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以当妈的就是厉害
死？姐妹？她们在说什么？？班缇萝汀满脑袋疑惑：“嗯？”
裘莉安瞅了她一眼：“内幕知道得太多了，你可就回不去了……所以吸血鬼文化，其它吸血鬼家族，氏族、血族什么的……”
班缇萝汀：“嗯都是这几百年建立起来的联系……一种文化，百年来就可以形成了……时间真是说短不短，说长也实在是漫长啊，我是新生代，但现在的帕兰迪女王，可是见证了这个过程的……”
奈琪露娜：“这么久？！女王姐姐活了这么久了吗！”
奈琪露蒂：“不是姐姐，不能叫姐姐，吸血鬼女王，是在班缇萝汀姐姐之上……应该、应该叫……”
班缇萝汀：“无所谓，怎么叫就随便着来吧，大家个叫个的就好……我知道露娜的意思，女王是活了很久，但她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女王的呀，我们女王还不时女王的时候，经历了共和国到帝国的时期，认识很多旧时代的人，又接受了新体系思想，所以才能引领现在的我们啊。”
裘莉安点点头：“时代变了，要生存，新的社会自然要适应的……那么体能方面当你达标了，我个人想让你临时加入我们团队，但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想要知道内幕，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跟军方签协议，或者跟我们。”
毕竟是在银河系顶层大公司里，跟高层人物们打交代的负责人之一，班缇萝汀十分敏锐的从裘莉安这句话里，听出了很多信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卷入到了不得了的事件之中……最开始获知她们四个都是超脑的时候，还很适应跟军方打交道，适应军事事务，跟帝国舰队关系很不一般样子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察觉不妙了，只是还不太敢相信，用一句“不会吧”自我麻痹。
毕竟她自己、她的家族，也是部队出身，虽然是敌国的，但现如今跟帝国、掌管军权的羲家，那关系也是非同一般，皇宫都是她家设计建造的，所以她并不相信裘莉安四人，跟帝国军队的牵连，会比她还深……
然而现在看来，并非自己想的那样了，光这么一句要么跟军方签协议，要么跟她们牵，就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她们跟帝国舰队那边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至少在这支舰队里是如此。
能知道自己是在一支舰队中，也是班缇萝汀这些天里观察公共新闻，推断出来的……但她也只能推测到这种程度了，绝对想不到自己是在一个作战群之中，她跟帝国舰队的相关经历之中，最厉害的一次，也只参与过单支战舰的试航而已。
“是必须事项吗？关于全部个人相关权益……对帕兰迪家族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详细合约是标准格式的，包括起止日期的那种吗？”班缇萝汀说话开始小心谨慎起来。
“这个……”裘莉安张张小嘴准备详述，但眼角瞅见了矮矮高排排坐着的那三只，心中莫名一阵怜爱，“咳哼，班缇萝汀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至于你们几个——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报告里只作为一次按照‘军方要求’进行的助兴活动，露娜、铃铃，你们这里也不用收拾了，不会耽误正事的话，就完成你们下半场演出吧。露蒂抓紧时间休息，下一轮轮到我们上班了，别影响工作。”
奈琪露蒂：“好的。”
奈琪露娜：“服从命令！完成任务！”
白玲玲：“好哩！”
裘莉安带着班缇萝汀离开先不提，还留在前堂里的三只，继续寂静无声，憋气般坐着一动不动，坚持了两分钟，在确定裘莉安确实真的走远了之后，奈琪露娜第一个长长出了一口气，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
“奈琪露娜——满血复活！”
而那边白玲玲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左扭扭右扭扭，继续瞅着身后左右观察，确保着那谁不会杀个回马枪：“没想到哩，没想到，麻麻这么可怕的哩……”
奈琪露蒂起身捋直浴衣，确认大辫子、尾巴没问题：“……根据资料显示，在古代，妈妈都是最厉害的……”
奈琪露娜缩缩脖子，抖抖猫耳，认认真真道：“嘿，都没觉得！以前，都没觉得莉安这么厉害的！跟你们讲哦，奈琪露娜真被吓到了！都不敢说话啦！”
“嘿嘿！”白玲玲小脑袋一仰，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得意洋洋起来。
奈琪露娜：“……高兴个什么呀！被训，铃铃你不也挨训了吗！”
白玲玲：“唔咕——”
两只篮球大小的波波球，抱着空运箱子，漂浮到了奈琪露蒂身后：“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跟我身上一样的浴衣。”
奈琪露娜把空运箱子虚拟打开，让里面的物体投影出来：“哦噢，都有嗷，不用吧——内裤就不用换了吧。”
白玲玲按按裙子，把浴衣投影上身试穿：“在家里耙耙不管，出门就得开隐私哩。”
奈琪露蒂：“衣服不该是一整套一整套吗……衣物数据库里提供的方案。”
奈琪露娜：“才不是吧，安安都没穿一套呢！”
白玲玲：“你的称呼好乱哦……”
奈琪露娜踢腿踢脚，跳回自己架子鼓那边坐下，抓着鼓锤举起来：“没有的啦，有什么这么叫，有什么那么叫，没差别的啦。”
奈琪露蒂：“你们表演完了再换？”
白玲玲：“好——”
奈琪露娜鼓锤戳戳下巴：“塔齐娜她呀，说起来，也是高级强化吧，聊过这个吗？”
奈琪露蒂：没有吧“……不是一起的，我们跟她的人际圈子没有重合的。”
白玲玲：“哇哦，人际圈子，哦哩——”
奈琪露蒂：“刚才你妈妈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人际圈子的事情吗，我们都是哥哥人际圈子的。”
白玲玲：“嗯！好姐妹！”
奈琪露娜：“奈琪露娜是姐姐！”
白玲玲：“不对不对，铃铃年龄大哩，三百岁哩，你才三岁！”
奈琪露娜：“唔，不能，奈琪露娜才不是三岁！不能这么算！”
奈琪露蒂打断：“这样争下去，又要开比赛了。”
白玲玲：“比赛哩！”
奈琪露娜：“比就比！”
奈琪露蒂：“……通讯里萝汀姐回话了——她说，是因为懒，而且很疼，才不接受特训的……说现代人，很少有高级强化意愿，塔齐娜她那样主动去做。”
白玲玲：“牵涉神经变动哩。基因信息承载量有限，不足以支持完整序列。”
奈琪露娜：“不支持，是变态，需要外界刺激，是种两栖生物变态发育技术。”
奈琪露蒂：“超脑结构涉及量子领域，无法刻在DNA在。”
白玲玲：“目前没有提高运算力的必要哩。”
奈琪露娜：“星球战舰，构建量子计算机生产线，开始拉产业链，没有坏处。”
奈琪露蒂：“我还是觉得资源应该往舰艇偏斜，从头开始计算机技术，在那边要塞上，时间周期要得太长。”
白玲玲：“佩小姐是做计算机制造哩。”
奈琪露娜：“积累经验，军工技术！帝国舰队拿着蓝图，我们有可疑参考。”
奈琪露蒂：“也是，之后跟莉安姐姐讨论，吸收帝国的技术……诶……那莉安姐姐是不是想研究帝国的舰船技术啊？”
白玲玲：“我们不是正在研究天狼号哩。”
奈琪露娜：“帝国级！好复杂，还要好多权限锁着，好麻烦！”
白玲玲：“信息战，黑入哩。”
奈琪露娜双击鼓锤：“骇掉骇掉，嘿嘿！”
奈琪露蒂：“……别留下痕迹，以后给哥哥添麻烦。”
白玲玲：“知道的哩，我们用龙女观月那边的信息。”
奈琪露娜：“龙女观月，嘿嘿。”
奈琪露蒂：“嗯，龙女观月情报很多，她又是这里的老舰长，以后就用她信息当突破口吧。”
奈琪露娜：“休假，姐姐，你在正休班。”
奈琪露蒂：“嗯，我这就去休息了，你们这边完事后，别再惹莉安姐姐生气了。”
奈琪露娜：“奈琪露娜知道啦。”
奈琪露蒂：“把你负责的生产基地发过来看看，升级多少代了？”
奈琪露娜：“不能用，大概一小时更迭三代，还在赶第二代计算机技术。”
“不能用哩，产业分工，舰队有舰船，没有计算机。”白玲玲这回儿也走到了木架台上，在自己的钢琴前坐下，开始随便按动琴键热身，随便开唱——
“咳咳，哩，人生充满悲伤，我在路边弹首肖邦——”
奈琪露娜开始击打架子鼓，也扯开嗓子嚎了句：“人生充满痛苦，奈琪露娜在广场打架子鼓！！”
……香菲儿粉丝千万，算是个明星歌姬，但影响力还没到全银河系级别，主要集中在第四扇区，而作战群的部队构成，是来至5、6、11扇区，远征军中没有她粉丝。但军方那边，之所以一早就联络过来，邀请超脑小组准备联欢节目，就是因为知道她们四个能唱能跳，知道6月份香菲儿的那场特别演出。
而知道她们能歌善舞这件事的，其实最先是由舰队指挥部里的一名督军提出来的，舰队大家讨论觉得不错，就由马基克里德曼在3、4天联络了过来。
这名督军其实是由关注香菲儿的事情，然后个人社交信息一比对，嘿，发现居然真是那几个伴舞，才随口提议找“专业人士”们，来段节目，增加节日气氛，不然他们军方这边，作战群里，过来的全是战斗派的，没几个有才艺的，搞节日派对就很没劲，达不到健康系统要求的活跃度。
而至于这位督军军衔的将军，是怎么关注上香菲儿的，那说来就话长了……
龙女观月是帝国公主，那自然就是整个帝国军队的公主，当兵的对她那是无人不识，虽然龙女观月的粉丝来来去去就百来十万的，但这是军中有规定，她属于预备役士兵，没有个人粉丝，从事公众活动时，只能通过皇家对外部门管理的官方进行了解、关注。
军队中人关注军方官方账号很普遍，这名督军就是如此，有一期征兵宣传片，做到第四扇区的时候，龙女观月有跟香菲儿合作，之后传出两女成为好友，经常一起接活动的小道消息，他就关注上了香菲儿。
这么一路一直关注了下来，6月初八音翼社发生的战斗，民间没什么消息，但在军中高层还是有流传的，作为有资格看机密战斗通报的将军，例行翻通报时看到上面主角是“八音翼社”时，自然引起注意，于是在跟进关注后续事情发展的时候，就看到了裘莉安她们四个的表演……6月12日5点到6点的香菲儿特别演出，他看了全程现场全息全真直播。
陌生的反物质环境，新奇过去之后，军中开始弥漫不安，现如今要筹备节日活动一扫阴霾，军中大老爷们、女汉子们蹦蹦跳也就图一乐，要想搞得至少像那么回事儿，左思右想，一筹莫展，不得要领时，突然就那么灵光一闪，想到了这边四只小天使似乎可能好像也许应该挺合适？
以上这些事情，她们四个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军方的联络人是马基克里德曼，他是绝无可能说这些八卦情报的。
奈琪露蒂：“什么肖邦悲伤得跟谁学的怪词……”
奈琪露娜：“班缇萝汀呐！”
白玲玲：“班缇萝汀哩。”
奈琪露蒂：“叫萝汀姐，别人前人后乱换称呼，会影响人际关系。”
“哦！”奈琪露娜鼓锤挑挑衣裙，“不像，‘没那个味儿’，萝汀姐说，气质要由内到外，得‘颓’‘伤’起来，才穿得像！”
白玲玲啪嗒啪嗒一串蓝色调音符按出来：“穿得像哩！”
穿着浴衣的奈琪露蒂，摇摇晃晃，围着她们俩转了一圈：“不会走光吗？”
奈琪露娜：“控制的在，摄录设备，有视角控制！”
白玲玲：“耙耙说，神秘是价值，秘密是身价哩，铃铃可不会掉价……‘掉价’是什么哩？”
奈琪露娜一本正经：“‘价钱’！古代文化！跟现在不同的文化圈吧。”
第10章 坎皮婼卡妃·伊纳
奈琪露蒂：“好了，那我走了哦……别耽误了反物质内禀质量分析进度，下一轮是3个小时后。”
白玲玲：“卡米拉弹。”
奈琪露娜：“节制？”
奈琪露蒂已经走到了后院门口：“你们自己商量。”
平淡压抑，日复一日的反物质世界，结果裘莉安一休息就出波澜，总之这天的小插曲，就这样愉快的进入尾声，结局大家都还算满意，也就班缇萝汀会因为信息量太大，而有点头大。
然而宇宙另外一个角落，某个刚上高中小女生的普通人平凡日常，却因为一个小插曲，而从此彻底不复存在——
坎皮婼卡妃·伊纳从神殿旁边的墓林里出来，心情有点感伤又有点激动，因为她今天正式成年了，而父亲早在上个星期就离家远行，去“多基门若法拉”工作，留下她一个人在故乡，完成接下来的高中两年学业。
根据宗教传统，为了给崭新的人生祈福，博得一个好兆头，准备成年的孩子，需要在生日当天，来到神殿，完成一个人的祈福仪式……既然是代表独立的祈福，自然全程都一个人来，亲朋好友祭司的祝福活动是另行安排的。
这里面有很深刻的教义诠释，但大众更朴素普遍看法是，认为这样可以让年轻人们放松，更加接近自我，在一个人的仪式上，他或她可以最后小孩子一次，放纵出心声，跟童年做最后的道别。
于是今天一大早，坎皮婼卡妃天还没亮就出门，这个时节电车还没有上班运营，所以她只能骑着昨天找邻居借的自行车，去到城郊最大的神殿……
祈福仪式理论上在任意神殿里都可以举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会有自己情有独钟的所在，坎皮婼卡妃就特别喜欢郊外田野山沟沟里的那座小神殿，因为她是在这里受的出生祈福，所以即使距离现在家里的位置，得骑上两个小时自行车，她依然决定来这里完成成年祈福。
因此可以说，她的祈福仪式从骑上自行车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充满了仪式感。
夜空星光亮堂，只有左月还挂在天上，一路上木制电线杆上稀稀落落的路灯，指引着骑行道路。
从住宅区小路穿到大路上，还没到上班时间，城市还在沉睡，宽敞的柏油马路上，一分钟才一辆汽车经过，木制电线杆也变成了金属铁杆，路灯更加整齐明亮。
这么安静的城市，坎皮婼卡妃还是第一次见到，熟悉而又陌生，陌生变得神秘，神秘感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自己确实长大了的感觉。
就跟父亲说的一样，凌晨上路，可以沿着大马路骑自行车，不会拥挤，也没有危险。
中途在绿荫亭子、城市公园里休息了六次，把早饭给吃了……看路牌、看地图依然认不清道路，结果走岔了道，远远看到了铁架桥，上面有装甲列车呼啸而过。好在一路有岗哨、瞭望塔跟巡逻队可以问路，要不然坎皮婼卡妃真的只能看着铁路的方向前进了。
好在她早就预估到了迷路、问路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预留了很多时间出来，早饭都带在路上吃了，这也是成长的表现吧……到达神殿时，天还是黑的，坎皮婼卡妃十分开心的这么想到。
神殿在山上，说是山其实是一个土丘，是周围一片土丘里最高的一个，其它土丘都被平整了种上了蔬菜水果，而就这座土丘由于有大石，被认为集聚了这片大地的灵气，所以盖上了神殿，没有进行人为开发，依然是林木茂密，虫鸣鸟叫。
山上的神殿大门永远向任何人敞开，出了城上个坡，就能远远看到神殿的金顶。来到神殿丘陵，坎皮婼卡妃先在山脚下做完一套完整教礼，然后才从山沟沟沿着平缓的石子坡，将自行车推了上去。
把车子锁在院子里墙边上，来到“叩亭”里，再行见礼，上前，看看“祭台”上没有摆“法结”，于是从随身书包里，把自己的法结掏摸出来摆上去，拿起一旁的“叩钟”，振手一摇——
铛——
金铁清钝嘹亮，清夜田野山间回荡。坎皮婼卡妃对自己摇的这一手叩钟声十分满意。
放回叩钟，再次行了一个见礼，才往神殿大门行去。
“神殿”包括整个足球大小的院落，主体建筑是传统石木混合结构，院内地面铺设大理石，树木在四周墙边，院墙三米高，向院内倾向，从院门到正殿，是一条笔直的，由不同颜色石块铺成的主道，而院内正中心位置就是叩亭。
四周内倾的高耸院墙下，平日里是给信徒们准备的遮阳休息处，种植树木，是为了朝着阳光的时候，也有阴凉。香火不旺的神殿，城墙下会渐渐变成堆放供奉、祭品的长廊，十里八乡善男信女们送过来的雕像、法结环、种子塔等等。
坎皮婼卡妃的自行车，就停在一座新放置的种子塔前，锁在门口一颗人腰粗的大树上，长条金属锁链，勉强环树一圈……
站在院门就可以被神殿主体建筑震撼到，外国人一般不认为整个院子都是神殿，只会认为那座建在离地一米五左右石砖平台上的，外墙全由长条石砖砌成金子塔外观的，十米高的主体建筑，才当得起“神殿”两字。
神殿主体正殿其实有自己名称的，叫“布代迫特”。
坎皮婼卡妃恭敬无比地来到布代迫特三米高的石门前，行过见礼、行礼、敬礼三礼后，伸出左手摸着右边的门扉进入正殿内……大门人高的位置，已经被摸出黑油腻横条条。一般神殿只用看大门这千万人手摸划出来的黑油横条位置，就能知道这座神殿香火如何，附近居住的，多是什么年龄、身高的人了。
布代迫特里面是空旷开阔的，墙壁上无窗，屋顶开着方形天井窗口，有玻璃进行反射采光，太阳出来后，神殿里面将通明透亮无比，雨天、夜晚，天井上的金顶会合上，调下常明灯，代替阳光进行照明。
金顶，有钱的布代迫特，会用纯金打造，而一般乡野神殿最阔气也就贴金箔，一般是用亮暇的黄铜代替，但铜容易生锈，后来人们就用金色的合金进行代替——历史书上说，布代迫特金顶材料的进步史，就是他们民族冶金技术的发展史。
作为神殿最高点，金顶通常也是一片地区的最高点，金顶结构则是由四瓣一模一样的空心三角构成，可以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晴朗日子里，则四瓣打开，露出采光天井来……神殿顶上的平台，只能神殿祭司上去，所以金顶也只能由祭司来负责开阖、清洁。
坎皮婼卡妃来到，明亮得如同发生了火灾一样的布代迫特里面，天井大开着，长明灯围着天井吊了一圈……电气时代之后，长明灯也由火盆换成电灯了，跟路灯一样的大瓦数灯泡，散发出来的橘黄色灯光，聚集成片后，在飞虫的遮光下，撒到地面上后，看起来如同摇曳的火焰。
布代迫特外面是条石，但内里却是由硬木支撑，用药水浸泡，刷上一层层防潮漆的建筑木材，能保证至少两百年不朽——这是因为有一座布代迫特有两百多年没有维修，更换过内部木梁了……
除了木柱、木梁之外，中间也铺设了木质地板、木栏，所以布代迫特里面并不阴冷。
坎皮婼卡妃小心翼翼，观察了一圈，整个布代迫特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这不仅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而且还是她第一次天没亮就来布代迫特。在神秘的宗教氛围中，一个人独处，四周安静得仿佛是一个异界。
家里长辈们经常告诫她，要她不要一个人独自出门，作为一个漂亮灵动的女孩子，单独出门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但现在她已经长大成年了，虽然并非第一次单独行动，但神秘的夜晚、特异的宗教环境，让心境变得非同一般起来，她就感觉自己真在蜕变、超脱，从一个孩子正式成为能独挡一面的成年人。
坎皮婼卡妃小心翼翼踩上木质地板，虽说神殿里到处都会被反光照到，但中央地板上由于在天井正下方，就有特别神圣的含义，大家通常都在木地板上进行宗教活动。
面对正前方的高耸神像，坎皮婼卡妃恭敬跪下，开始做一整套俗称“七礼”的七步教礼：见礼、行礼、敬礼、朝礼、礼拜、燕礼、再生礼。
七步做完之后，再重头从见礼开始，如此往复循环，她需要这样一直不停做到太阳为止，她需要在神殿里沐浴到生日里的第一缕阳光后，再从神殿里走出来完成象征意义，就算是做完全套成年祈福仪式了。
出生、成年祈福仪式，也叫沐礼，因为都有沐浴阳光这一核心步骤，其它一切过程都不重要，只要最后沐浴到了阳光，就算是完成了仪式……如果碰到了阴雨天，没有太阳的倒霉的情况，那就把沐礼这一步改天就行了——然后你的生日也要因此改到完成仪式的这一天，总之人类是很灵活变通的……
改生日的事情挺常见，坎皮婼卡妃两次沐礼都顺风顺水，也并不罕见——平常心来对待就好，这是父亲临走前教导坎皮婼卡妃最后的一件事，因为整整一个月小姑娘都抱着收音机睡觉，所有电台的天气预报一天听几十遍，十分关心她自己生日那天到底阴晴，甚至每天定时在小区里到处蹭电视看，关注每日新闻最后的天气预报。
终于，一个晴朗的夜空，让小姑娘躁动的心安分了下来，现在夜色渐渐退去，天空开始蒙蒙亮，坎皮婼卡妃心情激动，她将在这一刻获得新生……
太阳出现在西边天际，淡黄色的十分温柔。
坎皮婼卡妃从布代迫特里，右手摸着左门出来，跟院子一样，布代迫特也只有一个正门。
出来之后，坎皮婼卡妃绕过正殿，来到后面墓林区域，每次过来这边，她都会顺带祭拜一下她夭折的弟弟、妹妹，今天完成了成年祈福，那更是得向他们的汇报一下……
墓林是一片密实的树林，去世了人们的遗体，无论土葬、火葬、海葬、天葬还是别的什么方式，也无论葬在哪里，最后必须带一撮骨灰，回到他们进行出生礼或者成年礼的神殿，埋入布代迫特后面的墓林土壤之中，这样才能经过“九重往生天”轮回尘世。
坎皮婼卡妃的宗教课程上说，现在他们“斯瓯克”的这种传统，是从一百五十万年前，他们祖先迁徙采集生存历史中，慢慢演变形成的，由于族群需要不停迁移，逐水草而居，无法携带亲人遗骸，于是只能火化了后，带部分骨灰上路，以寄托哀思。
后来随着人类社会发展，进入农业文明，开始固定而居，不用再赶路了，于是人类就把骨灰埋到树木、山石之下，这样就有了一个可以用来祭拜的标志物。
后来虽然也出现过直接整个遗骸埋葬的文化，但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时代发展，文化变迁，许多宗教兴起又消亡，只有斯瓯克发展到了当代，成为了人类社会唯一的主流宗教，填补人类心灵上的空白，给予在世者以慰藉。
坎皮婼卡妃来到这片近百米宽的树林前，太阳还没有照进来，又没有灯光，在蒙蒙亮的天色下，显得有些晦暗。
一棵棵树木数过去，树干一根紧贴另一根，前前后后交叠，不留丝毫空隙，面前就是一面树墙，在数到第77颗的时候，坎皮婼卡妃停下脚步，开始行燕礼，就是这颗树下安睡着她的弟弟妹妹。
睹物思人，喃喃自语报告自己的近况，心情开始悲伤起来……天色渐亮，这时候有穿着圣衣的祭司，拿着扫帚来打扫墓林的落叶。
坎皮婼卡妃见有人过来，心里莫名其妙就一阵紧张，慌手慌脚地行了见礼，看看手表时间，跟祭司告罪一声，匆匆逃也似的跑开。来到墙边取了自行车，推着就下山去，距离学校早自习开始只剩半个小时了。
第11章 天神、学校与自行车
推车下山就比上山轻松不少，捏着刹车控制方向就不太费力……一路上阳光还没透进树木中来，石路一坎一坎，光阴斑驳，也让坎皮婼卡妃的心情也同样复杂难明起来，激动悲伤混杂，然后突然一个激灵，想到自己忘记把放在叩亭里的法结来回来了！
法结是连接天神与个人之间的信物，在戴坏或者无意遗失之前，需要一直由个人保管着的，现在坎皮婼卡妃的这枚法结已经跟着她有十个年头了，对她来说十分有意义，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必须取回来。
把法结放在叩亭祭台上，摇响叩钟，就是在向天神表明自己的到来，离开时可以取走也可以一直放在祭台上，凌晨过来的时候，借着月色星光，坎皮婼卡妃看见祭台上空荡荡的，那就说明今天只有她一个人过来进行成年祈福——小姑娘没考虑有人可能会比她晚到的情况，但今天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到这座神殿做成年祈福了。
而如果当祭司把祭台上的法结给收走了，那就代表着献给了天神，是不能再要回来了的。
想到已经有祭司起来打扫神殿，坎皮婼卡妃心中一阵焦急，调转车头就开始重新往山顶上推去，然后推到一半，都快看到金顶了，突然想到自己干嘛要推上去呢，连忙取出车篓里的铁链，就地把自行车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背上书包放开腿脚往神殿跑去——
不知道多少年后，坎皮婼卡妃向孙辈们述说过去的故事时，不由得感概，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改变了她的命运，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只不过今天的坎皮婼卡妃并不知道这些，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到叩亭里，取回自己的法结，这可是她的成年祈福法结，她还没想好等戴坏了是跟大家一起，做成法结环供奉过来，还是自己单独留在祭台上，总之现在还没到献给天神的时候！
呼哧哼哧地直奔叩亭，进院门时广场上没看到人影，祭司应该还没开始打扫整个神殿，松了口气的同时，但依然不见到法结不能彻底放心……喘口气继续跑。
晨曦开始微明的光影下，哒哒哒，布鞋奔跑声，在空旷的广场回荡。
直到跑到近处，远远看到那块熟悉的法结，还孤零零地躺在祭台上时，坎皮婼卡妃才停下奔跑的脚步，弯腰扶膝，大口喘息了一阵。
蹦蹦跳跳开开心心拿回法结，捧在手心里，仔细查看，失而复得的心情令少女生出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转身往回走去的路上，都低头盯着法结，快到院门口时，在捧到胸口贴了一下，然后要收进书包里，想了想，转手收进上衣口袋中。
来的时候，她是担心路上长途骑车时，会从口袋里不经意掉出去，所以才放在书包里的，现在一路骑车过来，发现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后，她就觉得可以放心装口袋里了。
反复确认已经放好了，院门口已在眼前，眼角突然搜捕到了什么活物在动……瞬间毛骨悚然，全身寒毛都炸了起来，想跑脚却不听使唤了，疯狂想着不要看、不要侧头，然而脖子就是不听使唤，缓缓往右侧转过去——对上了眼，是一个少年正冲着她咧嘴一笑。
然而刚刚只觉得这少年美得令人眼睛睁不开，还没看清任何进一步细节时，眼前一花，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见鬼了还是见神了？坎皮婼卡妃脑子一团浆糊，之后就浑浑噩噩的，最后怎么坐到了课桌前都不知道了……
“卡妃卡妃？”教室里，前排的女生按住坎皮婼卡妃的脸蛋一通揉，把她揉回了神，继续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祈福完了，你怎么来学校的啊？那么远，就骑车？你飞的吗？”
“啊？啊——哦啊，坐电车啊，把你放手啦，脏不脏的啊。”
“哪里脏了啊……电车啊，你还真会偷懒。”
“嘁——”
“不该骑去的再骑回来吗？”
“你原始人啊，有工具不会用？而且电车时刻表我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进城的电车最早一班没赶上的话，那早上的课就都赶不上了。”
“聪明聪明，我们的卡妃最聪明了，人称天才美少女的哦！”
“嘁——”
“啊对了，那你自行车怎么办啊？”
“挂在电车外壁上啊，你没见挂自行车的吗？”
“没有——”
“也是，城中心这边是挺少见……我也是听爸爸说，才知道电车外面一圈护栏可以挂、放行李的。”
“你爸爸真厉害，哎，我们家都好几个月没有布票了。”
“嘿，那当然……”卡妃有点犹豫，但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怎么可能藏得住什么秘密。
应该说这个年龄段的所有人类，有点什么发现，都会忍不住要昭告天下。
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其实还有件事儿……”
“嗯？听着呢。”
“……我在神殿你遇见天神了——”
“噗——咯咯咯——”
“喂！我是说真的！就是这么耽误了下，差点没赶上公汽！”
“好啦好啦，知道啦，天才美少女现在还是通灵少女啦？”
“嘁——什么天才美少女，你再这么乱叫，就不给你作业抄了。”
“啊呀哎呀，我的大小姐！我错了啦！”
铃铃铃——
预备电铃响起，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里坐好，前排同学转回去，挺直腰背坐端正，双手叠放在凹凸不平年代久远的木课桌上。
此时卡妃的同桌跑了回来，是个十分皮的高个子男生，瘦猴子一样，是这个学期换座位才成为卡妃同桌的，老是对自己恶作剧就算了，自己可以追打回来。最令卡妃无法忍受的事情是，他经常会把胳膊肘撑过书桌中线，说了很多次都不长记性，很令人讨厌，每次都只能用胳膊把他给顶回去。
现在不知道他又跑到哪里去疯过，现在坐回来还在咧嘴笑着喘。
不能坐端正等下有你苦头吃——眼角偷瞟着同桌的卡妃，心里一如既往坏坏想着，虽然一次都变成过现实，但按惯例，还是要这么小小“恶毒”一下。
但男孩子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从小学一路过来，他们早就学会如何让自己快速平复呼吸了。只见同桌，深呼吸两三次，不到三秒内就压制下了喘息，然后从课桌抽屉里掏出水壶，咕咚咕咚灌下去两口，塞回水壶，掏出毛巾，一抹头脸，整理好学生制服领口，拿出课本、笔记本钢笔摆好，抱臂坐端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好好学生模样，仿佛下课时从来就没有动过。
其实卡妃早上，班主任主持的早自习迟到，本来要受罚的，但向班主任讲明自己是去做成年祈福后，班主任老师翻学生档案，确认她生日无误后，看在她迟到也就几分钟的份上，饶过了她这一次，没有上报到教务处，让卡妃不由得感觉祈福真的有用。
整个教室死寂无声，严肃庄重，一批等待精加工的毛坯。
老师进入教室，课代表宣言全体起立行见礼，老师回以见礼，然后全体面向黑板正上方的国旗行敬礼，礼毕，学生们坐下坐端正，老师放下课本开始上课：
“同学们，昨天的课文预习了没有，坎皮婼卡妃。”
“到！”
“把‘我军坦克车辆辨识’到‘轻型侦查车’这一段朗读一下。”
“咳哼，我军坦克车辆辨识……”
上午最后一节课，男孩子们最喜欢的军事课结束。接下来是中自习时间，卡妃完成了上午课程的作业。
跟早自习不一样，有班主任在堂检查迟到、作业情况，中自习只有教务处巡查老师，以及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成员，在学校里游走，每间教室进进出出监督课堂纪律。
巡视的人刚从门口走过去，前排女同学就回过头来，不由分说，一把把卡妃的作业本抢了过去……这是常态了，也可以说成为了默契，卡妃理都不予以理会，低头继续做数学题，然后把完成的作业本，放到前方桌角。
卡妃的男同桌也就艳羡地翻着眼角瞅瞅，然后继续抠耳挠腮地做自己的作业。
教室里没有小钟，时间只能听教学校楼的大钟，当敲响12声的第一下时，下课的电铃声响起，整个教室里战场一样的气氛为之一松，然而没有任何人动弹，没有出现放鸭子一样冲出教室的现象。
带着红袖章，是朝阳团的班长，朗声下令全体起立，然后带领全体向黑板正上方的国旗行敬礼，礼毕之后，宣布放学。
午休时间，前排女生叫住下楼去的卡妃：“卡妃卡妃，一起吃饭吧！我带了胡椒面哦。”
“不了，你们吃吧。”
“哎？你没带盒饭？要到街上吃吗？”前排女生跳到卡妃身边，两人走到楼梯转角，让开楼梯上下道。
卡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中自习的时候我都睡着了。”
“诶？我都没注意到，没被巡查发现？”
“我现在这个座位掺瞌睡，只要用点技巧，只站在走廊巡查的话，是不会被发现的。”
“哇哦，还有这招啊，想不到你个天才美少女也会搞小动作。”
“嘁——我得要回去睡一下，不然等会儿中午课就实在有点坚持不住了。”
“你已经还强大了啦，换我那么早起来，还坚持上完上午的课——咦，课上我早睡昏过去，现在开始写检讨了咯……”
“不说了，我赶着回去。”
“诶，你家离学校有点远，来得及吗？”
“我今天有自行车哦。”卡妃语气十分自豪。
“差点给忘了——走好！”
2个小时吃饭休息好，回到学校后开始的中午四节课程安排就是，除了固定有一节历史课外，另外三节就是上午四门课程语文、数学、宗教、军事，再加上科技，一共五门课程的循环。
到了17点10分学校课程全部结束正式放学。
坎皮婼涅丝，也就是坎皮婼卡妃的前排女生，卡妃从小学开始的好友，拉上卡妃一起放学回家，只不过这天的放学道路要弯一下路，来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上取自行车。
停在这里的几十辆自行车，全部都是教职员工们的，所以基本不会学生到小操场墙边停车位置来，也就放学后门打开的时候，从小操场路过回家。
因此，当有学生径直走向停车的地方时，就会很惹人注目。
卡妃在后门门房大爷的注视下，还是有点小害怕，又有点小骄傲的取出钥匙，解开自行车锁，看着门房大爷收回目光，卡妃莫名一阵自豪，虽然这种自豪感是借来的，但就是觉得推着自行车的自己，高人一等了，中午已经有体会过一次，但这种“自己非同一般”的感觉，真是令人着迷。
看着涅丝缩手缩脚、憨头憨脑的模样，卡妃挺胸抬头地推着自行车从后门出来。
外面马路上车来车往，街道小巷川流不息，跟凌晨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世界。
学校后门的小街上，大多数是学生，人流密集不好骑自行车，大人骑车转进来后，也是骑骑停停，车铃声响个不停。路两边排水沟马路牙子外面的泥土地上，一溜排摆着地摊。
有卖各种塑料小人、游戏棋、画片、纸人牌、仿真枪械坦克模型、各式笔纸文具的文玩类小摊贩，也有推着支棚手推车，做着炒饭、炒面、炸串、卤串、味片、熬糖、汽水的小吃摊。
涅丝中午的时候就认为卡妃会到这街上来解决午饭，烤面包夹炒面是她最喜欢的午饭食物，两边小摊总能让她流连忘返，她对于五颜六色的发带、玻璃弹珠、塑料戒指、饰品无比着迷。
虽然彩色橡皮筋等饰品，在学校里是禁止穿戴的物品，但平日休假、家里是可以戴的，虽然公然戴着会被爸妈打，但可以偷偷藏着，偶尔拿出来好看一下，摸上两把还是挺开心的。
但今天涅丝的注意力全在卡妃借来的自行车上了，完全不瞟两边的小摊一眼，围着自行车前前后后转着，摸完车把手，摸后座夹板，认真观察金属横杆上的车标。
第12章 特殊时期
卡妃心中得意着，手上对她来说还挺沉的自行车，推起来也轻快了：“要不要把书包放到车篓里来？”
摸着人造革海绵弹簧座位的涅丝摇摇头：“这么小的篓子，装你的书包都够困难的了，万一压坏了怎么办？”
“嘁——车头这篓子可是铁丝的，怎么可能压得坏啊。”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车篓的用材确实很细，心里也是有点担心，“……那要不，你把书包放后座？”
“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的啦，你那书包怎么可能压得坏车子！坐两人呢，都。”
“嘿嘿。”涅丝麻溜地把书包卸下肩头，搭到后座上，但对于货物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用，怕扳坏了夹子，又或者弹簧夹子力道太大，夹坏了自己布书包，无论怎么样那都不太好。
于是就先扶住书包，左看右看，观察如何妥当处置。
卡妃停下自行车来，她也不太清楚自行车具体每个结构功能，接触的少，没有摸透，只能凭感觉建议：“我感觉夹不住书包。”
“确实……那这样把书包躺着呢……能卡住吗，座板……”
“我看不牢靠。”
两个小姑娘就在街中间研究起固定书包来，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不在意她们在干嘛，最多好奇瞟两眼，只是有同班同学经过的时候，会多些话说，尤其是那些男生们，讨厌得很，有的会突然蹿上来，抓住车把手、车横杆就是一通摇晃。
吓得卡妃把牢住车把手，生怕把车给摔了，而涅丝则举起拳头叫打，作势欲追，那些男生们就高笑着一哄而散，窜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踪影，让涅丝只得悻悻回过头来跟卡妃说话：“哼，真是一帮子小学生一样！”
卡妃往后面撇撇嘴：“你书包要掉了。”
“哎呀——”
一阵手忙脚乱，两个女生最终决定，涅丝就扶着书包，卡妃推着车走……这么走了一会儿，两个女高中生说着话儿，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为什么不把书包挂在自行车横杆上呢。
于是马上行动，把两个书包的背带互相绑紧，一边一只，横跨自行车横梁，还真别说，就这么挂住了，稳，涅丝又被解放了出来，可以绕着自行车摸摸蹭蹭了……
两人就这样高高兴兴又行了一段，卡妃注意到横梁挂上重物后，自行车平衡方面似乎有点不好把控了，但还在可以控制范围之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时涅丝开口了：“哎……你们家真好，是战斗英雄，爸妈都是大官，有自行车……我们家就惨了，每隔上几天，燕饭就只有菜叶粥了。”
“才不是什么大官，大马路上开轿车的那些才是，主任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啊，小学你爸就教你骑车了，我到现在想摸摸都没得摸……嘿嘿，最后沾了卡妃的光，挺好、挺好！”涅丝笑得甜甜的，低头盯着链条转。
卡妃想了想：“要不你来推推看？”
“真的？！”
“来——”
此时两人已经离开学校居民区小街，来到了一条有双车道的小街上，挑担子、推货车的行人都在车道上走着，抬眼望向街道两头，轿车只有三、两辆，混在行人中慢慢挪动着，也不按喇叭，看起来早就习惯这边情况，司机就这么滑着轿车，胳膊搭出车窗外，时不时跟并排行进着的行人互相吆喝两声，询问近况、讨论新鲜事。
有的轿车上开着收音机，声音还有点大，周围行人听到广播出来的声音后，会就里面的内容，跟车上的人展开攀谈……总之这条隔着二十米才种着一颗绿化大树的小马路，充满了人声，十分热闹。
整个城市，除了几条八车道的军管主干道外，就算是有电车铁轨的四车道大马路上，也基本都是这种路况，自行车反而是城市里最快的交通移动方式了，但由于军用钢铁吃紧，能用于民用产品钢材少之又少，自行车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算得上是件奢侈品，事业有成的标志物品，幸福小康家庭必备的三大件之一。
小街上自行车不多，自行车一般都在大马路那边多，穿行弯绕在行人、推车、拉车、扁担之间，交通还算井然有序。
这边路况变好，道路宽敞，路人间距离拉开，卡妃才放心把自行车交给涅丝来推。
“我、我有点……”涅丝捏住车龙头，看卡妃要放手，不由得颤颤出声。
“嘁——就推着走而已，又没让你骑，没事的……诶——”
然而这声“没事”还没说完，自行车就往涅丝怀里方向倾倒——原来她之前隔着卡妃在把车龙头，距离车体有点远，再加上横梁被加了额外配重，重心改变，涅丝又没敢用力保持前行惯性，结果车子就向她这侧倾倒过来。
好在卡妃只是刚刚才松手而已，马上就能抓住龙头，同时腰身一靠抵住，自行车只是歪斜了并没有倒下，书包倒是晃荡了两下。
涅丝吓出了一声冷汗，目光发直，抓着车龙头的手死死的：“哇——没想到这么重……呼，先别放手好不好……”
卡妃其实也吓出了一身汗，自家的自行车被父亲带走了，这车借别人的，不是自己的，磕碰到了哪里，可就糟糕了：“不松手不松手……你离得太远了，靠近座板站点，别怕踏板，它打不到你的，打到也不疼，你提前顶住就好……”
“这样？”
“嗯，好了，然后往前推就是……”
“……怎么看你推得那么轻，我就这么重啊？”
“放松、放松，你使劲的方向不对，不要捏那么紧……不用抬着，不会两边晃晃的……那是走慢了就会倒，推起来，它就走直线了，对对……”
自行车真没多难，不出十秒，涅丝就掌握到了要领，眼睛放光地看向卡妃，于是卡妃放了手。
涅丝越推越快，只差没跑起来，刚刚的惊吓仿佛都是假的。见自己“学生”这么快就学成毕业，卡妃莫名感觉有一丝寂寞，还有点不服气，为了体现自己主导地位，于是开始教涅丝更多知识：
“这个就是车铃，你像这样压这个柄，它就会响。”
“哦——”
“这个是刹车，像这样捏住，车子就动不了了……就能停下来了……”
“噢哦——”
“看后轮侧面这里——这样往后一踢，支架就放下来了。”
“哦噢哦——”
卡妃的认知中这个时代没有多少好玩的，小时候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长大后也会慢慢失去兴趣。但今天却是涅丝最快乐的一天，至少当下是这么觉得……
小学的时候她就知道卡妃家里有自行车，是班上唯一家里有车的孩子，当年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跑过来跟卡妃玩的，想着可以摸一摸她家的自行车，结果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然而小孩子自然是碰不到自行车的，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家里人一直在用车，骑着上下班，小孩子们白天被关学校里，平日放学后串门也见不到车，而节假日大家都休息的时候，都跟家里人玩了，也不会去上同学家的门。
整个小学期间，只有那么一次机会，结果被居民区大院看门的大爷，在车棚前给叫住，两小家伙本来也没想干坏事，但被这么一叫，就受惊的小猫咪一样，抱头鼠窜了。
从此涅丝就对看门大爷有了心理阴影。
那么不能随便摸摸路上的车吗？涅丝自然有碰过，但被人家凶过过次，还被问了名字学校后给报告了过去，之后没过几天就被请了家长，回家后挨了一顿揍，至此往后，涅丝就再也不敢不经同意去碰别人的自行车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推了两条街后，旁边一座工厂广播开始整点报时，现在时间是中午18点整，接下来就是下午时间了。
“哎。”涅丝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把车龙头控制权还给卡妃，“我要去托儿所去接我弟弟、妹妹了。”
卡妃把车推到马路牙子边上停住，帮忙解绑在横梁上的书包：“你真辛苦。”
“那可不是……下午还要去厂里。”
“但也挺好的，至少你弟弟妹妹都还在。”
“哎呀，别太难过，你不是还有表兄妹吗！”
“嘁——你当他们没有自己家的啊，别人自己过得好好的……”
“你现在不是成年了吗？不能帮忙带一个？我家老哥自己外面住，就给表亲帮忙带了两个妹妹。”
“诶？”卡妃一愣，歪着脑袋眨巴眼，她还真就没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带娃的人了，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就能带孩子了吗？
涅丝背好书包，左右看了看马路就窜了出去：“今天谢谢了嗷！”
卡妃骑上自行车自己回家，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骑车，她还是有点心慌的，没敢骑太快，但感觉刚刚骑上车，就已经回到了自家大院，把自行车停回车棚，问过门房伯伯，对面楼的都还没下工，车钥匙就暂时还不回去了。
回到家中，赶在天黑前做好接下来的两顿饭，写完中午课程的作业，其它时间就都是在向阳的窗台下看书到天黑。
初中前后开始，卡妃就是因为没有下午不用进工厂，也没有弟弟妹妹需要带，有大量的空闲时间，父母又不准她出去玩，唯一的打发时间方式只有读书，文学的、政治的、学术的、工业技术的，甚至商品说明书，她都抓来读，结果一来二去，她就变得比同龄人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识、想法，成绩自然也永远是班级第一，学校前三，几年下来，在周遭就有了“天才美少女”的名号。
她也是从一本宗教主题小说里面，知道了成年祈福各种各样情况。自己为自己准备最好的成年生日仪式，要不然就应该会跟大家一样，直接在社区神殿里进行了完事。
这些具体祈福行为，宗教课上是不会教授的。在学校里的宗教课老师都是经院请来的讲师，主要教授经文诠释、辩经、哲学理论等内容，都是形而上的东西。
具体民生相关，生老病死仪式内容，课上不讲，也不好讲，因为每个地区都有把自己的当地风俗给融合进去，这是斯瓯克的特色，挺自由人性化的，但也造成了无法统一教材的情况，因为一个地区的宗教常识，出了地界可能就变了味儿……
具体仪式行为无法进行规范统一，所以全国教材里，也就把这部分内容给剔除了出去，只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经典仪式步骤，作为课后阅读材料，附在书本最后面。
卡妃按照习惯，拿起书本，坐到了书桌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是静不下来，看两个字，思绪就飞了，也想不明白在想什么，换本书翻了翻，看完标题，眼神就又飘到了窗外，最后还是暗淡下来的天色，让她回过了神来，惊觉怎么就天黑了呢。
连忙跑去吃了燕饭……
虽然父亲已经远行，去了前线城市“多基门若法拉”找母亲，唯一的家人也离开了，但卡妃并没有感觉到孤单，她老早习惯一个人生活了，作为车间主任的父亲，28点前很少回家，所以卡妃晚饭都经常自己一个人吃，父亲经常要加班到凌晨35点才会回来，那个时候卡妃早就熟睡了，而假日里父亲不是接着加班，就是作为模范代表，参加工厂班组组织的活动，所以卡妃从小基本上就跟独自一个人在生活没两样。
亲子之间唯一见面交流的时间，就只有早上起床后，早饭时间，作为父亲伊莱克弗·伊纳，会在早上的时候，把卡妃一天的生活给安排好，把一天会用到的买菜钱、粮票交给她，告诉她这个季节该买什么菜，最近市场上物价波动情况，会有些什么特别供应商品，例如盐、酱油、辣椒酱、番茄酱、各种罐头等，看到了要买下来备着，又会有些什么种类的菜，可能是捡铁轨来的，再便宜也不要买，等等。
第13章 批评
从6、7岁开始，卡妃就在收音机早间新闻的背景声中，认认真真听父亲的交代，把每件事都牢牢记在小脑袋里，然后在这一天里把事情全部给办好，因为只要连续十天都表现好，那就可以拿到一笔零花钱。
卡妃从小最期待的就是这笔零花钱了，就靠这钱去光顾小摊贩、杂货铺的了，只不过更多的钱花在了租书店里……
“海德哈恩楼”两室一厅独立厕所厨房的温馨小家，上个星期开始，她就正式成为了这间标准房唯一的主人，早上已经没有了父亲的生活安排。
父亲最后一次的早晨交代，除了自行车的事情外，就告诉了卡妃没了父亲从厂部获得的消息源后，她就只能靠听收音机，每日的城市商品广播，多去市场自己转转来了解了。
多听收音机了解世界情况，这是父亲留下的又一有用叮嘱。
卡妃开始独立生活的这个星期以来，都会准时在吃晚饭的时候，收听城市商品消息，收听，没有什么新的内容话，就转听各个频道的新闻。之后晚上的时光，她从来都是在收听电台节目和看书中度过。
28点吃晚饭，31点准时睡觉，早上6点起床，开始新的一天，如此往复，一天天过下来。
但十分奇怪的是，这天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心烦意乱，却又想不清楚在心烦个什么，但就是忘记自己以前是怎么睡觉的了，不是闭眼再睁眼就天亮了吗？
难道是中午休息时间回家睡了午觉的关系？听说工厂里工人们都会在午饭休息，或者燕饭休息的时候小睡一下，都没有什么关系来着……
骑车好远好累好好玩……
还做了什么事来着……
找对面楼邻家大哥借的车要还来着……
有本书没劲了，快点看完去换了来着……
前线没有大战役发生来着……
市供销新到了一批红绸来着……
明天早上要……来着……
小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少心事，脑筋还没有转几圈就迷迷糊糊了过去，主要还是因为今天实在太累了，光靠一小时午觉，不可能补充回来精力，加上长期养成的生物钟，想失眠还真有点困难的。
第二天一大早被闹钟叫醒，准备好早餐跟朝餐之后，卡妃看看时间快到6点半了，连忙拿上父亲交代的一包白砂糖当做谢礼，跑去对面楼，敲开还没上班的大哥哥家门，把自行车锁钥匙跟谢礼一起交给对方。
大哥哥看到白砂糖很惊喜的样子，反过头来连连感谢卡妃，就弄得卡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后还是小区大院里6点半的起床广播响起，提醒两人时间不早，才互相行过教礼后告别，各自忙活去了。
10分钟吃完早餐，15分钟步行到自己所在的“第八十二综合学校”。
这是所小学、初中、高中联合学校，接收这个片区的市民子弟，卡妃在开学典礼上听说，目前在校的一共有4500名学生。
82校，占地十分庞大，教学楼城墙一样围成一个四方形，包围住中心一座400米环形跑道的大操场，正门是唯一的豁口，大门开处，从高耸的教学楼中间步入，每次都感觉是进入到了另一片世界之中，十分压抑。
但经过大门后，里面的大操场就豁然开朗了，可以看见教学楼外的蓝天，让人心情舒畅。
去后楼小操场的道路，是教学楼一楼开的一条长廊，两边挂满国家领导人、伟人的画像，有几幅一直没换过，但不少是经常更换的，具体在她上学的这段岁月里，又被换了多少几次，她也记不清。
过去岁月中，她记得最清楚的事情就是，每升一年级，她的教室就会往楼上搬一层，她从小就在疑惑，教学楼明明只有五楼，别说九楼，六楼都没有，那等她小学毕业，初中的教室会到哪里去呢？
因为学校里每时每刻都有巡查的老师，所以她也就跟小伙伴们说说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具体进行过探险……结果初中的时候，她教室搬到了四层，那时她就隐隐猜到了结局，果然到了高中，她开始在五楼上课了……
外面天空蒙亮起来，五楼自然是最早接触到阳光的楼层，一到了夏天就燥热得很。
进到教室里，生活委员正带着人接水，把一桶桶水，摆放在教室里课桌间的走道，这样到了开天花板大电风扇的时间段，教室里会升起凉气，让大家都清爽起来，是上课期间同学们最期待的时刻。
现在还没有开始上课，就跟每次的课间一样，闹哄哄吵的吵成一片。
涅丝早就在了，正对围着她的同学们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她就坐卡妃前排，既然她被围了一圈，卡妃的座位自然是被别人占了去。
大家课间互占位置说话儿挺常见的，正主过来都会让位，现在也一样，卡妃来了，自然大家都给她位置，但不常见的情况是，大家让位的同时，全部都禁了声，都直勾勾盯着她瞅。
卡妃把书包放进抽屉里，皱眉道：“嘁——干嘛？”
斜坐课桌上的男同桌：“嘿，听说你昨天你见到天神了？那乡下神殿？”
卡妃一昂头：“是啊！”
哄——
刚刚禁声的一圈小伙伴，嚯，一下炸开锅，哄笑声冲天而起，每个人都乐不可支，互相嚷嚷开来，场面极度胡乱，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什么，谁在问什么。
而卡妃只觉脸上一阵发烧：“你、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铃铃铃——
卡妃：“是真的啦！真的！”
各种各样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
“有翅膀吗跟雕像的像吗。”
“好好好，真的真的。”
“我还天神呢。”
“长什么样说说。”
“是飞在天上的不？”
“安静！安静！嘭嘭嘭——”班长朝这边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会他，就直接起身冲了过来，用课本把旁边的桌子砸得一阵嘭响，“打预备铃了！都回座位去，回座位去！嘭——”
班长拿着书，砸完桌子，开始砸人，把几个还沉浸在哄笑里的男生女生一通砸，顿时所有同学鸟兽散，抱头鼠窜，教室也在一瞬的吵杂之后恢复死寂。
班长满意点点头，把手臂上挂着的红袖章拉整齐，准备回自己座位去了，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卡妃：“坎皮婼卡妃·伊纳同学，虽然看记录，你一直表现不积极，但今年你既然被选为了‘朝阳团’预备团员，还请注意自己的表率作用，做好积极带头工作，可别在过去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会一直督促着你，激励着你进步，别让老师同学们，朝阳团的大家对你失望。”
卡妃委委屈屈地站起来，向着明明跟自己同龄，却感觉比父亲还要老成严肃的班长，行见礼、行礼、敬礼，个人三礼并道歉：“坎皮婼卡妃下次一定注意——”
老师等教室里消停后，才进来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卡妃委委屈屈地把早上第一节数学课挨到结束之后，同桌男生探过身子来，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嘿嘿，看到了天神了嗷！”
卡妃一拍桌子一眼瞪过去，同桌就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
虽然男生违反了班纪、校规，但班长对他的行动完全视而不见，继续忙着翻书预习下一节课内容——这些年来，不止班长，全班全校所有人都知道，对于一些行为是管不过来的，就跟管鸭子一样，就算是鸭群集体行动，也不可能控制得住每只鸭子私底下个人动作的。
只要这些小动作，不被巡查当面抓包，其他学生告状，影响到了他自己跟别人的学习，影响到了上课纪律，就不会真去看管学生们打闹，反正要管也管不住。
这个不上不下年纪的年轻人，与其约束造成逆反，还不如让他们把活力都释放出来，宗教课上就有直接教授学生们合理释放压力的重要性，但具体该怎么释放压力，课堂上自然只教授宗教的心灵寄托的方式。
而学生们自己自然都有自己的方式，孩子们自有孩子们自己的乐子。
全国教学楼都规定禁止奔跑的，而且除了操场上外，禁止在教学楼内任何地方做游戏，各种玩具自然禁止带进学校里来，被发现后一律没收、写检讨、请家长、记入学生档案中。
但就算是卡妃，也知道从初中开始，男生们的圈子里就流行小人画跟打弹珠。这些自然是属于玩具范畴的违禁品，但他们总是有方法偷带进来，就算大门口有几十个教务处老师进行抽查，依然抓不到他们一丝马脚。
而到了学校里面，男孩子们之间如何做游戏，那就是他们的秘密了，但卡妃隐隐能猜得到，绝对是在有一个隐蔽的角落，让他们进行游戏时不会被发现。
这个男孩子的秘密基地，距离肯定也不会近，至少得下楼，要不然同桌男生不会每次课间都气喘吁吁的，累得不行。之前偶尔还会同情他们男生们一下。
以前在低楼层的时候，卡妃课间会经常去一楼的小卖铺里转转，不买什么，看看玻璃柜后面的东西，就很开心。但自从教室搬到五楼来后，她就很少再去一楼小卖铺了，跑得辛苦不说，还没多少时间看东西，而且那边多是矮矮的小学生，自己都是在五楼上课的人了，不好再跟小孩子们混迹在一块儿……最主要的还是，爬楼梯辛苦，要听到预备铃时冲回来，绝对喘得厉害，影响上课。
所以就觉得男孩子们很疯。
今天再看到男生们冲出去，卡妃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希望同桌被逮到叫家长……
涅丝转过身来：“卡妃、卡妃，昨天好好玩……”
“哼——”卡妃侧过头去不理她。
“诶？”
“嘁——”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
“哼。”
“不是我，是爱斯普瑞斯，是问你昨天祈福的事情……再说你也没让我保密呀。”
爱斯普瑞斯就是卡妃的同桌男孩，瘦高猴子一个，总是弯着腰，窜得老快，老同学们叫他“老猴”，班里有名的“差生”，老师就是出于“帮扶”的考虑，让成绩最好的卡妃跟爱斯普瑞斯同桌，在学习上帮扶他……然而，一开始卡妃还认真完成老师交代的帮扶任务，但后来渐渐发现，还真是无可救药了，自己不被他惹得影响到学习就不错了，帮扶？算了吧……
此时听到同桌的名字，卡妃不由得回过头来：“他？他干嘛要问你不直接问我？”
涅丝眨眨眼，似乎也才想到这个问题：“我哪知道……”
“偷偷打听，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他是拉着一群人过来问的，学习委员、斯瓯克桑也来了，我、我就……”
“算了，不怪你了。”
本来被卡妃责怪着，是生气情绪的涅丝，现在被卡妃原谅，心情就变成了内疚的了：“我、我也没想到会这个样。”
“不要紧，反正祈福仪式，昨天一天我还挺开心的……”
“嗯！我也好开心的哦，跟你说，自行车啊，赞——”
两个小女生聊起开心的事情来，烦恼分分钟丢到了脑后，然而有些事情并非说过去，就过去了的。
第三节宗教课上，卡妃就又开心不起来了。
经院讲师在讲台上，听下面按照惯例齐声把昨天布置的作业经文背诵完毕后，没有直接开始宗教诠释讲课，而是突然点了卡妃的名：“坎皮婼卡妃·伊纳同学，我听你们班的斯瓯克桑说，你宣称在神殿里见到了天神？”
学习委员之下是各科课代表，卡妃就一直担任语文课代表，她学习成绩全校著名，但班委成员是自己参选，全班投票，卡妃从来就不是班级活动积极活跃份子，所以班委会自然没她的份。
课代表是由各科老师直接命令式的指定，卡妃自然就是各科老师眼中的红人，然而历来学期第一节课都是语文，而语文课老师必定又是班主任，其它课程老师一般不会跟班主任要课代表，所以初中开始，卡妃年年都是语文课代表了。
第14章 再往神殿
所谓课代表自然是每科的学习代表，但除了宗教课以外。
宗教课在班级的学习代表，不止是要看背书能力、学习理解经文方面的成绩好坏，更重要的是信仰……很多讲师比起学习能力，更多是选信仰虔诚的孩子来当“课代表”，全国统一用斯瓯克经典里“有慧根的孩子”，“斯瓯克桑”，来作为课代表称呼。
斯瓯克桑可以算是课代表，但又不仅仅只是学习委员之下的课代表而已，跟宗教一样，有点超然于尘世的独立感，是平行与班委，乃至班长一级，甚至是跟老师对等的存在，具体到个什么程度，就看斯瓯克桑自己的个人魅力了——这些是从小学第一天宗教课开始，讲师就教给学生们的内容，在观察小萝卜头们一段时间之后，会选出一名斯瓯克桑来。
而这个斯瓯克桑，不出意外，直到高中毕业都会一直是斯瓯克桑，除非初中换班级，或者有斯瓯克桑插班生，出现多名斯瓯克桑同班的情况，又或者原本的斯瓯克桑转校走了，班级里没斯瓯克桑了，才会发生斯瓯克桑变更事件，讲师重新选一个。
班级里这种特别的存在，听到关于神殿、祈福仪式的话题，自然会产生十二万分兴趣，而在仪式中有同学见证了“神迹”，这种事情必定会被斯瓯克桑报告给讲师……
被点到名的卡妃心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她觉得此刻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虚荣心无比满足：“是的！我在第12区神殿里见到了天神！”
嗡嗡嗡——
卡妃如此掷地有声，全班自然小话起来嗡成一片。然而坐在第一排的班长，就在位置上那么回头缓缓环顾一圈，一幅看到谁在讲小话就要记下来的模样，全班瞬间就恢复安静鸦雀无声。
讲师那边则是在诵经、行教礼，然后开口向卡妃道：“被祝福的孩子，说说你所见。”
“我、我……嗯，昨天我成年，按照斐济方式，我回到了出生祈福的神殿……”卡妃零零碎碎把昨天的行动复述了一遍，“……结果一眨眼就不见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种子塔缺了一块，旁边还有好多供品都消失了！后来我有想过会不会是山里的猴子，但它们是不会动这些不能吃的供品的，所以所以……”
讲师：“天神偶有使者巡查人间，带走供奉之物回天是吉兆，祈福时见证，祈求之福传达天神，祝福你，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那么接下来开始上课……”
“是。”卡妃应答一声后缓缓坐下，瞬间就开心不起来了，老师办公室区可是个恐怖的地方，能不去就绝对不去的所在，然而现在避无可避……涅丝还偷偷回头做鬼脸，下课看我捏死她不！
接下来几天，事情开始失去控制，仿佛全校都知道了卡妃见到了“天神”的事情，进校门都会被教务处老师多看两眼，一开始还挺满足虚荣心的，后来渐渐开始不对味了，尤其是以爱斯普瑞斯为首的一群“嘲讽”派，不是说天没亮透她看花了眼，就是说她明明看到的就是猴子，硬编故事来骗人。
卡妃除了赌咒发誓外完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一张嘴根本说不过爱斯普瑞斯那群人来，除了被气哭外没有任何其它办法，后来说多了，渐渐说得卡妃自己都怀疑了起，虚荣心开始变成怀疑，怀疑关注自己，观望自己的老师同学家长们，并不是在看“神迹见证者”，而是在内心里偷偷嘲讽、讥讽着她，骂着她是个欺名盗世的骗子。
于是有那么一天，卡妃终于真的失眠了，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第二天早课被老师几次点名，最终在中自习长时间掺瞌睡时，被巡查老师给逮到，叫到了办公室去写检讨……
从小学五年级董事之后，卡妃就再也没有写过检讨了，就感觉天塌了一样，整个世界都被成了灰色，生出不去学校的念头了……然而不去学校又能去哪里呢？
书看不进去，收音机听不进去，作业倒是简单，上课发呆也能做出来，但睡觉就痛苦了，辗转反侧思考着自己要逃到小说里的绝尘孤岛去，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一个人砍木头盖房子，摘果子、沙滩外捉鱼生活，那可多是幸福啊，每天都鱼吃，每餐的话就是四条，两天八条，三天十二条，四天……条……
猛然被闹钟惊醒，天居然就蒙蒙亮了，忘了吃了多少条鱼，也没想好要如何逃去孤岛，孤岛的南边海洋又在哪里，又有多远……想着一大堆问题，还没考虑清楚，人就已经又到了学校里坐在了课桌前——习惯让人变成了重复的机器，就算卡妃内心哀嚎着要逃，但身体里看不见的齿轮依然自顾自运转着。
在没有有效指令前，不会产生任何决心、行动力。
卡妃就这样挨过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其实也就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人们、学校里的大家就把她给遗忘了一样，没人再关注她，讲师继续讲经，爱斯普瑞斯他们继续玩画片、玻璃珠、彩棒签。
作为学生、孩子们，每天时间可充实着，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学校的、家庭的，还要找空偷摸做自己的，那有什么功夫，闲的没事总在一件事上交缠。
看卡妃的笑话，也就两天热度。男孩子们要忙着跑去秘密基地，整个学校里，其实跟卡妃根本没有交集。
大人们这边的态度更加现实。
这个世界，大新闻太多太多，人生在世，生存不易，每个人都更需要关注自己的生存问题，关心每天的工作、任务，关心街道上的军警、密探，关注收音机里的导弹警报，注意城市的防空警报……
一个高中小女生的“神迹”？她说的是真的能怎样，是骗人的又如何？能改善生活吗？能让战争胜利，还是牛肉免费放送吗？
不能。
当几天谈资就到头了，普通人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宗教人士也就在宗教日记上记上一笔，祷告的时候默诵两句，感谢过天神显灵完事。每月每天说自己见到神的人多了去了，诈骗犯自当枪毙，但几乎每个人都说过类似的话，真要一个一个去较真，国家治理就崩溃了，对于熟人、身边人说的这类话，大家态度都是信其有，一起祈福感恩，也就过去了。
如果这个叫嚷着神迹的小孩，不是这个教育周期时段里，学校里唯一特别的学生，知名度极高的坎皮婼卡妃“大小姐”，老师们之间根本都不会互相提这么一句。
但小孩子、半大孩子们的世界，并不是大人的世界，没有进入社会，成为真正“人类”的他们，不能以社会常识思维去考量。
有教育心理学家认为，作为社会动物的人类，社会才是本体，单独存在的人类个体，在现实意义上，不能算是真正完整的“人类”，只是生物学、动物学上的人类而已。
缺失社会属性，就不是完全的人类了。
一个普普通通社会人都能很简单分辨出的，什么是真正天塌了的事，社会性死亡的状况，什么是看似丢人丢到死，其实根本无关痛痒的状况，在小孩子眼中很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社会价值观念，用具体的事例来说——
关乎全家老小一年口粮的粮票，叠小纸飞机，好玩全飞掉了，无关痛痒。在学校里，被大家伙笑话了，天塌了……
卡妃就天塌了，就这样郁闷了一个星期之后，在某一天小脑筋突然转了过来！诶！我证明自己真的见过天神不就行了吗！
大脑产生了有效指令后，年轻人的行动力往往是惊人的。虽然这个有效指令只是对她个人而言，社会大众其他人，谁又要你去证明个什么呢？又真需要向谁证明这个呢？
她就根本转不到这个弯上面来了。
卡妃不知道外面世界具体怎么样，在她对世界的认知中，整个星球应该跟她家乡卡德拉西亚一样，一年432天，春夏秋冬四季，一个季度144天，一个星期12天。
现在是她高中第一学期，也是这年的第一季度，春夏季度第7星期第11日，早上8点吃完早饭，带上干粮，她再次踏上了前往郊外12区神殿的旅途……
其实在第6星期某天，打定主意要去获取天神证据之后，她就展开了准备工作，但有点不顺利，首先天气预报播报要连续下雨，其次家里煤气罐要加气了，错过这天的社区巡回定期上门加气，她就得想办法自己拖着几十斤的煤气罐去加气站了。而且交通工具问题无法解决，最近几个星期似乎整个大院都在加班，没有休息日。
于是行动不得不延后到下个星期休息日再说。
一个星期10日、11日、12日，3个休息日，首先她在8日确认了邻居，对面楼大哥哥的行程安排，他10日继续加班，要用自行车，但11日就休息了，所以他决定坐电车去公园跟他女朋友约会，用不到自行车了，就十分爽快地借给了卡妃。
到了11日这天，卡妃换上了只在过节的时候穿过的斯瓯克礼服，骑上自行车，跟大院看门大爷、邻居们打过招呼后，骑车前往主干道上的电车站。
一路上穿礼服的人不少，都是休息日早上去神殿的人，穿宗教礼服前往更加正式……成年祈福那天，卡妃没穿礼服，主要是因为接下来要赶去学校上课，在学校里必须穿学生制服，而这个天气虽然还算春季，但如果把礼服套外面，穿两层衣服的话，还是会很闷热，跟父亲讨论研究穿着问题到最后，还是卡妃放弃了穿礼服的打算，主要是礼服是全身直筒的，不好骑自行车，弄脏弄坏了，她就这一身漂亮衣服，那就太难过了。
但今天她却穿上了直上直下的直筒礼服，首先是她对长途骑自行车有了自信，其次是观察路人后了解到了礼服骑车的秘诀——下半身里面先穿好学生制服过膝运动裤，把礼服卷到腰际，上半身的礼服套好，到了目的地把礼服下半身放下来就行了。
骑在车上，卡妃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老早就已经见过这样穿着礼服骑车的路人了，只是没有去细想这个罢了，而且似乎父亲当时也说过可以这么穿着骑车来着。礼服套好，手在里面动作穿脱校服就行了，当初自己是为什么拒绝掉的？没有想清楚具体到底该怎么去做，是个什么模样，还是觉得在外面光天化日下换衣服太害羞了？卡妃自己记不太清楚了，应该都有吧。
到了大马路上，执勤的军人就开始多了起来，骑车路过的几个街口，都摆放着收卷起来的铁丝网，等交警指示十字路口通行时，仰望挂满喇叭的高高哨塔上，站岗的士兵哥哥背着枪，微丝不动盯着前方，不由想到了课文中他们的英勇无畏……果然是伟大又可爱的人们呢。
电车站在人行道上面，由于是休息日，没有多少人在等车，大家都是或步行或骑车，摩肩接踵。
卡妃把自行车先上好锁，检查完礼服完好，书包里的干粮，准备的供品没问题后，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一阵叮叮当当声传来，卡妃人群里太阳，首先看到的是电车搭在电线上的大辫子，随着行人的纷纷避让，一辆三节车厢，每节十米长的电车以推行自行车的速度缓缓入站。
自行车上了锁，推不动了，卡妃只能吃力的抬着后车轮，把自行车往电车方向推，同样要搭车的路人见状，连忙帮她一把扛起自行车，挂到电车外护栏内。
卡妃道过谢，跟路人大叔一同上车。
电车司机两边抬身出驾驶室，确认没人再上车，售票员呼喝一声“发咯发咯——”放下拦挡车门的栅栏，司机回驾驶座上拉响电铃，电车“咣当咣当”的缓缓起步。
第15章 计划经济
卡妃从车门挤到车中段一车窗边，因为这边车厢外挂放着她的自行车，看着往后倒退的人头、街景，感觉自己变成了人上人……
城际电车依托于路面上的凹槽轨道，跟高压电线运行，根据父亲的说法，电车只有在大城市里才有，因为只有大城市才有高压电线跟可以装置凹槽铁轨的路面。
电车离开人群密集的街道，驶上大马路后，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卡妃感觉自己骑自行车最快也就速度了，但是绝对无法这么持久，而且每到十字路口都不停下等的，一路畅行往前冲冲冲，速度是极快的。
小学的时候，卡妃还有涅丝也在，他们一帮子小伙伴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就是跑到大马路这里来，扒着高高的马路护栏看着道路上车来车往，那个时候她就察觉到，站在十字路口交通指挥台上的交警叔叔，远远看到电车开过来，就会预先让左右车停下，让电车先行通过，不用停下来等待。
到直到上了初中，军事课程升级，了解了交通、车辆、马路这些概念之后，卡妃才开始觉得交警专门让电车先走是不是太偏心了……父亲对此的解释是，电车起步停止下来都很困难，而且车厢里都是人，开开停停挺危险。
卡妃觉得很有道理。
后来有次科技课，课上老师教电磁学问的时候，说到电车的事情，就讲频繁启停电车，能量消耗太大，由于电力紧张的原因，电车上到马路后就不会随便停下来了。
卡妃觉得也很有道理，所以决定一定要坐回电车感受感受……然而至今为止，她坐过的电车次数也就2次，其中一次还就在两三个星期前。
小时候坐电车时没什么印象了，现在的感受则是确实很快，快到不可思议，但就是太颠簸、太晃人了，休息日没看什么人上车，然而车上的人本来就塞得很多了，挤来挤去，每个地方抓着根本不可能得站稳，难怪售票员阿姨会一路嚷嚷着“抚好咯，抚好咯”走过来。
买过车票的乘客，把车票都捏手上，售票员过来的时候，方便对方查看，卡妃要去的是城边上终点站，所以掏钱买了一张全票……她一直就觉得电车售票员阿姨很帅，可以对着人嚷嚷，大家还都要交钱给她，要谁让路出来谁就得给她让路，听她指挥上下车。
涅丝曾经说过她想当售票员来着，但后来再问起她来，她居然说自己忘记了……
卡妃注意听售票员嚷嚷呼喊报站，确定自己没有坐反方向……又过了两、三站路，坐在窗边位置上的人下车去了，卡妃连忙一个跨步占据座位。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坐着比站着好，有位置坐比干站着威风，所以大家全都紧盯座位，一旦有空出来，所有人都会饿狼扑食般冲抢上去……
前次赶早晨第一班电车，卡妃没有经验，结果鼻子底下跟前的座位，有两次被身后的人一个闪身错步给抢占了去，让卡妃郁闷了好久。这次她可是有经验了，事先在抓座位后背扶手的时候，就老母鸡护仔一样，站位隐隐护住全部空隙，只等眼前座位的人一离开，她就能马上坐上去。
卡妃是要坐到终点站的，所以一点都不心急，而且自行车在这个车厢外，她就稳坐钓鱼台，前后左右旁边空出位置来，全都不为所动，周遭乘客似乎感受到了小姑娘死守阵地的决心，就不再挤在这个座位附近，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其它座位上……
坐下来之后，卡妃有样学样，把一只手搭出车窗，搭到自行车上扶住，虽然车不会丢，但卡妃跟其他所有人一样，还是摸着自己的车才更加安心。
有了电车代步，卡妃感觉快了很多，生日那天，她4点钟出发，花了快2个小时时间才骑到神殿，当然也有天黑迷路的原因在里面，现在坐电车感觉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城郊，身后是城市水泥楼房，眼前放眼望去是一片田野，再远处是土丘梯田，而一座山头还是满是树木的土丘格外显眼。
检查书包里的东西都没漏，竖起来放车篓里，卡妃登起自行车开始往第12区神殿前进……有自行车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小学的时候，让家里孩子们都学会骑车，休息日里也会借车给邻居、亲戚学车。
卡妃挺不幸也挺幸福的，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因此学车的时间就很长，经常在公园里骑车玩。虽然有次撞车摔得挺惨，搞得整个初中两年都害怕自行车了，但既然自己是大人了，那就该克服这些困难。
呼哧哼哧把自行车推了上来，现在就不像生日那天冷冷清清了，一路上来的山道上都是人，七里八乡的人们都聚集了过来，乡村这片并没有城里“休假日”这种说法，农民们除了全年打理自家农田，农忙时节外，是随时想休息就休息的，任何时间都可以来神殿祭拜，会在休息日聚集特别多村里人过来，其实还是因为城里的“休假日”——
城人除了公园、图书馆、市民工人活动中心，这些市内地方好玩外，城市周边宽广原野草地、河流、湖泊，以及乡镇原野里的神殿都是好去处，可以踏青钓鱼。
第12区神殿，离城市近，主体建筑历史悠久，比市内新修的神殿那可是有底蕴得多，能见到布代迫特古老的内部木梁结构，那像城里的布代迫特全是钢筋混凝土。而且半途还有电车线路出城，算是一个市民们在休假日里，有更高宗教需求时的理想去处。
数千上万的城里人涌来，乡民们自然也蜂拥而至，他们自然不是来进行宗教活动的，而是沿着山路摆地摊，从山脚城市方向的水泥公路上，一直摆到神殿大门口，叫卖着各种供品、祭拜用物，以及茶水、水果、小吃、主食、餐点。
城里人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一些随身物什，以物易物，最受村民们欢迎的物什，是食盐、针线包、儿童玩具、旧书籍、清凉油五种，如果你能拿出钢笔，身上的衣服进行交换，你可能需要四、五个人帮你搬村民换给你的各种东西。
卡妃一路推车上来，两边热热闹闹的，跟上次自己一个人凌晨登山完全两种体验，好客的村民们有时候茶水、吃食带多了，又懒得再背下山去的时候，会随便招待给过往城里人——他们看卡妃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一身礼服挺虔诚的模样，推车看起来挺辛苦，于是不少人举着水碗送给卡妃喝，还把山里的甜果子往她车篓里塞。
一开始还挺欣喜的，但后来礼物堆积起来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了，但又拒绝不过人家，虽然想到自己午饭便当有准备小撮食盐调味，但分量太少，拿出来送人会不会侮辱人了呢？而且自己也挺不富裕，为这次野餐准备的小撮盐，还是这些天里做饭一点点省下来的……而且为了买车票，这个季度的零用钱已经花光了。
于是她就只能一路行着三礼道谢上山了……
神殿围墙下停满了自行车，放眼看去，每颗树都被围着锁了一圈车，左右绕了两步，最后卡妃把自行车推出了神殿，把车锁在了院外的树木上……大门附近的树木早已被锁满，她只能把车锁到深处一点地方，然后把大部分礼物就留在车篓里，背上书包放下礼服，走进神殿里。
这天除了跟着大家一起做朝拜到夕阳出来外，自然毫无收获，到墓林跟在大家后面，抚上那颗高树进行祈祷完后，她只能打道回府。
返程的电车上，思考了会儿，想来也是，这么多人在场，天神不露面也是正常的，看来以后得找个避开人群的时间才是。
这次经历给了卡妃很多心得，语文作文又多了很多材料，也算是好事。除了天神不会在人多的时候显现神迹外，就是神殿厕所实在糟糕，山崖边上一排石板，砖瓦一包，臭烘烘的，人多蚊虫更多，脏兮兮，但大家都用着，卡妃也就没太在意干净卫生的事情，只是决定以后在山上不吃太多了，而且一定一定人少时来，不然排队真是场酷刑，会憋死人的啦！
7星期11日，一天白忙活，无功而返。虽然总体上来讲，玩得挺开心，但行动资金也消耗一空，够租一个季度书、买小零食的零用钱……主要花销，除一半是两趟车票钱，另一半是在商场里，买了跟上次同样的小包白砂糖，作为借车的谢礼送给对面大哥哥。
拿了两包白砂糖，对面大哥哥是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主要粮食、衣物、燃料是计划分配，除了货币以外，还必须持有单位发放的各种“票据”才能购买，因此主要生活物资价格非常低廉，简直白送一样，反正再有钱你也买不到。
而其它各类副产品、次级加工商品，例如装饰、颜料、副食等等等，白砂糖就是其中代表，国家没有供给安排，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但价格自然是天价，按毫克进行出售，还经常是有价无市，还是那个你再有钱也买不到。
大哥哥虽然心里很过意不去，但还是没客气地收下了人家两包白砂糖，他很直白的说，需要白砂糖给女朋友做糖糕，同时表示下次星期还可以借自行车给卡妃。
然而卡妃没有马上再借，表示过几个星期再说，因为她需要先去打工，为下一次的行动筹集经费。
每学期历史课，每一本新历史课的第一单元，都是关于祖国姆瓦萨亚历史变迁的总括，这大概20页以上的内容，是关于过去人民如何幸福生活，现在敌人无道，引发大战，给全世界各个民族带来悲惨。
而理所当然的，这总括的东西都是重复的，新内容都在单元最后一节。内容是的重复，但由于页数不变，所以每次语言都会更加深刻、现实以压缩字数，填充新内容。
小学后半段有国家政治内容，从初中开始有了大量地理内容，讲述姆瓦萨亚历史上的边疆，以及战争年代里联盟、地缘政治情况，现在高中第一学期，开始讲述经济发展的内容了。
说是以前大家用钱就能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大家平日里都是穿着鲜艳的衣物，精致的肉排、水果糖，而不是节日祭典上有的穿有的吃。
卡妃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是觉得什么都能买到很神奇，而是对于存在“水果糖”感到很神奇——水果跟糖，不是两件东西吗？能合到一起吗？合到一起就变成课本上图片里的东西了？好吃吗？看着就好甜的样子呀！
卡妃出生就是生活在课本上说的“计划经济”社会里，柴煤米肉菜油盐酱醋茶布绸线属于最基本的计划物资，没有各种计划票证是无法购买得到的，因为这些东西都属于战略物资。
军事课上教官，讲解物资、后勤供给章节时，经常说的题外话，就是现在国家处于一切处于军事优先状态，卡德拉西亚生产的米、菜、布料等等，农民、工人自己都用不了，得先上交给农村公社、建设团、工会，之后由政府再通过票证进行分配，商品、人民、票卷、货币在供销社构成的社会市场内进行交换。
了解经济关系之后，卡妃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敌人产生了愤怒情绪。回顾短短的人生，刚懂事的时候她是惯性的、随着大家一起憎恨敌人，是非对错观念，带着时代社会环境烙印。
后来长大点，学会了独立思考，在发生了那个事件之后，出于最本能的，亲人被杀的仇恨，开始对敌人的憎恨刻骨铭心。
而到了现在，大量的阅读，加上高中开学以来接触到的政治经济学系统知识，能更加理性，从另一个社会角度的，更加大是大非的，来至自身思考产生的认知，认定了敌人都该死，得出了由于敌人的存在，才是人民普遍广泛痛苦的根源——
不止卡妃她的家庭，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都有着相似的痛苦经历，同样经受着物资匮乏等等带来的苦难。
第16章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
政治课老师说，物资的匮乏让我国每年会有将近20万人，死于直接饥饿，或者由各种营养不良造成的疾病，所以号召大家节约粮食，同时多存粮票，只要每个人每个星期少用一张粮票，全国就能减少至少10%的饥饿人口，尤其是作为大后方生产基地的卡德拉西亚人民，更应该减少浪费，多节省粮票……
卡妃跟父亲都是这么一直节省着过来的，每个星期节约至少三张粮票下来，一般是猪肉票、鱼票、腊肉票、水果票这类，反正家里就他们俩，只要把主食跟蔬菜用票换够，省省也完全够吃，也就逢年过节会稍微奢侈一下。
其实不止12区神殿门口存在以物易物，人们绕过市场、供销社进行交易的情况，不说节假日，平日里也都会出现农民进城、工人下乡，聚集到几个约定俗成的广场、小巷子里，摆地摊交易手头物品的情况，这种民间行为统称为“赶集”。
所有孩子都有见到过“赶集”，尤其是过节回乡下的时候，乡下的节日、宗教祭典是最热闹的，各种平日里见不到的商品琳琅满目不说，还有戏台、游街庆祝活动，都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事儿。
所以每当历史课上，讲到民生内容，不涉及经济学内容，就是商品贸易、航线货运时，就都会有同学问——商品不都是政府管控着的吗，为什么大家手上很有东西可以换的？政府军队不管的吗？
老师每次的回答十分简单但很详尽，计划票卷是绝对禁止流通的，一旦发现，就会按照涉及的物资量来进行重罚，课本上明文写着一个例子，私下个人间交易一百克粮票，发配前线戍边，一公斤大米的米票，直接判处死刑，目的是打击囤积居奇、挖国家墙角的奸商。
而民间赶集，既然不存在票卷间的交易，绕过了政府计划经济政策，就不属于奸商行为，是民众之间“感情交流”范畴，官方不但不会进行限制，反而会加以鼓励，提供场地以及维护秩序，这样有助于个人自发丰富自身的物资。
卡妃慢慢就想明白，回过味来，自己用白砂糖租借自行车的行为，也属于这种民间物资交流。
乡间村民的交换物资，以农作物为主，但属于集体合作社土地上的作物，自然都是属于国家，被看管着的，在村民用票卷在官方市场上、供销社里，换成自己私人物品，属于公家财产，私自采摘拿去交换、食用，都属于偷窃行为，按盗窃罪论处，一百克充军，一公斤死刑。
90%以上的可耕种土地属于集体农庄性质，剩下的10%属于军方屯田。但老师说，还有不少土地，例如卡德拉西亚周边的山沟沟里，12区神殿山头森林中，每家村民都有自己的“秘密私田”，对于这些零散私人开垦的土地，政府鼓励有多余精力的农民去多经营，出产的作物不会收归公家，赶集的主要交换商品就是来之于此。
但对因此而偏种私地，而不管公地的，将直接以叛国论处。所以一般私田都是放养，就当野草一样，任由起生长，偶尔去看看，收获的时候经常会有意外之喜——历史老师解说得很直白，官方的态度就是这样，反正就是野草，没必要把野地野草都划归集体管理，空耗自身人力物力，得不偿失。
宗教老师的解释则是另一个角度：野地长出稻谷，不就是天神的恩赐吗，作为祭典上的交换商品，或者神殿前的供品，合情合理，所以没必要行政管制，说明心怀感恩，就能获得幸福，意外之喜……然后就鼓励住在小区里的大家，都可以在窗台、阳台上种植矮短草丛作物，例如蓝莓、草莓、蛇莓等等，有条件的，阳台护栏、棚子种葡萄、树莓，既美观又可以参与到天神的恩赐中来。
其实完全不用老师教，基本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种点什么。
卡妃住的房屋是海德哈恩标准房，有一个朝向大院的窗台，阳台不大也不小，父亲伊莱克弗在窗台上种了一排小葱跟土豆，土豆没怎么吃过，但小葱则是有需要就会剪一截，卡妃可喜欢葱花面了，一点小麻油，一点小炒椒，可香极了。
辣椒十分少见，菜票换在集贸菜市场上换到的蔬菜供给里，因为蔬菜票是按斤换蔬菜，具体是什么种类的青菜是不确定的，偶尔就会夹杂有辣椒在里面，伊莱克弗就把辣椒籽都收集起来，在阳台上种了几株辣椒，每几个月都有味道挺好的新鲜辣椒吃，经常拿去跟邻居换番茄。
“海德哈恩楼”是新时代预制板社区楼，相比老旧大院，新式楼更高空间更大更加坚固。预制板是在大型建筑工厂生产线上，用一次性浇筑手法制造，主要材料是高强度钢筋跟混凝土，原本用于前线快速构筑指挥部、半永久营房仓库，更厚实的特种预制板，会用于碉堡、战壕建造，以及加固地下工事。
后来战争扩大，后方城市不断被轰炸，面对城市快速重建的需求，建筑工厂产能开始扩大，每个城镇都有几家到几十家建筑工厂，各种类型的预制板，属于建设团的军工产品。
用于城市楼房建造的预制板，虽然没有前线的那种强度了，但居民工厂楼本身就不是用来正面硬抗航空轰炸、导弹的存在，比起传统的砖瓦建筑，新式预制板楼房，不会被冲击波震碎裂、内部坍塌，遇到轰炸，往厕所楼道你一躲，预制板整块倒塌，互相间自然会形成支撑空间，提高生存率。
最初大家很挺抵制这种楼房的，称为水泥棺材，毕竟姆瓦萨亚的传统居住空间是石木砖瓦，最高也就五层楼的木楼，一座城市里也就那么几座。
但百年战争打下来，所有城市都被空袭了个遍，随着时间的推移，民众也就接受了海德哈恩楼。这种最少六层楼高，一看到就是一大片的水泥丛林新式居民小区大院，成为了现代都市的标志物。
卡德拉西亚在大后方农业地区，随着战争进行，一些大量轻工业迁移了过来，把原本算是镇子的卡德拉西亚发展了工业城市，有经历过几次轰炸，但由于并非攻击方向，一边轰炸目标是工厂跟铁路线，城市建筑可以称得上全部完好，留存着从古至今城镇变迁各个时期的全部建筑样式。
新式的海德哈恩楼由于崭新、整洁、干净、舒适、采光通透，现代化程度高，有自来水管、电线、抽水马桶、下水管道、垃圾通道、独立厨房，最开始属于“干部楼”，只提供给高干居住，一般市民都居住在原来的旧大院里，卡妃直到7、8岁前还住在土墙灰瓦房里。
后来由于城市规模不断发展扩大，工厂开始在新城区自行建设海德哈恩楼，为自己工人提供的住房，卡妃的父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分到了现在的房子，就离开卡妃母亲亲戚家的旧院子……
至于伊莱克弗当上干部，成为车间主任那都是后话了。
总之卡妃的家庭算是很不错的了，像涅丝她一大家子人，居住在集体公社里，只有两间房，分别分配给涅丝父母的，现在是父母住一间，另外一间给涅丝好几个兄弟姐妹都挤在一起住，而这一间屋子只有卡妃卧室大小。卡妃去玩过一次，屋子里搭三层床铺，外加阁楼才能住得下她兄妹们。
集体公社楼一般只有三层，有点向学校教室，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着一间间方块房间，当然每间房的空间，不可能有教室那么大，一般最多只有教室的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面积。每层楼有四个公共卫生间，一个公共厨房，每层十二户，所以平均三户共用一个卫生间，十二户用一个厨房。
卡妃就一直觉得涅丝的厨房好玩，像个小食堂一样挺大的，中间一扇双开大门出入，四个角落四个煤炭、柴火灶台，墙边一排带锁的食物储存柜，中间六张方桌子，大家一起吃饭热热闹闹。那天是同楼层这个季度的轮流下厨活动星期，轮到涅丝家了，她父母加班不在，涅丝就求卡妃来帮忙一起下厨。
获得父亲的同意后，卡妃放学就去了涅丝家……第一次给那么多人做饭，看见大家开开心心来吃自己做的菜，还夸自己的手艺好，就让卡妃也跟着一起开心起来。有户人家还拿出了少见的牛腩来给卡妃料理，是卡妃第一次尝试高级食材，之后楼层大家邀请卡妃留下来一起用餐，屋里屋外、站着坐着大家一起吃饭，火热的气氛比起自家的冷清，就让卡妃十分羡慕涅丝的日常生活。
但涅丝则翻翻白眼，完全是相反的看法，集体做饭活动星期结束，回到日常做饭情况，大家自己做自己的料理，互相干扰，还得看管好自己的柴米油盐，不然就会被别的家拿去用了，大多数时候是忙忘记了，毕竟只用说一声，就能借到这些东西，但就算是开口借，也会影响到自己这边烧饭，炉火锅子一个没看顾到，饭菜做糊是常事……
每家每户的难处，不具体去生活一段时间，是很难体会得到的，外人只能看到热闹……
刚刚开始过自己成年生活的卡妃，没有工作还是个学生，所以只能领到学生物资票卷，父亲约定每个季度会给她邮寄一笔钱、一些物资票，想要一步改善生活，就得靠她自己努力了。
卡妃没有料到百货商场里的白砂糖，原来是那么贵的，难怪大院里邻居大哥会不好意思。以前每年夏天，吵着父亲要吃糖腌番茄的自己真是太无知、太任性了，父亲真是太好了，现在把一个季度的零花钱都用光了，在收到父亲下个季度的挂号信之前，又不能动用日常生活费的情况下，额外开销只能自己想办法。
父亲临走叮嘱打工的事情，告诉卡妃缺零花钱的时候，可以去找他的同事，到工厂里打零工，他有嘱托过厂里上下照拂卡妃。
但从卡妃小到大，可以说是在工厂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都是认识的叔叔伯伯阿姨，现在自己因为奇怪的理由去打工赚钱，卡妃就觉得很害羞，解释不清楚，所以就没考虑父亲的工厂，而是去找涅丝帮忙……
“大小姐也要打工吗！”
第一季度8星期1日，或者用缩略的说法1季8星1日，这天早上，在操场的升旗仪式结束，整队回教室课间休息等第一节课的时候，卡妃找上涅丝，说起想去跟她一起打工的事情。
卡妃脖子一仰：“嘁，我是大人了，当然该开始工作赚钱了，为了祖国的伟大胜利出一份力！”
“嘿嘿，前几个星期被说教了，开始图表现了啊？”
“嘁——”卡妃哼了一声，满脸生气地别开了脸去。
就是因为涅丝大嘴巴，搞得自己全校风云，那几天都不想来学校了……现在回想起来，不来学校的话，自己又能去哪里呢？一觉醒来一切也都过去了，当时的烦恼看来完全都不是个事，但现在又被涅丝旧事重提，拿出来调侃，卡妃不生气才有鬼了。
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涅丝，见卡妃气哼哼，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连忙不断行教礼，腆着脸笑着赔罪：“哎呀对不起啦卡妃，我错啦了，真的错啦，不会再犯啦！”
卡妃因为这个事，前个星期一个星期没理会涅丝，涅丝说了一个星期的好话，事情才算过去。
“不会再犯，你这不是又犯了吗。嘁——”卡妃依然别着脸。
涅丝挠挠头：“嘿嘿，哎呀这次是真的不会了啦，这不是也没跟别人讲嘛。”
教室里乱哄哄的，前后左右讲着小话，收作业的收作业，搬水桶的搬水桶，卡妃跟涅丝这一对前后座聊天没人注意。
第17章 损友、天才美少女与纺织厂
当时卡妃真是气得想绝交，一辈子都不再理涅丝了，放学也不跟她一起走了，把涅丝这个罪魁祸首的事情丢到了一边，全身心去考虑如何解决问题，为去12区神殿再见神迹做准备。6星、7星，两个星期晕晕乎乎忙忙碌碌下来，也就把生涅丝气的事情给看淡了，对方又不断道歉，也就算了……所以其实现在卡妃并不是真在生气。
涅丝哄来哄去哄不好，小脑袋瓜突然转过了弯来：“啊！今天放学带你去纺织厂！我求也要求领班给大小姐安排好工作的！”
卡妃侧回头来，忍不住的笑意自然流露而出……
心中有事，感觉一眨眼就到了放学时间。两个小女生背上书包，蹦蹦跳跳的就朝纺织厂跑去，卡妃完全忘记了之前还说自己成年了，是大人了的事情。
纺织厂集中在一片一片区域，整个城市里，大概有二、三十片纺织厂区，大量军用衣装、背包、野外营帐、寝具等等，这里全有生产，战场上布料装备消耗量极大，一遇大行动就得加班加点。而这些纺织工厂区，都沿着河渠修建，抽水比较方便，污水则集中排放到铁路对面。
卡德拉西亚有一条天然河流，名叫卡德河，据说坎皮婼卡妃这个名字就有部分音节就是来至卡德河，一条铁路干线位于卡德河北岸，基本沿着河流修建，然而天然大河是蜿蜒的，所以铁路线有一处是通过铁路桥跨过卡德河的。
卡妃住在卡德河南岸，12区教堂在卡妃家西南方向，生日那天她骑自行车，看到了铁路，就是走错了方向，往正西边骑行了。
自古居住在卡德拉西亚的人们，就有利用卡德河的传统，开挖河渠水利工程到丘陵平谷区域进行耕种，不沿河种植的原因就是河道两岸土质多沙，不及内里丘谷地区肥沃，所以古时候人们是沿河修建港口、集市，最初的小镇由运输买卖发展而来，主要人口散居在谷地平原各处，通过人工河渠获得水源进行耕种。
近代工业发展，开凿了更多的人工河道，使用水泥固定河渠两岸，依托本地丰富的农产品，可以就地养活大量工人的优势，各种工厂沿着天然大河、人工河渠建立起来，战争爆发，大量人民从前线逃难而来，卡德拉西亚发展至今已经有将近85万常住人口了，其中城市居民达到了65万，周边各个乡镇生活了20万人。
卡德河北岸地势走高，这片地区就是一个由南向北逐渐变高的丘陵地带，所以北岸深处基本没有被开发，多为仓库、火车中转站，由于卡德河是为上下游提供饮用、耕种水的河流，所以工厂取水可以，但污水就不能直接排放到河流了，有管道接到各个污水处理厂，然后集中排放到火车铁轨更北边的岩石山谷区域那边。
卡德拉西亚遇到过的最严重的一次导弹轰炸，就是一根输送化工废料跨河的主污水管被意外震断，导致整整8天，整条卡德河里的水无法使用，影响深远，不止城市断水，有市民渴死的出现情况，让全城工厂商店不得不全面停工停产，大家待在家里减少运动。
乡村主要灌溉性质的农田也受影响，听收音机里说，全靠抽干井水才把田地救下来。好在第9天开始连续下雨，才让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管道修复，这一段的污水被河流冲刷干净，人们重新恢复正常生活。
对于小时候发生的断水这个事件，卡妃记忆十分深刻，因为这个星期里，她天天喝橘子味汽水，本来只有过节、季度营的时候才能见到，一年到头只有五、六瓶可喝的宝贝，这段日子里每天至少喝三瓶，父亲还天天在家里陪自己读故事，所以对她来说真是一段无比幸福的时光……
长大点后，大人们还时常说起这件事来，说着卡妃听来觉得无比遥远的事情——下游还有几个城市也都遭了殃，几个市长、区长处理不当，就隐瞒了污水的事情，导致市民大规模中毒甚至死亡，结果后来都被枪毙了，而卡德拉西亚原本的市长，则据说被调离发配去看火车仓库了。
沿着卡德河的铁路线，自然比河水高，除了壮观的跨河铁路桥外，还有几条过人工河渠的高架，在老远就能看到。
涅丝带着卡妃来到她打工的纺织厂，同时也是她父母工作的纺织厂，这片纺织厂区域在卡妃家的东南方远处，学校在西南方近处，所以涅丝的生活区域跟卡妃日常活动的范围，完全搭不上边，只有出校门的一小段路可以一起走，这还是涅丝走大道绕弯的结果，所以第82综合学校是两人唯一的交集。
“哟！这不是卡妃吗！我家涅丝惹了什么麻烦，老师要带话？”
涅丝跺脚：“妈——”
卡妃行见礼：“阿姨好。”
涅丝母亲，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模样，脸上挂着乐呵的笑容，让人看着就亲切，头上裹着油腻腻的头巾，固定头发，防止长发卷入纺织设备，这回儿正式18点到21点的燕饭休息时间，所以在厂门口等女儿过来，一起到厂食堂里吃燕饭：
“哎呀哎呀，好好好，涅丝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卡妃才有个学生样，有好姑娘样儿，你呀，成天就知道疯！学学人家，多读读书！是不是又拉着人家过来玩！不读书就算了，多工作也对国家有贡献！”
“妈——”
卡妃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其实是我找的涅丝……我、我想在厂里谋份差……”
涅丝母亲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哎？你父亲不是铸造厂的吗，为什么不去你父亲厂里呢？那边电气管理、巡查员也要女工的吧？”
卡妃脸红红低下头来：“不是，我、我，阿姨……”
涅丝推了她妈一把：“妈——”
涅丝母亲：“哎呀哎呀，女孩子家家讨厌油腻腻脏兮兮也正常，也正常，这边纺织梭布就清洁干净多了！”
卡妃抬头连忙道：“不是，我不是嫌弃工作，能为国家做贡献是……”
涅丝母亲走上前，打断卡妃的话，揽住小姑娘的肩膀往厂里走去：“好了好了，没事没事，让阿姨带你见见领班，要不要零工得看他怎么说……小崽子先去食堂打三份饭！”
被母亲拿脚尖踢了小腿肚子的涅丝一跳，撒腿就往厂里后方跑去：“哦噢！”
卡妃：“阿姨、阿姨，不用、不用麻烦，我、我不饿……”
“哎呀，那怎么行！有没有岗吃饱再说！”
“我没厂里的饭票啊……”
“没事没事，明天让涅丝那丫头从家里带饭过来就是！”
“那、那……我有这份粮票……”
“哎呀哎呀，还是卡妃懂事啊！我家崽子就会吃吃吃——”
此时涅丝已经窜不见，而卡妃跟阿姨两人在厂大栅栏门的门房附近，因为正是下午休息时间，厂里工人们进进出出着，一直在门口聊天不太好，因为卡妃没有厂房没有工牌，所以得跟门房值班员登记一下，才能进厂。
涅丝母亲拉着卡妃一路走，一路叨叨絮絮，麻烦卡妃多带带涅丝，让她家如今都小孩子一样的笨丫头开开窍，卡妃还不会社交应酬，阿姨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倒也让人觉得懂事。
就这样先进到纺织工厂厂房里，一排排纺织机已经停转，设备维护检修员正在清洁、检查每台机器设备的状况，有些领班还留在自己班组的设备旁边，跟检修反应着情况，而涅丝母亲的领班已经不在这里。
之后又去了厂房工人休息室，转了一圈，跟不少人打了招呼，但领班依然不在，但打听到了领班已经去了食堂，于是绕了一圈，结果涅丝反而先一步找到了领班，跟那大叔坐在一桌向找过来的母亲、卡妃开心的招手大呼小叫……
涅丝母亲的领班，同样也是涅丝本人的领班，纺织厂里男女比例基本是2比8，大量女工操作设备锥轴纺线织布，同时还需要一些男工出力气，扳动机械阀门，放水、放蒸汽，烧锅炉以及搬运各种原材料。
一般来说纺织班组的领班都是女工来着，但部分大型布匹例如战车、战舰炮塔整体帆布生产线上，领班就多为男工。涅丝母亲负责纺锥工作，涅丝则负责缝纫机给帆布锁边，她干这个工作有三年时间。
所有工厂都接收初中学生在工厂做零工，成熟早的孩子，在小学五六年纪就上工了。学校教育课程早上7点到中午17点10分为止，之后还有10到20分钟，待在学校里开班会、打扫卫生、传达国家公告等等，18点以后整个下午时间，就都是留给学生们的打工时间了。
换言之就是，学校教授时间只在早上、中午进行，完成语文、数学、宗教、军事、科技课程之后，下午就是社会技能学习时间了，这样的社会教育模式下，一个孩子到了成年岁数，高中毕业之后，可以马上入职在正式岗位上展开工作，中间没有任何技能学习、实习过程。
而卡妃一直以来，就跳过了这个技能学习过程……虽然孩子们的下午职业技能学习并是明文规定，但大多数家庭迫于生活压力，都会让孩子出来干活，于是渐渐就成了一件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孩子们放学后就该去工厂、商店、市场报道，当学徒工，赚点钱、物资贴补家用。
卡妃本来也该过上这样普通的人生，然而在她六岁那年，弟妹罹难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变成家中唯一孩子的卡妃，就被父母给彻底宝贝了起来，关在家里好好养着，不让她到处跑避开一切危险，直到她今年成年为止……
现在面对领班的面试，真是一问三不知，满脸羞红，偷眼看着身旁一脸“这都不会”表情的涅丝，感觉自己跟她差了好多好多，被同龄人拉开了好大的差距。
领班又问了几个纺锥用法、缝纫手法专业问题，都被卡妃摇头给否了后，涅丝母亲帮忙说好话：“哎呀哎呀，我家丫头也不是一上来就会的，卡妃她在学校年年考试第一，绝对一学就会的！”
“哦？！她就是82校那个天才少女吗？！”直接叫坎皮婼卡妃这个名字，领班完全没印象，但说到学习成绩第一名，马上就知道是谁了，搞得卡妃小脸又是一阵羞红，点头应是。
毕竟这一圈城区的孩子们都集中在那几个学校里，就算自家子女不在，也会有身边同事、亲戚的孩子在82校，这个学段里学校的学霸人物，自然是家长们口耳相传的传奇。
这下问题就简单了，既然学校里学习成绩那么好，没有时间进工厂也是自然的了，读书可比做工要难一万倍，书都能读好那就没有做不好的事——这是连卡妃都懂的大众朴素逻辑，所以她才会这么自信跟着涅丝过来，觉得自己就算没任何工作经验、工厂经历，也能随随便便就找到零工。
在卡妃的想象中，应该就跟学校里军事、科技课一样，拿一份手册、说明书，老师台上教两句，接下来就是自己动手实践，以自己的能力，最多10分、20分钟就能上手……可谁能想到，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没有教室、没有老师，只有一个老师傅在食堂里跟自己絮絮叨叨……
领班搓搓手：“早说嘛，卡妃是82校第一名啊，将来是准备考进京城里的大学里吗。”
卡妃认真纠正：“不是每学期都第一名的，也有过几次第二、第三……”
涅丝母亲看看领班表情，连忙圆场：“哎呀哎呀，我家涅丝说过，女孩子家家的，军事差一点拖后腿也没办法，枪械组装比不上男孩子们也没办法。”
随着学年上升，军事课程会越来越深入，初中开始接触枪械，高中季度营就会给实际战车、战斗机乃至军舰操作，当然大型装备都是训练型号的，一些学校甚至连飞机都有得开。
第18章 同学变嫂子
卡妃心灵手巧，动手能力不差，记性又好，枪械拆卸拼装起来飞快，一把突击步枪拆拆装装，顺当麻溜不带卡壳的，然而先天力量上的差距，男生们手掌一磕完事的活儿，卡妃就得靠来回敲摇来固定卡扣，尤其是实弹射击考试，后坐力让卡妃无法连射，压不住枪，打得再准最后综合得分也被男生们给随随便便超越。
领班一听恍然大悟，点点头：“是这么回事，我家小丫头回家就说她扳不动换挡杆，结果被算不及格……那老久坦克，别说锈死了，就算全新出厂的，没个铁手也扳不溜的，嘿，懂的都懂！”
“唉哟，捏姆吗，平日里看她抱着人高的棉布跑得飞快，拉不动坦克换挡吗？”涅丝母亲唠嗑了上。
“哎别提了，上不了台面上不了台面啊。”
“别这么说嘛，捏姆个头跟我家涅丝差不多，力气小点也没什么关系的，手小灵巧，缝纫才好！”
“那是，可别说！捏姆缝的国旗，针脚可细密，一点不比高工差……”
坐在一边的两大人，谈起自家孩子来就滔滔不绝、延绵不绝起来，把对面的卡妃给凉到了一边，小辈自然掺和不进大人的拉家常中，只能跟身旁坐着的同伴偷偷讲小话……这个捏姆，卡妃完全不认识，但涅丝却很熟悉，因为是一条生产线上的同事，已经一起工作三年多了。
涅丝还悄悄告诉卡妃，捏姆也是82校的，但比她们高一年级，有传闻说谈过几个男朋友，有学校里的，也有隔壁罐头厂的，有次燕饭休息时，还被涅丝撞见在库房里乱搞。最近有带男朋友来生产线上参观，给领班看看，据说准备结婚了，但涅丝瞅着现在她的对象并不是之前乱搞的那个男的。
涅丝：到了明年我们会不会也变成她那样啊？
卡妃也捏着嗓门咬耳朵：你声音太大了——
领班显然是听到了一点什么小话：“结婚？对了捏姆下个季度就准备结婚了，所以要提前毕业，准备就在食堂庆祝一下，然后厂区神殿举行婚礼，到时候你们也要来啊。”
涅丝母亲：“唉哟，不会忘记的啦，瞧你高兴的，这段时间不断提，忘不了忘不了的！到时候卡妃也一起来啊。”
卡妃：“诶？哎，好的。”
领班一拍手，样子看起来十分开心：“嘿，这么着吧，我们工厂目前并不缺人，没有指标……”
涅丝母亲：“啊，这样啊……”
涅丝：“诶？不是……昨天还有没见过的小鬼头给我拉车来着。”
领班：“听我说完嘛，没指标是指的没岗位，但我们厂收学徒工的，可以先在我们厂里做着，打打下手，一开新生产线，可以马上补上。”
涅丝母亲：“唉哟，那可感情好，还不快点谢谢叔叔！”
卡妃连忙起身行敬礼：“谢谢叔叔。”
领班：“坐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先吃饭先吃饭，涅丝要休息吗？”
涅丝：“不用！”
领班：“那好，卡妃就交给你带了。去你缝纫机那边打打下手先。”
涅丝笑开了花：“好嘞！”
涅丝母亲对此也十分满意，连连道谢……结果就卡妃还云里雾里，跟着大家赔笑。
“哟，收新人了吗？”有一群吃完了饭的工友，端着餐盘路过时，跟领班打招呼。
领班：“是啊，涅丝、捏姆的同学，她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名。”
“噢哟！那可了不得！到我们厂里来啊？”
“这么聪明的女娃，就实习试工一下的吧。”
“能我们这儿呆上年把也不错啊，让我家小子沾沾才气！”
“那可不，一下感觉就不一样了，嘿。姑娘啊，我这儿有头巾，要不。”
“把你的油手绢收起来……用我这块吧！”
涅丝母亲：“别急别急，以后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机会！”
卡妃被一群大妈大嫂给围了起来，脸上挂着强笑，不知该如何是好……涅丝则被人群挤到了一边，嘟着嘴巴吃闷饭，她从进厂开始就没有这么被热烈欢迎过……
吃饭一日四餐中第三餐的燕餐，大人们离开食堂，有的去工厂宿舍区休息，有的回家睡觉补充精神，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下午的四个小时班，以及两个小时的晚班，还有之后可能的加班。
一天36小时，城市法定工作时间为14小时，这是所有企事业单位正式工的工作时长。
涅丝也是正式工，但由于还在校学习，所以从小学四年级学徒工岗位结束后，五年级就开始，做了三年的学生工岗位。
学生工也属于正式岗位，可以操作正式生产设备，只不过工作时间每天只有两个小时，下午17点多放学后，来到工厂18点30分开始上工，工作到20点30分下班离开，当然之后晚班、加班时间，她也可能被召集起来跟正式工进行轮班……
“……没听明白……”卡妃摇摇头，还是不太理解涅丝进行的岗位说明。
涅丝一般踩着缝纫机，一边侧头懊恼道：“第一次觉得卡妃好笨耶！这都听不懂！”
卡妃放下手中的篮子叉腰：“还不是涅丝讲的太乱啦！”
涅丝：“不就是正式工不是散工零工，岗位是岗位看工种，打杂的不看，卡妃现在是学徒岗，算也不算是零工的！”
“噗——”隔壁一个一直偷听着的其她学生工笑出了声。
卡妃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姐姐，我们吵到你了……”
学生工手上活不停，摇摇头道：“没事没事，还有，你们才是姐姐，我还在上初中哦。”
涅丝：“噗——娜姆只是个头比较大啦！比我们早熟而已！”
娜姆啐了一口：“你才早熟。”
涅丝：“嘿，卡妃都还没开始戴罩的，你昨天换新号了的吧？”
娜姆眼一横：“你们别笑，早晚的事儿！跑不掉！”
涅丝：“羞羞哦，到时候跟捏姆一样羞羞人哦！”
娜姆：“你先！”
隔着几个机位远端的捏姆探头高声道：“我听到了！你们谁说我坏话！”
这排缝纫，身后纺锥机床，整个厂房里设备运转起来轰轰隆隆的，但捏姆就是把这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涅丝恶人先告状：“是娜姆！”
娜姆急了：“不是！才不是！是涅丝说你羞羞人！”
捏姆哈哈一娇笑：“我不管！到时候都没你们喜糖吃！”
涅丝、娜姆：“别呀！”
一群学生工就这样边缝纫边闹了起来，笑骂吵闹可不热闹，比学校教室里的沉闷气氛好太多了，让卡妃向往起自己毕业后的工作生活。
涅丝：“别发呆，卡妃！看这儿，明白转轮跟踏板的节奏了吗？”
卡妃连忙上前嗯嗯哦哦。
等涅丝教授专业技术告一段落，娜姆插嘴讲之前的话题：“卡妃姐姐，其实岗位这事儿啊，道理很简单，大人们上午中午8小时工作完，18点到21点不是长工休时间吗？”
卡妃点点头表示明白低年级生说的事儿。
涅丝：“燕饭的点。”
娜姆：“就是了啰，我们不是17点多放学吗，说白了我们学生工啊，就是填补燕饭休息点的岗位！所以工资奖金也就按每天2小时的来。只有正式工的八分之一。”
卡妃：“是七分之一。”
娜姆撸了下头巾：“知道的啦，‘天才美少女’！”
涅丝惊讶侧头看向娜姆：“你也是82校的？”
娜姆翻翻白眼：“你才知道啊！我们厂的学生工基本都是82校的！”
涅丝震惊左右张望，同缝纫机线上的女学生工们纷纷回以微笑。
卡妃叹息：“看来这事儿就你不知道。”
涅丝：“嘿嘿，我只记不是82校的人啦！”
娜姆：“……按工时的话，应该是七分之一，但我们没有工厂的物资票补贴，我们没被算在物资计划安排里，所以实际上是八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呢。”
涅丝：“是的是的，我们只有每天一张的食堂饭票补贴……哎，什么时候才能当上正式工哦，那样就能快快存钱买自行车了。”
娜姆也一声叹息：“诶？你可以留工资？”
涅丝：“嗯，老妈说，等我转正，工资能留一半哦！只用把物资票都上交。”
娜姆语气羡慕：“哎，你们家好，工作的人多，我就不行了，我最大，等我转正了啊，弟弟妹妹们也该上学了，还得指望我的工资……”
卡妃好奇问道：“你父母呢？”
娜姆：“哪够哦，吃饱就不错了，书本文具的钱得靠我这个姐姐。”
卡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有多么幸福，时不时还能吃到糖，喝到汽水，有零花钱拿去租书……
涅丝：“好了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好好学着！”
卡妃：“啊！对了，我也没工资吗？”
涅丝：“你？工资？想得美哦！学徒工就一餐饭票！”
娜姆：“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卡妃内心里有点失望，她需要的是钱，不是物资票卷，但听明白道理后，她意识到自己无论到哪里应该都是从学徒工做起，打杂零工都做不上，因为那是雇佣的临时工岗位，需要全天至少14小时上班的，自己时间上就不可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2季1星10日，明天就开始正休了。
卡妃跟在涅丝屁股后面当学徒，渐渐变成了整条生产线的杂工，跟其她几个小学生学徒一起，帮大家收集缝纫、剪裁掉落的布料、线头边角料，把物料搬上传送带，更换大家的纺线棒。
跟矮一头的小学生们为伍，做着同样的事情，为自己的同龄人打下手，令卡妃时常感到失落，所以就抓住一切练习机会，在涅丝的监督下，实际动手操作缝纫机，给营帐、睡袋、被褥等等进行缝合、锁边。
两个星期就学会了全部缝纫机操作，到如今已经可以独立作业，就是比不上涅丝的速度，没有其她人那么熟练，偶尔还会缝错，得退针线。
也幸好卡妃会犯错，让在一旁一直看着的涅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还是有用的，并非那么差劲。
这些时日下来，卡妃也渐渐了解到了一些岗位细节，除了明文制度外，还有很多不同时期，不同时间段的特别情况，例如晚上夜班的时候，工作状态不好或者有事的正式工，会找学生工来顶班，学生的顶班工资由正式工来给，晚班做满两小时按着规矩只会给学生一小时的，行话叫“对半撇”。就算这样，也有大量学生工抢着要这个干活机会。
大家都说夜空月亮、星球光环下加班最有干劲了。
过去两个星期里，涅丝母亲照顾卡妃，明明卡妃都不算是学生工，没有在岗，也经常把夜班工作让给卡妃不说还让涅丝在一旁看着，以免出疏漏。这就相当于卡妃一人占了她们母女两个人的岗，就搞得卡妃十分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交际，加上自己确实需要赚些零用钱，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好意。
刚开始涅丝意见还挺大的，在卡妃工作时，坐在一旁嘟着嘴碎碎念埋怨老妈把卡妃当女儿，不要她了，搞得卡妃更不好意思了……但后来涅丝渐渐不再埋怨，甚至还热情了起来，就搞得卡妃云里雾里，却不知道涅丝家里父母女儿仨个有了个密谋，三、四个星期前每天都会围绕卡妃说事儿——
父：“卡妃缺零用钱，那就给她安排个岗啊。”
母：“但领班说了，目前厂里没指标了，应该是要优先留给娜姆她们几个马上要毕业的姑娘……”
父：“多多接触，多多接触就好。”
母：“你就会说罗圈话，一点建设性意见都没有，多接触谁不懂啊……涅丝知道了吗，多帮你大哥看着点，我看卡妃那姑娘挺合适的，别让她先跟别人处对象了啊。”
“噢——”
涅丝直愣愣应着，她还没从同学发小好友青梅竹马要变嫂子了，这个冲击性的信息里恢复过来，换谁也不可能立马转过弯来，而涅丝她得要多缓缓，之后还得缓够一个星期功夫后，再跟卡妃见面时，才算是把心态转换了过来。
第19章 纺织学徒工
而这个时候，涅丝母亲继续跟老伴叨叨絮絮，介绍着卡妃的事儿：“……那丫头现在身板子小，但前前后后有模子，家里养得好，等长开了好生养了……就是家里没什么人挺可惜的，但人家父母都是领导干部，我们家是高攀，能娶回来是福分……”
父：“是福分是福分，到时候找厂长说说……”
母：“去去去，说说就知道说说，你当是我们那个年代？你那套还管用？再说还没到那一步，现在的年轻人啊，要先处对象，‘谈恋爱’，讲什么感情自由，你个老家伙不懂不懂……到时候让咱家大狗子、二皮都去，看人家姑娘瞧得上哪个……”
父：“你说的是，说的是……要不让哈娃也跟着？”
母：“人家姑娘精明着，是‘天才美少女’！哈娃虽然跟她一般大，但还是个娃娃样，学校里又皮得很，人家看不上的……大狗子算是自己有出息了，去年还评上了先进，应该能配得上……涅丝，多帮着点你大哥，偷偷的啊，别说漏了嘴，听见没，涅丝、涅丝——涅娃蛋！”
涅丝连忙回过神：“噢嗷——”
想起以前的事情，而自从卡妃下午来厂里开始，涅丝就感觉自己晕乎乎，很多问题都想不清楚了，烦躁得很，尤其是老妈热情的态度，更让涅丝又是吃味又是糟心……但这段时日以来就慢慢放开了，经常瞅着卡妃发呆傻笑，心想着等她变嫂子后，就要住一屋，以后一起上学放学打工都有人陪着了，抄作业也方便了，挺好，变嫂子就挺好！
卡妃：“这线头……涅丝、涅丝——”
涅丝：“……卡妃是大人了呢……”
卡妃：“嗯？你在说什么？我是完成成年仪式了，怎么啦？”
“噢嗷——”涅丝连忙回过神：“没什么没什么，卡妃刚刚说什么？”
“……”卡妃熟练地拉闸，然后把挂在连动轴上的缝纫机车子扳下，让自动运转着的设备彻底停下来：“我是在问——这个线头卡住了怎么办？这里这里，这个位置上的……我第一次缝这么密的针脚，有点……”
“我看看。”涅丝弯腰，探头探脑检视正车着的细绸缎，“哎呀，这是大口径火炮发射药装袋，要用卷边缝密的手法，不然会开线……你这是缝太密了，线头就打结了。”
“原来我一直缝的是发射药袋子啊，难怪这么好的绸缎，还不能留缝……”
“那当然，得坚固有韧性又容易燃烧，不是这种料子不行……这两天加班的内容都是这口袋。”
卡妃捧起缝纫台上的轻柔织物，摸摸捏捏：“比我们穿的衣服都好呢……”
“喂！别弄脏了！被质检员检查出来了，我们这条线都得倒霉！”涅丝连忙阻止道，刚刚她查看线头的时候，都没有动手拿布料的，只是脑袋探过去盯着查看。
卡妃闻言，吓得马上抛开手上的绸缎，盯着自己刚刚揉搓的部位查看：“……没印子、没印子。”
涅丝左右观察：“嗯嗯，没印子……”
“……那，但……我们用手推车不是必定得碰到布料的吗？那弄脏了要怎么办？”
“是你刚刚扳了刹、连轴啊！那上面都是机油来着的哦，平常不都是让学徒、杂工来扳的吗……”涅丝头也不抬，脸都快要扑到了绸子上进行检查……
卡妃闭眼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记了！”
这些日子里，她做学徒工操作来得更多，于是就做成了习惯，现在缝纫遇到问题需要停车，自然而然地自己动手了。
涅丝又查看了下缝纫机联动车轮，伸出食指揩了一下：“……还好老妈她有把自己的机器清理干净再走的习惯。”
卡妃拿剪刀把线头剪掉，丝绸一点点退回来：“到底要怎么缝才不打结嘛？我这边开工不了了。”
涅丝：“起来，我再给你示范一遍……”
时间临近27点半，快到夜班下班的时间了，学生工由于明天还有学校课程，所以是严禁夜班之后加班的，最近纺织厂也没有多忙，加班也就只开一半的生产线。
而加班时间段一般到29点左右，特殊情况下，学生工最多也就工作到这个点——虽然明文规定学生们要27点半离开工厂，但政策是政策，存在各种各样特殊情况，比如前线物资吃紧，轰炸预警，要抢时间完工等等。
在这类需要全体动员的时候，学生工也会留下来帮手，29点也算是“夜班”，毕竟遇到空袭的情况，第二天有大概率学校会停课，让学生们在家里帮忙处理事务。
到29点是极限，再晚就真的不行了，国家还没到压榨未来前途的程度，孩子们必须好好休息、成长。而加班时间最晚也就到36点，也就是绝对不转钟，这是由于军方宵禁的规定，工期再紧，也不能通宵作业，这是百年战争开始之时就流传下来的硬条例。
此类具体事宜，属于某种“常识”，并没有明文，也无法具体说个明白，非得具体经历这个环境里的生活才能了解这些信息。卡妃是在纺织厂工作了这么些时日后，才通过自己观察慢慢了解到的，以前父亲加班到很晚，而她作为乖宝宝29点、30点已经自觉上床睡觉，朦朦胧胧一直以为父亲是要工作到第二天才回来，现在才知道应该也是36点前就下班赶回家了，超过36点在街上徘徊，会被拦下查问。
卡妃成年仪式那天，凌晨天没亮，四点钟左右赶往12区神殿，一路上就遇到很多街垒关卡，但并没有人盘问她，这并不是说她长得人畜无害，花见花开、车见车载，人人爱，而是每次碰到关卡、巡逻队她都主动迎上去，除了表明身份、目的外，最主要的事情是问路。
又是父亲的嘱咐，看见军人不要躲躲闪闪，迎上去，是什么就说什么……是商量来去行程时，关于路线、问路的事情，一起提及的事儿。
卡妃觉得军人是最亲切的人了，才不会躲躲闪闪，从小见到了就会主动敬礼……接着就是嘱咐晚上独自回家的事情，父亲要求卡妃走有路灯的大路，就算是宵禁，主干道也会亮着大灯，方便巡逻、设卡，而有路灯起码就不会摔跤，掉阴沟里了……
路灯可比家里的灯亮十倍，由于限电，每家每户都要控制灯泡的数量、瓦数，宵禁前还得关灯，卡妃家天花板上只有三盏灯，昏暗的灯光勉强看看书，晚上基本做不了什么事情，所以重要的事情得赶在天黑前完成。
而纺织厂的灯，又比路灯明亮十倍，照在缝纫台上更阳光一样，厂房每个角落都是亮亮的，让卡妃觉得更白天没两样，甚至想在厂房里看书——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吵，机械声永远响个不停的话。
厂房尽头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在厂内任何地方，抬头就能看得见的大圆盘钟，有一盏专门的，不那么亮的灯，照着钟盘。
涅丝抬头看了眼时间：“快下班啰。”
卡妃：“喂，在缝纫呢，别东张西望。”
“没事没事，这活儿啊，我闭着眼睛都能做了！你也要到这一步才行，靠手上的感觉……就是薄厚，感觉缝纫针、线的拉扯力道，我老妈讲过个故事，说是有个高工被炸弹晃瞎了眼，但依然能凭手摸着织军袍呢！”
“这么厉害？”
“可不是，我老妈只5级技工，那手法就晃花我了，高级技工啊……不敢想……”
“是啊，我听父亲说过，他们那儿的高工比他这个主任还厉害呢。”
“嗯啊嗯啊……”
“涅丝、涅丝……”
“啊？嗷噢，什么事？”
“你最近似乎总在发呆啊？生病了吗？还是生理期来了？”
“你才来了！唔……”涅丝瞪了卡妃一眼，然后又开始支支吾吾，烦恼了起来。
她总不能告诉卡妃，她现在在考虑怎么帮她哥发约会邀请吧，他们两个还根本不认识呢，之前就有打探过，问卡妃还记不记得上次去她家里玩，做大锅饭的时候，见过的她家里人，结果卡妃似乎只对几个小家伙有印象。
之前是在烦恼卡妃变嫂子的事情，而这个星期1日，被老妈下达了死命令，要把卡妃周末约出来，涅丝想着时间还长，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磨磨蹭蹭拖着，结果一个没注意，时间怎么就到10日晚上了，明天就是正休了，不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回家了得挨揍！
“那个……卡妃！！！”
“嘶——怎么啦，突然这么大声……”
“这个正休出来玩吧！”
“咦？以前你每个周末不都很忙的吗？带弟妹、洗衣服、捡菜、挑柴、抓虾、掏鸟蛋？”卡妃扳着手指，数着涅丝做过的好玩事。
“哎呀，这次我有空啦，还有，不是你自己说你不能去山沟沟那么远的吗，城里那有虾米、鸟蛋啊。”
“太远了，父亲不让……但其它好玩事你都不带我的，哎呀，你是不是踩快了？”
“哦呀哦呀——”涅丝手忙脚乱找回缝纫机节奏。
一条生产线，至少二十台连动缝纫机，一根动力机械轴，只要把缝纫机的车挂上轴，缝纫针就开始自行往复运动，工厂生产线上的就比起单独人力缝纫机要省劲得多，但不同缝纫台，有可能缝制不同的产品，每个人的工作进度、熟练度也不一样，这时就得调整针速到适合自己的程度，这个过程就是通过踩踏踏板，更换变速齿轮来实现。
卡妃双手已经握住一旁刹车杠杆，一旦发现涅丝调节不过来，追不上布料速度，她就会把缝纫机给强行停下来，避免损坏材料。
好在涅丝毕竟也算是半个老师傅了，精神一集中，就把针脚给抢了回来……松了口气后，不再托大，把车速放到最慢后才开始跟卡妃说话，道：“你不是一个人住了吗？正休可以随便出来玩了吧？这几个正休你都是怎么过的？”
“嗯，去铸造厂上实习课。”
“啊？你以后不想来纺织厂？”
“不是……我来纺织厂的事情被爸爸的同事听说了，就叫我正休有空去他们工厂看看实习实习……爸爸他走之前有交代叔叔伯伯照顾我来着……”
“你还真是听话啊，人都不在了，你还不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诶？诶！诶——”
涅丝的坏孩子言论震惊到了卡妃。
“总、总之你正休要学习一整天吗？！”
“也不是，叔叔伯伯们也不是有那么多时间啊，都是抽空教教，我一般都在铸造厂图书室里待着……”
“那跟你在家里有什么区别嘛，不都是看书……还有……我都不知道你还在铸造厂当学徒工的事情！”
“不是学徒工，什么工都算不上，嗯怎么说呢……就跟小时候待托儿所一样，去小学前，爸妈把我们放在厂部顶楼托儿所的感觉。”
“哦、哦！我知道了，就是放在厂里看着是吧，我小时候都是哥哥、姐姐带着的，没怎么去过厂里托儿所……诶，铸造厂的托儿所怎么样的？是不是跟这边一样，就是在棉花仓库腾位置？”
“不是，我们是厂长办公室隔壁的大会议室……他们想请我当托儿所‘阿姨’，夜班的时候帮忙带带小孩子们。”
“难怪说托儿所这事儿……你确实可以当老师哦，教小孩子认字什么的，话说，你小时候原来不是上专门的幼儿园啊？”
“我家又不是军官，那时候跟弟弟妹妹们一起也挺好……”
“哦也是，外面幼儿园是给军人家属的……诶，不对呀，你妈不是军队的吗？”
“就是因为妈妈她把弟弟妹妹们，接去多基门若法拉的幼儿园，他们才死掉的啊。”
“诶！你当时怎么没有一起去啊？”
“嘁——你咒我死啊？”
“不不不不不，嘿嘿……”
“嘁——”卡妃斜了涅丝一眼，“……我印象很深，当时说是三个孩子一起过去压力太大了，所以就留最年长的我下来，说我懂事，可以一个人……你不知道，当时送弟弟妹妹走的时候，我哭得可惨了，没想到还真是最后一别。”
第20章 奇妙的再遇
“‘最后一别’，卡妃总是会用些怪好听的词儿，文艺。”
多读点书自然会学到很多词儿了，卡妃没功夫跟涅丝贫嘴，只关心自己的话题：“嘁——我就这么点故事，都说得不要了……你小时候呢？哥哥姐姐带着你玩？”
“我小时候？别提来了，老没劲了！哥哥姐姐他们都自个儿飞儿玩去了，把我们几个丢一边，让我们自个儿跟附近孩子们玩儿，回来塞我们几根甜花吸，让我们给爸妈保密……”
“还能这样啊？！”
“可不，还没托儿所好玩……纺织厂的托儿所啊，可有趣了！棉花仓库里，活动时间可以跳棉花堆里倒腾！我觉得啊，在云里应该也就这个感觉了！”
“在棉花里闹？不算破坏物资的吗？”
“生棉花啦，大人们不管的……还能帮他们捣蓬松不是。”
“嗯，听着就好玩……”
“长大点就不让啦！我也就玩过几次，哎，我家为什么有哥哥姐姐……”
“哎——”
“不提这些难过事了！你能请假出来玩吗？好不好嘛，难得想找你玩。”
“嘁——假惺惺……没假请啦，都说了我什么工都不算，那有假一说……”
“哎？那怎么办……”
卡妃瞅瞅涅丝，瞧见把她给唬住了，噗嗤一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呗。”
“哎？哎！那感情好！那我们明天……啊对了对了，差点就给忘了！咳哼，卡妃，明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不是你约我玩吗，怎么问我想去哪儿？”
涅丝咧嘴，总不能说，这是老妈教她问的吧，看来任务也不能生搬硬套：“哎呀哎呀，问问而已，问问而已嘛……”
“非要说的话……最近一直想再去12区神殿一趟……”
“郊游吗！挺好！一起一起！”
“才不是……”
“赶集？那我准备点东西去换换。”
“哎呀不是的，我是想一个人半夜再过去一趟啦。”
“哦！‘神迹’……你还没放下这事啊。”
“嘁——”
涅丝突然福至心灵：“啊！对了！你别一个人去，我们一起半夜去吧，我们都看到了，就相信你了啦！”
卡妃眼睛一转：“诶！确实啊，我怎么没想到！到时候你看到，也会相信了！看你还笑不笑！”
“嘿嘿……不是啦，我之前也不是笑话卡妃的啦……只是神迹真有那么好见到的吗？”
卡妃摇摇头，也有点不确定：“不试试怎么知道，确实是一个人影在收供品，眨眼就不见，但那我确确实实看到了……只一瞬，他的模样，我永生难忘，长得就像是……就像——就像——就像——”
还在埋头缝纫的涅丝回头瞅瞅：“就像？”
只见卡妃说着说着就卡壳了，眼睛瞪得老大老圆，跟车轮子一样圆，脖子缝线牵着了一样，咕溜溜机械地匀速转动，目光就这么直愣愣地、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不放。
涅丝望见卡妃的异样，好奇下，一边保持着手上匀速推动绸缎，一边微抬身子，越过缝纫机跟连动机械，向卡妃在盯着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瘦削，看个头应该跟她们同一代的男生，正推着一台两米长的金属推车，从厂房外，把一批一批加班要用到的物资包给运进来，堆放到墙边物资区码齐。
这男生一身灰布工装，鞋也是普通二八帆布鞋，虽然穿着打扮并非全国统一的校服，但也就是普普通通工人打扮，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要说到奇特的地方，那可真就奇特得紧了，在涅丝的人生中可以称得上生平仅见——
“哦，是‘半边脸’啊——”
涅丝压着嗓子小声嘟哝，卡妃没听清，自然疑问了一句：“什么？”
“唏——小声点。”
“什么？”
“你干嘛盯着人家看。”
“神迹……啊，不是……”
“什么？也是，别他那脸吓到也是自然的，听说是被炸弹烧的，能活下来真是神迹……”
此时被涅丝叫做“半边脸”的男生，已经把布料包全部搬运了出来，转身要把空车拉出去，这个角度刚好把他被烧毁的半边脸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半截长发下，隐隐可见他整个额头到鼻梁往下，左眼左脸颊整片筋肉模糊，揉烂的纸张，如同一块干净整洁的麦田，有至少三分之一的面积被坦克碾出一片三角形的烂泥沼地带一样，可怖可怕，是那种会吓哭小孩子的恐怖伤痕。
明亮的电灯下，半边脸拖着拖车轻快地往厂房外走去。涅丝往后翘脚踩了卡妃一下，让卡妃回神：“还盯着看，很不礼貌。”“不是，我不是……”
卡妃总不能说那男生完好的半边脸，跟她见到的“天神”一模一样吧，尤其是灯光阴影下，只能看到他完好半边脸的时候，那一瞬令卡妃恍惚，除了目不转睛盯着他外，再也做不出任何其它反应。
看着男生走远去了，一片嘈杂的机械声中，涅丝才放开声音，跟卡妃展开背后议论：“卡妃是第一次见到半边脸吧？其实他上个星期就过来了，听说干了很有段时间。”
卡妃依然沉浸在震撼中，千头万绪，心不在焉敷衍地应是：“嗯啊。”
涅丝没管她情绪状况，自顾自道：“……他是货运站的搬运工，跟车，把物资搬到各个工厂指定地点。”
工厂要进行生产自然需要原材料，而原材料不会凭空出现，都是火车、货船运到码头、火车站仓库里的，下一步由货运站的卡车，根据生产计划，进一步运送到各个工厂区域货运站仓库，最后再根据指标，从货运站拉到具体各家工厂。
工厂没有职业搬运工，把物料搬到机械设备上这最后一步，由打杂临时工或者学徒工完成。
工厂的工人们只负责把喂到嘴边的饭吃下去——伸手拿摆到了手边的物料，进行加工。而就涅丝、卡妃她们纺织厂，缝纫流水生产线上的工作来说，布料、绸缎、缝线，都是自动化运转的，制造过程都不用动手，需要动手搬运的部分，是纺织完后从缝纫台上落下来的成品，一般是等堆积起来后，由学徒工、杂工拖着拖车一次性拖走。
而把物资从卡车上搬运下来，运到工厂仓库，或指定地点的工作，完全由货运站承担，每辆卡车上都有几名到十几名搬运工，司机把卡车停在开阔处，搬运工们就跳下来开始把物资，按照工厂物资管理员的指挥，运送到指定地点。
在一片厂区跑熟了的搬运工，工厂的物资管理员、厂长清点对账完货物，报个厂房、仓库号，搬运工可以不用人带路，就能自己拉着货送到位了，效率就能高很多……
“……大家也都方便，所以你看，这个半边脸应该来了不断时日了，对这里熟的不行，我见到他的时候啊，都是他一个人在拖货……”涅丝向卡妃说明着情况。
“嗯啊，是吗。”
“就是啊，我一开始以为是老早就在这片工作过的，调走了，最近又被调了回来，就问老妈，但她似乎也不记得有见过半边脸，就很奇怪。”
“很奇怪……”
“很怪，这么有特点的男生，只要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的。”
铃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27点30分钟，夜班的下班铃响遍厂房，而半边脸就在铃声中推着满满一车布料包又进了来，卡妃又跟踪雷达一样，眼神死死跟踪着他……而这一次男生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推着车偏头看向这边一笑。
“哇呜——”涅丝惊呼到一半，马上打住，接着埋头假装忙收尾。
男生没有停下来，等他推车而过，涅丝后蹬腿，踢了卡妃一脚，捏着嗓子：“愣着干嘛，快刹车准备走了！”
“嗯啊，哦哦哦——”
一群夜班大妈大婶中，两丫头忙活起来，收拾她们用完的缝纫机，准备交给之后加班的人……今天加班只一半开工，所以涅丝老妈并不会来了。
卡妃跟涅丝收拾停当，把夜班做好的产品装框收件好，等拖车拉走，之后去员工休息室拿书包、个人物品——卡妃跟涅丝都没有自己的员工储物柜，都是共用涅丝母亲的柜子，只有涅丝有钥匙，所以卡妃到厂里工作时，必须跟涅丝一起上下班。
等她们从厂房办公区走廊间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夜班的大妈大嫂同事们，正在拿着鸡蛋、水果往半边脸怀里塞，十分热情的模样，已经满手礼物的男生，苦笑推脱不过，大家就把礼物往他拖车里堆。
卡妃跟涅丝看得云里雾里，跟夜班的领班打过招呼，就开溜了……半边脸对于涅丝来说只是个偶然的过客，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得把明天的活动给定下来，核心关键问题是要如何跟卡妃说好，让她带上几个老哥一起。
而卡妃此时心思则还全在半边脸身上，没有什么心情思考涅丝在说些，嗯嗯啊啊的，基本上任由涅丝说什么就是什么……直觉里就是觉得，半边脸跟生日那天的天神有什么联系，尤其是那眼神，卡妃坚信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么相似的眼神了——生日那天微蒙的天色，跟夜晚厂房里通明的灯光神似，相似的光影，相似的匆匆而过的场景，留给卡妃的印象一模一样。
同时脸型外貌带来的冲击力也一样，卡妃感官里都是震惊的，上次是被美貌所震撼，这次则是被可怖所震撼……
卡妃心底此时打定了主意，比起飘忽不确定的12区神殿神迹，现在先找能确定踪迹的半边脸更加符合实际——虽然她根本还没有想清楚，干嘛要找半边脸，找到半边脸之后又要怎么样，总之先找到他了再说。
而另一边白莫邪也觉得缘分妙不可言，世界真是小，居然随便搬运次货物，就又碰到了那天的少女，于是本能地出于礼貌朝对方笑了笑，然后突然就想起了现在自己的长相，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到了，眼神都呆滞直楞住了，而看起来是她伙伴的工友，直接被吓得哇呜叫出了声。
就搞得白莫邪怪尴尬的，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见过自己真容的人，只想快快搬运完走人，好在这时下班铃响起，就让白莫邪解脱不少，感觉没被盯着瞅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两个少女离开后，下班后的女职工们又围了上来，为这个星期、上个星期、上上个星期，帮她们照顾孩子的事情的道谢……
事情经过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前段日子前线似乎有什么动作，卡德拉西亚全部工厂全线加单，所有城市工人全都加班到36点，就让卡妃没能借到自行车。
而涅丝纺织厂这边，托儿所平日里由仓库管理员们，跟几个临时工负责带孩子，让厂职工的宝宝们在棉花堆里打滚。但现在全面开工，开始清库存了，就不能让宝宝们继续待在仓库里了，同时管理员和打杂临时工，还得忙起来，把物资拆包分发运输到生产线上去，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就没人照看了。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时，是厂长跟副厂长站出来带宝宝们，而对于带一群几十个小祖宗这事儿，其实他们早就心里有苦说不出，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每次都是把自己跟小祖宗们们一起锁在大会议室里，一边签着文件开会，一边被骑脖子在头上拉屎拉尿捣蛋。
但这次情况就不一样了，1季6星期某天早班，厂长一如既往强颜欢笑，站在仓库前等待小祖宗们集合时，碰巧轮到白莫邪送物资过来。
一番攀谈下来，白莫邪了解了情况，本来加单赶工，厂长要调度排班工作已经很繁重了，现在还要代理托儿所“阿姨”，喂饭喂奶端屎端尿，疲于奔命。
白莫邪看看熊孩子们，发觉并不全是小婴儿，需要喂奶的就三个，其他都是一帮娃娃头，于是就自告奋勇，接下这件带娃的任务来——任何厂长只要开口说一声，就可以把做搬运工做的“跟车”临时抽调到自己厂里。
第21章 奇迹男
每当遇到任务重、生产计划排满的日子，就需要快速大量搬运原材料到生产线上的情况时，厂长们经常会借用跟车的，让他们和自己厂打杂的一起，搭手完成物资搬运工作。
这样的临时借调一般都是口头上的，人最多也就只借用一天，十分灵活，所以可以认为这边的“快递”，不但送货，还连快递员一起送，哪里缺人手就往哪里送……
再说这会儿，人手借调是没问题，有人挺身而出接下带娃娃的任务，也是件大好事，但厂长有点不太放心，毕竟白莫邪脸庞有点骇人，以貌取人的话，第一印象就是并非善类……厂长必须对员工们负责——于是临时抽调白莫邪，到大会议室里，在他监督下带娃……
于是这位厂长就成了第一个见证“奇迹”的人。
平日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小祖宗们，在厂长低头签发完一叠文件的功夫里，就被白莫邪给驯服得服服帖帖了，在地板上排排坐坐，瞪大了小眼睛盯着坐在马扎上的可怖年轻人，认认真真听他讲故事……这么乖巧整齐的场面，是在记忆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之后的日子里，白莫邪就成为了这片工厂区专职带娃人了，不只带涅丝她们纺织厂的娃，他早上跟车按照任务送货送到哪家厂，就铁定被临时征调留下来，给那里的厂长排忧解难。
除了讲故事外，白莫邪还会因地制宜，把熊孩子们带到工厂里各个安全的地方做游戏，比如没开饭的食堂、大会议室、大礼堂、小公园、空库房等等，具体看各家工厂的情况。
游戏内容都是躲避球、捉迷藏、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等等之类大体力消耗的活动。
对待还在吃奶的婴儿，别人就算是亲妈亲爹抱着都哭闹个不停的娃娃，一到了白莫邪手上，就神奇又神秘的安静了下来，吧唧吧唧喝完奶，换完尿片，就呼噜噜睡过去了。经常让亲生爹妈十分吃味，感觉自己娃娃不亲自己。
如何消耗小婴儿的精力，白莫邪也十分有一手，而且能在消耗熊孩子精力的同时进行，推着婴儿车两不误，让一开始持怀疑、不放心的厂员工们，最终消除了全部疑虑，开始安心依赖起白莫邪，甚至感觉把孩子交给这个半边脸的凶样青年，比自己带还要安心。
当然这些情况是涅丝、卡妃所不知道的，因为她们都是燕饭休息后下午班才来，而这个时候爹妈早就接孩子回家了，他们自己轮流上半班调休，带孩子，或者让家里放了学的年长子女带。
总而言之，过去的六个星期里，白莫邪变成了这一片工厂区的传说。
没错，刚刚成年还在读高一的天才美少女坎皮婼卡妃·伊纳，她生日那天在12区神殿机缘巧合下撞见的“天神”，正是应该跟百殇对轰着，应该在解决萤初院危机，应对旧共和国势力全面反叛的白莫邪，而现在这个以半边脸被烧毁形象，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普通工人男生，依然还是那个白莫邪。
这段日子以来，卡妃觉得她的人生十分跌宕起伏，发生了很多很多超出日常，不平凡的事情。然而这只是对于平凡普通人来说罢了，落到他们头上的灰尘，都是一座座会改变个人命运的大山，然而对于那些在上面抖落下灰尘的历史车轮来说，就是一些连看上一眼意义都没有的家长里短。
白莫邪作为抖灰尘那个层次的存在，是怎么落下来跟灰尘为伍的，那是一场十分奇妙的冒险。
事情还得从7月13日5点33分，白莫邪跟百殇在中子星上对撸说起。
由于双方都捏着次世代兵器，战斗从一开始就十分胶着，白莫邪这边在不断摸索、研究敌人，探索目前依然正体不明对手的反物质技术的极限，而对手同样在摸索白莫邪方面。
具体到跟百殇交手时的情况。
茉维依跟白莫邪相位转移传送回归萤初院，意外察觉到相位转移造成的时空波动，可以抵消掉对方反物质场，影响到反物质深井。
之后百殇又被拉着一起传送到中子星上，就让百殇也有了多次传送经历，让他意识到一件事实——既然自己反物质能力被他们传送影响了，那么反过来，自己的反物质技能是不是也可以影响到白莫邪呢？
另一边，白莫邪利用中子星，抵消百殇的反物质技术带来优势，而百殇在适应了中子星的战斗环境后，也反过来开始利用中子星来对付白莫邪——看起来就这么僵持着对轰下去，拼持久力的话，反物质深井比供能包可以坚持更久——事后情报分析，这可能是维罗妮卡方面给百殇出的主意，同时维罗妮卡还配合百殇拖住茉维依，加紧对萤初院的攻击。
因此，换个角度可以这么来说，就是百殇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是造成之后一系列事态的决定性因素。
再说茉维依的情况，被维罗妮卡方面，不断加强的攻势给牵制住，拖延超出了白莫邪在中子星交战的极限时间，同时通讯方面，百殇看起来跟他的后方保持着通讯，而茉维依这边则是跟白莫邪失联了。
中子星附近，虽然没有银河网络migi信号，但并无法干扰到超距原理的酷机通讯，然而茉维依、黄金骑士团既联络不上白莫邪，同时白莫邪也没有联络过来，在5点63分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白莫邪信号，不知道中子星那边发生了什么。
这可实在是把茉维依给惹急了，黄金舰队家底都掏了出来，14艘主力舰火力全开，结果还是迟了至少7分钟左右。
但是就之后事态的发展，可观察宇宙时间线依然在继续，这种古怪的现象在茉维依视角上，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的，除了相信老公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外，没有其它办法。
旁人云里雾里，但一切情报一清二白的白莫邪这边，事情就十分简单了，其实关键信息就两件：一、白莫邪也能使用相位转移，二、在茉维依看来是线性的这个世界，白莫邪其实已经死亡重生几百次了。
首先是关于能使用传送阵这件事。
能进行传送的条件是，一、传送执行者，必须物理上拥有白铃铃的类星体量子因子；二、传送执行者或者传送物体，要在传送阵有效时空范围内，具体也就是跟计算相关；三、传送执行者必须为传送阵系统提供目的地有效时空坐标。
白莫邪前两条条件完全满足，白铃铃都是他“生”的，量子因素不存在问题……如果真是血脉物理生态生的白铃铃，那还反而没办法了，然而正是由于更高维度的诞生方式，注定了他们俩的联系超越时空。
白铃铃从最最开始就是凭“心灵感应”，量子超距作用认出白莫邪是她的那个人的。白莫邪普通人大脑，信息处理及不上白铃铃，所以一开始并没有理解里面的含义，甚至肉身感觉都没察觉到。
开始相认相处之后，白莫邪就要好好利用这一条了，能不用自己主设就不用，migi云计算服务一直挂白铃铃脑袋瓜里，把宝贝女儿当终端机、计算机使用，磨合摸索“类星体”超脑的模式。其他所有人都需要白铃铃的赋予，才能使用传送阵，所以潜意识里都没有考虑白莫邪的情况，白莫邪也清楚，自己跟白铃铃之间的超距作用，只是半吊子，并不能跟进行过专门针对性调整的茉维依相提并论，所以只把这可能性，藏在自己心底。
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现阶段任务、突发事件太多太多，大家都忙不过来，彻底放弃桃花坞行星系，让茉维依带着传送阵系统溜回来，也只是刚刚才出现的最新情况。白莫邪根本来不及研究、整备出过关合格的传送能力。
所以要传送，那就是硬着头皮传送。
而既然是硬着头皮强行传送，那也就用不着管时空坐标算不算得准的问题了，普通人脑本来也给不出计算系统能读的懂的量子纠缠态信息，白莫邪是靠动力装甲自带的计算设备来运算时空坐标。
动力装甲自带的智能系统，虽然也是第三代量子计算机，军用的规格又远高于民用的，但要去运算传送所需的信息，那就是拿算盘去运行天河超算的数据。
综合以上两项原因，白莫邪使用传送是120%会出状况，首先具备的不是传送阵系统的量子因子，其次给的坐标数据跟没算没两样。
大家都忙着战斗，白莫邪抽空了解到萤初院遭遇超越打击，敌人看起来跟自己团队有什么深仇大恨、杀父夺妻、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直接要把萤初院连人带星球战舰一起轰成粉齑。
天要塌了茉维依顶了出去，靠着次世代的相位转移技术，做到了把宇宙战舰作为离体自律兵器“浮游炮”一样的存在，跟目标713展开了战舰战。
那么自然指望上茉维依能接应自己，带自己传送离开中子星了，能在恒星里呆上一整天的能量，到了中子星这边只能坚持30分钟，就让白莫邪打得很不尽兴。
之后确实准备再换个恒心核融合区域跟百殇交手的，但眼下白莫邪只能靠自己想办法离开中子星了，要不然等能量耗尽，就只能被压扁在中子星表面了。
然而第一次传送白莫邪就暴毙了。
并不是传送出了问题，无论是能量还是时机，白莫邪都做了完全的准备，相位转移的能量消耗，全由蜜莉忒斯号提供，白莫邪可以坚持到最后一秒再赌运气。
是百殇这个意外因素发生了作用——他感觉到自己的反物质深井出现特殊的干扰，根据前两次的经验，百殇确信是白莫邪要开溜了，于是突然发难，在“交心”之前，说什么都要把白莫邪留下来。
他直接把反物质深井跟中子星接触，引发超级湮灭反应，释放出来的巨大能量，在中子星上留下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坑……这就是百殇的终极自我实现了，朝闻道朝可死，在最终最绝望的瞬间，获悉白莫邪的心志，就算一同死亡也无所谓了。
百殇他在放弃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之后的百胜、百殇，可以说是又死了两次，现在再死一次，能最有价值的死去，对于百殇来说，是可以面带微笑的了……
7月12日7点85分复活重生……白莫邪后悔之前没有多多利用白玲玲的计算力，没有先琢磨自己会用传送，完全没必要按部就班，按照实验进度一步步来，等着茉维依、奈琪姐妹、龙女观月她们一个个测试。
现在他是想找白玲玲交流她的量子脑神经因子，学会该如何使用传送阵，也没机会了，在她们逃出反物质世界，或者自己这边打穿进去之前，白莫邪是连临时的佛脚都没得抱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女两人之间虽然无法交流有效信息，但确确实实可以无论隔多远都能有点感应，穿越时空的超距作用，让白莫邪至少可以确定白玲玲一直平安。
再说这第三次轮回，白莫邪保持原样推进时间线，一直到中子星最后传送这瞬间……在知道了百殇会做出惊人举动，干扰自己传送走的情况下，白莫邪从十分钟之前就开始拉开距离，于是终于传送成功……或者准确来说，成功发动了传送。
坐标跟不合规因子的原因，相位错位，远超折跃的扭曲引力场应力，动力装甲过载被撕裂成了粒子，就这么没有痛苦的去了……或者有痛苦，但早早就由于死太多，而锤炼出了痛苦忍耐能力的白莫邪来说，能有效控制自己感觉不到痛疼。
之前，在星汉京星球轨道空港自杀轮回，一直没跟大伙们说自己是怎么做的，主要是因为白莫邪他袭击了过来接他的军官，抢夺了非致命失能型枪械，对着自己来上了一百多枪……牙签扎多了也会死人的意思。
第22章 183次轮回换来的相遇
枪毙自己一百次啊一百次。
这种做法太疯狂，还袭击了他人，实在不值得跟大家说，讲出来还会让关心自己的人难过。可笑又可悲，非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无处不在的健康系统，一有点什么生命体征波动，医疗包到再生舱瞬间就招呼上来，确保把人绝对救活过来。
非致命武器是电击神经麻痹型枪械，绕过健康系统，抢在惊动更高级的人类安全协议动作前，连击，1、2秒内完成动作。
电击枪让人肌肉抽搐失能，但朝着自己来了一百来发，造成的毁伤积累，那还是能破坏神经致人死亡的……至于，不是肌肉失能了，那还怎么继续枪毙自己的呢？还是那个一年前就获得了的痛苦耐性，自我控制根本感觉不到疼……
总之，虽然两次尝试传送都都失败，但白莫邪这边复活两次，打架斗殴打了两次，倒是跟百殇肉搏消气消够了，于是再复活过来，就开始考虑其它各种可能性，包括把一切向茉维依交代，告知13日会发生的一切突发情况，尝试另辟蹊径……结果就是，他得又想办法规避健康系统进行自杀轮回了，就这么来了一百多次，超出了时间回溯精力极限，7点85分醒来，连续推迟了两次，变成了7点88分。
记得去年第一次察觉复活时间延迟时，白莫邪还被吓到了一大跳，而有了理论支持，了解了原理之后，这次白莫邪就抓住机会做实验了，有意识记了记，多次时间回溯，死亡次数跟复活时间推移因果关系，发觉之前的推断十分准确，40次只是平均数，具体还要看精力情况。
由于白莫邪是刚结束了一段长期睡眠，精力正饱满着，于是死了80多次，复活时间才第一次往后推移，而之后20次、30来次就发生了推迟……自身状态因素带来的影响显而易见，于是就可以下断言，时间回溯能力，必然是跟“白莫邪”这个存在体本身相挂钩的。
《历史光锥轴》理论的补充完善，之后再跟茉维依、白玲玲她们具体研究，白莫邪眼下第一要务，是得把百殇造成的这条死结世界线给处理了。
第二次时间回溯本来就是实验性质，看看这个时间能走多远，以及各种可能性。既然知道茉维依后来会被战舰战牵制，自己跟百殇站撸将失去退路，结局就是被压碎在中子星上，崩塌分解成中子，成为中子星的一部分，而自行发动传送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那么不找百殇麻烦，不去中子星呢。
出够气了的白莫邪，开始尝试各种绕开百殇的行动方案，有时候跟茉维依商量，有什么全团一起讨论，有什么谁都不告诉，一次次尝试下来发现萤初院遇到超越打击是必然事件，无论什么情况，不管白莫邪身处何处，是在萤初院跟百殇纠缠，还是把百殇给单独传送到中子星上丢着，维罗妮卡都会超越打击萤初院。
这就不讲道理了，有很多次白莫邪直接做大的，利用多次走到5点63分极限时间，取得茉维依收集到的敌人宇宙战舰坐标，在之后的时间回溯中，把这些情报，直接交到帝国舰队手上，通知到了最上面薇妃这一层，利用自己被赋予的军事权限，提前布置绝对信息圈，秘密准备起来，守株待兔，敌舰敢冒头就火力覆盖。
然而敌人就不冒头了，冒头对萤初院发动超越打击的，也都是那种自律无人舰了，由此可见军中而且还是高层，有他们的人存在。
于是之后白莫邪就尝试把情报传递，任务传达控制在系统最低极限程度，绝对只让必要的人知道，到最后基本上只有绝对可信的12名扇区最高指挥官，加上具体执行任务的将级军官，加起来不差过30人知道银河系里有次世代敌对舰队存在的情报。
然而就算这样，依然走漏了风声，而且这内奸还绝对就不是这30人了，是他们身边一层层下去的关系人物，根据碎片信息，情报分析得出的帝国舰队动向。
这一层层下去有多基层呢，白莫邪发狠劲，一定要揪出内奸来，结果发现不止军队内，军队之外居然也有可能——例如一名将军手下舰长的舰长护卫，他们都没有在知情范围内，而这名舰长护卫一直在休假，在萤初院战斗发生期间，完全不知情地参加着朋友聚会。具体任务执行时间到了的时候，才会要求他紧急报道，也就提前10秒不到知道10秒后会发生什么。
然而在朋友圈里，就发现了“老兵俱乐部”成员，而只用观察这名舰长护卫紧急离开，就能做出很多判断了……
这还只是最不重要的一例，关于帝国舰队的动向，维罗妮卡怕是能收到成千上万份各式各样的警报通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白莫邪自己都是吕肖安的暗子出身。
抓出所有内奸来并不是不可能，但这些所谓“内奸”，就是有自己理念，信奉各个旧共和国观点的人们罢了，在这个完全自由的时代，帝国统治下还存在无数小国家，连旧共和国的行政名称都没有去掉，奥霍兰共和国还是奥霍兰共和国，又怎么会去管制民间的理念，就各种主意治罪呢。
帝国情报部更不会去管你想什么，都是以“结果决定论”为标准，看你最后做出了什么，每个危险分子都有着备案，但你什么都不做出来，那就只是一辈子的备案而已，吕肖安越线了，对龙女观月出了手，自然第一时间就被拿下，一声令下，跟其相关的整根藤蔓瞬间被连根拔起。
但老兵俱乐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日子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情报泄漏光了，帝国也没大规模抓人，吕肖安就是玩透了帝国这一套，才毫无顾忌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说了。
现在看来，这就是他的两头双刃剑，刺激了帝国，也刺激了旧共和国众人——别空叫口号，缩在阴暗角落里装亡灵，缅怀往昔辉煌，你们一切有的没的“阴谋”，全被我抖出去了，所以做出决断吧！放下，彻底退出，老老实实当帝国的幸福公民去！兑现，说到做到，别再等起事时机，现在就是时机！
以上全靠某条时间线上的茉维依分析整理……挖出来了帝国军人朋友圈里，一堆带背景的，甚至不是朋友的只是从事服务业，偶尔相遇的路人。
社交信息公开着，要知道某人是不是帝国舰队相关人员，只要有心、有渠道就十分简单……每个会被传达作战指令的人员，在公园、商场、广场上，在虚拟实境旅游、游戏、购物，被千千万万不知道是谁的观察者给观测着，发现了异动就报告给维罗妮卡……
白莫邪最后的结论就是，要靠控制变量，限制信息传播，钓鱼抓特定范围的内奸，或者就是单纯不想泄漏情报，那么最有效的控制，就是只有自己知道，连薇妃都不能报告，因为这么大的事情，她必定会找王元霸以及将军们商量——信息传播无形无色，比病毒人传人更加不可预测无法控制。聚会上一个表情、动作就把什么都暴露给不知道几千几万人了。
未来的信息世界的信息程度，远远超越了古代人类的想象。
不断实践下来，白莫邪结论就是，面对这群正体不明的敌人集团，要么自己方面独自顶上去，两边军阀拿自己的私军单挑，要么就是抬出帝国压他们，让他们不敢行动。
茉维依断言，敌人集团内部显然也是这么个认识，先拿下白莫邪集团，避免跟帝国正规军队正面对抗。
至于被盯上的原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相位转移系统，可能还有白玲玲跟龙女观月的因素在里面，龙女观月被针对过，白玲玲作为一己之力挑起一国内乱“千难体战争”的始作俑者，公众方面不清楚，但无论死谁，只要到了一定层次，绝对都是清楚白玲玲底细的。
不说别的，跟谱启皇的约定，跟帝国皇帝等高层的情报交换，依然还是那个“信息人传人”的不确定情况，敌人集团都不用自己调查研究的，就能知道白玲玲的事情。
更何况坟场那边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甚至涉及到了河外文明，就更加根本说不清了……
如此庞杂迷宫一样的情况，不可能抓了杀了所有人，那就只能干脆放开情报管制——敌人集团不露头了于事无补，百殇搞出来的萤初院袭击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之后自己还是得传送回来，然后要么跟百殇打要么不打，依然还是个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白莫邪相当于白死了六十多次，而且越接触、获取、处理，就越理不清头绪，又是对于解决事态毫无帮助，所以情报信息、抓内奸的问题也同样要放一边了……反正内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扇区舰队到萤初院打完都没出动，可见白色旗帜星域所在扇区的帝国部队，受渗透得有多严重。
帝国官方力量指望不上了，一个大方向暂时确认走不通，那就不钻牛角尖，换个大方向前进……白莫邪本来已经开始“戒掉”对时间回溯能力的依赖，首先是他并非当初的吴下阿蒙，自己自身变强大了不说，身边人让他更是强大了无数倍，之前大小事件，都已经并不需要“超能力”，靠本身实力就能“一命通关”，时间回溯只是最后的保险方案，让行动能更加放得开。
然而现在，撞到了一个死胡同，有点当年刚穿越时，必死结局死循环那味儿了，就不得不又做好死个三位数起步的打算——开始尝试就利用自己团队的资源，重新分配资源进行战斗。
尝试的方法从，不再掖着藏着，直接12号一醒来，就让茉维依传送舰队到银河系边上，百殇的改装运输舰一出现，就全军出击。再到，干脆秘密把自己的人都从萤初院撤走，各种方案都试了一遍。
但细节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状况，例如由此茉维依就相位转移传送失败，人没什么事，但战舰全部报废了，创伤最轻的也被削掉了总计800立方千米的舰体。
主要还是动态时空的原因，就跟收集敌人集团舰队空间坐标一样，就算把上个时间线的某时某刻某点，精确正中数据记下来，在新的时间线上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最基本的量子不确定性，再由各种微观事件不确定性累加干涉到宏观事物，进而最后影响到时间加物质的综合体，历史，就导致记下上个之前的彩票号码，时间回溯后并不可能中奖的这个事实。
所以白莫邪之前利用官方力量的方案，也只能提供给帝国个范围以及作为参考的精确坐标，最后还是需要信息战，控制圈，缩命中范围，守株待兔。
而对空间坐标要求更高的相位转移，白莫邪一催促，知道未来事态的茉维依心里一急，又知道了之前时间线都传送舰队成功，造成轻忽大意，种种情况相交之下，茉维依就也出事了，舰队没了，肉身全毁，只有大脑紧急脱出——这在未来就属于“人没事”。
于是后来时间回溯，白莫邪就开始控制发言，只提供有限情报，不再大大咧咧随便什么都说了……
总结，如果算上第一次空港枪毙自己百多次的轮回，白莫邪总计死亡183次，其中前前后后有60多次大方向是想依靠官方，其余100多次则是各种尝试，而这183次轮回中，只有不到20次是作死被敌人击杀，其余全部都是白莫邪自杀的，而方法就是强行调用传送阵，进行相位转移——实在是居家旅轻松无痛方便实用的时间回溯轮回手段，随需随取随用马上见效。
而算下来传送只有2%左右的成功率，换句话说就是白莫邪只真的把自己连人带动力装甲，成功的完整传送过4次，都是跟百殇肉搏，最后百殇干扰传送的场景。
第23章 异星穿越
至于传送没被干扰的场景，结局反而次次都是传送失败，直接被物理时空撕碎，剩了不少事儿，轮回时间回溯。
再说4次成功传送。其中1次，白莫邪传送到了空无一物连光线都还没抵达的空宇，脱离出了传送阵有效范围不说，通讯系统还出了故障——跟百殇肉搏，动力装甲下通讯系统所在部位是他重点攻击目标，相位转移冲击下坏掉属于大概率事件，于是失联、没了回去手段的白莫邪，只能强制解除动力装甲，靠宇宙真空自杀轮回。
另外3次则都被丢到了一颗生态星球上，第一次掉进了大海里，也出了有效范围，于是直接解除动力装甲，打开头盔，咕噜咕噜咕噜——
第二次又掉进了大海里，这次白莫邪就没有马上轮回了，而是脱离出动力装甲，一身动力服飘在大海上思考人生，一个人静静……
这是一个奇怪的生态星球，大气成分，氧气含量为22%，对于古代地球人来说是标准的可呼吸空气，但对后来的宇宙适应人类来说，这个比例就有点没意义了，未来太空要么100%氧，要么不含氧，控制氧气分子个数就行了的意思。一个空间里无论是舱室还是星球战舰生态圈，都没必要故意掺杂质来提高气压。
屏蔽这里太阳的高亮光芒后，可以看见头顶天上居然有三个“月亮”，分布在星球不同天区，主设根据轨道引力计算，应该还有两个月亮在视野范围之外。
就这样飘了没一会儿，头顶居然有螺旋桨飞机飞过，但并没有发现他这个大海漂浮物……这么古老的大气圈飞行器，白莫邪还在地球古代21世纪生活时都没见过了，现在居然得以重见，莫名就觉得十分新奇。
然而飞机急冲冲笔直飞行远去，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虽然可以使用设备继续监视，但没弄清这个星球科技文明程度，生活的是不是银河系人类前，白莫邪并不想发出更多信号，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马上要穿越走的人，没必要跟这里的土著产生任何交流接触。
肉眼观察飞机消失没一会儿，白莫邪居然听到了大规模炮弹破空的尖啸声，一轮密集的炮击，从白莫邪视野尽头的一端飞到另一端消失，大弧线弹道，充分说明了星球是圆的，而白莫邪位于靠近炮弹落点一边，因此能看到炮弹最后的较低飞行轨迹。
而炮弹破空声之后，才是远远的已经削弱到隐隐可闻程度的炮击声浪。等待了几十呼吸之后，相反方向的炮击出现，而这一次白莫邪听到的炮弹破空声，跟炮击声浪的间隔就短了不少……
白莫邪一脸苦笑不得，抹了一把满头满脑的海水，自己的战争还没解决，居然就空降掉到了两家战列舰对轰的战场正中间。刚刚头顶过去的应该是架水面侦查机，是自己动力装甲高空坠落造成的动静，引起了它的主意，于是飞了过来查探，结果一不小心发现了同个方向远处的敌对战舰群——白莫邪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制造了一场二战程度的大海遭遇战，深感愧疚的他吞了一大口海水，靠着痛苦耐性开始自沉——咕噜咕噜咕噜——
这第二次因百殇干扰的原因，相位转移到了未知古科技文明异星之后，白莫邪没有考虑太多，宇宙这么大，存在大量没有参与到文明联盟里的星系文明不说，没跨过光速门槛的星球文明银河系里就还有一堆。
如果是几十万年前，人类刚开启大航宇时代，碰到个地外文明，例如冬冬科黑星人类，那还会历史重大惊喜、世纪大发现炒作一番，但事到如今，连白莫邪都不会为“外星人”有什么惊奇感了……
毕竟随便一普普通通银河系星薙娅公民，对他来说都是“外星人”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那有什么空去管什么外星人不外星人的，世界还得他去拯救呢！
所以之后又进行30来次其它各类尝试，包括用6次机会，找上吕肖安、安丸英雄，进而找上英耐普联邦残党超级武器研究员635人，逼问包括“狄拉克海大门”在内的各种反物质技术，然后靠学霸死记硬背功底，记下技术关键核心内容，在下次时间回溯之时转告给茉维依、帝国军工科研部门，看他们能不能整出同样的“门”，跟反物质世界远征军建立联系，再不济也弄出个能应急压制反物质深井的装备来。
这算是对时间回溯超能力的最核心最大限度的利用了，就是记彩票号码的操作，只不过并不是概率事件，而是记忆基于本宇宙恒定物理规律的知识。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白莫邪所用，茉维依自然表示遗憾，因为缺乏国家规模的完整工业体系支持，军工部门倒是十分开心，知道了理论、数学方程跟系统框架，只需要填补空白，丰富“一点”细节，就能造出差不多的设施来，面对薇妃为首高官的询问，给出了“马上”就能开发出实战装备的保证。
薇妃很满意，但白莫邪就不满意了，因为这个“马上”并不是13日5点63分之前……自己人这边是物质基础赶不上，官方那边是时间赶不上，最后的最后空有满肚子货却无用武之地……
白莫邪不由得思考人生，难道这也在王若夜的算计之中吗？还真是全方位封杀了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跟她来场公平决斗啊。
安丸英雄这个“大导演”，萤初院、白无双都是他的剧本，目前只知道他这个导演身后王若夜是“副编剧”的角色，至于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制造的现在压制超能力局面，那就只有她本来知道了，而这问题跟其它一大堆问题一样，都先放到一边再说，白莫邪首要之务是面对这个局，找出最优解来。
老生重弹，一个局面一个道难题，大方向无非三个，前进、后退，原地不动也就是拖延，联络帝国方面、薇妃展开行动，无论是提供敌群坐标、情报还是科学技术支持，都属于“前进”。
实际做下来，白莫邪已经把难题的核心部分给想清楚了，“N63堡垒”维罗妮卡敌群的隐身技术就是卡死白莫邪的关键因素……根本无法抢先，只能被动等待敌人主动现身，那么一切方案再“前进”也都存在上限。
靠黄金骑士团自己努力，则可分为前进、后退两个思路。
后退的思路，就是避战，各种躲着，包括不跟百殇交手，别说他现身，代号N63堡垒的登舰战移动兵工厂一露头，就让茉维依把它给传送了，萤初院危机就算是彻底解决，不会有战斗但会全灭——维罗妮卡那边就直接开炮了。
前进的思路，就是各种尝试细节操作，帝国舰队靠不住，就利用自己的14艘主力舰跟敌认周旋。
至于第三种维持原状思路，也就是第一次、第二次时间线上，白莫邪个人总体基本行为大致不变，只在可能的关键点上采取行动，尝试“蝴蝶效应”的思路，从一开始就行不通，被白莫邪抛之脑后。
利用十分简单，蝴蝶翅膀一振，并不是大洋对岸瞬间就刮飓风，那它就不是蝴蝶，而是天神了……蝴蝶振翅，是一层层递进的过程，一个不断发生相互影响的连锁反应，而连锁反应就需要时间，往往是一个大跨度的漫长时间，几年几十年几万年后，追溯一场飓风的起因，可能会找到蝴蝶这一振翅，构成了其中50%，5%，百亿分之五的组成部分。
然而保持原状推进时间线的话，白莫邪是观察不到13日5点63分之后情况的了，或许会是一个最优解，牺牲他一个，获得科技情报的帝国方面，就把整个事端给慢慢给化解掉了。
但白莫邪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不会舍己为人，以前如此，今后也是这样，拯救世界都是建立在顺便，自己没事，或者能重生的基础上的。
再说他死了，这段时间线就作废了，还谈什么之后不之后的，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因此他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拖延思路。
然而在尝试了各种看起来最可行的方案之后，都发觉并非最优解，甚至连答案都算不上，而让白莫邪最后决定拖延起来的契机来得很突然，应该说是把之前百来次时间线的一些细节给回忆总结了起来，举一反三，醍醐灌顶，想到了一个最稳妥的拖延方案，至少站在黄金骑士团角度来看，是最优解了，一个没有自己在乎的人受伤的世界。
虽然原时间线推进，萤初院要炸，院长唐佩尔将军、帝国舰队方面大量人员必死，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白莫邪不是神，要抉择取舍，那就只会优先自己人。
而让白莫邪突然想到可以拖的契机，是某次他自己都不记得具体是那一次轮回时，白玲玲突然恢复了联络，信息太多情报太杂，加上恢复联络并非必然事件，无法通讯才是常态，而且沟通时数据流比当初七曜之树跟妮芙琪沟通还困难，基本每秒钟只能跳出十个汉字的程度，跟古代键盘输入法差不多的速度，关于狄拉克海的细节根本说不清，更别说向白莫邪提供天文数字量级的相位转移技术了。
所以恢复联络这件事，白莫邪除了确认白玲玲、奈琪露蒂、奈琪露娜、裘莉安她们没事，让自己更加安心重生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本该如此来着。
建立在量子不确定性上的宇宙，是动态的各种事件都不是必然，白莫邪时间回溯可以无限实验下去，因为每次都可能撞大运，碰到了整条时间线全部都是指向最优解的随机细节，只要概率不是0，大数据实验下去，总会发生这么个结局的。
而白莫邪这边历史细节充满随机，整个宇宙里其它所有因子、个体，从他们的观测视角，这个世界是一次性，时间箭头朝向，由于最基本的热力学定律，熵不可逆，永远固定一个朝向，但如果存在多次的可能，那么每一次独立的世界中，细节自然也都是充满随机性的。
所以不知道狄拉克海那边，裘莉安她们偶然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她们在这个关键阶段把通讯给恢复了……
于是白莫邪就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不断死去活来？为了打倒敌人。那么打倒敌人是为了什么？因为塔齐娜、羲家熊孩子们会死，自己家新员工们都受到了死亡威胁，裘莉安她们四个处于高危环境之中，那么消灭敌人就消除了危机了……所以现在如果能长时间确认自己人是安全的，那么就用不着这么急着去解决敌人，处于无时无刻的焦虑之中了。
回归初心之后，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然而新问题又来了。
白莫邪是在重生了第133次时，才想通这个关节的，之前只碰到过一次白玲玲突然联络的情况，而通讯的内容也就一句话八个字“定期通讯，耙耙好哩”就没了。
虽然是社交系统弹出的语音短信，但白莫邪没有逆向回信的手段，发过去就显示不在服务区。也就是说无法提示她们该做什么，第133次不断尝试各种姿势，都无法联络上在另一边世界的她们，所以只能被动等待她们那边，在某次再次发生细节变化，发信息过来……
于是就一边继续做各种尝试一边等待，直到第183次时间线，白玲玲的联络又过来了，内容还是那句话，但白莫邪心中大石再次落下，看来白玲玲把通讯给整恢复也是大概率事件，并不是昙花一现，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想来也是，她们不是急着重建狄拉克海之门，应该就是在急着恢复通讯。
而白玲玲应该已经掌握了关键技术，先发条测试性质的短消息，向白莫邪保证能定期通讯保个平安先，而双向通讯只是迟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