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潜入借刀杀人(1)
这是一处山凹里,一共有一个大帐蓬,四个小帐蓬。
云曦凝神细听着藏在暗处的暗卫们的呼吸声,她一一避开那些暗卫,偷偷地潜入了一间小帐蓬里。
里面睡着七八个男子,她手中银链子一卷,将睡在帐蓬门边上的一个护卫给拖出了帐蓬。
链子卷得紧,那人只睁眼看了一下,还来不及呼喊,很快就晕死了过去。
然后,她又将那人拖到暗处,趁着夜色,将他的的外衫脱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将那护卫的口堵住,捆起来,扔在一个山旮旯里藏起来。
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药瓶出来,倒了一粒吃了,这是她向关云飞要的药,能刺激嗓子,使说话的嗓音可以完全变样。
接着,她又往脸上和手上抹了点药水,使皮肤看得蜡黄一些,掩盖了原来的七八分容貌。
做好这些,这才又潜进了帐蓬里,顶替了那个护卫,蜷缩在一侧假装睡觉。
帐外,不时有脚步声来回的走动着。
声音很轻,很显然,这是南宫辰的暗卫。
与这座帐蓬相隔三丈来远的地方,是谢君宇的。
云曦蜷在帐蓬的一角,屏住呼吸,神思集中起来仔细聆听那里的对话。
帐蓬中,谢君宇正对身边的人吩咐着,“你们几人先行回京通知老爷。让他留意着那个醉仙楼和谢枫。谢枫居然敢派人同咱们五房的人作对,他是不是不想在京中混下去了?让老爷动用官场商场的力量,狠狠的收拾他!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的弄残赶出京城去!”
“是,公子,小的这就连夜赶回京中去。”仆人答应着走出了帐蓬。
云曦睁开眼来,眼底戾芒一闪。
谢枫与他做对?真正可笑,明明是谢君宇先动的手。
谢家长房的谢锦昆还当着尚书的时候,这谢五老爷只有仰首巴结的份,哪年不是来讨好送礼?
如今谢锦昆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一个成不了气候了,谢五老爷就开始行动了。
但是,这谢氏长公子本来就应该是谢枫的,谁来抢都绝对不行!
一整晚,云曦都是半睡半醒,一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色朦朦亮时,帐子外有人喊道,“都起来了,起程!”
云曦随着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混在人群里,同他们一起吃东西,然后搬东西收帐蓬。
她一直不说话,众人也不怎么在意。
这些人有的是谢氏五房设在青州别院的仆人,有些是谢君宇自己从京中带来的护卫,还有的是南宫辰自己的随从。
人员杂乱,要说彼此很熟悉,有点儿牵强,只怕是连相貌也认不全。
南宫辰的帐蓬还没有收起,里面有声音传来,护卫们正在给他疗伤。
而其他的车驾已经整装完毕,所有的人都静静等着,只等南宫辰吩咐起程。
云曦虽然低着头,但耳朵一直凝神听着南宫辰那里。
想必是他伤得不轻,护卫说正在运功疗伤。
这时,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云曦赫然抬头,眼神微眯。
逃跑,还是留下?
第717章 潜入借刀杀人(2)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混入的机会,丢了,就太可惜了。
默了片刻,她还是走到南宫辰的帐蓬面前,对里面的人抱拳说道,“世子,小人听说这附近有狼群出没,因为这里还是青州地带,青州干旱已久,这饿了一冬的狼见了人必然会更加凶残,请世子做准备防御。”
她的话一落,马上从帐蓬里走出一个黑衣暗卫出来。
那人手中的刀一晃抵到了她的脖子上,冷笑道,“你是谢公子的人?你安的什么心?此时世子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刻,不能走动!”
谢君宇看见云曦冒冒失失的跑上前说话,生怕得罪了南宫辰,上前一步便将她一把推开,口里骂道,“蠢才,没见世子受了伤?说什么起程?这儿哪来的狼?仅仅一个听说就让世子听你的安排?你胆子不小!”
云曦懒得理会谢君宇。
她依旧低着头微阖着眼说道,“小人听到了狼群奔跑的声音,此时,狼群离这里有三里地左右。从东北方向跑来。速度很快。”
那黑衣护卫看了一眼云曦,抵在她脖子上的刀飞快的晃了几晃,削断了她的几根发丝,唇角浮着冷笑,“敢骗世子者,死!”
云曦依旧固执的站在南宫辰的帐蓬前。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只有两里半的距离了,如果大家不做好准备,这么多的狼围上来,大家是必要吃亏,咱们手脚健全的人尚可先逃命,这里带着的物品以及行动不便的世子可就有麻烦了。”
黑衣护卫看着云曦眼神微眯,冷笑道,“狼群大多是晚间出没,现在才是清晨,谁信你的鬼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的是什么心敢害世子?”
云曦抬眸看向那人,淡然一笑,“小人只是谢五老爷府上的一个小仆,因为从小生活在山林里,熟悉狼的习性罢了。狼是兽,它饿了就得吃,哪里会像人一样懂礼节忍着受着?大人不信,小人也不强求,到时候吃亏的只是受伤不便行走的世子。”
黑衣护卫的脸色一沉,又要开口说话,这时,从他身后的帐内传来南宫辰的声音。
“听他的建议,所有的人全都戒备起来,在四处速速生起火堆,然后,准备抵御狼群。”
黑衣护卫走到帐蓬前俯身说道,“世子!咱们都走开了,谁帮你疗伤?这紧要关头停下来对世子的身体可是不利,这人一定不怀好意!”
“听他的!”南宫辰的声音不容辩驳。
“是!世子!”黑衣护卫咬了咬牙扭头看向云曦,眼神森寒如刀。
云曦仿若未见。
她则走到车驾边上,挑了一只轻重合手的大刀捏在手里。
果然,平坦的谷口处,传来一阵阵兽的低啸声。
很快,一大群狼从左右两方朝这些人夹道冲过来。
云曦目测了一下,两边各有一二十只,显然,这是一个大狼群。
狼群跑到他们的近前停住了,被一排篝火挡住了去路,却也停步不走了。白森森的牙,看着让人心底生寒。
因为事先有准备,谢君宇的护卫与南宫辰的护卫合力借助着火堆的掩护开始射杀狼群。
第718章 潜入借刀杀人(3)
二十多人对付三十多只狼,再加上南宫辰的护卫身手不凡,且有火堆掩护,半个多时辰后,狼群便被杀得所剩无几。
狼通灵性,头狼见吃不到肉便要溜走,云曦这时扬起手里的刀朝那狼身掷去,正好刺在脖子上,一刀毙命。
这时,南宫辰的几个暗卫看向云曦的眼神便变了,从原本的敌视怀疑变得带有几分欣赏,这小子投掷的手法真准。
所有的狼全被杀了,人们开始清扫。
那个骂过云曦的黑衣暗卫这才对云曦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云曦依旧神色淡然,她对旁人的感激根本不放在心上,她要的是南宫辰的信任。
已经运功疗好伤的南宫辰,听完护卫汇报了帐外的情况,眸色一沉,对那护卫说道,“将那个小仆带进来。”
“是,世子!”
谢君宇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别乱说话,别给本公子添乱!”
云曦淡淡的看看了一眼谢君宇,然后垂下眼帘,唇边浮着冷笑。她来,便是来添乱的。
这二人勾结起来在青州想害醉仙楼的人,她岂能让他们好过?
云曦被带到了南宫辰的面前。
她低着头,走路小心翼翼,努力装成一个卑微的小仆人模样。
然后,她恭敬的对南宫辰行了一礼,“小人见过世子。”
“你耳朵甚好,居然能够听到三里外狼的奔跑声。”南宫辰盯着她说道,“抬起头来,让本世子看看你的脸。”
云曦抬起头来,目光只在南宫辰的脸上淡扫了一眼,很快又将头低下了。
她谦恭的说道,“小人是在山林中长大的,对狼的习性了解,当时因为站得高,看到了一丝蹊跷,才作此推断,并不全是仪仗听力的原因。”
面前这个小个子的仆人,声音低哑,脸色黑黄,却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大眼睛——
南宫辰看到她的眼睛时,微微有些走神,说道,“你在本世子身边当差如何?”
云曦暗暗的弯了下唇角,说道,“小人能得世子赏识,自当竭力效力。”
“很好,你叫什么名?”
云曦没有听到别人叫过她伪装的这位小仆的名字,想着大约是仓皇逃跑时,几方仆人混杂着彼此不熟悉的结果,便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李平。”
南宫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在外面候着,我会随时叫你。”
云曦道了声“是”,低头退了出去。
一个黑衣护卫从帐外走了进来,“世子,这人的眼睛太灵动,一看就心怀不轨,说是仆人,属下有些不敢相信。”
“暗风,不要总是怀疑他人!”
“世子——”
“就这么定了,你去跟谢君宇说一下。本世子要了这个仆人!”
暗风无奈,只得应声道,“是。”,然后,他走到帐子外面找谢君宇去了。
休整了半个时辰后,队伍起程。
因为云曦可以随时出入南宫辰的帐蓬时里,她便悄悄的顺手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此时,她趁人不注意时,丢下一件衣物在干草丛里。
第719章 潜入借刀杀人(4)
这队人马走后两个多时辰,一行骑马的妇人路过这里,看到一地的死狼,纷纷停步观看。
“娘娘,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狼群出没?”一个老妇对其中一个年轻的妇人说道。
另一个妇人捡起地上的一件衣物,眸光一亮,也对那年轻的妇人说道,“娘娘,这是暗龙卫们的衣物,您看,上面还有标志。”
年轻妇人正是顾贵妃,她从京中出来追杀南宫辰,却没有得逞,心中正在郁闷不快。
此时,她见了暗龙卫丢弃的衣物,眼睛一眯,说道,“看来南宫辰一行人从这里经过了,走,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赶在老皇帝没有翻身时,杀了他!”
“是!娘娘。”
……
几辆马车,几匹马,一路向京城行进,南宫辰让暗风分了一匹马给云曦骑。
她骑马走在队伍中,倒也省了与人挤马车的辛苦。
南宫辰受伤严重,一直坐的都是轿撵。
谢君宇骑马走到云曦的旁边,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道,“世子看中你,好好干,别给谢氏五房丢脸。”
云曦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行人马一直走在山道上,这其间,南宫辰只指使过她两回,也只是命她端水给他喝,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云曦依旧悄悄的丢下一些东西。
……
顾贵妃等人追了一路,到了一条叉道口,正在发愁不知选哪条路时,有人又发现地上丢了东西。
“娘娘,你看,又有东西。”
这回捡起的是一封信与一只暗龙卫们常用的剑鞘。
这封书信是谢君宇写给南宫辰的书稿。
“谢家五房的人正与南宫辰一起?”顾贵妃勾唇冷笑,“南宫辰倒是不笨,丢了一个谢氏长房,又勾搭上了五房的人,那长房的谢锦昆没什么气候了,五房的人却是有钱。”
“娘娘,奴婢感到奇怪,若说前一次在路上捡到暗龙卫的东西能说是巧合,怎么又有书信掉在路上了?”兰姑狐疑的问道,“会不会是个陷阱,前面没有南宫辰,而是有人守着抓咱们?”
顾贵妃抿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段奕在青州,正忙着赈灾,哪有时间管咱们?除了他,谁还敢惹本宫?”
“娘娘说的没错,但奴婢认为还是要小心一点。”兰姑说道。
顾贵妃对另一个嬷嬷吩咐道,“景姑,你负责断后,看看周围有没有埋伏,咱们还是沿着信物指引的方向走,若真的是南宫辰在前面,正好杀了他,若不是,小心些也不会有事。”
“是,娘娘,”景姑回道,然后对身边的其他人吩咐下去了。
顾贵妃一行人一直朝前追去,还是同刚才一样,每到一个叉道口,都会在路上发现一件物品,多半是谢君宇写给南宫辰的书信。
……
很快又到了天黑。
因为没有月亮,漆黑的夜间走山路危险,加上南宫辰又是重伤,一众人只得又扎起了帐蓬夜宿。
南宫辰被暗龙卫们抬到支起的帐内歇下。
云曦则站在帐外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远方的动静。
山间寂寂,除了眼前的这些人时不时的说话声和马匹的呼气声,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第720章 潜入借刀杀人(5)
“李平!”南宫辰在帐内喊道。
一连喊了两声,云曦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她赶紧挑起帐帘走进了帐内。
“世子有吩咐?”她问,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冷。
南宫辰看了她一眼,说道,“骑了一天的马了,坐着歇息一会儿吧。”
他叫她进帐子居然没有事情吩咐?
云曦有些讶然,说道,“小人是奴才,不能在主子的帐子里歇息。”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南宫辰忽然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你是本世子的贴身随从,当然得候在帐蓬里随时听候差遣,哪有跑得远远的道理?”
云曦往他的手上看了一眼,抽回了胳膊,低头说道,“是。”
跑掉会引起怀疑,她只得依言坐在帐内。
暗风端了药进来放在帐内的小几上,“世子,该喝药了。”
南宫辰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暗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云曦,眼神微冷退出了帐外。
南宫辰这才抬头看向云曦,说道,“将药端来给我。”
云曦挑眉,压下心中发着的怒火,明明他有暗卫在,却将暗卫打发走掉,支使她干什么?她这个半道来的随从他就放心?
但想了想,她还是端起药碗送到他的面前。
小不忍则乱大谋,顾贵妃还没有追来,她走掉的话就是白来一趟了。
她不能让这二人平安的回京,怎么样也得让顾贵妃杀杀他二人的锐气。
还在青州驿馆时,她偷偷听到段奕与青隐的说话声,其中提到了顾贵妃正在追杀南宫辰。
她也想起了那个想杀她的蒙面妇人正是顾贵妃。
顾贵妃竟然从几百里地的京城跑来杀南宫辰,这其中的恼恨可见有多深!
顾贵妃把持着朝政,当然不会允许元武帝暗中拥有自己的势力了。
那么,身为元武帝无比宠信的南宫辰就会是顾贵妃的眼中刺,不杀他才怪。
南宫辰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将药喝完了,也没有漱口,更没有矫情的要什蜜饯果子压口里的苦味。
云曦当然不会去管他的死活,将空碗往桌上一放,又坐在一旁不吱声了。
南宫辰喝了药后,斜倚在小床上也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帐子的门帘处,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云曦则是低着头,坐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两人各怀心事,因此,帐内的气氛,静谧得诡异。
不多时,暗风又端了吃的进来,托盘上,一碗素菜一碗肉,一碗米饭加一双筷子。
“吃饭了,世子。”暗风将饭菜放在小几上,又对云曦喝道,“既然是世子的随从,还不快来服侍着?难道要受伤的世子自己动手?”
他心中越来越厌恶南宫辰的这个新随从,真是懒得可以,除了坐着就是发呆,什么也不干,像个主子一样!世子没有吃东西,也不去问问。
不就是杀了几只狼么,竟然摆起大功臣的架子了。
南宫辰看了看那个托盘,说道,“再拿一份一模一样的来。”
第721章 潜入借刀杀人(6)
暗风眨眨眼,一肚子的狐疑,但还是下去端饭菜去了。
很快,同刚才那份一样的饭菜摆在小几上。
南宫辰看向云曦说道,“过来吃饭。”
暗风这下子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世子叫他端饭菜,他心中就疑惑呢,世子怎么会吃这么多,原来是给这小子的!
但他只是护卫,除了嫉妒还有恼恨,这小子又懒又笨,世子居然不骂他还给他饭吃?
他愤愤然的走到帐外去了。
云曦看也没有看托盘,说道,“我不饿。”
“走了一天的路,这一路上就没见你吃东西,你不饿?”南宫辰抬眸看她,“不饿也吃,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里!”
云曦看了他一眼,又将头低下,忍了忍,还是挪了过去,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只是,才吃了两口,她的眉尖忽然一动,放下碗快就站起身来。
南宫辰飞快的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你去哪儿?坐着吃饭!山间的夜晚当心有猛兽出入!”
“我……想去方便一下。”吃饭的时候说出这话恶心不死你,云曦低下头,试着抽回胳膊。
南宫辰往她脸上看了一眼,渐渐的松开了她的胳膊,“别跑太远。”
云曦没再理他,飞快的跑出了帐蓬。
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二里地的地方已有不少马匹正朝这边跑来,但愿是顾贵妃追来了。
所以,她得赶紧离开。
帐子周围点着不少的篝火。
她挑了个人少地黑的地方走去,遇到有人问,她同样说了句,去方便,便混过去了。
有人开起玩笑来,“你小子怎么像个女人一样,方便还走那么远?难不成比别人多长一个,还是少长一个?哈哈哈——”
云曦当作没听见一般,直接忽视,她此时只想快点走开。
这时,却听见了那个取笑她的人一声惨叫。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时,正看见南宫辰手持长剑刺入那人的腹中。
她眼神一眯,飞快的隐入黑暗里。
没一会儿,四处都传来马蹄声,一个妇人厉声大喝,“交出南宫辰来便可活命,否则一个不留!”
然后,又是顾贵妃的冷笑声传来,“君宇公子呢?多谢你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要不是你,我们哪里会这么快地找到逆臣南宫辰?哈哈哈!”
说着,顾贵妃举起了沿路捡来的各种信件,还有一些则她被丢在地上。
景姑兰姑等人提剑已与众人厮杀开来。
顾贵妃则是在每个帐子里搜寻着。
谢君宇正往南宫辰的帐子方向跑,希望得到南宫辰的庇护,这时他听到顾贵妃这么说,吓得一脸惨白。
暗风也正往南宫辰的帐蓬这里而来,一听顾贵妃这样喊道,直接提剑朝谢君宇刺去。
他厉声喝道,“咱们世子藏得这么隐蔽却还是被人追杀,老子就怀疑是出了内鬼,原来那内鬼是你!”
谢君宇虽不是顶极高手,但也会些拳脚,他此时一时傻眼,也抽出配剑来迎。“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世子?我要是害世子的话,怎么搭进我堂弟?我还要回京中呢,我婶婶还会饶得了我?”
第722章 潜入借刀杀人(7)
“狡辩!”暗风大怒,挥剑死命的刺向谢君宇。
暗风几人可是元武帝派来专程秘密保护着南宫辰的,四人合力,连段奕也不是对手,一个谢君宇哪里敌得过?
才几个回合,他便被暗风一剑刺中,还削断了一条胳膊,最后又被踢飞出去。
另外的几个暗龙卫则是到了南宫辰的帐子里救他,可是掀起帐子却发现人不见了。
“你们拦着妖妃,我去找世子!今天这事情有点古怪。”暗风的两眼一眯。
“暗风,世子不见了!那个小随从也不见了。”另外三个暗龙说道。,“刚才那个小随从说要去方便,然后,顾贵妃就来了,难道是他搞的鬼?”
暗风的神色一变,“先找到那人再说!他一直在世子的帐蓬里,偷出书信来沿路抛洒也不是没有可可能。”
云曦趁着混乱,隐入了黑夜里,顺着一条藤蔓,向山崖下滑去。只是没有走上两步,便被人发现了。
一只长剑一晃,拦住了她。
“你不是我谢五房的人,你是谁?”谢君宇单手提剑拦着她,他的左臂已被暗风砍断,远处帐蓬被点燃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的脸,有些渗人。
云曦则是二话不说的抬脚向他踢去,冷笑道,“的确不是,我是醉仙楼的人!你敢害谢枫害醉仙楼,我便要你死!”
“你找死!”谢君宇怒喝,整个人朝云曦扑去。“要我死,你先得死!”
这时,一个人忽然飞身掠来,直接将他一脚踢飞了。
然后拉着她的手就往暗处跑,低声说道,“快走,这里不能待了。”
云曦愕然,南宫辰?他认出了她?
哪知那谢君宇竟然一直没死,他见云曦被人救走,掉到沟底不能动的他扯起嗓子就喊起来,“这里还有人!他们想要逃走!”
“真是不想活了吗?”云曦眼眯一眯,用力地甩开了南宫辰。、
她拔下藏在靴子里的小匕首,顺着谢君宇喊叫的声音扑去。
虽然远处的火光照不亮这里,但她还是将谢君宇刺得不动了。
“我说过,谁惹上我,我便不会罢休,也休怪我心狠!”
谢君宇的喊叫还是惊动了顾贵妃那边。
云曦刚刚收了匕首,顾贵妃便到了。
“南宫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顾贵妃哈哈哈的大声冷笑起来,然后,她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尖啸。
昏昏暗暗的夜色里,顾贵妃飞身朝云曦的方向掠来。
“快走!”南宫辰跑到她的面前,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暗处逃,同时低声说道,“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不走你就走得死!”
云曦却是僵在了当地,身子不住的发抖,这声音——
她恶梦了六年的声音,原来是顾贵妃,她为什么要杀端木雅?
“快走!”南宫辰将她打横一抱跳下山沟里。
“有人跳下去了,追!”几个妇人尖声叫道。
山沟并不深,满是荒草,南宫辰捂着她的唇不让她发出声音来。
她用力的将南宫辰往外推,她就算被顾贵妃杀也不想跟这人扯上关系!
当年的刺杀,有顾贵妃,但南宫辰也值得怀疑。
南宫辰却是用尽了全力的摁着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了。
因为,附近便是顾贵妃一行人的脚步声。
大约是天太黑,顾贵妃的嬷嬷们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他们这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们的脚步声便渐渐的远去了。
夜色太浓,虽然两人站得很近,已能彼时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快走,她们一定还会回来!”南宫辰拖着她就跑。
“你放手!”云曦死劲的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我不想你死。”他低声说道。
云曦无声的冷笑,“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南宫辰一怔,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曦儿?”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厌恶我也好,恨不得我死也好,现在先离开这里,你再杀我不迟!”
南宫辰不理会她,一直钳着她的胳膊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东边的天际已微微有些发亮,渐渐的,晨曦照进了山林。
这时,南宫辰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扶着一棵树喘息起来。
云曦趁着他停顿的机会,马上挣开了他钳住她胳膊的手,同时,身子往后慢慢退去。
“南宫辰。”她道,声音清冷,一脸涩然,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亏她前世从五岁时就记着他是她的未婚夫,“六年前,你去过北地的黑水岭吗?追杀谢宏一家三口的黑衣人中,有没有你?还有,五年前,那个做双头蛇短箭的工匠,是不是你杀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森林寒意,音量一声比一声高。
身中两刀还没有复原又跑了一夜的南宫辰,此时的脸色本来已经苍白,听到身后云曦的问话,身子从头到脚的一惊,蓦然转过身来。
他脸色惨白,惊愕的看着云曦,口里喃喃说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云曦从靴子一侧取出那块写着“琸”的玉佩来。
她冷笑道,“这是你的玉佩吧?南宫辰,这是我从那个做双头蛇箭的工匠的身边找出来的。你说,五六年前发生的事,是不是都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要杀谢婉的父母?还要同安氏母女合伙害死谢婉?”
南宫辰看了一眼那个玉佩,忽然凄然一笑,看着云曦说道,“你是婉婉?”
第723章 当年旧事(1)
隔着两丈远的距离,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一直避他如蛇蝎,他也一直猜测着这其中的原因,却原来是……
晨曦照进山林,落在她的身上,她如此近,而心,却又感觉如此远。
虽然经过一晚上的逃奔,她的脸上与衣衫上尽显狼狈,一身邋遢。
但那双眼依旧那样灵动,含着恨,怨,与讽,与最后见到谢婉那天的眼一模一样。
“我是谢云曦,不是谢婉。”她道,声音清冷,唇角挂着嘲讽,“谢婉已经死了,她被谢云岚与安氏推入石灰池里烫死了,死的时候,安氏还活生生地从她生上揭下了后背的人皮。”
南宫辰怔然的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深深锁着眉头。
胸口处的两处剑伤,因为奔跑又溢出了血渍,将他的银色锦袍浸染,整片胸口都是殷红的血。
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一片。
他看着她忽然一笑,说道,“不,你是婉婉。因为这世上,知道这个‘琸’字是我的表字的人,只有婉婉一人。我给她的书信里,落款便是这个字。因为,我当她是我的妻,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只有妻,才配知道这个字,其他的人都不配。”
他的声音缓缓,云曦却觉得分外的讽刺。
她呵呵讽笑一声,“妻?南宫辰,谢云岚却早已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明媒正娶的将她娶进了晋王府,她才是你的世子妃。还说什么谢婉才是妻?你不觉得你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你又将谢婉置于哪个位置?
你一面说她是你的妻,一面与谢云岚在床上颠鸢倒凤,你可真是个两面人!你还说什么她仍是妻,谢云岚只是妾!呵!见鬼的妻,见鬼的妾,她不稀罕你个人!
谢婉在九岁的时候就写过信给你,她说希望她将来的夫君同她父亲一样,一辈子只宠她娘一个女人。她说,一生一世只愿与一人白头偕老,不愿与他人共夫,你全忘了?你既然又要妻又要妾,你还找她做什么?”
南宫辰怔怔的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我没有忘记,那些信全都在,婉婉。”
“婉婉死了!我是谢云曦!”她怒吼一声。
她偏过头去不去看他,袖中的手指尖在轻轻颤抖。
大多时候,她将过去的愚蠢努力地在忘记,但,一旦勾起,心中仍是丝丝抽痛。
必竟,从五岁起就记着这一个人,记了十年,最后却是一场骗局。
南宫辰微微叹息一声,向她走近了两步,目光锁在她的脸上。
她那脸上涂得一团黑,故意低哑着说话,能骗过别人,骗不过他。
他摇摇头,说道,“那晋王世子妃之位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因为,将来我大事成功的那一日,我收进晋王府的女人全部都得被处死。而你一味的信任着我,我又不希望你死。当时,我只想着将你气走,谁想到谢云岚那个贱人使计害死了你。”
云曦仍然偏着头不看他,冷笑道,“人都死了你说这些忏悔的话是不是很好笑?倘若你不是一味的宠着那个谢云岚,她会有胆子害死谢婉?还有,我是谢云曦,我不是谢婉!
第724章 当年旧事(2)
我娘已经同谢锦昆和离了,所以,我同谢府同你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你也不要曦儿曦儿这样的喊我的名字,你不配!”
“不,你就是谢婉!”南宫辰固执的说道,又朝她走近了两步,眼底闪着几分涩然与惊喜,“我问过相士,他说谢婉的命格奇异,身虽死,魂尚在,却又算不出在哪儿,让我自己去寻。
起初我以为是柳晴柔,但后来发现不是,她学得了你的外在三分皮毛却学不来你内在的神韵。所以,我便怀疑是谢府的三小姐,也就是你了。而你又说了我的表字——琸——这个世间只有谢婉知道的名字,谢婉不是你,又是谁?”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云曦的手悄悄的摸进袖内,匕首一闪飞快地刺向南宫辰。
谁想到南宫辰看似身受重伤虚弱不堪,但手劲之大动作之快超乎了云曦的估算。
她的手腕被他钳住,匕首也被打落在地。
他喘息着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枉费心思了。”
她被他钳着胳膊半圈在怀里,云曦的身子僵着低头冷笑不语。
顿了顿,他又道,“打铁的铁手李是我杀的,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北地的黑水岭,你的父母不是我杀的。”
她冷笑一声,“南宫辰,我不信你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我又为什么要杀你的父母?我没有必要!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他道。
他将她骗到了死,还说没有骗她?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查到真相,顾贵妃当年也去了黑水岭,她也一定会知道。”
“婉婉!”南宫辰的双手紧紧的钳着她的双臂,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虚弱透着焦急,“那件事情你不要去查了,否则你会丢命。你说是我杀了你前世的父母,我承认就是了,那顾贵妃你也不要去招惹她,那妖妇心狠手辣,你惹不起!”
“与你何干?”她低着头,无声冷笑,“南宫辰,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上,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否则他日相见,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南宫辰没说话,也没动,微微阖着眼。
云曦被他钳住动不了,言语上刺激他,他无动于衷,她只得另想办法。
这时,从远处传来马匹的嘶叫声,云曦微微挑眉,冷笑道,“怎么?不想让我死得痛快,要五马分尸么?”
南宫辰忽然睁眼,很快地放开了她。
同时伸手将她一推,他看着她道,“你走吧,这一定是暗龙卫来了。暗风早就在怀疑你,要是被他发现了你,你就得死。”
那群骑马的人动作很快。
云曦已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群黑影子在山林里策马奔来。
她飞快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跑开了。
南宫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的荒草丛里,这才缓缓朝那地上扔下的玉佩走去,捡在手里。
琸。
他的手指在玉佩上摸搓着,眼神渐渐的变冷。
然后,他的身子忽然朝地上栽去。
那群骑马的人惊呼一声,“世子!”
暗风当先跳下马背,几步便跑到他的近前,将南宫辰扶起来。
第725章 当年旧事(3)
“世子,原来你在这儿?属下们找了你一夜了。你伤势很重,属下们这就带你回京去。”
南宫辰却挥开暗风的手,冷声道,“本世子伤势太重,不宜舟车劳累,你们竟然还要本世子现在就回京?这是想我死得快吗?”
“可是世子,皇上命属下们务必将您尽快送回京中啊。您身子伤势重,可以坐轿撵,不坐马车。”
“这里离京城只有二百多里地了,随时可以回京,就这么定了。”说完,他闭了眼,不再理暗风众人。
暗风只得叹了口气,吩咐其他人说道,“在这里扎下营帐!休整一天再出发。”
……
云曦隐在荒草里,看到远处南宫辰一行人就地扎起了帐蓬,想起刚才南宫辰说的话,她微微蹙眉沉思。
当年黑水岭的黑衣人刺客中没有他?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他叫她不要再往下查,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人插手?
这个人,他太会伪装了,伪装成弱者,伪装身份,连情绪也伪装。
她不相信这个人。
徒步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一直走到太阳升到头顶,她才停了脚步。
放眼望向四周,林中寂寂,偶尔有几声鸟雀的叫声。
此时,她想起那年父母双亡又与段奕走散的心情,幼年的她坐在陌生人的屋门前,恐惧,迷茫,无助,整日里惶惶不安。
不能往下查?她父母的死就此算了?她的那些恐惧与迷茫白白忍受着?不!
她绝不这么活着!
……
谢君宇的两个仆人得了谢君宇的吩咐后,连夜往京中赶,回到了京中的碧水山庄。
“老爷,夫人,出事了!公子有重要的事情让小人们回来通知府里。”两个仆人进了门就跪拜下来焦急的说道。
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见二人一身风尘仆仆,一脸愤然,忙问,“可是少爷在青州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老爷,咱们被人欺负了呢!”仆人急得哭着说道。
“欺负?是谁欺负你们了?谁的胆子这么大?”谢五老爷的音量都拔高了几分,怒道,“快说,我碧水山庄的人决不饶了他!”
“老爷,夫人,就是那醉仙楼的谢枫,咱们家在青州施灾粮。他们也在青州施灾粮,但是他们太霸道了,居然不让咱们山庄的人施灾粮,还蛊惑灾民打死了君武少爷,连尸首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啊,老爷,你一定要为君武少爷报仇啊——”
“什么?”谢五老爷又惊又怒,“醉仙楼欺人太甚!敢打死人?实在猖狂!老夫绝不会放过他!”
“是的,大公子也气不过,但是他现在手里的人太少,不敢正面对醉仙楼的人冲突,才让小的们回来通知老爷。大公子说,以老爷能力,一定能将那醉仙楼的谢枫扳倒!”
“老爷,咱们不能饶了醉仙楼的人!”谢五夫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据说那谢枫颇得谢老夫人的赏识,要是他将来得了势,又是这么一个狂傲的人,咱们五房的人还有得活路么?”
谢五老爷抿着唇,抚着胡子沉声道,“说的没错,不能就此罢休,老夫一定不会放过他!咱们五房的人不能白白死掉,要他以命抵命!”
第726章 当年旧事(4)
谢五夫人这时又问两个小仆,“那么大公子呢?他现在在哪儿?”
“大公子跟随着晋王世子呢,说是一同回京。”
只是令谢家五房没有想到的是,一连过了好几日,都不见谢君宇回京。
谢五夫人心中担心,忙派了仆人去打听,得知晋王世子已回到了京中,而谢君宇却是下落不明。
“快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急得跳脚。
又安排了几十个仆人沿路往青州去寻,找了几日,才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已快奄奄一息的谢君宇。
谢君宇也算命大,断了一条胳膊同时被南宫辰踢了两脚,又被云曦扎了两刀,还没有死。
他掉落的地方正好是一片酸枣林,又是在一处小山涧边上,靠着一点水与一点儿枣子,愣是活了这么多天。
谢五老爷与谢五夫人看到一身血淋淋不成人样的谢君宇时,一个嚎啕大哭,一个气得两眼血红。
谢五老爷咬牙切齿,“我碧水山庄与醉仙楼谢枫势不两立!”
“爹,娘!”谢君宇眼底森寒,咬牙说道,“儿子要将那谢枫的人一个一个做成人彘——”
“对,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
云曦离开南宫辰后,靠着太阳辨认着方向,渐渐地走出了谷底的山林。
到傍晚时,她走到一处集镇,买了身男儿身的衣衫,找了间客栈住下。
又命店家送了些热水到房内,梳洗了一番后,换好衣衫走到楼下大堂里准备点菜吃饭。
她刚刚走下楼梯,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曦……曦公子?”
仿佛喊的是她,但在这么个陌生的小地方哪里会遇上熟人?
她并没有回头依旧往前走。
身后那人却又继续喊道,“曦小姐好像很忙啊,走路的脚步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时间同在下说一句话吗?”
声音温润,听着有些耳熟。
云曦这才回头朝身后看去,只见楼梯上走下一个青年公子来。
这人穿一身天青色长衫,墨发半散半束,发丝用一只墨玉簪挽起,手执一柄白纸折扇,通身显贵,却又不张扬奢华,如画的眉目浅含微笑,温文尔雅,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他怎么在这儿?还是在这么个偏僻的小镇上?
段轻尘走到她的面前,在三步外的地方站定了,额首浅笑道,“曦小姐?真是巧,在这里遇到你了。”
她浅浅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睿世子啊。我是赶路经过这里,天黑了便来投宿,睿世子这是……公差?”
段轻尘一向都是深居简出,极少出门,也从不到外地巡查。
这次怎么出公差了?她还这么巧的遇上了他?
而且,按理说左督御史是朝中二品大臣,各地的驿馆可以免费供他住宿,另外还有专门的仆人服侍。
他委屈自己住这客栈做什么?
况且这客栈看起来也只是个三等客栈,住一晚只要几十文的小客栈,而他还是个出生在皇家宗室的王府世子,受得了这份清苦委屈?
云曦不禁微微眯眼,心中生疑。
第727章 当年旧事(5)
段轻尘对她脸上生起的疑惑丝毫不在意,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在下出公差呢,如今正要回京,路过这里便到此住宿了。曦小姐如果不嫌弃,由在下请曦小姐吃晚饭如何?”
云曦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到那天晚上她偷偷潜入兵司库时,他不动声色的帮她解了围,对这人更是好奇了几分,便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反正她穿的是一身男儿衫,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男子同桌吃饭也不会惹来闲语。
“那就请吧。”段轻尘指向窗边的桌子说道,“这儿不错,就坐这儿了。”
很快,饭菜上来了。
他出手倒也阔绰,点的全是店中最上等的菜肴。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闺中小姐穿了男儿衫只身一人在外行走,只是闲闲的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与她闲聊。
对于他这个不怎么出远门的人,还能说出各地的奇异趣事,云曦心中更是惊讶了。
吃罢饭,云曦同他告辞到楼上客房休息。
段轻尘也说要休息了,也上了楼。
云曦一直朝前走,发现他一路跟着。
她微微挑眉。
他轻笑一声说道,“我也住这一排呢,是这间屋子。”他指着一间屋子说道,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云曦不禁讶然,他住她的隔壁?
换了床铺,换了睡觉的屋子,再加上南宫辰的话与那诡异的双头蛇短箭的事,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因此,她一夜烦躁,彻夜未眠。
天朦朦亮时,她便起床梳洗,来到楼下。
段轻尘已坐在桌边,桌上摆了整整一桌子的小菜外加两碗清粥。
他朝她点了点头,笑道,“早,曦小姐,一人吃饭太寂寞,不如一起?不知道曦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轻尘便将店中所有的小菜全点了。”
云曦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走到桌边在他的对面坐下了。
桌子上摆了二十多个小盘子,时令蔬菜,各色腌菜,干肉类,应有尽有。
她十分怀疑,这一桌子的小菜,这个只有十张吃饭桌子的小店,做得出来这些吗?还是他为了装阔气让人从外面搜罗而来的?
吃过早点,云曦悄悄的问了店里的伙计,伙计说段轻尘是一人来的,她前脚来,他后脚就到了。
这么巧?一个人?
他不是出公差吗?一个人出什么公差?哪怕是微服巡查。至少也会带上随行挑行李的仆人,怎么是一个人?
她悄悄的退了客房走出了客栈,没有惊动段轻尘,到街市上买了一匹马,然后策马扬鞭飞快地朝京中的方向奔去。
走到一条叉道口的时候,她看见前方有一人骑马站在路边等候着。
天青色阔袖长衫,风姿卓卓,明亮的阳光照射下,那人的一双眸子极黑极亮,面含微笑,“曦小姐,巧啊?”
云曦微微拧眉,如果说一次二次偶然遇见是巧,那么三次四次便是蓄意了。
她缓缓的打马上前,微微一笑,说道,“睿世子,的确是巧。”
她将‘巧’字的的音咬得极重,似笑非笑的看着段轻尘。
第728章 当年旧事(6)
段轻尘也不恼恨,依旧温和说道,“大约是在下久不出门的原因,走到这里居然迷路了,如果曦小姐不嫌弃,带着在下回京如何?如果不方便的话,曦小姐画一张指示图也行。”
迷路?段轻尘?
云曦的眼神眯了一眯,说道,“没有不方便,你跟着我走吧。”
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各乘一骑,朝京城方向策马而去。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累了,两人就停下歇息,饿了渴了,段轻尘就自告奋勇的打来溪水烤了野味送到她手里。
云曦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中的狐疑则是又升了一层。
两人骑马的速度都很快,赶在城门关前回了城。
“多谢睿世子一路护送。”云曦朝段轻尘点头一礼。
段轻尘却笑道,“不,是多谢曦小姐这一路的指引,不然的话,轻尘还在山林间转悠着呢,天晓得哪一天才能回京?”
说完,他朝云曦额首一笑打马离去。
云曦看了他一眼,也很快离开了,朝醉仙楼的方向而去。
段轻尘见云曦离去后,马上跳下马来,坐进了一旁停着的马车里。
“世子,您这急匆匆的跑出京去,一夜未回,也不向皇上告假,王爷都问起您了呢。”赶车的车夫忙说道。
“这不是回了吗?回王府。”他道。
云曦在街市上买了身女子衣衫穿了,又雇了一辆马车,快二更天时,回了醉仙楼。
夏玉言看到她的时候,以为两眼花了,忙命青衣与桂婶多点了蜡烛。
待看清真的是云曦时,夏玉言抱着她就哭了。
“你不是跟着太后去礼佛吗?这……这是做什么去了?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怎么瘦成这样了?还变得这么黑?”
云曦在心中说道,在青州天天晒太阳能不黑吗?从车队里独自跑出来,隐在南宫辰的车队里,又一直没有吃东西,后来回京又是匆匆赶路。几天折腾下来,瘦是必然的。
云曦任由她抱着,心中暖暖的,这是她的母亲,这是在她的家里,她不孤单,她不是一个人。
“娘,女儿是在陪太后斋戒呢,所以才瘦了,这黑了嘛……,天天坐在太阳下诵经,所以黑啊,身体健康就行,黑又有什么关系?关在屋子里,过几天又会变白。”
云曦胡诌了几句对夏玉言说道。
“是这样的?”夏玉言将信将疑。
“还能哪样啊?”云曦笑道。
……
青裳与吟霜随同双龙寨的人早三天前就回来了,二人见云曦回来,双双松了一口气。
青裳说道:“小姐,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可就顶不住了。你快回你房间看看吧。”同时,她的脸上异常的兴奋。
吟霜看着青裳的小得意样,则是撇着唇,翻着白眼。
“看什么?”云曦看了二人一眼,一肚子的狐疑。
“你自己去看。”青裳将云曦推进了她的尊字号客房。
云曦走进房内,只见一屋子的大小盒子,堆了好几十个,还有一卷一卷的画轴堆在桌子上。
她一一打开盒子,里面照旧是各式小玩意,稀奇话本子。
第729章 当年旧事(7)
云曦扯了扯唇角。
她十六了,不是九岁,他怎么总当她没有长大?
她打开一卷画轴。
画面让她心中一跳。
开着桂花的树下,女孩坐在少年的肩头伸手去摘高高枝头的桂花,臂弯里挽着一个篮子,里面已装了小半篮丹桂。
又一幅,小女孩被父亲罚着背书,父亲的背后,窗外,少年高举着一个木板,上面用墨炭写着密密麻麻的句子,小女孩一脸的得意。
还有一幅,她坐在林间的草地上,他在给她梳头。
段奕啊段奕——
她微微一叹,抱着画卷倒在榻上睡着了。
……
夏玉言说,新府邸在她与谢枫二人的轮流监工下,已接近尾声了,三月初就可以搬进去。
那只是一间旧宅,稍加改造,多请几个工匠,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的确可以完工。
两人坐了马车往夏宅而去。
马车里,夏玉言拉着云曦的手说道,“曦儿,你回来了正好,娘带你看看你的园子,你大哥的屋子因为是旧屋改的,早已经建好了。现在就等你的院子完工了。
你的院子一砖一瓦全部是新做的,所以慢了一些,还有一些花木正在移植。待会儿你到园子里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花木,娘给你买来种在园子里,现在是春天,适合移栽。”
“娘,你看着哪样好就种哪样。”云曦笑道,夏玉言对她真是事事关心,谢枫住翻新的旧屋,她住新屋。
谢枫知道了会不会嫉妒她?
夏玉言笑着摆着手,“那怎么能随意?你也大了,要出阁了,还能在家里住几天?娘想着,在你出阁前怎么着也得让你高兴着。你大哥么,他反正就是这家里的人,以后多的是时间来疼他。他要是跟你抢敢嫉妒你,娘会骂他!”
“出阁?”云曦一怔。
“是啊,你去年及笄了,今年在家的日子就要用天算了。娘已经让你大哥给你留意着你的亲事了。”
云曦一时头疼。
段奕还在青州呢,什么时候回还不知道,这事儿总得他先提吧?可眼下夏玉言竟提出给她寻亲了。
段奕知道了还不得急?心神不宁还办什么差?
青州的事不处理好,皇上可是不会让他回京的。
“娘,女儿的亲事么……”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生出一计来,说道,“太后说想帮女儿寻门亲,所以啊,娘就不要操心了。”
“太后?”夏玉言眨眨眼,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太后给你选亲的话,娘还真的不能跟她争,那就先放着吧。等太后的意思。”
云曦这才松了口气。
母女俩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夏宅。
云曦在青裳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曦儿,你看,怎么样?喜不喜欢?”夏玉言站在宅子前指着门楣说道。
云曦记得她离开京城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处废弃的宅院,据说是一个做了生意亏掉的人的旧宅子,一直想卖,但因为宅子太大便没有卖出去,又因为那人已没有钱请不起仆人打理,园子便荒废了。
她离京二十多天后,宅子竟然变了个样。
第730章 当年旧事(8)
府门果然宽阔气派,比隔壁的谢府还要华丽贵气。
两个守门的石狮子也比谢府的大上一圈儿,台阶是用上好的白玉石铺的。府门也比谢府的宽上三尺。
她临行前就对谢枫说过,府门就是要气派,只要将谢府比下去,不管出多少钱都行。
“娘,我喜欢。”她要的就是这种气派,她要让谢府的人个个仰视她们不敢小觑他们母子三人。她就是这么任性!
与夏宅相隔三丈的谢府前,站着安氏与几个仆人。
安氏的脸上明显是嫉妒,那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咬着唇怒目看向夏宅这里。
“哇,想不到谢枫公子给了二夫人那么多钱,听说啊,修那个门楣就花了好几千两呢!”
“谢枫公子这么有钱?”
“当然了,他还送了一百多车的粮食到青州给灾民们吃呢,你说有钱没钱?”
“都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还不快滚到府里干活去!”
安氏咬着牙骂道,翠姨娘被谢锦昆勒死了,沈姨娘赶跑了,谢府里的女人就只剩了安氏一个,管家的权利兜兜转转间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虽然管着家,但没有以前可以动用钱的权利,同一个管事婆子差不多,大权则在谢老夫人的手里。
因此,安氏的心情一直不好,又眼看着隔壁夏玉言的日子过舒心滋润,她心中极不平衡。
并且,同样是儿子,他的儿子谢诚还在牢里,夏玉言半路收的儿子却是一送就是好几千两银子的给她花。
夏玉言越来越年轻,她则操心着儿子会不会被杀头一天比一天苍老。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不是应该夏玉言过着苦日子吗?怎么会是她安锈?
她不服!
你不服也得服!人世的心酸也得让你尝尝!云曦朝安氏淡淡瞥去一眼,无声冷笑。
这时,夏宅前走来一人,对夏玉言拱手一礼,温声说道,“夏夫人。”
云曦与夏玉言同时回过头来。
夏玉言对那人笑道,“原来是刘先生啊,刘先生今天回府比往常早了些呢。”
那人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是早了些,本来约好了一位朋友吃酒,谁想到他家小妾要生孩子了,便取消了酒局。”
云曦看着这人两眼一眯。
只见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略微清瘦,却又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墨发间挽着一只碧玉簪,着一身浅青色布袍,干净清爽,细长眼眸,浅浅含笑。
她几日不在京中,夏玉言竟然认识了一个男子,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像是已经挺熟悉了。
她心中暗暗好笑,难怪她发现夏玉言比她离开时变得年轻漂亮了,脸上微微抹了蜜粉与胭脂,还戴了艳色的首饰,连裙子的颜色也浅了许多。
原来近四十岁的妇人,如今初初看上一眼,也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再加上她本身带着的书卷气,自有一种迷人的神韵。
她原本还想着,夏玉言之所以变样,想必是离了谢锦昆后身心愉悦才会显得年轻,却原来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不过,她又一想,四十不到的夏玉言还只是刚刚步入中年,花开第二春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