得意,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他心中一惊,该不会皇上是早有考虑,他自己的想法能行吧?
这么一想,高时月便不说话了。御前能表现自己是可以,但必须表现自己能干的一面才行!
果然,就见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朕有一法子,卿等听了再说不迟!”
197 入城
武英殿内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心腹,自然多少都了解些皇帝的说话做事风格,因此一听之下都吃了一惊,连忙齐声躬身回应。
胡广扫视了他们几个,心中确实有点得意,自己这个布局怕是任何人都没看穿。
他这么想着,便略微带了一丝兴奋说道:“朕会下旨说城外勤王军太多,因此只令小旗以上官职者……”
当胡广说完时,底下臣子都不由得听傻了。陛下这是早有谋划,一局套一局,按照陛下的方法,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很自然就解决了!
胡广看底下臣子都没回答,似乎都听呆了,不由得问道:“如何?”
等他这么一问,底下臣子们顿时回过神来,一起躬身,恭敬地回奏道:“陛下圣明!”
胡广一听,知道他们认可了自己的计划,心中高兴,一挥手说道:“朕不是要听这个,卿等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帮朕想想,再完善下这个计划!”
这些人都是大明的精英,脑袋瓜子自然也是顶尖的。有胡广这个计划作为骨架,修修补补自然要容易多了。他们在御前也彼此暗自争锋,马上你一言我一语,再进行了补充完善,一个最终计划便成型了。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在散会后,一干人等便分头开始准备。
按惯例,夜幕降临,京师开始戒严,一般人等都不得上街了。整个京师一下安静了下来,唯独天安门广场上正在修建的大明忠烈堂依旧热火朝天地在连夜赶工。
等到第二天天亮,一份圣旨便传到城外各个营地,顿时让城外所有营地的军卒都沸腾了。当然了,之前已经到达的卢象升这支勤王军要好一些,因为他们早已知道了。
京师里面,一份份的通告也贴满了大街小巷,并由那些里正挨户通知每一户人家。顿时,京师里面也热闹了起来,一户户的人家,纷纷前往各粮食兑换点去多领取点粮食。
韩府书房,韩爌听到了府上家丁的禀告,不由得暗赞下自己有先见之明。虽然马世龙没能去安抚住遵化那些老弱,被关宁军比了下去。可如今这形势下,皇帝显然是被建虏入关之事给吓到了,才一下重视如此。这次的论功行赏,马世龙加个太子少保应该是最起码的了!
而自己这边,那范永斗做得不错,真不愧是个能做大生意的人,聪明!等他们送过来的粮食一到,自己再往上一递,绝对能赢回圣心。
韩爌这么想着,却又有点急了起来,左思右想,忽然大声吩咐一声道:“来啊,磨墨,老夫要写奏章!”
眼看着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虽然陛下因为京畿之地的一摊烂事已下旨今年不过年,节约粮食不得有任何铺张浪费。可对于大明人来说,这个时间点还是非常重要的。赶在年前完成,多少能让自己过年的时候心情好一些。
次日一早,天虽已亮,京师戒严依旧,在不重要的地方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在站岗。
而城门附近还有通往紫禁城的主要大街上,包括城外各勤王军大营之间一直到城门处,则是御马监的人马实施戒严。
和以往戒严有点不一样的是,这些御马监的人马虽然依旧配备武器,可却身着伺候圣驾才穿得光鲜军服,每个人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紧张感,反而是一丝兴奋,或者还有高兴。
各勤王军大营内,那些轮值站岗的兵卒看着外面的御马监人马在戒严隔离出一条条通往京师城内的通道时,也没有任何紧张感,反而更多的是期盼,还有同样的兴奋。
天色大亮之后,兵部官员在锦衣卫校尉的护送下,骑马沿着那些通道驰往各个军营传达圣旨。
于是没多久,各营总兵领着都司以上官职者出营。这些武将,不是绯袍绘狮子的朝服,就是绯袍绘老虎豹子的朝服,几乎是清一色的绯袍。
在整个队列的最前面,反而是青色绣白鹇的朝服,只是孤身一人,显得很特别,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不过没人有意见,毕竟那位是文官,天生就高他们武将一头,哪怕是马世龙,照样也还是武将,一样要被文官压一头。
最为关键的是,这次的战事中,人家有着实打实地功劳,任何人换成他,也不大可能会比他好。
兵部官员见差不多了,便在前头带路,领着这些出营的将领,按照事先安排的顺序入城。
卢象升骑马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神情微微有一丝激动。今天是论功行赏的日子,按皇上之前所说,他就将以左都御史巡抚登莱了。他虽然早已知道结果,可还是为自己能有真正的用武之地而激动。
在卢象升的后面,则是关宁军的将领。他们因为参与了昌黎之战,不管是不是最后摘了桃子,终归是打了一个胜仗,还安抚老弱有功,因此安排在了第二入城。
在何可纲、曹文诏等一众武将的簇拥下,祖大寿心情复杂地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京师城墙。
就在月初,自己还曾在这里领军厮杀。但突然脑子糊涂,竟然领军回了山海关。否则的话,满桂那莽夫的位置,肯定是自己的了。如今可好,他立下京师保卫战的大功,已是暂代京营总戎,这次论功行按英宗时候的那次,搞不定满桂会被赐爵位,这可是所有武将最终的目标,就这样被自己错过了!
不过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多亏有孙阁老提携照顾,才让自己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次来的时候,阁老又找自己叮嘱过一番,说皇上今时不同往日,一定不要再有别的心思,好生忠君报国,否则未来要再犯事的话,他也难保了!
祖大寿心中想着,看着城门越来越近,他便收拾了心神,挺着胸膛庄重了起来。
在关宁军的后面,跟着的是马世龙了。这种顺序安排,不但马世龙不满,他的那些手下也不满。堂堂御赐尚方宝剑,总理勤王军的他,竟然还走在关宁军的身后!
然则,马世龙想起韩爌暗地派人来的交代,加上他是个有心机的人,硬是把不满按下了。不过同时他也打好了腹稿,等到了御前,自己在功劳方面也是有说词的!
198 封爵
在这些主将进城之后,兵部官员领着大批京营人马出城,占据各营地的交通要道,念着名单让各营小旗以上官职者到营外集结。
各营军官一个个都有点激动,听话地外出集结。而那些兵卒,则全都被勒令待在营房,只能隔着门用羡慕的眼神行注目礼。
不管是勤王军的军官,还是京营军卒,全都是穿着整齐,气氛和谐而隆重。
勤王军各营算上小旗职位的话,人数不在少数。很快,京营兵卒隔离出来的通道中,便已按官职高低站了好多个方阵出来。
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卢象升那个营地的外面,没有一个人。因为营地里的人都是民壮,而不是军队。
每个军官方阵的前后,都有一排锦衣卫校尉看着,或者说引领着这些军队进入城内。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外,也都是隆重地很,皇城侍卫很多,穿着礼服,在各处警惕着。
午门外面,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多时。除了卢象升进入文官队列之外,其他人全都按官职高低去武将队列中排队。
等这一切就绪之后,钟鼓楼上的钟声响起,所有文武百官就绪,开始进入皇城之内。
这一次不同以往,安排在了皇极殿议事。这皇极殿,俗称金銮殿,多用来举行各种典礼,实际使用次数很少。这次竟然安排在这里,说明这个朝会很重要。
等皇帝驾临,山呼万岁这些流程走完之后,便是正式议事的时候了。
胡广扫视着底下的文武百官,沉着脸,大声说道:“过年,对于我大明来说,乃是一件大事。祭天,祭拜祖宗,乞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听皇帝说起这样的开场白,让一众文武官员都有点诧异,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静静地听着。
可就在这时,就听皇帝忽然提高了嗓门,语气中略微带了点严肃和恼怒道:“可朕有脸过这个年么?难道要告诉上天,告诉列代先皇,说我大明京畿之地被蛮夷入侵了,人家都打到京师城下了?朕难道要说,朕得军队奈何不得那些蛮夷,任由他们在京畿之地劫掠,放火杀人,回头还留了百万老弱么?”
听到这里,文武百官都站不住了,在首辅的带领下,纷纷跪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虽然可能每几个人认同了,可场面上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胡广扫视着底下这些臣子,此时的他,早已习惯让别人跪着了。在过了好一会后,他一挥手说道:“尔等听听,这次建虏入侵京畿之地,我大明的损失有多大!”
这话完了之后,在皇帝边上站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便上前几步,展开手中的一份奏章,大声念了起来:“此次建虏入关,焚毁遵化、永平……百姓死伤……被掠财物……将士战死……”
这份奏章很详细,从被毁的长城关口算起,到人员的损失等等,基本上都有说到。
当然了,这些都是应有之意,可能比想象中详细了些而已。文武百官正这么想着,却听到了最后的一段话:“……此次大明所遭受的直接损失,预估有两万万两白银之多。至于间接损失,也就是由此引发的所有损失,比如重建永平诸城等,二十万万两不止!”
一直以来,所有的灾情奏章都是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比如损失惨重,损失极多,惨不忍睹之类的。可这一次,竟然用银两来衡量,这一听之下,顿时就震撼了。文武百官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次的损失有这么多么?
胡广早就料到他们可能会这么想,因此在王德化念完退回原位之后,便冷冷地说道:“朕这边有一个详细的清单,如果要有人不信的话,回头可以看看。”
这个其实还真难说,毕竟像永平这样的全城被焚毁,到底有多少古玩字画、金银珠宝被焚被抢,还真是没有准确数字的。
不过由此也给了个思路,大致估算,用银两衡量,就很直观了,而且还能直击所有人的心灵深处,引起最大的震撼。
胡广说着,忽然提高了声音,厉声喝道:“都听到了么?还有,京畿之地还有几百万人处于饥寒交迫中,随时可能会死!你们有谁还能安心过年的,给朕站出来看看?”
这时候,再傻的人都不可能站出来让皇帝看的。
胡广自然也知道这点,因此,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继续厉声喝道:“朕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铺张浪费,寻欢作乐的,朕一定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臣等不敢!”声音参差不齐,也不响亮。
表现了霸道,发了一阵子脾气后,胡广终于和缓了点口气道:“都平身吧!”
听到这话,文武百官终于松了口气,看来皇帝的怒气发泄了,接下来应该是论功行赏了吧?
他们也没猜错,在他们平身静气之后,皇帝又继续说道:“但是,在这次的京畿之战中,朕也看到了不少忠臣良将,为击退建虏立下了大功,朕很欣慰!”
听到这话,不少人的目光都转向特定的那几个人。眼神中,都带着羡慕。而马世龙则心中又开始回想自己的腹稿,要是陛下没忘记就算了,否则的话,定要说说自己的功劳才行。
“有功当赏,朕亦不会吝啬。”胡广说完,一挥手之后,王德化再次出列,手捧一道圣旨,看着下面尖声喊道:“满桂出列接旨!”
在所有人的羡慕眼神中,满桂出列,跪地接旨。
“……大同总兵满桂勤王亊,临危受命,死守京师,杀退建虏两次攻城,一次偷城,致女真鞑子死伤……有保全京师之功,忠勇可嘉,朕心甚慰,特加封忠勇伯,调任总督京营戎政一职。钦此!“
满桂自己事先知道提督京营肯定是跑不了的,可他没想到还被封爵了,而且还是忠勇伯,这意外之喜让他一时激动起来,满脸通红,头磕地大声回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些武将见了,无不眼红,封爵了啊!这满桂,真是走了狗屎运!
199 论功行赏
在崇祯初年的时候,封爵一如之前,还都是很少,能让人羡慕的。不像崇祯末年,或者南明时期,那个时候,只要手中有点军权的,基本都有爵位,就如同后世一块砖头砸街上,基本上砸到的都是什么经理一样普遍。
不少武将看到满桂得到了忠勇伯的赐爵,心思就动了起来,他们也知道,武将要封爵,除了军功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可心里衡量之下,发现除非等陛下御驾亲征辽东时立下大功,否则封爵的希望很小。而这,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顿时不由得有点丧气!如此一来,就更为羡慕满桂了。
这时,满桂封赏完毕。王德化从御前又捧起一道圣旨,走前几步,尖声喊道:“祖大寿出列接旨!”
祖大寿一听,立刻心情紧张起来,同时也有点忐忑,毕竟他做过错事。不过此时想什么都已没用,只好出列跪下接旨。
“……祖大寿临阵脱逃,本应严惩……”
听到圣旨中定义自己为临阵脱逃,这对于武将来说,可是大罪,让祖大寿心中“咯噔”一声,该不会皇帝是要秋后算账了吧?一时之间,他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孙阁老也是哄骗自己,之前只是安抚稳住自己么?
马世龙却听得很开心,让你排在前面,最好皇上能秋后算账,而后关宁军少了你,如此一来,朝廷就非用自己莫属了。
然而,王德化抑扬顿挫地声音中,马上有了转折,只听他宣读道:“但此举暗合朕意,顺势诱建虏攻打京师,并无造成严重后果。且祖大寿未再辜负朕意,知耻而后勇,立下昌黎大捷之功。更是心怀百姓,及时出兵救援永平等地百姓,朕心甚慰……”
听到这里时,轮到马世龙的心中“咯噔”一声了。从圣旨上听出,似乎在皇上眼中,祖大寿的功劳中,救援永平等地百姓的功劳,还在昌黎之战的功劳之上!那岂不是说,自己错过了一个立大功的机会?或者自己没有那样去做,会不会让皇上觉得很失望?
“朕亦说话算话,当日临阵脱逃之罪可免,特调任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一职,并兼任京师高级讲武堂总教习,钦此!”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楞了下。随即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特别是马世龙,更是心中暗暗高兴!
原因无他,祖大寿虽然是从二品武将升到从一品武将,可他之前为辽东前锋总兵,挂征辽前锋将军印是有带兵实权的人。如今成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品级升了,却是个清水衙门,再无实权。这是明升暗降,以后再无功劳可立,武将之路从此到头了。
当然了,也有人是听到京师高级讲武堂总教习这个而发愣,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从没听说过啊?
至于祖大寿本人,一时也楞在那里了,他本能地想拒绝,想说自己有罪,不敢受此功劳。毕竟没有实权,不但没有功劳好立,而且对家族也很不利。
他正待开口推辞时,忽然脑中又想起孙承宗千叮万嘱地情景:“皇上今时不同往日,一定不要有别的心思,谨记忠君报国!”
难道是阁老早知今日之事,生怕自己有做出什么,故而提前告诫?可这明升暗降,自己难道就这么认了?
虽然他实在有点不甘心从此没了实权,可有了孙承宗的再三告诫,而且此时已身在金銮殿上,又不能做其他事情,只靠口头辩解,似乎不可能让皇帝改变主意。这么想着,祖大寿只好认了,山呼万岁接旨。
这期间,他压根就没去想那京师高级讲武堂总教习是什么鬼?因为这东西根本就没听过,搞不好就是个随便加了个官衔安慰他的而已。
胡广也在暗中观察着祖大寿,他敏锐地看出了祖大寿有犹豫,不过最终祖大寿还是接旨而没有说任何话,倒也让他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祖大寿回归队列后,王德化又尖声喊道:“卢象升出列接旨!”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文官队列中,此时他们的眼神,很少有嫉妒,大多都是佩服之色。毕竟一名文官而已,却领军厮杀,和建虏野战而不落下风。甚至可以说,昌黎之战能让建虏全军覆没,首功在卢象升。
“……特加封卢象升为左都御史,巡抚登莱,所领剩余勤王军改编为护卫营,名单职务呈送兵部,钦此!”
文武百官一听,不由得都为之吃惊。从知府一跃成为一方封疆大吏,越过了省级三司,而且是以左都御史的身份巡抚,这级别很高了。看来这卢象升,是陛下眼中的红人了。
还有一点,卢象升这登莱巡抚还与众不同,皇上特旨把剩余勤王军改编为护卫营,这可都是有官衔了的,也算是恩赐了。
等到卢象升谢恩回到队列之后,何可纲被提拔为山海关总兵,算是接替了祖大寿调任后留下的空缺。
这让马世龙为之一愣,要说起来,他是山西总兵,调去当山海关总兵是最有可能的事情,怎么就给何可纲占了呢?隐隐地,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妙。
如果换了以前,这时候就应该有文官会出来帮自己说话了,比如前首辅韩爌,或者左都御史曹于汴。就算他们不出来说话,手下打前站的御史言官总有人能出来的。
可如今,哪些朝中盟友因为各种原因,要么赋闲在家,要么被斩首示众,或者下狱待罪之身。就算目前无事的户部尚书总督仓场孙居相也刚好被打发去通州核查嘈粮了。之前不觉得什么,可此时一看,马世龙顿时感觉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应该是巧合吧,真要说起来,祖大寿被提拔,他的副手接替职位,好像也说得过去。马世龙站在人群中,低着头皱着眉头开解自己。
而此时,勤王军下级军官在锦衣卫校尉的引领之下,一队队地开进了城内,沿着大街来到了天安门广场上。
200 大明忠烈永垂不朽
这些低级军官,大部分人这辈子是第一次进京师城内。一路过来的时候,真是大大地开了一次眼界。
宽敞整洁的大街,琳琅满目的商铺,虽然没开门,光看其店面,就已稀罕得很了。
等他们到了天安门广场,看着广场那一头明黄色的紫禁城时,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敬畏的心情,一些原本边走边东张西望的人,立刻变得规矩起来。
同时,不少人心中想着:这次勤王,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可好歹看到了紫禁城,皇帝住的地方,回去也可以唠叨唠叨了!
不过他们都记得这次入城是来干什么的?抬头望去,都不用人指点,就看到了在天安门附近那,有一处未修建完毕的殿宇。没有人介绍,他们心中已经确认,这就是大明忠烈堂!
这大明忠烈堂占地甚广,殿门已有雏形,看上去,似乎和紫禁城的城门差不多规格。在其门口不远,还有一处平台,中间固定着一杆长长的杆子,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此时殿门还没有,因此能看到殿门进去就是一个照壁。由于殿门很大,这个照壁也很大。离得近一些的,能看到那照壁上有几个大字。
这年头,不要说这些低级军官了,就是总兵之类镇守一方的将军,都有不识字的。因此,一个个都是睁眼瞎,不知道那是什么字?
他们在打量的时候,脚下动作却没停,将近六七千人都被锦衣卫校尉引着列队在忠烈堂前,就在那处平台那不远。
作为军人,起码的纪律是有的。加上周边又是京营兵卒林立,因此,都很规矩,安静地站着,天安门广场上,唯有寒风呼啸声。
徐文波,是马世龙手下的家丁,管着一百来人,虽为总旗,却没有品级。其实他作为家丁是没有任何官衔的,但马世龙手下有两千多家丁,自然顺理成章地按军队编制进行编排,才有了徐文波这总旗官衔。
这次入城瞻仰大明忠烈堂,原本是没有他什么事的,毕竟他这总旗并不是兵部有备案的。然而,朝廷旨意上说,大明忠烈堂并不只是为军队而设,只要是大明的人,如果为大明牺牲的,就都能入大明忠烈堂。这么一来,他们这些家丁中领头的这些,也都能进城了。
就徐文波本意来说,他是很想进来看看的。毕竟他这家丁和普通人家的家丁不同,是要上战场打仗的。而且用到他们的时候,经常是打硬仗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一场战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如今听到有这大明忠烈堂,他要是无动于衷,那就是假的了!
他站在那里,有点好奇地看着周围,忽然发现从忠烈堂那处影壁那转出一群人,从军服上看,是锦衣卫的人,当前簇拥着的那人似乎官阶还不低。
“锦衣卫指挥使到!”随着一声喊声,让徐文波立马知道了那名为首者的身份。
锦衣卫,可以说是大明军队中地位最为显赫的一支,是皇帝亲军中的亲军。其锦衣卫指挥使,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这样的人物,不要说他们,就是他们的上级,那些参将、副将、总兵之类都不是能随便见到的。
如今见到这样的大人物过来,顿时,包括徐文波在内,一个个都在寒风中挺直了胸膛行注目礼。
只见刘兴祚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大步来到了外面那处平台上,而后扫视面前的这些低级军官,忽然大声说道:“我辈武人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而还!但更多的人战死之后,尸骨不得归乡,家人欲祭奠却无处可去……”
如今战事频繁,打胜了还好说,要是打输了,比如说对上建虏,那还真是尸骨不得归乡,成为孤魂野鬼一个。因此,刘兴祚这个开场白,一下就吸引了所有将士的注意。每个人都摒弃了杂念,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
“因此,皇上特意下旨,建这大明忠烈堂。为战死之将士招魂,供奉战死之英灵。”说到这里,刘兴祚忽然转身,用手指着那块影壁道,“尔等可知,上面写着什么字么?”
广场上寒风呼啸,没有人回应,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
“大明忠烈永垂不朽!”刘兴祚的说话并没有停顿,马上大声说了出来,而后又严肃地补充道,“此乃皇上亲笔所书!”
徐文波听着,并不是很清楚这话的意思。但他隐隐感觉到,这是赞扬大明忠烈的话。但他听到后面,说是皇上亲笔所书,顿时,心中不由得“啊”了一声,显然非常得惊讶!
刘兴祚说着这些的时候,心中回想起当初听到皇帝题词后的解释时,还是有点激动。什么时候,帝王会如此重视他的臣民?以前有过么?至少他是不记得有过。
他转回身子,扫视着面前那一个个站着笔直的低级军官,稍微停顿了会后,大声解释道:“此话的意思是大明忠烈的事迹将永远流传,为世人所牢记!”
一听这话,徐文波不由得为之一震。他听明白了,就是有一天万一战死,能进入大明忠烈堂的话,自己活得这辈子会一直让别人知道并敬仰。一想到这,他立刻能想到,自己的子孙知道祖宗的事迹会有多自豪!
“你们恐怕不知道,皇上已有旨意,清明节由太子领百官来此祭拜大明忠烈,年底时由皇上亲自领百官祭拜。而且,只要大明在,则此规矩不得破!”
徐文波一听,脑袋“嗡”地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皇帝亲自领着文武百官祭拜,这……这是真得么?一个普通人也可以么?何德何能啊!
“朝廷没钱,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内库也是如此,甚至连皇亲勋贵的俸禄都有拖欠。但皇上为了能安置这次京畿之战的忠烈,省吃俭用,把宫内的金银器物都熔了,还有各宫娘娘,也把金银首饰捐献出来,才凑齐了修建忠烈堂的费用……”
传闻竟然是真的!所有人,包括徐文波在内都震撼了。他们之前已经听说了,但以为是夸张而已。可锦衣卫指挥使当众如此说,那必然是真得了!
201 按钉子
说句实话,他们实在难以想象,皇上竟然为了这个大明忠烈堂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连各宫娘娘们的首饰都捐出来了,这重视的程度,简直是闻所未闻!
然而,他们还在震惊的时候,刘兴祚又大声说道:“不但如此,皇上为了大明忠烈堂少受火烛之危,不惜屈尊摸索泥瓦匠之活,发明出了耐火之水泥。尔等可看,这忠烈堂可还有木头?全是碎石泥沙和铁条!陛下之良苦用心,尔等知否?”
听到这话,天安门广场上很是安静了片刻,而后,不知道是谁先跪了下去,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示范带头,其他人立刻全都跪下,跟着山呼万岁。
其中徐文波心中想着,自己给马世龙卖命,无非是求一口饭吃。要是哪天战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绝不会被他所挂念,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知道。
如此一对比,皇上身为万民之主,竟然能如此关心,就更是难能可贵了!
你要说,朝廷拖欠军饷,甚至让不少兵卒不是饿死,就是卖儿卖女地混日子,心中没有个怨恨是假的。
可这事儿能怪皇上么?还不都是那些贪官污吏闹的。甚至那些大帅,包括马世龙也有份。克扣了本来应该属于兵卒的军饷,以致不是他们的家奴就吃不饱穿不暖!
如果有可能,谁想当别人家的家奴!拼死杀敌,拿命换来的功劳全都是主人的。而家丁们,最多是得到一些银钱而已。
这么想着,徐文波心中不知不觉间对马世龙多了丝怨恨。真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当家丁其实很不值。
刘兴祚看着眼前跪下的黑压压一片,心中不由得很是感慨。他知道,不管这里面是朝廷军卒还是马世龙等人的家丁,要是谁敢和皇帝作对,至少这些人想跟随的话,估计也得三思而后行了。
过了好一会后,他才又大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有关大明忠烈堂相关的事情还来不及有明细定则。不过已下旨内阁和司礼监在商讨。目前虽无定论,但已有几条规矩,内阁和司礼监已经达成共识,本官在此,可以透露一二。”
事关切身利益,就算没有八卦之心,也一样会非常关心。所有的这些下级军官纷纷重新集中注意力,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而在皇极殿内,论功行赏的事还在继续。继何可纲被任命为山海关总兵之后,原游击曹文诏被提拔为副将,只差一级,就能被称为大帅了。
曹文诏越过参将,从游击直接到了副将,着实让人意外。不过想想昌黎之战中,关宁军中是他最先到达战场并成为歼灭建虏的主力,还有永平救援也有他的份,连升两级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狗屎运!”包括马世龙在内的非关宁军将领,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出出气而已。
下一个封赏的,是原昌黎县令左应选。他虽是举人出身,却因死守昌黎不破,打下了昌黎大捷的基础,被特旨提拔为宁前兵备佥事,主要职责明确为管理宁前卫所兵马、钱粮和屯田,巡视江湖防御,监督官兵,问理刑名,禁革奸弊等,驻地为宁远。
与左应选一同封赏的,还有昌黎民壮头领李士奇,同样死守昌黎有功,从一介草民被提拔为宁远守备。
从军职上说,李士奇是越过小旗、总旗、把总,直接成为一方守备,越级提拔得更厉害。不过他这事,反而没几个人关心。概因官位太小,还入不了皇极殿内这些文武官员的眼里。
不过不少人也看出了一点皇上的用意:把李士奇和左应选都放在宁远,一文一武,估计是不想他们两人到宁远后人地生疏,被人制约,无所作为。
想着这个的时候,不少人都偷看了下祖大寿等人。不过祖大寿一直低着头,倒也看不出什么。宁远总兵是吴襄,祖大寿的连襟,估计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不过左应选、李士奇、吴襄等人都不在,圣旨宣读给文武百官知悉后便会派天使送出。因此,当事人是如何得态度还未可知。
也有一些人一边听着圣旨,一边在心中暗暗合计。大同总兵满桂升迁了,这个职位不知道谁来接替?
还有宣府总兵侯世禄,勤王时兵溃,那些溃兵还劫掠民间,逃回了宣府。因此侯世禄已被锦衣卫抓捕下狱,这个宣府总兵的位置也空缺出来了,不知道是谁来接任?
还有总兵黑云龙,麻登云……
而胡广在王德化宣旨的过程中,一直冷眼旁观。他特别注意了马世龙,见他偶尔有露出愤愤不平之意,不由得心中暗想,看来通虏之事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还没任何人发现,焦点都只是集中在论功行赏方面了。
忽然,外面传来了山呼万岁的声音,人数之多,声音之响,顿时就盖过了王德化的宣旨声音。
胡广和文武百官都稍微楞了下,不过他们都听出来,这是天安门方向传来的。一想那边正在进行的事情,皇极殿内的这些人都明白是什么人在山呼万岁了。
立刻,文武百官的脸上有了不同的反应。首辅温体仁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而马世龙等勤王将领则是眉头一皱,心中想着那边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竟然如此激动?总不能因为一个未修建完成的大明忠烈堂就这样了吧?
其他官员也有惊讶,或者不屑等等,不过这些神态都是稍微一露,便立刻收敛了。他们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回王德化这边,听着他继续宣读圣旨。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才是大事,需要重点关注的。
而胡广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微笑。看来在大明忠烈堂做思想教育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以后把大明忠烈堂当作一个爱国爱大明的思想教育基地,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么想着,胡广便轻松了些。虽然坐在御座上,前面站着文武百官,他还是进入了聊天群去看看有没有消息。
还真是巧了,刚好在锦衣卫工作组中,刘王氏的图标抖动。胡广切换过去一听,顿时大是欢喜。
202 收心
此时,刘王氏还陪伴在孙承宗的身边,远在永平。
胡广对其他人不是很放心,因此让孙承宗坐镇永平,全面负责永平等地的救灾安抚事宜。也只有他的威望才能协调地方官府和卫所军队,才能尽量震慑伸向救灾物资的黑手,不至于雪上加霜。
胡广听完了刘王氏转达的消息后,忍不住暗自感慨,历史名人就是历史名人,他们能在同时期脱颖而出,不管名声好坏,让史书为之立传,都是有其过人的能力,敏锐的嗅觉,在正确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的事情。
不管他在原本的历史上是怎么样,至少此时年纪轻轻,是属于还能改造的对象。这次做事如此合胃口,必须加以奖励。
胡广这么想着,正想亲自开口向文武百官宣布这事并加以提拔时,忽然眉头一动,脑筋一转后,还是忍住了,转而点了刘兴祚的图标交代了一番。
天安门外,刘兴祚正在说着话。他没有进入聊天群,因此刘王氏所说,他还不知道。但皇帝的话,却能直接提醒到他,让他稍微一顿,而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扫视面前的低级军官,实际上其意识却是进入聊天群去了。
过了一会后,刘兴祚的意识从聊天群中退出来,脸上隐约有点惊讶。他加快了语速,大声说道:“能否进入大明忠烈堂,需要朝廷查实是否为大明牺牲。初步原则是所有在册将士,如果战死,则能直接核实通过;而非在册者,需要有人证物证等证明,才能进入大明忠烈堂……”
一听这话,顿时底下人的反应不再是静听了,不少人为之愕然。比如徐文波,他是马世龙的家丁,当然不会在兵部有备案在册的。
这也就是说,如果他战死的话,想要进入大明忠烈堂,还会比较麻烦,得证明自己确实是为大明战死了才行。可人都死了,怎么办?那要看主人马世龙想不想让他进入大明忠烈堂了!
这么一想,徐文波顿时有点不满了,为啥自己如果和别的将士一样战死的话,这待遇还不一样,有可能还进不了大明忠烈堂?
就在这时,却听到刘兴祚提高了声音,带着威严厉声喝道:“大明忠烈堂乃皇上心血所修建,是我大明忠烈所在,由皇上亲自祭拜,绝非什么阿猫阿狗能享受……”
一听这话,徐文波回头一想,好像确实应该这样。要不然的话,那些有钱人家里死个人,就说是为大明而死,岂不是也能入大明忠烈堂,成为大明忠烈,受皇帝祭拜,与国同存?要真是这样,就太不合理了!
不止是他这么想,所有的低级军官都这么想。那些各将领的家丁,隐隐地心中忽然都有了一丝后悔。他们心中不由得想着,要是不当家丁能有饭吃,有衣穿,能养家糊口的话,鬼才会当这个家丁呢!
在他们心中想着的时候,刘兴祚还在大声说道:“……所有大明忠烈堂内供奉的忠烈,朝廷都会发一份文书,只要有这份文书在,其直系家属在十年内有赋税徭役方面的照顾,比普通人家少三成或者一半。逢年过节,官府亦会慰问之……”
徐文波等人听了,眼睛顿时一下睁大,这是真的么?就算是秀才老爷,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没这个待遇吧?还有徭役赋税能有照顾,这么好?
“……陛下还特旨给内阁和司礼监,要求有一条必须要有。等朝廷财政充裕之后,大明忠烈的子女,可免费入官学。年限长短,将视以后朝廷财政而定……”
这又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要知道,在明末这个时候,除了江南地区的识字率稍微高一些,普通百姓也识得几个字之外,大明的北方,除了家里有钱的之外,几乎都是睁眼瞎,识字的人是少之又少,甚至有镇守一方的将军都不识字的。
要是子女能识字,就比别人多一份见识,能就多一份谋生的手段。这种惠及子孙后代的事情,要还能无动于衷的,基本上没有!
不过他们也听清楚了,刚才锦衣卫指挥使所转述的,是有一个前提,就是朝廷要有钱才行。
那么问题来了,朝廷有钱么?刚才都已明确说过了,不但朝廷没钱,连皇帝都没钱,修建这大明忠烈堂还要各宫娘娘们凑的。
还有一个最基本的,军饷!这些军中之人中,不少人连几个月前的军饷都没拿到,甚至还有几年前的军饷被拖欠着。蓟州,还有宁远等地,不就因为欠饷一事还闹过兵变么!
想到这里,所有这些低级军官不由得回到现实中,看着前方未完工的大明忠烈堂,暗中叹了口气。
刘兴祚把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心中惦记着皇上交代的事情,便不等底下情绪再积累,当即大声说道:“然朝廷没钱,这是个大问题,皇上深以为忧!因此,皇上下了大决心,一定要开源节流,让国库充盈。朝廷有钱,皇上的意思就都能实现,包括尔等军饷还有大明忠烈之待遇,亦会实现……”
听到这话,情绪刚低落下去的这些低级军官不由得都重新抬头注释着锦衣卫指挥使,想看看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几分靠谱?
“为此,礼部尚书温大人在早朝时举前宋例,说我大明只是不得法才使朝廷财政不佳。皇上闻言大喜,特此提拔温大人为大明首辅,为国库增收……”
这些低级军官那了解朝廷中事,此时一听,顿时感觉皇上决心果然坚决,不由得情绪又高涨了一分。此时此刻,估计除了皇帝之外,他们这些当兵的最希望朝廷有钱了!
“皇上另外还苦思良方,另有举措会实施。尔等只要谨记,皇上所做之事,皆为尔等,为我大明百姓。朝廷有钱,方有军饷,才能给尔等换装,兴修水利,修建房屋,让天下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
听着刘兴祚的讲解,大部分低级军官们不由得随着讲述,脑中神往,期待那样的日子能到来。
203 大明之骠骑将军
刘兴祚把昨日商议好的,由他所要讲得台词全都略微快速说完之后,便令他身边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继续详细讲解有关大明忠烈堂的布局及意义所在。而他自己,则快步离开,往紫禁城而去。
此时,皇极殿内,一众有功将士已被奖赏,空缺职位也有安排。还差大同总兵和宣府总兵,以及辽东巡抚一职没有安排。
在前日的商议之中,之前那些官职都是已经商量确定,因此内阁拟旨,皇帝用印走完圣旨流程的。而剩下这几个官职,比较特殊,因此并没有立刻公布。
如陕西连年旱灾,早有流贼四起,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虽然三边总督杨鹤在奏报中轻描淡写,可其他官员却已有奏报。如果不是建虏在十月入侵京畿之地,恐怕朝廷的重心早就转移到陕西这边了。
而陕西和山西交接的府谷县,就已被王嘉胤攻占。贼寇流动,很可能会蹿入山西境内。大同就离陕西不远,是大明九边重镇之一。大同总兵不但要防御草原上的蒙古鞑子,还要分心镇压剿灭可能流窜过来的流贼,因此这大同总兵的人选需要慎重,还没有定论。
至于宣府总兵,当初商讨的时候,崇祯皇帝直接言明不议,跳过了。除了曹化淳和刘兴祚知道这宣府总兵事关查抄晋商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也不清楚皇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大概也能猜出来,皇帝心中已有宣府总兵人选。
另外,原辽东巡抚,主战的毕自肃被兵变士卒羞辱而自杀后,原蓟辽督师袁崇焕奏请当时的崇祯皇帝,说他五年平辽大计会被辽东巡抚制约,从而成功让崇祯皇帝撤销了辽东巡抚一职。
如今看来,袁崇焕当时确实没有说谎,去除了辽东巡抚,把监军太监赶回了京师,让他那些求和的事情再没制约。从而有了杀毛文龙,被建虏整合蒙古部族,并绕道蒙古草原入侵京畿之地。
因此,胡广在商议时,就提出了恢复辽东巡抚之职。这并不是说信不过已内定为蓟辽督师的孙承宗,而是权力制约的必要。甚至连监军太监,也会在不久之后派出。
只是辽东巡抚实在比较特殊,一般的文官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就任。胡广当然也看不上一般的文官,他所要求的,是能做好工作的辽东巡抚。对孙承宗,必须把握分寸,不能扯后腿;对辽东军政,必须有独到见解,能做好相应工作。这样的人才,讨论了几个都觉得不行,最后就只好先晾着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宣读完圣旨之后,退回自己的站位,让一众有所期待的文臣武将不由得有点失望,怎么就没了呢?
马世龙眉头也是紧皱,心中有点不满,自己这么辛苦,可在皇上的眼中,竟然连一点功劳都没有?自己那么多精锐家丁,皇上难道就不重视?
此时此刻,他非常希望有人能出来提醒皇上,他这位手握重兵,被赐尚方宝剑的大将漏了封赏了!
然而,很可惜,朝中没有盟友。
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自己出列,向陛下毛遂自荐去辽东。
就在这时,殿外却报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有紧急军情请求觐见。
胡广一听,心想还好来得及时,否则不能冷场,只能继续就不好了。
他这么想着,当即大声下旨道:“宣!”
不一会,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之下,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大步进入皇极殿,神情似乎有点激动,刚见礼完毕,就大声禀告道:“陛下,臣刚接到锦衣卫密报,说关宁军守备吴三桂领八百骑军,出关斩杀入侵京畿之地,携劫掠物资而归的蒙古军三千,并垒京观于建虏逃回路上。”
“另吴守备领军千里奇袭,尽灭扎鲁特和巴林两大部族,竖幡于两部族灭族之处,上书犯大明者,虽远必诛!如今已到永平,全军伤亡不过百,不日即到京师!”
听到这话,皇极殿内顿时哗然。
这……这确实是大明军队么?八百对三千全胜,还千里奇袭去灭族,这就算比不上汉之霍去病,也相差不远了吧!这吴三桂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厉害?
当然,也有人知道吴三桂是什么人,当即转头看向祖大寿。果然,祖大寿也是一脸惊愕,而后满脸喜气。
这其中,也有人不服气,心中暗道:“要是自己也是将门出身,父亲是总兵,舅舅也是总兵,凑出八百最精锐的骑军不要太容易。不就是打蒙古鞑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扎鲁特和巴林两个部族在蒙古诸部中也不强。
不管下面如何想着,在刘兴祚奏完之后,胡广就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脸震惊,从御座上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消息属实么?”
“回陛下,是锦衣卫天级密报,确认无误!”刘兴祚大声回答,心中有点纳闷,皇上为什么要让自己说天级密报?难不成除了天级之外,还有地级和人级不成?
其他听得人也纳闷了,锦衣卫天级密报,这是什么东西?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是这位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搞出来的东西?听这语气,似乎这天级密报很厉害似的!
胡广继续在演戏,听了之后大喜道:“是天级密报?好,不错!这样朕就放心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让文武百官对这天级密报更好奇了。由皇帝背书,这天级密报肯定是锦衣卫最高级的报告了!
他们转头看看锦衣卫指挥使,发现他一脸傲然地站在那里,似乎这天级密报是锦衣卫的骄傲!
转回头再看皇帝,却见皇帝好像非常高兴,竟然还搓了搓手,而后抬头赞赏地重复道:“犯大明者,虽远必诛!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连续说了几句,似乎是在品味这句话里面的味道。而后忽然猛地一拍手道:“这吴守备真乃我大明之骠骑将军,说得好,犯大明者,虽远必诛!朕要重赏之!”
204 瓦解关宁军阀趋势
说实话,当时听到刘王氏转述时,胡广还真怀疑吴三桂是不是穿越的,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不过回头想想,如今这时候,喊出这句话,并作出类似的举动,确实有鼓舞朝廷上下之士气的作用,也非常对胡广的脾气。
而吴三桂也正好是将门之后,有读书识字的条件,熟悉历史典故也不稀奇。加上他能在历史上留下那么大的名气,其本身的政治嗅觉,哪怕现在还年轻,也一样不会低。
这时候的吴三桂,正如初生牛犊般,有一股那些老将所没有的锐气,在明末这种老兵油子众多的时候,显得格外珍贵。
由胡广来选吴三桂和那些老将,哪怕吴三桂现在还不成熟,他也宁远选择吴三桂而不是那些老将。
因此,胡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重赏吴三桂,当作一个典型来用。顺带着,还可以解决另外一个问题。
此时,底下站着的祖大寿,见吴三桂这个外甥竟然如此被皇帝重视,不由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不过确实也是,这个外甥是祖吴两族后辈中最为杰出的。自己也一直看好这个外甥,并给了大力支持。
祖大寿微笑着心中回想着,当时是知道那三千蒙古鞑子的情报,这边又凑出最精锐的八百骑军,能打赢是没有疑问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外甥竟然很有头脑,随机应变做出的事情,很长大明的士气,能看出来,也很合皇帝的胃口,真是不错啊!估计这次至少是个参将,甚至连副将都有可能!
他正在想着,就见到崇祯皇帝忽然带着微笑,扫视群臣,大声说道:“守备吴三桂,立大功,涨我大明士气,扬我大明声威,朕心甚慰,特加封吴三桂为征虏将军,任锦州总兵官,钦此!”
在原本的历史上,吴三桂的成名战是崇祯三年,只领数十骑家丁从数万建虏军中救出被围的父亲吴襄。得了个“孝闻九边,勇冠三军”的传奇名声,并因此受封为游击。
而这个位面,吴三桂如同汉之霍去病,同样只领了八百骑军征伐鞑子而大胜。当然了,也有区别,霍去病那次大胜远不是吴三桂这次可比,另外,霍去病当时比吴三桂还年轻一岁,只有十七岁。
不管如何,吴三桂凭着自己的本事,以年仅十八岁就受封征虏将军,当了镇守一方的总兵官,在大明也是绝无仅有的!从中可以看出,吴三桂这次的事情是多么赢得圣心,真是不吝重赏之!
然而,在一群文武百官惊讶赞叹和羡慕中,另外有一群人却愣住了,包括祖大寿本人,这不对啊!
首辅温体仁心中同样有点无语,不过他拿捏不定皇上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作为首辅,他还是要提醒下的,因此出列向皇帝奏道:“陛下,锦州已有总兵官吴襄,吴三桂正是其子!”
胡广一听,心中暗笑,不过表面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而后马上说道:“这倒是朕一时失察,这样,大同总兵不是缺着么,就调任吴襄任大同总兵官!一门两位将军,吴家真乃我大明将门也!”
这么一换,就解决了刚才的冲突,皇帝的金口玉言也不会有问题,可谓一举二得,皆大欢喜。
不过祖大寿在为吴家高兴的同时,总感觉那里不对,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
但温体仁却不同,他算是皇帝的心腹,几次和皇帝商议辽东人事时,已明白不管是皇帝,还是自己,都有点担心辽东将门军阀化的问题。
这个,主要是源自于祖大寿竟然能把军队从京师城下带走。而根源,又在于关宁军中没有监军,又没有辽东巡抚制约,且关宁军各将领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多为祖大寿的亲戚或者家人。
虽然此前把祖大寿明升暗降,调离了关宁军,又提了何可纲和曹文诏等人。但关宁军那边还有吴襄这个老军头在,其他祖系的人一样有领头羊。
如今皇上临时借助吴三桂这事,虽然让吴家多了一个总兵,可却能顺势把吴襄调离。就凭吴三桂如今这年龄资历,肯定不能和吴襄比。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调离了祖大寿,再直接调离吴襄,肯定会引起祖吴两家的反弹。可把吴三桂提升为总兵占了吴襄的位置,却多少能减轻祖吴两家的不满,安抚住他们。
这么想着,温体仁算是明白了皇上的用意。顿时,他不由得多瞄了皇帝两眼,而后马上躬身领命道:“陛下圣明!”
胡广听了,岂会不知温体仁所指圣明,不是说解决冲突的问题,而是初步解决关宁军中已有军阀倾向的问题。这确实是他临时想到的一招妙招,被温体仁一恭维,他也是心中略有得意。
不过这时候,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胡广心中想着,便重新坐回御座,等到静鞭响起,皇极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扫视群臣,忽然脸色严肃了起来。
过了一会,积蓄了一点严肃地气氛之后,胡广大声道:“朕说过,这次战事中,京畿之地的所有城池,全城上下,务必齐心协力一致抵抗,敢有投降者,朕一律诛其九族,无关假降真降!可只要能挡住建虏攻城,朝廷官员,一律越级提拔,全城百姓,免税三年!因此,昌黎百姓,全都免税三年,朕决不食言!”
当他说起这事时,皇极殿内的文武百官都知道,皇帝所说的重点,绝不是昌黎百姓免税三年,而是另外那事!
果然,皇帝说到这里后,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只听他大声说道:“永平知县张养初、兵备道白养粹、副将杨文魁、游击杨声远等十五人投降建虏,无视朕之旨意,害永平百姓死伤无数。此等通虏卖国之人,朕亦会遵守诺言,诛其九族,以儆效尤,并血祭枉死之百姓!”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双目冷眼扫视群臣后,再次大声厉喝道:“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朕亦不会罢休!”
205 负隅顽辩
根据大明律,此时所说的诛九族,是以犯罪者自己为本位,上推至四世高祖,下推至四世玄孙,实际上只是一族,也就是所谓的“满门抄斩”,和明初及以前朝代是有所不同的。
这种处置,对于后世来说,是荒谬的。可对于此时来说,却是正常的国家刑罚之一,只是非严重罪行不用!
那些汉奸的作为,导致的后果非常严重。皇帝事先已经明确说过,既然还敢再犯,就要承担对应的后果。
如果这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这样处置可能就过了。但有昌黎的例子在,谁敢说守好永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胡广这旨意一下,顿时震慑了皇极殿内的所有文武百官。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动真格了!
以前的时候,像这种情况其实也没什么。见机不对,投降过去,等建虏走了,或者机会合适了,再投降过来,朝廷也不会怪罪,照样当自己的官,甚至可能还会升官。
但从此以后,谁要再敢这么做,永平投降的这些官吏就是榜样。如今他们虽然跟着建虏去辽东了,可这份旨意是有效的,以后要是抓到的话,还是诛九族的下场。
马世龙听到这里时,感觉到了不妙,好像皇帝处置人的时候,是根据事情所引发的后果来衡量。
比如关宁军的功劳方面,他们及时出兵救援安抚住了永平等地的上百万老弱,皇帝就认为他们的功劳极大。
而永平等地之所以损失如此巨大,百姓遭遇如此之惨重,是因为那些官员不抵抗,或者没有好好抵抗,因此判其罪,到了形同谋逆的地步。
这么说来,遵化那边的损失该谁来负责?遵化巡抚么,可他已经战败自杀了!那是自己么?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皇帝又厉声喝道:“马世龙,你可知罪?”
马世龙听得稍微一愣,随后脸色一白,果然是说自己有罪了。他当然不甘心,立刻出列回奏道:“末将愚钝,在勤王亊中尽心尽力,不知何罪之有?”
胡广就知道他不会痛快认罪,便盯着他喝道:“朕知你兵强马壮,对于委以重任,甚至赐你尚方宝剑,让你统领西北诸路勤王军。可你可有胜绩?”
“建虏势大,末将正寻找良机,方能保证一战而胜之!”马世龙立刻辩解道。
温体仁在边上听着,原本他是建议由他来提议给马世龙定罪,最后由皇帝拍板。不过皇帝本人没有同意,说他要表明态度,对于置百姓于不顾的事情,必须要严惩。
就这样,他听到皇帝又在冷喝道:“七日之前,遵化周边城堡据已反正,遵化只剩孤城一座,且城内只有八百建虏,众将求战,为何你只让三四千人马出战,且拒不支援。你不要告诉朕,你还在寻找战机,觉得以你几万大军,打不下遵化城!”
“陛下所言极是,建虏凶猛,又有高墙依仗,末将难言把握!”马世龙心中一惊,却依旧不肯认罪。
文武百官听到这里,心中微微有点吃惊,皇上怎么对遵化的情况似乎很了解。他们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下站在一侧的锦衣卫指挥使,该不会又是锦衣卫那什么天级密报吧?
胡广听了马世龙的话,不由得怒极而笑,真当自己是好忽悠的,他忽然转头看向另外一人,大声喝道:“曹副将,朕问你,若你来统帅,可有把握拿下遵化?”
曹文诏被点名,不得不出列。如果换成以前,他说不定为了避免得罪马世龙极其党羽,可能会避重就轻地回答一番。
可此时,马世龙在朝中明显已经没有靠山,就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君威之下顽抗,而没有别人有帮他说话。
再者,曹文诏自己刚因功被越级提拔,心中正感激着,屁股自然是向着皇帝。且在城外时,他也看到了马世龙所领勤王军,不说其他,光是马世龙的三千家丁,确实是精锐无比。
因此,他不想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毫不犹豫地回奏道:“回陛下,若是末将,必四面攻之,建虏人少,顾此失彼,遵化必下!”
“曹文诏,你休得吹……”马世龙一听,满脸通红,厉声怒喝道。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胡广打断了,只听他冷声道:“还不认罪,何卿,你来说,可下遵化?”
何可纲被点了名,此时不管他如何想的,都已没有退路。难道要打自己手下副将的脸,或者明显违背圣意,又或者不顾事实来说话?以马世龙所部的兵强马壮,答案不言而喻。
因此,何可纲也立刻回答道:“可下遵化!”
“你……”马世龙气得脸色更红了,此时的他,忽然心中后悔不已,那些晋商送什么粮食过来,自己展现什么兵威,搞得现在都有口难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知道在这事上,自己再怎么抵赖也改变不了结果,此时的朝堂上,是没有人会支持自己了。于是,他脑筋一转,立刻奏道:“末将之打算,是准备缓几天,等建虏麻痹大意再突袭之,如此不但可下遵化,还能减少我军伤亡!谁知建虏竟然增兵,才使遵化未克复!”
“呵呵……”胡广忍不住冷笑了几声,真是死不认罪,一见形势不对就换了种说法。他盯着马世龙一会后,忽然又喝道,“就莽古尔泰一部到达而已,人数还是没有你多,可你却闻风而逃,致使士卒死伤无数,且给了建虏从容劫掠遵化的机会,是否如此?”
“……”马世龙听得愣住了,刚才为了不担作战不力的罪名,结果引出了这怯敌逃跑的罪名,这罪名岂不是更大了!
他当然更不可能认罪了,当即努力争辩道:“末将是为保存实力,要换他人,早已全军覆没!要是那样,京畿之地的形势必会大变!而只要末将不败,建虏必心有顾忌,才匆匆出关!”
他当然是有所指了,通州之勤王军,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胡广说了这么多,不想再浪费口舌,便下旨道:“来啊,把马世龙关入刑部大牢,由三法司会审,定其罪责!”
206 整编马家军(第三更)
关入刑部大牢而不是锦衣卫诏狱,说明罪行还不是特别严重。可就算这样,马世龙也不服气,看到锦衣卫校尉走到近前,他犹自大声分辨道:“陛下,末将不服,末将是有功的,末将那些手下也必定不服……”
“哼,是不是有功,不是你来说的,等三法司议定,朕再行定夺!”胡广一声冷笑,而后又道,“至于你的手下,不需要你来操心,
有满卿在,还敢造反不成?”
说完把手一挥,两名锦衣卫校尉立刻逼近马世龙,要押他出皇极殿。
皇帝这话有点重了,就是给马世龙十个胆子,他也没想过要造反,只是想以此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而已。要是再争辩下去,压根就不需要三法司会审,都要直接定成谋逆了。
马世龙不敢再辩,只好任由锦衣卫校尉押着自己出去。这出去的当口,他扫视下武将队列,果然没发现满桂在。不由得又有点诧异,满桂什么时候走人都不知道,难道是早就说好了,偷偷走的!
不过马世龙对自己的三千家丁是有信心的,朝廷要想没得自己允许就搞定,怕是没那么容易!
在他被押出殿之后,朝议还在继续,由兵部奏报这次的兵马损失。而与此同时,满桂已经去了城外。
只见他全身戎装,跨马而行。身后一群新任京营将领骑马跟随着他,手握刀柄,面容严肃,似乎是要上战场一般。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从京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兵卒,手持长枪,火铳等武器,每十个人为一排,小步跑着,身上的铁器碰撞,发出有韵律的“哗哗”声,同时夹杂着整齐的脚步声。
一字长蛇的队伍,满桂已快到各勤王军驻地,队伍的末尾却还在京师城内,从人数上估算,至少在两千人以上。
各勤王军营地内的交通要道,都是有京营和御马监人马站岗,所有勤王军士卒都在各自的营帐内不得外出。
不过满桂领军开出来的声音,在他们这些当兵的人耳朵里,是格外的敏感。顿时有点好奇,一开始以为是那些当官的回来了。
可有人通过营门张望发现,竟然是一队队全幅武装的京营军卒开过来,那气势,似乎是要上战场一般,让他们不由得都大吃一惊。
然而,他们吃惊归吃惊,倒也没想过那京营军卒会对他们怎么样,毕竟他们是来京师领功请赏的。另外,就是他们有想法也没用,因为他们都是最低级的军卒,身边连个小旗都没有。
等到他们看到那支军队最终开进了马世龙所部军营时,其他人都松了口气。不过随后又很好奇,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马世龙可是御赐尚方宝剑、总领西北诸路勤王军的啊!
满桂才不理个别军卒的东张西望,径直领军开进马世龙大营,到了营内校场上。
之前负责警戒马世龙营地的一名京营军官,立刻过来向满桂报到。
满桂压根就不说话,只是一挥手,那名军官便带着那些京营将领,领着一群群地军卒往大营深处开去。
没过多久,一声声地低喝声在大营的各个角落响起,催促着营帐内的那些军卒赤手空拳地往校场集合。
寒风呼啸声中,一开始被押到校场上来的那些精壮军卒有些不服气,低声骂骂咧咧地。可点将台前一直站得笔直的满桂,拿他那牛眼一扫过去,那些军卒顿时便不敢说话了。
要知道,满桂可是从小兵厮杀上去的,简直可以说是从尸山血海中混出来的。身上那股气势,远不是一般将领能有的。对于这种气势,当兵的最敏感,也最害怕!
不用说,马世龙的家丁肯定也是精锐,这种有本事的兵卒,自然也多是倨傲不逊的。胡广当初就有过考虑,如果派御马监掌印太监高时月来,不一定能压得住。可派满桂来,却是没问题。
等到三千马世龙的家丁全都被押到校场,而没有其他兵卒时,所有马世龙的家丁,看着周围围上一圈全副武装的京营兵卒,对他们虎视眈眈时,这些家丁隐隐感觉到,他们的主人马世龙怕是出事了。
一有了这个结论,这些马世龙的家丁就有点惶恐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主人,他们未来怎么办?朝廷会怎么处置他们?
满桂冷冷地来回扫视底下这些家丁,直到他觉得底下这些家丁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愤不平,到为自己将来所惶惶不安时,才带着威严,大声宣布道:“马世龙怯敌不战,甚至闻风而逃,已被皇上当场拿下,交由三法司会审。”
“……”听到这话,所有马世龙的家丁不由得都呆呆地看着满桂,虽然不说话,却因为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而紧张了起来。
满桂自然有自己一套治军的手段,知道这时要让他们多心慌一分。在等了一会后才又大声说道:“你们身为罪将马世龙的家丁,如果只罪及马世龙一人,则你们将解散,各奔东西。”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停顿,而是又提高了嗓门,增加了几分威严喝道:“可若是马世龙罪责深重,你们身为马世龙的家奴,也必将被连累而遭受国法处置!”
这话一出,顿时底下“嗡”地一声,这些家丁不敢大声,却各自开口,说什么都有,反正没有领头之人,都是各说各的。
满桂身侧的一员将领见此,立刻上前大步,大声喊道:“肃静!”
底下包围这些家丁的京营军卒立刻端起了武器,同时爆喝一声“肃静!”
这种齐声大喝,在武器的辅助之下,是最有气势了,当即吓得校场内的家丁立刻闭嘴。
远处其他大营的兵卒听到这一声大喝,都更是好奇,探头探脑的,立刻也引来了他们营地内京营兵卒或者御马监兵卒的喝斥。
场面安静下来后,满桂才向皇城方向抱拳一礼,而后大声说道:“但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皇上特旨开恩,不管马世龙是何等罪责,都赦你们无罪。且特许你们自愿加入京营,或者解甲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