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3章 生擒三桂
庙门外的天空中,铅云密布,雪花纷纷扬扬,昭武二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比往年来的稍早一些。
吴三桂似乎在回忆过去,想起了辽东的雪景。
人老了总喜欢回忆,一回忆就是半天。
过了好久,吴三桂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敌人有多少人?”
“回禀陛下,大约有一千人左右!”
吴三桂一怔,回答他的不是他的心腹爱将吴国贵,而是一个年轻小将。
恍惚间,他这才想起,在一个小时前,女婿吴国贵在后撤途中被远东军炮弹炸死,以身殉国了。
这是自大周建国以来,阵亡的第八位伯爵以上的高级将领了......
又过了一阵子,吴三桂又问:“和太子联系上了没有?”
年轻小将有些沮丧,回道:“据说,东都城已经破了,太子殿下有可能逃了......”
吴三桂缓缓摇头,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象:东都城内外杀声震天,腾起一片火海,大火包围了皇宫,太子吴应熊无路可逃......”
“我大周其他人马的位置在哪里?”他低声问道。
小将神情黯然:“陛下,明军追的太紧,我们与其他部队失联了.......”
吴三桂老脸一抽,脸上露出难见的惶恐之色。
庙门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一支明军冲上了山丘,突击到了围墙下。
守在围墙后面的吴军接到突围的命令后,极不情愿的冲出围墙,双方展开肉搏。
.......
夜幕降临,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厚实的积雪掩盖了血迹和尸体,染白了山丘和那一座不知名的小庙。
吴三桂和最后二十多个吴军官兵被包围在小庙的正殿里,喊杀声停歇了下来,殿外的明军停止了进攻。
正殿里,死一般沉寂,仅剩不多的士兵紧紧握着冰凉火枪,无神地望着他们的皇帝陛下。
殿外,雪落无声,天地一片沉寂。
吴三桂背着双手,面向那尊泥塑将军,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民族需要英雄,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
吴三桂刚刚才搞明白,为什么“精忠报国”是军人一生追求的目标?
正是有着这些“英雄”,国家安全才能得到保障,民众的利益和民族的尊严才能得到维护!伟大的文明才能源源不断的延续!
然而,自己这辈子的所作所为,似乎与之背道而驰。
为了私心利益,一时富贵,自己成了历史的反面教材。
吴三桂忽然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愚昧的想法?那些所谓的英雄,不过是些做傻事的傻子而已!”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史书是由胜利者写的,我就算再无耻,只要赢了,我想怎么书写历史,就怎么写!”
“所谓的民族气节,以及那些英雄的光辉事迹,完全可以掩盖和丑化,将他们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吴三桂遥望大明的方向,满怀怨恨道:“若是我赢了,你们都将是历史的尘埃,是阻碍历史潮流发展的罪人!”
“朱天武,是历史上最大的暴君!我才是真正的圣主明君!匡扶社稷的千古一帝!”
小庙外,突然冒起一团火光,火光透过正殿破败的门窗,照亮了漆黑的殿堂。
吴军士兵们一阵骚动,火枪上的刺刀,在火光下发出耀眼的红光。
外面传来一阵流利的大明官话:“大明驸马都尉、远东省总督、远东军统帅徐明武,请平西伯吴三桂出来说话!”
听到“平西伯”三个字,吴三桂心中大动,转过了身面向正门。
正门大开,外面的空地上,一排明军士兵高举火把,把殿外照得通亮,一个满脸黝黑的年青人站在场地中央,面朝正殿,面无表情。
吴三桂暗暗恼恨,那个年轻人就是大明的驸马徐明武,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玩意儿!
吴三桂没有想到的是,徐明武竟然称他为“平西伯”。
要知道,这爵位是大明崇祯皇帝当年,为表彰他在辽东大战的出色表现而赐下的。
当年,尚是少年的天武皇帝,带着大明所有的精锐之师和仅剩的粮草,与满清进行了一场国运之战。
太子朱慈烺、监军方正化、蓟辽总督洪承畴、征北将军孙应元、黄得功、曹变蛟、周遇吉、茅元仪、李少游、卢象升、王廷臣、虎大威、杨国柱、金国凤、祖大寿、祖大乐、姜襄、陈新甲.......诸人汇聚一堂,为国而战!
想起那段时光,吴三桂常常不能自己。
那些人,命运各有不同,有的壮烈殉国,有的投敌而生,还有的窝囊而死。
如那兵部尚书陈新甲,谁能想到会被崇祯皇帝亲自操刀砍死御阶之下?
但更多的,也是更幸运的,他们一直跟着太子朱慈烺,有着从龙之功,继而东征西讨。
听闻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团总的戚广阳、徐青山等人,现已都位列国公之位了。
老九边的杨国柱,家族更是与帝室联姻,出了外孙汉王!
反而他们辽东将门,一步错,步步错。
虽然经历过封王受爵,甚至登临帝位,然不过是昙花一现,迅速败亡,子孙祸患无穷!
吴三桂走出了庙门,仅剩的二十多个吴军士兵端着步枪,跟在他的身后。
“你是徐明武?”吴三桂问道。
“不错,正是在下。”徐明武的脸显得黝黑,看不出表情。
吴三桂缓缓摇头:“我听说远东总督徐明武是一个精明的将领,可是,你连你对手的身份都没搞清楚,我的身份是大周皇帝,而不是什么平西伯!”
徐明武冷冷一笑:“在我眼里,你他妈的就是个国贼,什么狗屁大周皇帝,谁给你封的?”
“放肆!”
吴军士兵们举起步枪,刺刀指向徐明武。
吴三桂脸色铁青,他自然不会说这是他自封的,也懒得跟眼前之人解释什么。
鉴于双方实力悬殊,这场战斗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吴三会摆摆手,让士兵们放下了枪,拒绝死磕。
他们没有弹药也没有粮食,甚至连取暖的柴火都没有,严冬已经来临,夜晚气温骤降,只要一个晚上,庙里的吴军就得冻个半死!
既然大明驸马找他出来说话,那肯定有的谈,能谈就有活着的希望!
“有什么话,说吧。”吴三桂怀着一丝期待,希望对方提的要求不要太过分。
徐明武一本正经地问:“吴三桂,本督问你,你的棺材要滑盖的,还是翻盖的?”
“什么?”吴三桂就是一怔,以为自己耳聋耳鸣听错了。
徐明武认真地道:“本督的意思是,你拒绝投降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主动投降尚有一线生机,我会将你带回大明,接受朝廷审判,到时你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欺人太甚!”
吴三桂近乎发疯的大叫:“朕是大周皇帝!大周皇帝!不是什么平西伯,宁死不回中土!”
徐明武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转身挥挥手:“捆了他!其他人,要么降,要么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远东军立时呼喝,命吴三桂的亲兵们放下武器,但有迟疑者,当场射杀!
半刻钟后,零星的枪声停止,吴三桂及其孙子吴世璠,被五花大绑的装在囚车中。
徐明武认真地多看了几眼自己的战利品,接着仰望天空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是该回中土了,也不知道京师现在如何了。”
按照朝廷规定的时间,再过几个月就要回京述职了,若是能把活着的吴三桂弄到京城,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呀!
徐明武盘算着,自己扫平美洲,清除了当年的满清余孽二鞑子,功劳也算是灭国之功吧,老丈人不封个公爵什么的?
想想三十岁出头的公爵,纵观整个大明朝,也是头一个啊!
第1314章 东归
天武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西征明军各部都接到了班师圣旨,关内各镇集体回归,明军第三次西征结束。
欧洲的战事基本进入尾声了,出征近三年,不管从战略还是后勤、将士精力等方面考虑,明军亦不能持久再战。
然胜利的果然不容糟践,朱慈烺命徐青山接掌北庭军继续进军维也纳,并驻兵于此威慑欧洲诸国。
又命定远公戚广阳领征西都护府军队驻守莫斯科,余者所有王爵、勋贵皆随同大军回京。
太上皇驾崩,乃国之大殇,需接受君臣的哀悼痛哭。
由于是班师回朝,从华沙到伊犁,又有着万里之遥,所以大军走得很慢。
好在从伊犁到南京,有铁路,可分批次回程,也要不了多久,朱慈烺更是有专车,可以用最快的时间回京。
十二月二十日,班师大军历经了五个月抵达伊犁,扎营于伊犁河边,依次回程。
一些细密的雪花飘洒下来,天气越来越冷了。
龙城行宫中,朱慈烺不时咳嗽几声,甚至有时还咳出血。
随驾的太医说:西征一路环境恶劣,皇帝陛下这是战后隐疾,若是医治不及时,可能会陪伴终身了.
行宫大殿内静的可怕,只有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吴忠倒水的声音。
锦衣卫指挥使卢以谦垂首肃立,抬眼偷偷瞄向身边,只见两鬓发白的吴大总管端着一个金盆轻轻放下,用纯白棉布面巾浸到水中,轻轻一拧,然后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双手奉了过去。
朱慈烺接过面巾,自己摊开蒙在面部,像是在做面膜。
稍顷,又将面巾递给吴忠,放回金盆中。
“又要过年了,这一眨眼的出来三年了,也不知道朝中有何大变?”朱慈烺躺在卧榻上,似是无意说着。
“回禀陛下,是有几件事发生。”
卢以谦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折约二指宽的密奏,奉了上去。
“谁的奏陈?”朱慈烺手里拿着条陈,随口问了。
卢以谦低下了头:“回陛下,是京师锦衣卫的密奏,昨夜通过电报加密发来的。”
出征前,大明的电报已经铺设到嘉峪关了,三年来又铺设到了伊犁,有了电报,可随时与京师取得联系。
作为情报部的尚书,兼领锦衣卫指挥使,卢以谦自然要提前了解所有,有所准备。
见卢以谦面露认真,朱慈烺深望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打开了折着的条陈看了起来。
卢以谦站在那里,浑身的骨架渐渐开始收紧了。
皇太子无旨回朝,这事只怕是会引得龙颜大怒。
果然,片刻后,只见朱慈烺脸色一变,将那奏陈狠狠地摔在地上,沉声道:“古语云:天不可欺,地不可亵,君不可罔,亲不可逆,师不可慢,神不可瞒!朕看他们是欺天、亵地,罔君、逆亲!”
说着,又是连咳几声。
吴忠立时跑来劝慰:“皇爷千万不要动气伤了圣体。”
卢以谦也是扑倒而来:“陛下息怒!”
朱慈烺紧盯着他问:“太子何时回的京?带了多少人马?”
卢以谦额头隐约冒出一层冷汗,回道:“回陛下的话,上皇驾崩的消息刚传到印度,太子殿下便匆匆启程奔丧,先是只带了五千亲卫,不知为何,半月前又下令从印度调了五万人马,驻在安南,许是怕京中有变.”
朱慈烺目光一闪:“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又是印度国主,自然是害怕有变!”
饶是卢以谦一向沉稳,遇事波澜不惊,此时听了这话,心中萌生一丝惶恐。
他是前锦衣卫指挥使李廷表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又与李家是姻亲关系,而李廷表的孙子李征,是太子幼时的伴读,更是东宫的亲信。
可以说,在诸皇子中的追随者中,李家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
当然,这也是皇帝授意安排的。
然一旦太子意图不轨遭了殃,这一波牵扯下来,李家就没了,甚至会牵扯到他卢以谦。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是半个李家人,这次皇帝垂询,不乏有试探之意。
要知道,整个东南亚包括印度都在皇太子的控制之中,南府军队秘密调动,鲜有人知晓,又有锦衣卫世家的李征打掩护。
自己要是不报,皇帝就算知晓了,也要过段时间,不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殿内沉寂了片刻,朱慈烺再度咳嗽起来,摆了摆手道:“去,传旨从速回京!”
“是!”卢以谦这一声答得有些颤抖,紧接着他又试探地问道:“陛下,是否传调南洋都护府人马?”
朱慈烺沉默稍顷,眯着眼道:“不必了。”
“是!”
卢以谦声音稍稍洪亮,接着退到门边,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朱慈烺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眼中的光慢慢收了,悠然道:“都是伴朕一起长大的,有朋友,有师长,真希望他们一个个的能善始善终”
然而,朱慈烺非常清楚,在帝国的权力旋涡中,终究会有人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他们或是为了个人名利,或者为了家族传承,铤而走险的冒险,从而自取灭亡!
比如那杨家父子,这几年太跳了,一点都没消停!
首辅杨士聪先是借着吏部京察换掉了地方一批官员,借着又以渎职前线战事撤掉了不少四五品的京官,今年又开始弹劾三品以上部堂级的官员。
连刑部尚书阎应元,都因家中私事被弹劾的辞官告老还乡了。
朱慈烺一直忙于政务,对朝中之事不太关注,加之这些罪责理应就该受到惩罚,因而一一批红。
然杨士聪得寸进尺,屡次上奏要太子朱和陛回京监国。
朱慈烺甚至怀疑,太上皇突然驾崩跟这事有关,可能有什么阴谋在内。
不然太上皇身体一直好好的,才六十多,生活方式很健康,怎么就突然驾崩了?
朱慈烺也清楚,自己实行的官员任期制,会得罪一大批官僚集团,特别是杨士聪这种重名利之人,只要有一口气在,这老东西就舍不得撒手放权。
杨士聪或许自知撑不了多少时日,因此急需太子回京总揽大权稳固皇储之位。
如此一来,杨家又有从龙之功,其子杨通俊可入阁摆相,子承父业干首辅。
大明以孝治天下,太上皇若是没了,作为亲孙子,即便是无旨回朝也说得过去
当然,这些都是只是猜测,一切等回京了自然就搞清楚,想来太子也不至于如此混账。
第1315章 思变
天武三十三年正月初二,下了数天的大雪突然停了,而且晴空万里,太阳亮得耀眼。
紫禁城银装素裹,殿脊上、墙脊上、满地厚厚的雪,在阳光的反射下,刺的让人睁不开眼。
同时,太上皇的丧事还在持续,一些大殿内外一片白。
东宫春和殿的宫院的中间陛道上,雪早被铲扫得干干净净,陛道两边三步一个,站满了宫人侍从,有些举着长条形的白幡旗,有些举着串在一起的白色宫灯,鸦雀无声。
太子朱和陛麻衣孝服,蓄着八字须,负手在石阶上缓缓走动。
陛道那端,一乘四人抬的暖轿立刻向这边加快了步伐。
暖轿在殿门外石阶下停了,两名侍从掀开了轿帘,首辅杨士聪慢腾腾的出来了,见太子亲迎,慌忙躬身行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当然,杨士聪知道,太子不是专门迎接他。
太子仍在孝中,他平时得看着太上皇的梓棺,吃住在那,能抽空回东宫与自己见面,实属不易,若是进屋休息,那就不太像话了。
“杨相免礼!”太子微微点头,伸手虚扶,示意杨士聪进殿说话。
杨士聪了然,以商议国事为由进了殿。
大殿里破例用檀香木烧了四大盆明火,又添了两个香鼎,里面也用檀香烧着明火,而且窗户都关了。
满殿飘香,温暖如春,朱和陛坐在蒲团上,脸上难得挤出一丝微笑。
杨士聪抿了口茶,低声道:“殿下可知,陛下在回京途中,清空了周边的村庄?”
有了电报,朱慈烺从第一时间收到京城消息,京城同样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皇帝御驾抵达伊犁的消息。
太子朱和陛和内阁首辅杨士聪,派礼部侍郎周培公连夜前往西京迎驾。
然而,他从头到尾都没见到皇帝,汉王朱和墿给出的理由是:西北近日沙尘暴频繁,村民需要迁徙!
朱和陛眯着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颇为怀疑地确认道:“你是说……父皇的御驾落脚,沿线的村庄都被清空了?村民都必须迁移到三十里之外,然后……御驾过去了再迁回来?”
杨士聪笑道:“臣派周培公去迎驾时,正是如此。”
朱和陛“哦”了一声,疑惑道:“即便为保证皇帝陛下的御驾安全,采取一定的安保措施,为什么要如此严格,清空周围三十里内的村庄呢?”
“是啊,陛下自登极以来,三十年间多次出巡,从不扰民,这次确实大大的反常啊!”杨士聪言道。
顿了顿,他忽然笑道:“秦王殿下给出的理由更可笑,说什么担心沿途老百姓卧轨、或者拦火车告御状。”
“卧轨?拦火车告御状?”
太子朱和陛也是笑了,五弟这什么脑子,父皇会怕这种事?他喜欢着呢!
越是这种荒唐的理由,越是漏洞百出,很快,朱和陛眼睛一亮,想到了某种可能:“莫非........”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答案:皇帝病重!
早就听闻皇帝陛下西征染病,汉王和秦王如此折腾,是怕泄露消息?
想到这里,朱和陛的内心陡然紧张了起来,思绪纷乱。
“殿下,眼下局势不明,万一陛下病重,汉王等人在身边,又有军马.......臣还是建议将安南的人马调入京师,以防生变!”
耳边传来杨士聪坚定的声音,朱和陛回过神来,没有立即回应。
他的人马主要是南军都督府的兵力,即便是从印度调兵往安南,也都是在南军都督府的管辖范围内,太子节制南府所有军队,在防区内调动人马属正常行为,别人说不得什么。
若是将南府兵马调往京师,那问题就大了!
可眼下局势,万一父皇不行了,此时手握大军回京的汉王老弟吆喝一声,学了李世民.......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握有实权的人说了算,皇位的诱惑,是常人无法理解!
况且,大明可是有一个藩王造反成功的,他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在外的藩王造反成功者——燕王朱棣!
杨士聪提高了声调,沉声道:“殿下,万事需做好万全之备,不可迟疑啊!”
短暂的平静后,太子看着杨士聪,认真地道:“杨相,一切等父皇回来再说吧,孤先去忙皇爷爷的事了。”
说着,他起身而去。
这一刻,太子朱和陛不再是个新入政治的小白,而是一个执掌东南亚数年的国主,保持了足够的警醒。
皇位是有足够的诱惑力,他也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尴尬地位,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爹不是凡人,即便是传闻那边病重,也会把事情安排好的,自己绝不可贸然而动!
至于杨士聪,他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作所为既为了太子党,也为了他杨家的未来。
皇帝一回京,继续执行官员任期制,那些赖在同一官职十来年的老东西,还有地方总督,一个个都要腾出位置回家养老,他们如何不急?
这一刀切,得罪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官僚集团,文武都有!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跳出来造反朱和陛都信!
.......
正月初四,大明立国第三百零八年国庆日,迎神接神大吉之日,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天武皇帝的御驾缓缓驶入了南京城。
按照朱慈烺的事先传来的旨意,太上皇丧期,文武百官及京师百姓不得大张旗鼓的焚香迎驾。
因此,御驾简简单单的驶入了紫禁城,朱慈烺连太子和百官都没见,第一时间着麻衣孝服前去太上皇的灵堂。
灵堂设在大善殿正殿,殿内素幔白帏,香烟缭绕,高悬白纸裱糊的灯笼,十分庄重肃穆,中间高高拱奉着太上皇的牌位。
朱慈烺凄凄惶惶地踏进大善殿,整个殿内一片愁云惨雾,不时传来王承恩等几个老太监的嘶哑哭声。
太子等在京的诸皇子也都着白衣跪在梓宫旁垂首,见皇帝驾临,众人泣声山呼万岁。
太上皇驾崩九个月,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皇帝!
第1316章 庙号
皇帝下葬与普通人是不同的,普通人死之后会被家人放在灵堂中停放三天之后入土。
而皇帝的遗体要存放的时间久一些,要存放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可以抬棺入陵。
存放那么长的时间,皇家自然有着防腐的措施。
古代虽然比较落后,但古人却凭借着自己聪明的才智,将现代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实践出来。
太上皇的遗体,首先由混堂司对整个身体进行仔细的清理,这是特别复杂的一个过程,就连耳朵脚趾甚至是手指甲都要处理的非常的干净。
其次,在太上皇的身上去涂满一些白酒,杀菌防止细菌侵入。
这一过程十分专业,普通人难以做到。
混堂司的专业人员完成工作后,会给太上皇穿好衣服,佩戴上一些饰品,还会在梓宫(皇帝的棺材)中放许多中草药以及一些香草,让棺材中充满香气,同时也是为了防止遗体发生腐烂的现象。
最后会挑选好一颗极品夜明珠,又或者是珍珠放在太上皇的口中。
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将玉蝉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指精神不死,再生复活。
皇帝口含夜明珠,贵族口含玉蝉,这是古老的丧葬习俗,当然还有其他意义。
将珍珠或者是夜明珠拿出来的话,尸体就会发生腐败,那就是扯淡了。
真正的防腐技术,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处理办法,最常见的冰镇,在遗体旁边放上许多冰块,以此达到腐烂过程变慢的效果。
最后一个步骤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那就是对棺材进行封棺,防止空气进入到棺材中。
如果要是有空气进入,那么尸体就不会有着那么久的储藏的能力了,在封棺的时候,所使用的材料大多是一些木炭。
而这一过程是特别的复杂的,从准备到最后完成,大约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够顺利地完成。
这些步骤都做得非常的好的话,将遗体放置几个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历史上康熙的奶奶孝庄,因被多尔衮睡过,身份定位尴尬,遗体放在宫里三十七年没下葬,直到雍正登基后才入了土。
朱慈烺站在梓宫前,精神状态极差,不时剧烈咳嗽几声。
众人偷偷看去,有担忧的,有意外的,还有心中盘算着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趟出去,皇帝的身子骨似乎真的不行了.......
想想也是,西征一路上环境那么恶劣,连常年四处征讨的将士都受不了,养尊处优的皇帝这一去就是三年,实在是拼了老命干事业啊!
朱慈烺只在大善殿呆了一刻钟便回了乾清宫,命太子代为灵前尽孝。
接下来便要进行国葬,还有议定太上皇庙号之事,崇祯只是年号,庙号是皇帝死后在太庙立室奉祀时特起的名号,如:太祖、世祖、太宗、高宗、中宗、世宗、仁宗等。
最初谥号有着盖棺定论的功用,由于后面皇帝的谥号字数膨胀,孝子贤孙们又都给父祖美谥,一个劲的夸,故而谥号实际上无法显示皇帝评价,庙号反而取代了谥号起到盖棺定论的作用。
既是盖棺论定,庙号自然十分讲究,如太祖和高祖,一般指开国皇帝的庙号。
烈祖,同样是王朝开创者或复兴国家的君主,但与太祖、高祖相比,烈祖开创的基业有限,仅能割据一方,如南唐烈祖李昪,昭烈帝刘备也算。
世祖,一般作为新时代开创者或者王朝的承上启下人物的特定庙号,大抵上他们都不是王朝的建立者,但却开创了新时代。
世宗,暗喻世系传承转移,支系入继大统,如嘉靖皇帝。
高宗,代表着功过参半,历史的所有高宗,基本也是王朝由盛转衰的开始。
仁宗,性格宽厚仁慈之人,如朱棣长子明仁宗朱高炽。
孝宗,比较好且仁孝的皇帝才配享有的庙号,如正德皇帝的父亲。
穆宗,都是短命君主......
乾清宫中,朱慈烺认真翻阅着奏本。
内阁为崇祯皇帝拟庙号为德宗,礼部拟庙号为玄宗.......
朱慈烺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何为德宗?遭遇动乱、被迫逃亡之君!
德宗与英宗有的一比,都是不好的庙号。
至于礼部提上来的玄宗,就更扯淡了!
玄宗和神宗,这些庙号名褒实贬,在位皇帝多好玄虚,与国事无益。
崇祯能力是不行,但他什么时候好玄虚了?
历史上的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时,朱由检自缢于煤山,清军入关后,以礼改葬于明十三陵中的思陵,庙号怀宗(后取消),谥号:钦天守道敏毅敦俭弘文襄武体仁致孝庄烈愍皇帝。
南明弘光帝追上谥号: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后改为毅宗。
隆武帝上位后,又改庙号为威宗。
当然,这些是崇祯国破自缢后的庙号,很客观地反映了崇祯悲剧性的一生。
但现在大明正统依旧,崇祯未自缢,自然不能再用怀宗、思宗、威宗等庙号。
朱慈烺将两道奏本扔到一边,直接否决了德宗与玄宗的庙号。
他思索片刻,提朱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鲜艳有力的打字:肃宗!
肃宗,性格严谨、为人严厉刚强,有中兴意愿却未能成功,有心无力。
当天下午,内阁的奏本就递上来了,确定了崇祯的庙号为肃宗,谥号: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襄皇帝。
与此同时,礼部也提交了国葬的流程,准备入土仪式。
崇祯的皇陵位于神烈山,这是朱慈烺登基后早早定下修建的,名为“思陵”。
因为在此之前,崇祯并没有在北京天寿山给自己预建陵寝,当时国事艰难,一拖再多,直到崇祯十三年才开始选地动工,到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崇祯的皇陵也没建多少。
历史上所谓崇祯的思陵,不过是田贵妃的陵墓,规制与帝陵差距很大,清朝时一些知识分子不称其为思陵,而称之为“攒宫”。
正月初六,朱慈烺摆驾神烈山巡视了思陵,同时,他也视察了自己的皇陵。
早在天武二十年,朱慈烺第一次御驾亲征西域时,礼部就开始选地大建皇陵了。
如今修了十年,还在动工中,看起来工程颇为浩大,传闻内中采用了诸多“高科技”。
第1317章 驸马回京
四季轮回,草木荣枯,西落的太阳斜照在正阳门巍峨的城楼上,反射出耀人眼目的光芒。
二月初八下午酉时,南京正阳门前的官兵开始疏散进出人等,几名礼部官员在这里迎候。
按规制,正阳门作为京师正门,一般情况都是对外开放,任人出入。
只有遇到皇室仪仗和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进出时,才会临时戒严,禁止其他人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后才解禁。
远处一团烟尘渐驰渐近,徐明武的亲兵队长高大上领着四骑在前开道,后面马队成群,数百骑护着几辆宽敞的豪华马车快速驶来。
到了门前,高大上一勒缰绳,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给礼部的官员,铿锵有力道:“昭阳公主及驸马都尉回京!”
那礼部小官伸头往后面瞧了一眼,但见烟尘四起,不知来了多少人马,于是含着笑说道:“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回京,这随从是否多了些?”
高大上挥着马鞭喝道:“这才几个人,此番总督大人回京,押了一位重犯,有五千远东军护送,只一百八十骑入城,已经是最少了!”
“重犯?是何人?”
高大上回道:“逆贼吴三桂!”
“驸马爷擒了他?”城门前发出一阵惊叹。
“那是当然!”高大上昂着头颇为自豪。
那礼部官员走到皇子公主专用的辇车前,高呼道:“臣恭迎公主殿下回京!”
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瞄向撵车,他虽是迎候的官员,同时兼任着验人的职责。
天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不是公主和驸马?若不是,那麻烦就大了!
轿帘掀开一角,徐明武探出目光,声音雄厚有力:“别磨蹭了,进城吧!”
只是刹那间,眼疾手快的礼部官员便识别出了驸马爷的“真伪”,立马赔笑闪到一边。
一刻钟的时辰,徐明武的车驾就到了昭阳公主府,他们离别数年的新婚之地。
昭阳公主领着长子徐长俊进府后,徐明武却没有进去。
他走到一边,低声询问汉王府来的侍从:“汉王爷那儿可有什么话?”
那王府侍从摇了摇头:“王爷没说什么,只是请您尽快去王府一趟。”
徐明武心中一突,暗道这次回来的貌似不是时候啊,一来就碰到大事了!
京师的局势,他在路上也听说了,特别刚上岸后,他的情报网就将近期汇总的重要情报一股脑的汇报了遍,可谓是暗流涌动。
最核心的问题是,皇帝病重,很多趁着太上皇大丧返京的王公贵族或是文臣武将,似是决定站队了!
一边是从印度回国的太子爷,一边是随驾西征荣归的汉王爷。
满朝文武皆知,皇帝似乎不喜皇太子,稍喜善开疆的汉王,出征这几年,又是汉王陪在身边,保不准真得要变天。
就像一位老富翁,按理说会让长子继承大多遗产,但临终前长子不尽孝,都是幼子在身旁照顾,难免会作出一些违反常理又非常合理的行为。
汉王朱和墿在第一时间请自己入府议事,看起来挺着急的,足见事情的严重性。
回到公主府后,徐明武和昭阳公主第一时间入宫面圣请安,这是老规矩了。
只是,这次皇帝意外的没有召见,二人只是面见了徐皇后和昭阳公主的生母德妃。
下午,徐明武就入了汉王府。
王府前门庭若市,大大小小的官员投拜帖想要拜访汉王。
其实见不见面无所谓,只要王府收下投帖,有记录,就算是汉王党了。
王府内苑,汉王党的几个重要人物齐聚汉王府。
除了王大操等老熟人,还有几个新面孔,徐明武并不认得,想来是汉王朱和墿在北庭后收的心腹小弟。
其中一人满脸严肃道:“诸位,可靠消息,陛下正月巡视神烈山帝陵时,再度咳血,连休假的李太医都被召回去了!”
“这么严重吗?”朱和墿不由得紧张起来。
自正月巡视神烈山,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了,一次朝会都没召开,朱和墿更是连父皇的面也没见到。
徐明武心中也是一突,难怪岳丈大人没有召见自己一家,连外孙都不见一面,原来是病重了!
看来病的不轻啊!
“太子去探望没?”武将王大操嗡嗡道。
朱和墿叹气道:“你也知道,天家的规矩,皇帝生病,皇子和诸臣不得探视,想必太子不敢逾规。”
打着孝顺的名义探视?
在皇帝眼中,窥伺时机,想造反的成分更多吧!
所以历朝历代,皇帝的身体状况都属朝廷机密!
你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麻烦了。
比如这次,泄露皇帝咳血消息的,正月的事,二月才被透露出来,足见宫中保密做的多好。
然而,这消息始终是出来了,不管是谁的人放出来的,被宫里知道肯定要被清查的!
一条命换条消息,亏不亏只有自己知道。
“殿下,臣得到可靠的消息,太子的人马移防了!”
说话的是汉王党主管情报的官员,据说也是个锦衣卫世家,在情报上是个手眼通天之辈,不知汉王什么时候挖来的。
“移防?他们不是移到安南了吗?这次又换到哪里了?”朱和墿言语间只是好奇。
“台湾!”
“什么!太子的人马移防到了台湾?”王大操惊呼出声。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把在座的几个全都打懵了。
徐明武大皱眉头,安南是南军都督府的管辖范围,台湾却不是,那是海军部直辖的!
太子居然无视军机部规定的辖区,调动兵马!
要知道,从台湾到京师,不过两天左右的时间,相当于太子在京师旁边已经布置好了自己的大军!
“看来施琅、刘国轩等海军大臣已经投靠了太子,失态对我们非常不利啊!”
朱和墿也颇为着急,施琅那厮还掌管着长江舰队,控制长江水道,万一遇到突然状况,他的舰队可第一时间封锁南京城和秦淮河.......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昨日朝国公李少游入京,面圣被拒后第一时间去了东宫,听说当晚朝国公的贴身幕僚便急急返回东瀛了!”
闻言,徐明武倒吸了一口气。
傻子也能看出来,朝国公似乎是与太子达成了某种协议!
李少游这厮一直想当东瀛王、土皇帝,他或许不想造反,却一心想要站队下一任皇帝接班人,混个从龙之功。
这次,便是他瞅准的机遇!
听到最后,汉王的脸上已经浮现一层薄薄的冷汗。
显然,太子已经提前最好了万全准备。
可是,自己汉王党的人马,却少的可怜,因为,他的人马全被父皇留在欧洲了!
若是父皇真的不行了,又想将皇位传给他,自己也没法子守住这个位置啊!
眼下他只能依靠老师杨其礼的龙骧夜不收,还有王家、徐家,以及王妃家的军方势力。
若是开国公徐青山在,也不至于会出什么大乱子,他执掌中军都督府天武军,负责京师防御,可镇压一切不安定因素,可惜他远在维也纳!
汉王党众人密谋了一番,朱和墿命令众人立刻回去准备,他自己却陷入了沉思。
第1318章 献丹
天武大街,杨府书房。
杨士聪之子杨通俊一反以往温文尔雅的气度,变得十分暴躁气浮。
他满脸不快地说道:“老皇帝真够狠哪!如此大病硬是在宫里熬了一个多月不透风!也不召见太子,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大位传给汉王了!”
周培公、施琅等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焦急:“那怎么办?”
躺在太师椅的杨士聪终于开口了:“昨儿我打听了,太医说,我们的陛下看样子过不了这个夏天了,当务之急是要抓住直隶的兵权!”
施琅点了点头:“军队方面阁老请放心,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目前基本都是咱们的人!只是太子殿下行事过于谨慎.......”
“谨慎”不过是施琅的客套话,其实他是想说太子行事太过墨迹了,一点都不果决,这种情况应该直接监国的!
杨士聪面沉似水,轻轻摇了摇头,忽然道:“听说欧洲有国家搞了个大维齐尔(总理),还有选举君主制,贵族掌控议会,老夫觉得不错.......”
嗯?
一圈心腹陡然心中大动,似乎有些明白了杨阁老的意思。
这几年,皇帝西征不在京师,皇太子也远在南亚印度,朝政完全由内阁把持,作为内阁首辅,杨士聪突然感受到了没有皇帝压制的快乐。
结合对欧洲一些国体的了解,他早早萌生出一种超时代的想法:架空皇权,首辅监国,内阁管理国家!
杨通俊狠狠地点了点头,阴沉地说:“父亲,依我说,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调兵入京,来一次玄武门兵变,一勺子烩了他们,扶太子登基!”
一言既出,满座震惊,一勺子烩,那不是把天武皇帝也包括进去了吗?
周培公颤声问道:“杨大人,如此牵扯就大了,太子愿意吗?军队能听咱们调遣吗?”
杨通俊胸有成竹:“你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什么叫太子愿意吗?成者王侯败者贼,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他还不是皇帝当的开开心心的吗?后世谁又说什么了?”
他接着道:“我都盘算好了,卫戍京师的天武军刚刚西征归来,大半都在休长假,剩下的直隶城防军,都是咱们的人!”
“姚启圣可是皇明军校的总教习,他是父亲大人的门生,在军中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只要咱们诈称京城有人叛乱,城防军就可以调进来清君侧,”
“只要我们动了,太子的人马不动也得动,到时数万大军登陆控制整个直隶,天下就易主了!”
见他如此大胆,周培公摇头苦笑着说:“杨大人呀,弑君谋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真要这样,事情就捅破天了!”
眼看着众人似乎被吓破了胆,杨通俊连忙道:“谁说要弑君的,太上皇刚走,也让他做做太上皇,我们只要兵贵神速,抢先封了乾清宫控制住紫禁城就行,太子承袭大宝,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杨通俊正在兴致勃勃地往下说,却不防杨士聪一拍桌子,低声呵斥道:“住口!”
“你昏头了吗?陛下执掌乾坤几十年,即便病重在榻,他就没点防备?”
听老爹这么一提醒,杨通俊傻眼了。
是啊,老皇帝以武立基,他此刻就算是只病虎,也会所有防备吧,比如那御林军,襄国公曹家父子,可是对他忠心不二的!
书房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在苦苦盘算着。
其实杨士聪也希望太子能早点上位,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想在临死前把杨家后路安排妥当了再闭眼。
若实在不行,杨通俊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缓和了片刻,杨士聪深谋远虑地说:“大事成败,皆系于太子殿下一身,若想成大事,必先说服东宫!”
老头这话,乍听起来似乎很随和,可是在座的人都明白,皇位斗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各种兴奋和压力、冲动和忧虑,一齐涌上他们心头。
办好了鸡犬升天,玩砸了抄家吃席。
这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乾清宫西暖阁内,朱慈烺静静地躺在龙榻之上,仿佛已经睡着了,只是眼皮微微扑朔,想来并未真正睡熟。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由远及近,仿佛衣裳裙带摩挲发出的细微声音,徐皇后立于龙榻之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发间没有半点珠钗饰物,仅用一根白色丝带轻轻挽住。
龙榻前垂着的黄色幔帐被轻轻掀起一条缝,徐皇后在榻前的药炉中轻轻盛着汤水。
望着她的背影,朱慈烺有些恍惚,眨眼间做了三十年的夫妻,每每与皇后在一起,就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熟悉安静。
西征是三年,却是熬垮了他的身体,朱慈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的活头。
不过纵观自己的一生,即便这样草草收场,也该知足了!
徐皇后转身,冲着朱慈烺眨了眨眼睛:“陛下,这是赵神医开的方子,说只要您按时服用,再宁神静养半个月,便一定会痊愈的。”
朱慈烺听着她如珠似玉清脆的话音,勉强笑道:“是国舅说起的那个赵神医,活了一百多岁那个?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连太医院的那些老东西都束手无策.......”
徐皇后摇了摇头,道:“赵神医可不简单,是我们宁波府人,妾自幼时就常听起他的名号,是真的神仙!”
然而,朱慈烺在她的眼中发现一丝迷茫,还有点点湿润。
似乎是为了说服朱慈烺,徐皇后接着说起了那个赵神医:“赵神医提出命门为人一身之主,而不是心,命门的水火即人的阴阳。”
朱慈烺细细品析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徐皇后又道:“赵神医说命门之火是人身至宝,人体生理机能所系,火强则生机壮,火衰而生机弱,火灭则人亡,您的命门之火旺如烈日,不会有事的,就连龙虎山的张天师,都说您只是经历一劫,不会有事的.......”
徐皇后滔滔不绝,朱慈烺听得玄乎乎的,只是笑了笑。
不过,他心中已在盘算着各方事物,不管自己如何,朝廷不能乱,大明不能乱!
正在此时,外面有内侍传话:“首辅杨士聪有仙丹要呈现给陛下。”
听到“仙丹”二字,原本精力弥散的朱慈烺陡然来了一丝精神,目光越发的深邃起来。
记得太上皇病重时,太医院给出记载是:“三月十日,上皇患病,十四日病重,召太医院院使崔药治病,太常寺丞自云有仙丹,内侍不敢做主,将事情禀告内阁首辅杨士聪,杨士聪命入宫献药,上皇用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
然而用仙丹月余,上皇再度病重,最终撒手而去。
当然,太上皇服用“仙丹”前后没有不良反应,甚至感到很舒服,有药到病除的功效,所以很多人并没有把问题想在丹药上,更没有人怀疑杨士聪等人。
毕竟在当时人的观念中,炼丹有着两千年的历史,分为内丹与外丹。
内丹通常认为是道家气功的一种,以人体自身为炉通过运气化形,吸收天地灵气达到养生目的。
外丹则是以丹炉为工具,加入各种稀有原料,提炼出精华,通过服用,弥补人体不足,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
《神农本草经》记载,炼丹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丹药可以使人成仙,给皇帝等人吃的丹药通常就是上等外丹。
可朱慈烺是过来人,他深知吃丹药不仅不会成仙,还会早早挂掉。
炼丹的方子中主要成分是丹砂、曾青、雄黄、白矾、慈石,丹砂就是朱砂,汞的化合物,毒性非常大!
“仙丹在何处?”朱慈烺询问。
吴忠会意,让内侍传召。
献丹的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道人,他举止飘逸,确有点道骨仙风。
老道人是杨士聪举荐的,一入殿被纳头便拜,顺便偷偷打量着卧榻上的皇帝。
只见皇帝体质虚弱,神志模糊,半天才开口说话:“仙丹可曾带来?”
老道人连忙跪着呈上一个十分古朴的锦匣,道:“带来了!带来了!”
吴忠接过上前检查,询问道:“丹从何来?”
老道人回道:“此仙丹乃是鄙人年轻时,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所用药料均采自神府仙境,能治百病!”
见周围诸人有疑虑神色,老道人从锦匣中随机取了一枚,自服一丸,以证安全。
观察了片刻,吴忠才将仙丹呈上。
其实不用这试,毕竟这是内阁首辅杨士聪推荐献药的,理论上说不会出问题,但流程还是要走的,吴忠也是非常谨慎的。
卧榻上的朱慈烺挥了挥手,吴忠会意,立即转身对老道人说:“你可以下去了。”
老道人伸头瞧了一眼,立即缓缓告退。
第1319章 国葬
二月十四,是太上皇安葬的吉日。
早在大半年前,大明就处于国丧时期,全国臣民皆戴丧挂孝,禁止一切宴乐、婚嫁等等。
这种国丧,在大明已经五十年没有了,上次还是天启皇帝驾崩的时候。
只有皇帝、皇后、太上皇、太后的丧事,才能被从称之为国丧,寻常妃子、王宫权贵死了,顶多大操大办,跟这规模差远了.......
按大明典制,这一日,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浩瀚的队伍如一条长龙。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高举万民旗伞的引幡人,接着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约有一千六百人,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浩浩荡荡,十分威风。
抬棺木的杠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日人,分三班轮流抬送,将梓宫抬出东华门。
在梓宫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然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皆是以极慢的步伐,慢慢地走着。
当皇家出殡队伍缓缓经过洪武大街的时候,路两旁人山人海的民众还是有很多都自佩戴了孝带。
长长的皇家出殡先导队列打着灵幡,梓宫四周都是老朱家的皇亲国戚,皆是太上皇的子孙辈,如永王、定王,及其子孙们。
朱慈烺的几个子孙也在其中,他们是最有资格扶灵柩的人,朱慈烺本人并未出现。
作为驸马都尉的徐明武,在这种场合只能靠边站,其他几位驸马爷同样如此。
外围则是一圈普通的皇室成员,这些大明的皇室成员,主要是一些爵位较低的闲散宗室代表。
因为流爵代代降爵,加上俸禄比较低,宗室子弟们已经支付不起奢华的生活,所以不少宗室都投身商海做生意了。
现在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既是皇室成员,也是商界大亨。
此时汉王朱和墿低着头,以极慢的步子缓步前行,不时地侧目看向身旁的太子朱和陛,内心有些担忧。
根据汉王府掌握的情报,太子党要在国葬后有所大动作!
听说,东瀛省征东都护府的人马也出现了调动.......
皇亲国戚方队后面是,是军机和内阁各部的大臣,在后面就是文武百官,这些大明的官员神情肃穆地缓步前行,人人心中若有所思。
文武官员后面,是一些国家驻大明的使节,以及一些长期在大明流亡的外国贵族。
最后一个送葬“方队”,就是大明非官方的各界要人了,商界大亨、文化界名流、文学家、艺术家、还有宗教界人士,比如几个得道的禅师、道长、师太......
今天国葬的是太上皇,属于大家都共同尊重的皇室老祖,这也是大明历史上的第二位太上皇,又逢时代大变,所以这次国葬搞的形式比以往要大一些,更加开放一些。
……
长长的国葬队伍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南京城外的神烈山,来到了太上皇的思陵前,进行国葬的第二阶段:安葬。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跟着进入地宫里面、看着安放棺椁和陪葬品的人,却非常少,不会超过十个。
因为徐明武的驸马身份、和他在朝中的地位影响力日益加重,他有幸成为为数不多能够进入地宫的人。
他也成为为数不多的,能够完整观看大明皇家葬礼的人之一。
思陵地宫内并不复杂,是按照标准帝陵的规模建的,大约在地下二十七米的位置,并没有小说里的各种机关暗道。
阴凉、潮气逼人的地宫里点放着许多盏灯烛,无数点火苗摇晃着,地宫里灯火通明,一行人走的很安静。
徐明武看到,在地宫的一些特定位置,已经按放好了陪葬用的物品和珍宝,每一件皆是稀世珍宝。
玄宫内内室的正面,是一座石雕的龙椅宝座,还有崇祯皇帝的画像,宝座旁边摆放着几摞古籍,赫然是包罗万象的《天武大典》。
早闻崇祯上皇喜爱读书,也不知道这陪葬书籍是他自己生前的意思,还是孝子皇帝的旨意。
这不禁让徐明武想到了一件事:传闻后世失传已久的《永乐大典》正本,或许藏在嘉靖皇帝的陵墓中,毕竟嘉靖皇帝喜欢看《永乐大典》,几乎是爱不释手.......
在宝座后面,是由上等金丝楠木制成的巨大红漆棺椁,质地坚固,哪怕是历经数百年,也会完好无损。
一顿操作后,太上皇的梓宫缓缓放进了石椁里,然后由专业人士在棺、椁之间灌上特制的防潮、防腐材料,最后缓缓盖上沉重的石椁盖。
徐明武在后世,只有通过电视上的考古节目、还有旅游景点的导游介绍,才能想象出古代帝王下葬时的情景。
但是他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能看到如此原汁原味的的帝王下葬,简直大开了眼界!
待安葬妥当,又是烧香,又是叩拜的,最后,关闭地宫的时辰到了,所有人都从地宫内出来,准备放下断龙石封闭整座地宫。
传说中,断龙石重达千斤,一旦落下,墓门既闭,自此阴阳两隔。
一阵隆隆之声,断龙石缓缓落下,整座地宫被完全闭合。
紧接着,一队穿着孝服的工部官员,神圣肃穆地在巨石和甬道边缘最后抹上千岁泥,封闭缝隙。
至此,整个安葬流程也算是完全结束了。
众人返回供奉着崇祯皇帝神像的享殿,做最后的祭拜。
享殿后是一片纵深一百余米、宽数十米的空地,是露天祭祀的场所,中间有甬道,两边林木茂盛。
甬道尽头有石桥,称大石桥,又称升仙桥,意思是过了此桥即为“仙界”。
正当此时,东厂督主吴忠不知从哪冒出来,面色严肃的宣读了一道密旨:“陛下口谕,着驸马都尉徐明武,绞死逆贼吴三桂!”
徐明武还在盘算着京城局势,一听这旨意,开始有点懵,仔细一想,立马明白老丈人的意思了。
不管历史上还是这个时空,崇祯都被吴三桂给搞惨了,南明最后一个皇帝永历朱由榔,更是被吴三桂绞死在云南。
现在抓到吴三桂了,穿越来的天武皇帝肯定要整死那个二五仔,像四十年前那般,在神烈山当着明太祖朱元璋的面,把吴三桂当血食给祭了!
或许因身体状况没法亲自出手,要他这个同样是穿越者的专业人士来完成?
吴忠宣完旨意后,随即命一队御林军将披头散发的吴三桂提到了享殿。
徐明武也不废话,看着沧桑落魄的吴三桂,搓了搓手,一本正经地道:“吴三桂,你可有话说?”
吴三桂状态不佳,气色极差,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打量了眼享殿周围。
身为“大周太祖”,吴老贼从美洲被武装押运到大明京师,一路上漂洋过海数万里,自然有着千言万语。
可当他面对崇祯的神位时,又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三十三年前,他以为崇祯皇帝自缢,为了家族利益背叛大明投降满清,何曾想到未来诸事。
又何曾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在崇祯的帝陵前被终结?
回忆间,吴三桂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剧烈一疼,却惊见姓徐的小儿,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硬弓套在自己脖子上.......
“没话说的话,就赶紧上路吧!”
徐明武握着一张硬弓,站在吴三桂身后,边说着,边咬牙将弓弦一圈圈的旋转,力道十足。
吴三桂拼命挣扎,奈何年老体衰,一路旅途重病在身,根本无力反抗,只是不停翻白眼。
太子、汉王、秦王、定王、永王等几位朱家皇族亲王,在就边上冷眼看着,汉王甚至撸起袖子要过来帮忙,被徐明武一口拒绝了。
随着徐明武的弓弦越转越紧,吴三桂的老脸涨得通紫,气息变得越来越弱,最后瞪大了眼睛终于断了气。
徐明武将硬弓扔在一边,向吴忠复了旨。
吴忠微微点头,重新打量了一番他,言道:“驸马爷,陛下口谕,戌时与昭阳公主携子入宫面圣!”
“臣领旨!”
徐明武等人心头一震,皇帝身体状况能见人了?
“吴伴伴?父皇如何了?”太子朱和陛第一个开口,面露一丝紧张。
吴忠对着太子微微行了一礼,道:“殿下放心,陛下无碍。”
听到“无碍”二字,有人宽心,有人闹心,更多的人疑心。
这种事情,往往问题越大,越说没事!
太子面色无常,道:“那本宫与驸马一起入宫探视。”
吴忠却是摇头:“殿下还是等旨意传召吧。”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太子面皮微抖,不知在想什么,又像是在下定了某种决心。
杨士聪等人也是一脸凝重,皇帝这么多天没消息,突然传召汉王党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1320章 兵围京城
二月十五,傍晚。
神策门内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随即,一个声音在大声吆喝:“戒严了!戒严了!都回家去!快!”
街道旁点着风灯的馄饨摊、烧饼摊旁的小贩们慌忙收拾摊担,匆匆离去。
一名哨总领着两队城防军执枪挎刀跑了过来,在门洞前两侧分队列好。
仪凤门内,同样也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一个声音在大声吆喝:“戒严了!各家上门熄灯!”
街道两旁各店铺民居窗口内的灯火纷纷熄灭了,大队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跑来跑去,在各街加紧巡逻。
戌时初,各处刚亮起的灯市迅速散了,街道上的京师百姓们也都得在戌时前回到家里,有不听话或无家可归的,直接被驱赶到墙根贴着。
一时间挨着路口蹲了好些人,不许吭声问话,很多人一脸郁闷,不知今晚这是怎么了......
汉王府,承运殿。
大殿里用檀香木烧了四大盆明火,殿中两个香鼎里面也用檀香烧着明火,而且窗户都关了,满殿飘香,温暖如春。
隔着大殿是一座精舍,里面冷冷清清,装饰简朴。
皇帝病重,作为皇子,去奢从简,吃斋念佛,为父祈福是孝的表现。
精舍内,汉王朱和墿坐在梨花椅上,身上外套了一件青色袍子,脸上浮现着少有的焦虑。
舍内,还有几名汉王党的心腹,一个个或站或坐,有的人额头冒着密密细汗,眼望着大开的殿门。
“有消息!”
终于,殿外传来当值内侍的一声呼声,众人立刻站起身来,望向殿外。
一名内侍登上石阶,急急走进殿门,朝精舍行大礼。
“探清楚没?是谁下的戒严命令?京师军队可有异动?”汉王急问,已顾不得沉稳了。
内侍喘着气,一口气回道:“回王爷的话,探清楚了,是东宫发出的戒严令旨,五城兵马司和京卫城防军封锁了京师十三座城门,长江舰队也封锁了长江河道,还有.......听说.......听说移防台湾的南府军也动了,往直隶而来!”
有了电报,台湾虽在千里之外,也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同样的,太子给驻防台湾的嫡系人马下令,也在须臾之间。
闻言,汉王的脸白了,王大操等汉王党心腹都愣在那里。
太子这是要提前动手了!
汉王毕竟久经沙场,镇定些,尽力用缓和的语气问道:“东宫这次调兵是何名目?宫里可知道?”
这句话最为实在,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宫里知不知道太子调兵之事,若是知道,那太子或许是奉旨行事。
若是不知,那很有可能就是逆天逼宫!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汉王宁可相信这是前者,也不愿相信太子如此大逆不道,误入歧途!
“宫里.......宫里似乎......似乎不知.......”
掌管情报的王府总管有些拿捏不准,因为他还未收到关于宫中的消息。
他所依赖的根据是,宫里没有明发上谕!
“完了!局势可能往最坏的方面发展了!”
王大操一声轻叹,使所有人都面色一沉,历史上皇权之争,比任何事都要残酷!
失败的一方,下场往往很凄惨,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即便汉王与太子争位的雄心渐渐弱了,但汉王党依旧是太子党政治上的最大障碍,不可避免的迟早被收拾!
汉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的手一直伸在那里,思绪繁杂。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年仅十岁的儿子,汉王世子朱怡锦,这也是天武皇帝的皇长孙,自幼在皇帝身边长大,连名字都是御赐的!
皇太子朱和陛三十岁无嗣,眼看着皇帝病重,他或许因此着急......
愣了片刻后,汉王猛地指着门外昏暗一片的天,说道:“只要父皇在,谁也不敢要我们的命!”
汉王又说道:“有人若是大张旗鼓的谋反逼宫,本王必不容他,力诛之!”
一言中的,这句话又点燃了汉王党眼中的希望之火,他们似乎看到了李世民的影子。
王大操这时也拿出来了大将气势,说道:“这个时候不拼,等待何时?王爷,大明的江山都在您的身上了,我这就去调兵护住王府!”
说着,便要出门。
“王将军!”
汉王叫住了他,急急说道:“你护住王府干什么,把你的人马都调往皇城,护着紫禁城,只要陛下在,就翻不了天!”
众人立时惊醒,对啊,太子这么急冲冲的调兵想干嘛?不就是想控制京师和紫禁城吗?
“末将领命,就算是死,也不让叛军踏入皇城一步!”
说着,王大操等武将不再犹豫,大步向门外走去。
汉王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对身边谋士道:“你速去昭阳公主府,去请驸马调他那五千远东军入城!本王亲自去一趟襄国公府,请曹家父子!”
有汉王府的嫡系人马,加上五千远东军,若是再有御林军自内抵抗,胜算会多出一大截。
朱和墿最担心的是,曹家父子是否会向着太子,即便他们不倒向东宫,光是下令御林军只按兵不动,也会左右整个局势。
毕竟,在这个紧要关口,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主动得罪胜算极大的皇太子,毕竟那是大明的储君,说不定几天后就是大明皇帝了。
只听谋士道:“王爷,驸马已经入宫面圣了!”
“什么!”
汉王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懊恼道:“哎,迟了一步啊!”
在他的计划中,驸马徐明武是一张王牌,他这次回京不仅带了五千远东军,更重要的是,他是徐青山的儿子!
卫戍京师的天武军,基本都是徐青山的部下,现在徐青山作为征西统帅坐镇维也纳,暂由其子徐明德接掌卫戍职责。
可徐明德既非太子党,也非汉王党,想要说动他,只能让徐明武去。
现在没有徐明武和五千远东军加入,局面更难了!
唯一的优势是,汉王党最先接触皇帝,起码可以探得皇帝的真实状态!
目前他们要做的,便是要稳住局面,做好一切准备,等徐明武回来再做决断!
可太子和杨士聪,会给汉王党机会吗?
第1321章 入宫
紫禁城,一抹晚霞如同一条彩带斜挂在东角楼的飞檐上,静静地照着那一顶顶浮在夜色中的殿脊。
公主府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宫,内中载着徐明武、昭阳公主、及他们的长子徐长俊。
小家伙第一次踏足繁华的南京城,一路上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左看右看,惊叹连连。
朱红的宫墙,厚重的宫门,耸立的宫殿,雄伟的紫禁城就像是一座大城浮现在徐长俊眼前,令他心生震撼。
“拜见公主殿下!”
午门外,几名御林军军官匆匆迎来,远远地,御林军统领、龙虎将军曹明皓已经在宫外石阶下等候。
徐明武是认识曹明皓的,当年打缅甸时,他还在武英殿御前,代表明军与曹明皓在沙盘上交过手呢!
时隔十年,那一战依旧历历在目。
徐明武走下马车,加快了步伐,趋至曹明皓身前问候:“曹兄,别来无恙。”
曹明皓是侯爵身份,比徐明武的驸马都尉等级稍高,自然不用行礼什么的,他冲徐明武点头微微一笑,说道:“驸马爷,陛下有旨,请公主殿下先带着孩子去坤宁宫拜见皇后殿下,陛下要单独召见你,请随我来吧。”
没有过多的废话,说着便从左侧沿着宫墙走去。
徐明武狐疑地望了望,又望了望向那边走去的曹明皓,只得与昭阳公主打声招呼后,拔步跟去。
按照以往的规矩,入宫面圣,武将在武英殿见驾,文官在文华殿,档次高一些的,恩典在乾清宫面圣。
若是御前的大红人,更会赏赐吃顿御膳什么的。
可这次,曹明皓走的路线并非是去武英殿的,更不是去乾清宫,而是直接从六科廊前绕过,自大庖厨(御膳房)往北。
一路跟着曹明皓,徐明武益显惊疑,但见此去一带并无宫殿房舍,四周像是花园,幽径的道路两旁都是丛丛灌木,还有成片的岩石假山,阴森森的鸦雀无声。
徐明武心悸,莫非皇帝临走前,要秘密弄死自己这位拥兵自重的海外土皇帝?
他自认为,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在美洲建立起自己的王朝!
此次朝廷勒令海外各地的总督回京述职,不排除有收权的可能。
徐明武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曹兄,您这是带我去哪儿?”
曹明皓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答道:“驸马爷不要多问,跟着走便是。”
徐明武扫视了周围一圈,并无感受到杀气,便硬着头皮跟上,同时与曹明皓搭话,想从谈话中发现异常。
说话间,二人折过几株古树转弯处,里面是越发的幽静诡异了。
不过,从不远处的金水河,徐明武大概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这是紫禁城的西墙,原西连房一带!
南京紫禁城比北京紫禁城大了一圈,特别是建筑四周,到最外围的宫墙是空旷的一大圈,也就是多出的那部分。
除了太监宫女,基本没人涉足此地,也不知什么时候,植上了这些树木。
徐明武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越发的警惕起来,担心周围冷不丁的跳出一圈御林军将自己乱刀砍死!
历史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韩信会想到,自己被吕后那老娘们骗进宫,冷不丁的被一群宫女捅死?
大将军何进也不曾想到,自己会被一群阴阳人杀于宫门前!
眼下局势紧张,天知道那位天武皇帝想怎么安排自己的......
不多时,曹明皓带着徐明武来到一处假山前。
徐明武探头望去,隐约发现里面有着通道和建筑,于是吃惊问道:“这是何地?”
正惊疑间,一名大汉将军从内迎了出来,冲着曹明皓低声说道:“将军,陛下等着呢。”
徐明武又是一惊,皇帝在这?
曹明皓微微点头,领着徐明武疾步走进。
有些地方,外表看似是一座假山,实则内中别有洞天,完全是一座小型的宫殿。
殿内,徐明武愣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他略抬了抬头,目光沿着室内扫视过去。
突然,他猛一抬头,发现了一尊龙椅,上面赫然斜躺着一个人,此人裹着重重的锦褥,脚下蹬着明黄色的龙靴,正是岳父天武皇帝!
徐明武心头大震,连忙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慈烺身体动了一下,有些吃力地说道:“是徐明武吗?”
徐明武心内一怔,没想到昔日威风八面的天武皇帝,竟病成这样,似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他应了一声道:“是儿臣。”
“曹明皓。”朱慈烺呼唤了一声。
侍立在门边的曹明皓连忙答道:“臣在!”
朱慈烺抬了抬手:“朕有话和驸马说,你们先退下吧。”
“是!”
曹明皓会意,领着身边的几名大汉将军,躬身退了出去。
“小徐啊.......”
徐明武乍听老皇帝叫他小徐,一股莫名涌上心头,紧接着连忙俯下身去,弯腰应道:“臣在。”
朱慈烺呵呵一笑:“小徐啊,你来大明差不多有十四个年头了吧?”
闻言,不仅徐明武脑子嗡嗡的,就连唯一在场的第三者吴忠,也是满心疑惑。
驸马都尉徐明武,是天武二年出生的,今年已三十二岁了,也就是在这个世界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会“来大明十四个年头了?”
莫非是皇爷迷糊说错话了,本想说的是“回大明本土差不多十四天了吧?”
吴忠没听明白,徐明武却是跟明镜似的,自天武十九年穿越到大明,今年正好是他来大明的第十四个年头,如果再过两个月,就是十四周年了......
“父皇.......儿臣没明白您的意思.......”
朱慈烺像是来了精神,裹着锦被的身体稍微坐直了,看了徐明武一眼,又对吴忠使了个眼色。
吴忠会意,将一份泛黄的文书递给了徐明武。
“还记得当年东厂误抓你的事吗?这是你当时的供词,自个儿看看吧。”朱慈烺悠悠说道。
徐明武打开一看,立时慌了,里面内容竟然当年他被东厂刑讯逼急了全部招供的话,什么金手指、奥运会、北斗系统、神舟系列飞船等等,全都被东厂的人记录下来了!
徐明武当时就承认自己是穿越者,只是东厂那帮少见多怪的家伙不敢相信,还给他开了个极具权威性的脑疾鉴定证书.......
没想到,时隔十几年,天武皇帝居然把这事翻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徐明武已经知道另一位穿越者就是眼前朱皇帝了!
第1322章 摊牌了
现在人家把这事拿到桌面上聊,说明也已发现了他。
因此徐明武也顾不上扯谎掩饰了,讪讪地道:“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却不知道陛下是何时发现的?”
朱慈烺道:“在你踏足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月,也就是武英殿的那场兵棋推演上,你提出的氢气球概念。”
徐明武一听,心里又慌了,原来自己刚来人家就发现了!
可他想不明白,也起了一丝好胜之心,于是问:“古人云,一山不容二虎,陛下为何要放任臣成长?就不怕臣也来改变这个世界?”
朱慈烺忽然笑了,原本精神不振的眼神立时精光大亮,大笑道:“朕是真龙天子,你却将自己比成猛虎,须知在这个世界,朕从来不惧任何人,也从来没把你当成猛虎!”
徐明武只觉得面颊一疼,内心有些恼怒,怨恨老丈人瞧不起自己。
毕竟这些年徐明武也不是吃素的,他在美洲大展身手,先是统一各方势力,又对付洪承畴,收拾洋鬼子,更是灭了吴三桂的大周王朝,那是纵横美洲大陆,是名副其实的美洲王!
自己如此牛逼,竟被人轻视,那是何种滋味?
似是知他不服,只听朱慈烺说道:“皇太极,多尔衮,李自成,德川家光,阿列克谢,路易十四,这一个个赫赫有名的历史大牛,哪一个不是败在朕的手中?”
“再说小辈,福临,玄烨,德川家纲,伊凡、彼得,这些小狼崽子,哪一个不是被朕玩弄于鼓掌,或死或囚!”
说话间,朱皇帝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再度爆发,他认真看了眼徐明武,问:“你与他们相比,如何?”
徐明武被其所慑,惊疑有杀身之祸,于是俯身回道:“臣不如他们........”
死死盯着半晌,朱慈烺才收回目光,道:“人手中的权力一旦大了,就会滋生野心,昏了头脑,朕不忍你有那天。”
此时的徐明武内心慌的要命,他明显感觉到了皇帝身上的强烈杀机!
这种杀机,比之身上的生命力还要旺盛!
他很清楚,皇帝今日召他来这鬼地方,是担心自己升天后,无人制服他,这是在给大明后世之君铺路呢!
朝中不乏有精明者,探得他徐明武在海外的根基有多么雄厚,只要皇帝这边没了,他若回到美洲,随时可以裂土为王,学着吴三桂建立新朝!
徐明武在美洲经营了近十年,对远东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都有着极强的掌控力,加上灭周统一美洲大陆这一战下来,声望更高。
即便他不搞分裂,无论是太子登基,还是汉王为帝,远东军都是朝廷最大的麻烦。
毕竟天高皇帝远,隔着半个地球,大明本土对美洲的掌控力稍显薄弱,若征之,必大费周章!
眼下,解决远东问题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便是弄掉总督徐明武!
惶恐间,只听朱慈烺说道:“既然你成了朕的女婿,朕也并非无情之人,还是给你留了条路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朕的意思。”
徐明武惊疑地直起身子,带着些许恼怒,不可置信地问:“陛下的意思是,让臣永远留在京师?”
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年的基业,一下子给全撸了,搁谁也受不了,更何况下半辈子还得被扣在京师养老?
朱慈烺呵呵一笑:“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权了?”
徐明武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他实在放不下。
沉默了片刻后,朱慈烺忽然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徐明武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前世是干什么的,怎么来的,于是回道:“军校毕业,执行任务时坠机.......”
“呵呵,老掉牙的套路。”朱慈烺笑了笑。
“那您是?”徐明武好奇反问,他真想知道眼前这个人精前世是干啥的?
一旁的吴忠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二人在聊什么。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前世那高端牛逼的职业,朱慈烺以一副我比你牛逼百倍的神态,自信地笑了笑,没有告诉他。
“只要你忠心报国,大明是不会忘记你的。”朱慈烺似是在安慰。
徐明武依旧沉默,脑袋飞速转动着,努力想着应对之策,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退一步,先假装应下,来个瞒天过海,走为上.......
这时,曹明皓带着一名七八岁的孩童走了进来:“陛下,人带来了。”
徐明武余光扫了一眼,赫然发现那孩童竟是自己的儿子徐长俊!
想到了某种不好的结局,徐明武浑身微颤,豆粒大的汗珠从额上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朕的外孙都这么大了。”
朱慈烺坐在那,对着徐长俊招了招手。
这孩子生的虎头虎脑的,也不怕生,径直向朱慈烺走去,还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看样子是知道眼前这位是谁。
“俊哥儿,今年多大了?”
“外孙今年八岁了!”小家伙回答的很响亮。
朱慈烺勉力坐起,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呵呵一笑:“好啊,有股子聪明劲,朕问问你,想留下京师吗?”
“想!”小家伙一口回答。
朱慈烺道:“可你父亲似乎不愿留在京师。”
小家伙看了眼父亲徐明武,稍加思索,回道:“父亲大人代天牧守一方,为远东操劳多年,为那里的百姓付出了很多,自然不愿离开他们,就像外孙也不想离开我的那些朋友们。”
朱慈烺望了望徐长俊,合上了眼睛,不冷不热地问:“徐明武,你有什么话说吗?”
徐明武惊觉,立时辩道:“儿臣在远东尽职尽责,从未逾格,恳求父皇明察!”
说话间,徐二的姿态极低,就差伏地叩首了。
朱慈烺那几近僵木的脸上没有表情,沉默了好一阵子,半晌才悠悠启口道:“吴忠,宣旨吧。”
吴忠立时展开一道诏书:“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惟我太祖开国,崇树亲藩,分王诸子,匪直荣茅,土于一方,实欲寄屏翰于万世.......
咨尔驸马徐明武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兹特封尔为东胜郡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忠君孝亲,诸侯守身之要道,钦哉!”
第1323章 异姓王
封王了?
徐明武当场就懵圈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竟忘了谢恩。
吴忠温言提醒:“自我大明立国以来,还未有活人受封异姓王的,驸马爷,您是独一份啊,还赶紧谢恩?”
一旁的曹明皓同样惊愕,他是没想到,徐二竟然封王了!
要知道,整个大明朝这三百多年,抛开朝廷册封那些蒙古汗为王的虚衔,也只有徐达、常遇春、沐英等寥寥数人死后才追封为王的,活着封王的还真没有!
天武朝虽然封赏了曹变蛟、周遇吉等几位战功赫赫的老国公们,王府和王爵仪仗,但始终没封有人活着封王,朱有能等人也是死后追封为郡王。
现在,徐明武才不过三十岁出头,就封王了?
这实在让人好生羡慕!
得亏吴忠提醒,徐明武这才醒来,连连叩头,颤声道:“儿臣叩谢父皇天恩!”
朱慈烺似乎并不高兴,面色有些不善,说道:“徐明武,尔本系微末小臣,蒙朕破格简拔,位列王爵,若敢再谋求非分恩荣,起有异心,朕必诛之!”
徐明武一颤,慌忙将头俯伏在地:“儿臣不敢!”
“起来吧,至于封地之事,会有旨意的,你们父子下去吧!”朱慈烺摆了摆手。
徐明武谢恩后,拉着宝贝儿子就跑,唯恐皇帝反悔了。
曹明皓在朱慈烺身边垂手侍立,朱慈烺对他使了个眼神,曹明皓会意,跟了出去。
今日召见徐明武,朱慈烺的确想痛下杀手,诛杀这个日益做大的女婿,以绝后患!
当初,朱慈烺在美洲安插了两拨情报人员,一拨是梅观海,另一拨是陈永华,天地会表面是帮徐明武的情报组织,实则是专门监视他的。
还有徐明武贴身的总督府大管家徐福,同样是潜龙卫出身......
这些年,种种迹象表面,徐二的野心越来越大,有裂土封王的打算!
朱慈烺今日没杀他,一是顾忌徐明武是徐青山之子。
如今徐青山坐镇欧洲,其子徐明德掌握京师卫戍之职,徐家父子忠勇之心无可置疑,但若因此事让自己与心腹只见君臣异志,那就不妙了.......
二来,徐二是昭阳公主的夫婿,杀之家庭不睦。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徐二的作用不小,用的好会有大用!
一个有身份的穿越者,对加速社会发展,改变世界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
据天地会的情报描述,徐明武在远东城建立了一座专门研究蒸汽机的大型实验室,近年又在墨西哥一处人迹罕至之地,建了一处军事基地,内中不时有状如鸟的大东西冲天而起,又快速落下......
朱慈烺猜测,徐二这家伙是在研究飞机!
五年前,徐明武便提出了直接利用燃烧压力推动活塞作功的设计,其实验室据此搞出了活塞式内燃机。
经过数年的不断改进和发展,远东实验室完善了通过燃烧煤气,汽油和柴油等产生的热转化机械动力的理论,为真正的内燃机发明奠定了基础。
当然,最早研究内燃机的是大明皇家科学院,不过注重军事研究的皇家院士们,研究的路线走偏了,他们用火药爆炸获取动力,但因火药燃烧难以控制而未获成功。
之后院士们又提出过各种各样的内燃机方案,但均未付诸实用,直到有一位年轻的天才院士,模仿蒸汽机的结构,设计制造出第一台实用的煤气机。
这是一种无压缩、电点火、使用照明煤气的内燃机,里面中采用了弹力活塞环,但这台煤气机的热效率很低,只有百分四左右。
远东实验室研发的内燃机采用往复活塞式,相较皇家科学院研发出的煤气机,无论是功率还是热效率,它都是最高的。
因此朱慈烺猜测,内燃机的发明让徐二头脑发热,想要一飞冲天!
历史上,在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之前的二十年里,俄国、法国、英国分别制造过大型蒸汽飞机。
但是,这些飞机都因动力不佳或其他原因而未能飞行成功。
蒸汽动力自然不能让飞机起飞,起码要用易于挥发的汽油发动机,这玩意的特点是轻型和高速,转速比煤气机快四倍左右。
而煤气机下一步的发展,正是汽油发动机,石油也即将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黑色金子”!
如果说,朱慈烺主导的工业革命,使得十七世纪的文明科技超前了历史一百五十年。
那么,徐明武的存在,便是将世界科技超前了整整一百年!
因此,在朱慈烺心中,徐二的作用还是不小的,起码在科技研究上,比他这位皇帝上心多了,封他一个郡王,也算是对这个时代有个交代。
对徐明武恩威并施后,朱慈烺稍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闭目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吴忠俯身在其耳边低语:“皇爷,杨士聪他们动了,京师十三座城门及长江水道尽数被杨党封锁,还有太子......也对南军都督府下达了调兵令旨,汉王的人似乎也在结集......”
朱慈烺缓缓睁开双目,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更无慌张之色。
相反,脸上还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是等待已久了。
“终究还是没忍住啊!”言语间,朱慈烺又有些惋惜。
随着这次西征结束,朱皇帝久离京师,加上龙体欠佳良久,像是要不行了。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太子和汉王争夺皇权的斗争,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它已经发展到了白刃相见、你死我活了!
朱慈烺对这一切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之所以称病不出,把所有政务交给太子和内阁,就是想让各党、各派的人,都登登台、亮亮相!
从回京至此三月之余,朱慈烺以一个政治家的睿智和精明,不动声色地、冷静地观察着局势,思谋着对策。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前镇不住场面,兄弟互相倾轧,致使朝廷大乱,让心怀不轨之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然接下来吴忠的话,却让朱慈烺预感到了浓浓的危机。
“皇爷,老奴刚得到消息,李少游狗胆包天,竟密调五万东瀛军入京,估计明日便可抵达长江口,局面似乎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吴忠担忧道。
“东瀛的人马动了?”
朱慈烺心中大动,面沉似水。
“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真当朕已经死了不成?”
半晌后,老皇帝似乎来了真火,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
第1324章 杀功臣
一个王朝的内部,永远离不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每一任皇帝的最大任务,就是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就得亡国。
皇帝能力不行的,就启用太监制衡,然纵观历史,但凡宦官擅权的,无一不是亡国征兆。
手法高明点的皇帝便会利用好权和利,恩威并施约束文武,使得朝廷上下一心,将工作重心放在朝廷大事上。
当然,凡遇野心勃勃之人,威胁皇权的臣子,所有皇帝的选择几乎是一致的,那便是无情诛杀!
眼下朝廷中便有这么几个不知死活之人!
朝国公李少游,外放征东都护府大都护,防守东瀛省,明面上仍然效忠朝廷,然暗地里却打着一个小算盘,想要趁乱攘取“定策之功”,增强自己在政治上的地位,不乏有封王之念。
内阁首辅杨士聪,当了首辅后差事办的确很卖力,很认真,特别朱慈烺西征这两三年,太子和汉王都在海外,杨阁老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最有实权之人。
人一旦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容易飘,杨士聪任免官员,处理政务,甚至在内阁代皇帝批阅各地呈上来的奏章。
皇帝批阅奏章,那是朱笔御批,杨士聪倒好,为显独特,竟专门用了绿笔,被人誉为“杨批”!
杨士聪为人睚眦必报,从不手软,凡是支持汉王的官员,一个不饶,全得想方设法打下去。
接着,便是重用党羽,安插亲信,把忠于自己的官员和学生,纷纷提拔到重要位置上,借着“太子党”的名头,培植自己的“杨党”。
其子杨通俊,也因此名声鹊起,赢得了上上下下的一片跪舔,比之嘉靖朝的严世蕃更甚,嚣张跋扈!
不仅如此,杨士聪意识到军权的重要性,竟染指军机事务!
首席军机大臣曹变蛟和兵部尚书徐青山随驾西征,给了他很好的机会,加上其子杨通俊本就是军方的赞画部侍郎。
杨士聪借机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京师和直隶的军队中,抓住带兵、用兵的实权,更是一味的结交征东大都护李少游。
可是,杨士聪却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低估了朱皇帝的洞察力和底线!
自天武二年起,大明实行文武分治,内阁管政务,军机掌军事,二者官员不可越界,战时地方以武御文。
朱慈烺对杨士聪的做法,心如明镜却一言不发,西征在外时遇到内阁急奏,便按着杨阁老的票拟一一批准,你说用谁就用谁,你说贬谁就贬谁。
朱慈烺倒想看看,一向如同忠犬一样的杨士聪,是如何自取灭亡的!
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如何处理最保险?很明显,只有死人最保险!
慈不掌兵,义不主财,朱慈烺是个浑身染血的主,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早就有杀杨士聪来震慑地方总督和骄兵悍将之心。
杨士聪有从龙之功不能杀?
你觉得朱皇帝对杀功臣有心里负担?
对不起,那只是你的负担!
然杀功臣,是个技术活!
杀或者不杀,那是要经过仔细考量的,不是一句话就弄死了事的。
特别是这些类似开疆拓土的功勋老臣,更是有讲究的!
首先,身为皇帝要考虑到,以什么理由杀?杀了他们以后用谁?
杀了他们是否安全,会不会引起反弹?以至于导致政局不稳?
这些问题几乎是每个开国皇帝都考虑过的,最后根据个人能力来处理那些从龙的功臣们。
如唐高祖李渊,他是隋朝的世家望族们推举出来的利益代言人,宋太祖赵匡胤则是北周的诸位武夫们共同选出的代言人。
他们更像是个利益联盟,谁家都有点实力,李渊和赵匡胤想要杀功臣什么的,根本就不敢!
即便要弄,也是挑没大世家背景的软柿子弄,以此维护皇帝的威严。
对那些手握实权的大爷们,他们还得哄着,富贵世袭爵位,美女豪宅土地打包送!
若是那些大爷们作威作福犯点事,皇帝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人看来是皇帝宽容大量,恋旧。
实际上,皇帝恨不得第一时间弄死这些混账东西!
赵匡胤脑子好使点,加上一肚子坏水的赵普出谋划算,整出一场杯酒释兵权的软刀子把戏,好歹加强了中央集权,但也给北宋留下了重文轻武的亡国之策。
明太祖朱元璋,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纬武经文,统一方夏,为古今异数,他手下的开国元勋,基本都是他从淮西老家带出来的,老朱对军权的把握可谓是稳稳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朱元璋在位时重视民生,赢得了民心,并且他有足够的能力,赢得各个将领的服从,无人能与其抗衡,杀起胡惟庸、蓝玉等一干开国元勋那是毫不费劲。
至于天武朝,情况和洪武朝类似,一些宵小只敢在皇帝快不行的时候出手。
只是,他们似乎严重低估了形势,更低估了天武皇帝的命格!
天武三十三年二月,震惊天下的明朝重大史事“天武逆案”爆发了!
南京城的夜空,乌云密布,遮住暗淡的月光。
出了午门,失去了宫灯的照映,徐明武只觉得大片大片的黑肆意曼延周围,不出一会儿就如一座封闭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让人窒息。
昭阳公主和世子徐长俊被留在宫中,彻底冲淡了徐明武封王的那一丝喜悦,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性命扔攥在别人手中。
他甚至怀疑,朱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走出十几步,管家徐福打着灯笼迎了上来,一见面便贼兮兮地小声道:“爷,皇城外出事了,全是兵!”
徐明武一惊,问:“应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人?”
“那帮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围了皇城啊,听说是......”
徐福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南府军,太子殿下从台湾调来的!”
惊讶间,忽听急速的跑步声打破了下钥后宫门的岑寂,只见一队队卫戍皇城的天武军,从北面大教场向承天门急急而去。
其中一队人马直奔午门,在宫门两侧列开,一队执枪的天武军沿着紫禁城护城河巡弋,加强防卫。
为首的天武军团总看到徐明武,先是一怔,随即连忙上前行礼:“卑职参见驸马爷!”
这名团总是徐明德的部下,一眼便认出了徐家二少、当朝驸马。
徐明武看了看突然增加的护宫军队,心里已然雪亮,表面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增兵?”
团总略一犹疑,旋即趋近徐明武身边低声答道:“回驸马爷,是师帅大人的军令,命卑职加强宫城防范,估摸着今晚也许不太平.......卑职斗胆说一句,驸马爷最好回府休息,哪里也不去......”
徐明武若有所思,看了眼午门的方向,隐隐看到门内有人影浮动,他立刻转头冲着徐福喝道:“速速回府,闭门谢客!”
这一刻,徐二害怕了,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如果自己贸然调动远东军来蹚今晚的浑水,或许便有性命之忧!
第1325章 京师换防
乌云渐渐散去,一轮橙黄的月亮悄然斜挂在皇城东角楼的飞檐上,静静地照着那一顶顶浮在夜色中的殿脊,周遭的一切看的清楚起来。
“什么人!”
角楼上,天武军巡逻兵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夜空。
只见远处一阵整队的跑步声传来了,幢幢黑影朝承天门移动,紧接着又出现了大量的马蹄之声。
突发状况,引起了守城天武军的高度警戒,皇城四周警铃大作。
角楼上的一名将领冲着下面人马喝道:“站住!皇城禁地,速速离去!”
一道道火光亮起,露出了千军万马的阵容,他们仰望着高大的承天门。
领队的队官已经策马走近了,仰头大声反问守军:“你们是哪个营的?我等是南府军,奉太子殿下令旨,前来执行军务!”
天武军将领略一犹疑,借着下面的灯火,这才看清对方的旗帜,果真是南军都督府的人马。
步伐沉稳,总督京营戎政的徐明德踏步而来,他冲着下面高声道:“我不管你们是哪方人马,执行什么任务,皇城重地,绕道走!”
南府军人马越聚越多,逐渐铺满了整个承天门,士兵们有的杀气腾腾,有的一脸疑惑,似乎不知道来干嘛的。
他们只是接到换防的军令,并不知道将军们想做什么。
被人驱赶,自然是上面的人出来说话,南府军出面的是师帅朱经,延平公朱成功的长子。
只见朱经骑着高头大马越众而出,手中握着东宫令旨遥指角楼上的天武军一众,喝道:“太子殿下令旨,南军都督府靖武军接管京师防卫!”
徐明德笑了一下:“京师换防?本将军总督京营戎政,怎么没接到命令?”
朱经眉头微皱,扬了扬手中令旨:“你现在不是已经接到了?”
徐明德收了笑容,铿锵有力地道:“京师换防,本将只受陛下旨意和军机部调令!这是朝廷的规矩!”
朱经的脸立时拉下,沉声道:“徐将军,皇太子监国,东宫的令旨就是圣旨!”
“令旨是令旨,圣旨是圣旨,天壤之别!”徐明德加重了语调,声音洪亮有力。
“你放肆!”
朱经一声咆哮,盯着他喝道:“徐明德,你想造反吗?”
徐明德一愣,接着也冷下脸来:“笑话!本将军奉旨卫戍京师,你说我造反?朱老弟,出门最好带个脑子!”
见他一根筋,接管皇城的任务又十分重要紧迫,朱经强忍着怒气,稍稍放低了姿态,言道:“徐大哥,你是个聪明人,你我都是勋贵之后,家族未来皆在一念之间,小弟劝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徐明德摆手,断然道:“不用想了,我的意思很明确,换防一事,徐某只受圣旨和军机调令!”
他又补充道:“朱经,你没有军机调令擅自领军进京,我劝你早早主动去军法部解释,免得日后连累了延平公!”
提起亲爹延平公,朱经就一肚子火,眼下皇帝情况不明,时局动荡,太子党为防有变,打算控制京师提前掌权。
作为太子党的核心重臣,朱经自然全力支持,赴汤蹈火,然而老爹朱成功却反对,还斥责其是谋逆之举!
朱经觉得可笑!
大明乃嫡长子继承大统,皇太子本就是合法储君,现在是有宵小觊觎皇位,老皇帝指不定昏聩到改掉祖训,传位他王,太子党这是在维护皇明法统!
即便是把老皇帝推下位,也在所不惜!
纵观历史,不知多少英明之主,晚年昏聩被逼退位,老皇帝再有能耐,可这时代也变了!
朱经等人认为,在南亚厉兵秣马十余载的太子党,早已今非昔比,文臣武将云集,已然可以撼动帝党!
父亲朱成功迂腐守旧,不知变通,难堪家族大任。
昔日郑家被灭,赐姓国姓,看似荣耀,在郑经心中却是羞辱,他痛恨父亲的无能,因此与其决裂,并改回本姓郑氏,名为郑经!
被逆子当众顶撞,国姓爷气的口吐鲜血,当场晕厥.......
此时,徐明德提及国姓爷,朱经立时上火,叱道:“我与他早已断绝父子关系,改名郑经,与延平公府再无关系!”
闻言,徐明德眉头大皱,冷声道:“你竟如此?不忠不孝!”
“找死!”
郑经吼着:“徐明德,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执迷不悟!”
他发出最后的威胁:“我南府军的人马,乃靖武军精锐,你也清楚,靖武军乃我大明最为勇猛善战之劲旅,若是厮杀起来,可就难以收场了!”
看着下方乌泱泱的人马,徐明德平静地答道:“天武万岁军,不惧!”
他知道了太子党今日是铁了心的逼宫,这时心绪虽然复杂,但已经明白护卫皇城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因此徐明德也冷静了下来,冲着左右大喝一声:“众将听令,严守皇城,如有犯上作乱者,杀!”
“是!”
皇城守军大声吼应,两名团总立刻带着兵把五个门洞堵住,并在承天门上架设了几十挺明武机关枪。
不一会儿,皇城内呼喝连连,又来了不少人马,与南府军对峙在承天门。
想到太子党必须要在黎明前占领整个皇城、控制皇宫,郑经又急又怒,遥指承天门喝道:“天武军诸将听着,徐明德意图谋反,我等奉太子殿下令旨,捉拿叛逆,接管皇城,如有反抗者,以谋逆论诛,夷三族!”
面对如此局面,守卫皇城的天武军将士们面不改色,依旧纹丝不动,该架炮的仍在架炮,似乎对“夷三族”的威慑毫不在意。
眼瞅着情况不对劲,郑经当机立断,喝令道:“全军准备,诛灭叛逆!”
军令如山,轰然一声,早已列队整齐的南府军端起了火枪,齐齐对向承天门,各部人马也已调动呈现进攻状态。
紧接着,承天门广场上一片寂静,双方似乎都在等待着主将开打的命令,毕竟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突然,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谁要叛逆啊!”
郑经和众将领皆是一惊,纷纷寻声而看,只见一身材高大粗狂的老将策马而来。
众人惊呼:“大将军?!”
“老国公!”
来人竟是靖武公黄得功!
第1326章 太子的决心
二月的南京,夜风依旧寒冷,吹得宫灯都在抖着。
杨府大院内济济一堂,大量的文武官员聚集,俨然如上早朝一般。
一些文武官员披着皮袍大氅,望着大院的门,人人脸上显得亢奋,期待,似乎又带着几分焦急,不时有人来回走着。
成败在此一举,家族荣辱身系于此,眼看便子时了,也不知道郑经能否顺利拿下皇城.......
主厅内一阵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踏着更鼓声出现在院门口的是竟皇太子朱和陛!他的身后还跟着孙致远、李征等一众勋贵之后。
首辅杨士聪、周培公、姚启圣等人也跟在身后,似乎是刚商议过大事了。
“参见太子殿下!”
所有的人按该行的礼,双手长揖下去一排。
太子朱和陛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似乎兴致不高,一副心事重重。
这也难怪,哪个太子遇到这种玩命的事情能兴致勃勃的?
杨士聪亦步亦趋的跟上,面露焦急低声说道:“殿下,决大事就在今晚,您不要再犹豫了,只需立刻入主大内,天下就是您的了!”
“容本宫再考虑考虑。”太子心乱如麻。
这种提前上位的大事,朱和陛以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早前他下令南府军接管皇城,只是一时激愤,因为杨士聪给他重温了扶苏和李建成的故事。
如今到了真正决生死的地步,朱和陛一时又方寸大乱。
“一个人长时间的做一种事,会有厌倦感。”
杨士聪耐着性子道:“陛下自十岁立业凤阳,十三岁监国江南,十七岁登基治事,至今已三十余年,再勤政的人,也会疲惫不堪,再好权的人,也会心生厌恶感,殿下,您懂臣的意思吗?”
周培公等谋臣也在不断劝进,似乎皇帝已经驾崩了,只等迎太子登基了。
太子若有所思,这一刻,他动摇了。
只是他还是不敢真正的面对自己的父皇。
入主乾清宫,逼父退位?他怕自己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杨士聪老于世故,一眼看出了太子所忧之事,于是耳语道:“殿下,陛下的大限到了!”
太子闻言身躯一震,嘴角微颤,逐渐的眼睛也红了,半晌才道:“真的?”
杨士聪肯定道:“臣确定无疑!”
皇帝的身体状况,是成败关键,上次老道人进宫献药,便是杨士聪指使。
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否则杨士聪也不敢大张旗鼓的鼓动太子党此时举事。
他甚至连朱慈烺的庙号和谥号都想好了.......
太子朱和陛似乎也相信了,他深知杨士聪有探听宫闱的手段,当然东宫也有自己的渠道。
根据李征的汇报,皇帝西征欧洲染病,回来后身子骨是越发的不行了,已数月未上朝,月余未召见大臣。
近日宫内消息更是突然紧闭,不说外廷朝臣不得入宫,就连诸皇子、公主、嫔妃也不得面圣。
有鉴于此,大总管吴忠突然传旨皇帝要召见驸马徐明武,这才引起太子党的高度警觉。
众人感觉此事不简单,搞不好又是一场“沙丘政变”(赵高假传秦皇圣旨,传位胡亥),是内廷与汉王联手做的局!
朱和陛从来就没想过要反,身为太子储君,傻子才去谋反!
但他也不是一般人,能力出众,当了三十余年的太子,更不愿当扶苏!
谁若敢搞他,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捅破天!
这一点,太子随他父亲朱慈烺。
思绪间,侍卫飞奔来报:“殿下!靖南公黄得功去皇城了!”
太子倏地回头:“他去皇城干什么?”
侍卫回道:“目的不知,他只孤身一人,一个随从未带。”
这条消息,立时引起了太子党诸君的警觉。
杨士聪拱手道:“殿下,黄得功材昭武劲,性懋朴忠,为防有变,请您亲身前往皇城,鼓舞士气!”
谁都知晓,靖南公黄得功戆而忠,其神勇,当年几诧为无敌,且其为人克明大义,死忠皇帝,在南府军有很多故旧部下,一呼百应,影响力极强!
若他搞起来事来,怕是情况不妙啊!
杨士聪见太子沉吟有顷,拱手决断道:“殿下,您一定要去!如果陛下大限在即,您不去,今晚让汉王党钻了空子,这天就彻底变了!到时他为皇.......”
太子神情一振,目光如炬,沉声道:“东瀛军登岸了吗?”
“回殿下,朝国公李少游的东瀛军已经进入长江河道!”
杨士聪信心满满地道:“老臣已下令施琅,只要东瀛军进入河道,长江舰队立马放行!”
杨阁老不愧是老成谋国,早早的上了双保险,这让太子朱和陛既宽心又隐隐的略感不安。
不管怎么说,今夜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太子决定亲身前往皇城,入主大内!
朱和陛披好锦袍,对肃立听命的心腹将领下令道:
“孙致远,你即刻前往城外大营,召集南府军所有人马待命!”
“李征、徐展鹏各带两千人马,随我入宫!”
三人齐声吼应:“是!”
太子又点名:“杨通俊,周培公!”
“臣在!”二人应道。
太子下旨:“你们分别派人知会在京王公大臣们,就说是本宫的旨意,一早准时上朝,到御门听旨,有不从者,立刻锁拿诏狱!
“臣领旨!”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心潮澎湃,只觉大好前程已向自己招手。
杨士聪连忙命人为太子牵来御马,以朱和陛为首的太子党一大帮子浩浩荡荡的直奔皇城!
........
子时的汉王府,同样灯火通明。
王府大门前一名参将带领一队兵丁列队跑来,又迅即在门前和墙外分头列岗站好。
房门吱呀开了,汉王朱和墿走了出来:“驸马出宫了吗?”
王府管家回道:“回王爷的话,驸马爷两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那还不快去请?”汉王呵斥。
管家面露难色:“王爷,驸马爷回府后,公主府大门紧闭,说是闭门谢客......”
汉王瞪目:“什么?闭门谢客,你没说是本王派你去的?”
“提了,没用.......”
朱和墿木然:“这家伙,怎么关键时刻撂了?”
王府谋士上前道:“王爷,驸马入宫后就闭门不出,也许是奉了上意.......”
嗯?
朱和墿眉头微皱,疑惑道:“太子回京之后,行为日渐不轨,最近又趁父皇病卧之际,专权擅越,还有那杨士聪,不臣之心已显露无疑,父皇若安好,岂能容他们放肆!”
这名王府谋士是一位年约四十的白衣书生,名叫谢东楼,是一个洒脱、狂放而又颇有正义感的书生,当年因演讲而触怒权贵,被汉王捡回王府充当幕僚。
事实证明,朱和墿的运气不错,谢东楼才思敏捷,颇有才华见地,且不畏强权,与朱和墿亦师亦友。
只见谢东楼一手抚须,笑而不语,似乎有点东西。
朱和墿拱手:“谢先生有何高见?”
谢东楼知道现在不是装逼的时候,于是开门见山道:“皇帝病重,乾清宫无主,太子在那舞袖弄权,各方势力都看在眼里,可襄国公家、定国公家、秦国公家等老臣们却无人出声,这是为何?
这么一问,朱和墿忽然灵光一闪。
是啊!那些个天武老臣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要说秦国公孙应元他们致仕无权干涉朝政,可襄国公曹变蛟还未退休啊!
况且曹公执掌军机,太子调兵入京,又大肆调动京师内外军队,他就一声不吭?整个军机都一声不吭?
“这里面有事啊!”朱和墿唏嘘。
“只要父皇在,天就塌不了!”
可汉王现在不敢确定,究竟皇帝还在不在?即便在,他准备了多少?能否应对太子党的全力一击?
汉王府大门外,王大操带领数千人马列队跑列岗站好。
一名参将走到门边,啪啪叩响门环:“速去禀报汉王殿下,太子带着人马入宫了!”
朱和墿预感到了不妙,神情大动,口中喃喃:“父皇........”
第1327章 老将余威
承天门外,天武军与靖武军对峙着,一派剑拔弩张的氛围。
老将军黄得功的突然出现,让紧张的局面稍稍缓解了些许。
可郑经却绷直了神经,他一阵乱疑,竟忘了起码的礼数,杵在原地直盯着黄得功。
昏暗的光线中,苍老的黄得功宛若黑夜中的鹰,一人一马,孑然独立间散发着盛气逼人的气势。
他策马走到军前,扫了南府军众将一眼,冷哼一声:“怎么?靖武军的规矩全变了?见了老子连行礼都忘了?”
郑经兀自惊疑未定,手下众将领们已纷纷向前行礼:“末将参见大将军!”
黄得功一一扫视众将领,斥道:“好一群兔崽子,现在一个个威风了,敢围皇城了!”
众将领忙道:“末将不敢!”
黄得功虽早已卸任,但靖南军一系毕竟是他的嫡系人马,军中很多将官都是他一手调教出的。
太子朱和陛能带着一帮文武迅速在南亚站稳脚跟,就是靠能征善战的靖南军扫平了暹罗和印度!
郑经眼看情况似乎不对劲,首先警醒过来,打招呼道:“老国公,您不是在家养老吗?这么晚为何出来溜达?”
黄得功脸一沉:“你小子是在盘问我?老子还没问你,你们这深更半夜的想做什么?”
郑经嘴角微抽,回道:“老国公,我等是奉太子殿下令旨,前来接管皇城守卫,徐明德抗旨不遵,意图谋反,还望老国公明察。”
“明察?老子七十八了,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黄得功提高了嗓门:“我就奇了怪了,徐家小子奉旨卫戍皇城,怎么就谋反了?倒是你们,不在南面驻防为何跑这儿了?嗯?”
郑经瞥了他一眼,回道:“记得当年,老国公也是奉太子令旨,围了皇城,还坑杀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如今靖武军继承您的风骨,这也不奇怪......“
“啪!”
清脆的马鞭声响起,只见黄得功手中的马鞭已然抽向郑经的脸上。
“混账东西!你也配跟老子比?”
黄得功喝道:“当年你父亲年轻时与老子交战,都被老子打的人仰马翻,弃关而逃,你个算什么东西?”
郑经吃痛,一手捂脸,脸上已被拉开一道深深的血痕,直接破相了。
城楼上的徐明德等天武将领们有些惊讶,不过依旧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松懈。
郑经咬了咬牙,心中大怒,当年正是黄得功率靖武军入福建泉州,破了郑家!
他脸一沉,低喝询问:“老国公今夜前来,所为何事?还请明言!”
黄得功都不拿正眼瞧他,两眼滴溜溜在一众将领头上扫视,突然两眼一定,大声喊道:“张国翰、焦延庆、李承芳!”
被点名的几员老将下意识的应声而出,齐声应道:“末将在!”
黄得功对众将官大声吼道:“带着你们的人马去城外驻扎!没老子的命令谁敢在皇城乱动,一律斩了!”
郑经脸色陡变,喝道:“谁敢!我才是你们的上官,没有我的命令,这里的一兵一卒也谁不许动!”
众将官有些无所适从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怔在当场。
一个是老上司,一个是现任上官,虽然众将对老上司的感情更重,昔日更是指哪打哪,可明军军令如山,不好办哪!
黄得功眼中闪出寒光,嘴角却挂着笑纹:“怎么着,老子的话不顶用了?”
众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知道大将军这副表情是准备要动手抽人了。
李承芳首先站出来,冲着自己的部将们喝道:“第三旅听令,后队变前队,出城!”
有人带头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张国翰和焦延庆也忙下令自己所掌的两个旅退兵出城。
“谁也不许动!”
郑经大怒:“本将军是朝廷委任、太子爷钦点的南军都督府右都督,谁敢违背军令,本将军砍了他!”
说着,他猛地拔出佩剑,架在了李承芳的脖子上,怒目而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砍了。
大明军中流行任义子义父,李承芳作为军中老将,自然也有不少忠诚的部将和义子。
本来南府军新老两派势力就不太融洽,此时眼见老将军命悬一线,几名义子立时架起枪冲着郑经吼道:“姓郑的,放开我义父!”
一时间局面立时升温,郑经的部下也立时将枪口对着李承芳的部下,火药味浓烈,整个承天门都乱成了一锅粥,吆三喝五的。
“怎么回事?”
后面,为太子开道的詹事府司经局洗马跑进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喝问。
守街口的南府军军官怔住了:“你谁呀?谁允许你进来的?”
那东宫官员沉着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箭高高举起:“太子殿下驾临!”
守街的大大小小将领士兵们一齐拜倒:“太子殿下千岁!”
不多时,太子朱和陛策马而来,身边亲卫环绕,直接驾马趋至承天门。
围堵皇城的南府军将士纷纷让道拜下,高呼千岁,足见太子在南府军的威望。
“太子殿下!”
郑经见靠山来了,远远的迎了上去,甭提有多高兴了。
监国太子亲临,谁还敢挡驾?
黄得功自然认识太子,这可不敢怠慢,连忙硬着头皮趋了过去,单腿行了个军礼:“不知是太子殿下大驾,臣先行请罪。”
太子笑了一下:“老国公在这里干什么?”
黄得功犹豫了一下,道:“老臣不好回殿下的话,只是想劝殿下,今夜不要入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太子收了笑容:“老国公莫要倚老卖老,应是本宫劝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殿下三思!”黄得功仍是坚持。
太子冷目扫了他一眼,转而冲着郑经问:“让你接管皇城,你是干什么吃的?”
郑经浑身一紧,回道:“禀明殿下,徐明德拒绝换防,意图谋反,张国翰、焦延庆、李承芳霍乱军心、不听号令.......”
太子抬手,打断了郑经的告状,命左右道:“来人,将张国翰、焦延庆、李承芳三人拿下,杖三十军棍,其余人等,整队进宫!”
话音刚落,军法队便开始行动,将三员老将拿下,三人不但没反抗,连下面的义子部将们也不闹腾了,乖乖站在一旁。
原因很简单,按照明军的军纪,郑经给三人罗列的“霍乱军心、不听号令”两条罪名,严格来说每一条都是死罪!
太子打断郑经的告状,开口就处罚三十军棍,明显的将大事化小。
既处罚了三人,又给了他们面子,其他跟着闹腾的小兵们也没有责罚,直接一步到位完美解决了这场即将发生的哗变。
一旁的黄得功暗道不妙,太子一出手就平息了南府军的内讧,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太子行事雷厉风行,不等黄得功继续开口,直接下令:“整队进宫,有敢挡道的,立刻拿下!”
“是!”
郑经答得十分响亮,他挺直了腰杆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整队进宫!”
哗的一声,南府军将士执枪的挺着枪,挎刀的拔出了刀,小跑着向承天门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