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闯王被俘
在讲读的课程结束后,姜逢元刚刚出了文华殿偏殿,立刻就有传旨太监前来,让朱慈烺到主殿觐见。
自从良乡大捷后,崇祯皇帝的精神越发的好了,见朱慈烺到来,崇祯皇帝招了招手,让朱慈烺一起陪他看奏章。
近日来,崇祯皇帝对朱慈烺可谓上宠溺有加,更是有心培养,每次早朝都要他陪在身侧。
连日常召见大臣的地方都从乾清宫改到了文华殿主殿,所有诛赏处分,崇祯皇帝都要他在旁边同看。
即便是批阅奏疏,崇祯也要召朱慈烺一起观看,并教他如何回复群臣的上书。
崇祯看着朱慈烺,越发的疼爱,笑着道:“太子,今日所学如何?”
朱慈烺恭敬道:“回父皇陛下,儿臣今日主要与姜先生学了书法。”
“写来给朕看看!”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王承恩便已准备了笔墨,轻轻放到朱慈烺的面前。
朱慈烺拿我墨笔,毫不客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崇祯皇帝偏头看去,边看边惊讶道:“形状略扁,字方笔圆,体势向左上方明显斜抬,笔画从容衍裕,光洁凝重,抑或偶有牵连,这是姜逢元的风格啊,太子居然在短短时日内已练得几分相似,着实不错!”
朱慈烺忙道:“父皇陛下缪赞了,儿臣只是初学,不敢与姜先生的书法相比,恐污了大家.......”
父子二人相谈甚欢,令一旁的王承恩感慨不已,暗道皇爷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不多久,前线传来一份八百里加急塘报,曹化淳捧着塘报直入文华殿,丝毫不比上次拿着朱慈烺的捷报慢上丝毫。
曹化淳边走边喊道:“皇爷,喜事啊,大喜事啊!前线陕西巡抚孙传庭发来塘报,本月二十日陕西大捷,孙传庭将贼首闯王高迎祥给活捉了!”
崇祯皇帝心中猛然一震,迅速拿过塘报,一眼扫去,顿时龙颜大悦,微微颤抖的双手难掩激动之情,他大声道:“好个孙传庭!将流贼诱入死地,一股聚歼,生擒贼首高迎祥!好啊!”
高迎祥自崇祯二年扯旗造反以来,已历时七年,可以说,朱慈烺刚刚穿越来明朝,这位大哥就开始造反了,直到今天才落网。
这七年来,高迎祥转战大明各地,在当时全国各路农民军中,他的部队是实力最为强悍的,高迎祥也自称为“闯王”,隐隐成为各路义军的首领,手下更是出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位大佬。
朱慈烺却没有那么兴奋,他知道,高迎祥这面大旗虽然倒了,但接下他闯王大旗的将是更为强横的李自成!
不过,他不愿扫皇帝老子的兴,脸色表现得也很兴奋,并且道:“儿臣恭喜父皇陛下!”
崇祯皇帝笑的合不拢嘴了,突然脸色一正,道:“传旨,急回孙传庭,令他亲领大军将高迎祥押赴京城,进京献俘!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崇祯皇帝被高迎祥折腾怕了,担心高迎祥在路上被各路农民军劫走,那样就真他娘的白高兴一场了。
崇祯继续道:“洪承畴和卢象升,在中原总督剿寇,皆有大功于社稷,朕也要重赏,传旨也让他们二人进京!”
朱慈烺闻言立刻奏道:“父皇陛下,万万不可,中原匪患未彻底清除,高迎祥余部还有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大寇,父皇切不可召回两位重臣,毁了布置多年的中原剿寇大计啊!”
崇祯皇帝好奇道:“塘报中言道,贼首高迎祥和他的心腹将领刘哲、黄龙,都被擒了,他手下的几万大军,也在孙传庭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了,流寇哪里还有人马?”
朱慈烺解释道:“父皇,高迎祥手下有十三家大寇,其中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员大将最为得力,远不是刘哲、黄龙等辈可比的,切不可小视啊!”
崇祯皇帝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但他还是比较谨慎的,于是同意了朱慈烺的看法,言道:“那就让孙传庭进京献俘,洪承畴和卢象升继续一南一北配合,彻底剿灭中原流寇!”
听到这里,朱慈烺终于放心了,上次他白送了一百万两银子用于中原剿寇,只要这两位大佬今年内不受外界因素干扰,全力围剿李自成和张献忠应该毫无问题!
中原战事一了,大明再恢复一阵子,即可挥师北上,决战满清,收复辽东失地,恢复奴儿干都司!
当然了,这是最理想的发展,历史上充满了变数,大明的劫难只是刚刚开始,未来几年的天灾将比现在猛烈十倍!
贼首高迎祥被俘的消息传开后,皇宫上下喜大普奔,崇祯皇帝带着朱慈烺来到了奉先殿。
在大明十几位皇帝的牌位前,崇祯皇帝痛哭流涕,祭告列祖列宗,讲述着自己这些年来的艰辛历程,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丝回报。
饶是朱慈烺心智坚定,此时听着也被感染了,忍不住上去安慰了几句。
崇祯和朱慈烺在奉先殿跪了半天,在祖宗牌位前该说的也都说了,二人这才起身,就近去了乾清宫。
跪着说了半天,崇祯早已又累又渴,在乾清宫的龙椅上不顾形象的摆着经典的“葛优躺”,品着茶水,想着高迎祥被俘的事,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舒展开来。
朱慈烺一直陪着他,也被折腾的不轻,找了个板凳坐下,无语地看着这个不顾形象的皇帝老爹。
休息了一阵子,崇祯生怕别人不知道高迎祥被俘的事情,于是急忙忙的带着朱慈烺去了坤宁宫。
二人一起来到了坤宁宫,崇祯老毛病又犯了,不让别人通传,拉着朱慈烺悄悄的溜了进去。
二人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到坤宁宫大殿外,伸着头朝里看,只见周皇后正坐在绣墩上,教一个太监识字,太监抓耳挠腮也不认得眼前几个字,周皇后顿时恼怒,罚他跪在台阶上。
小太监刚走出殿门就看到了偷窥的二人,惊骇之下连忙行礼。
崇祯见藏不住了,只好走了出来,笑道:“皇后,你为何要罚他?”
周皇后先是对着崇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然后朱慈烺又对着周皇后行礼,一套礼节完成后,周皇后才道:“臣妾问小秦子识字否,他说不识,臣妾就写了几个字教他,这才过了一会儿,他就忘了。”
朱慈烺笑嘻嘻道:“母后还当起教书先生了。”
崇祯皇帝闻言也是笑道:“可不是嘛,那我向先生求求情,请对小秦子免罚,怎么样?”
周皇后边笑边嗔道:“你们啊,坏了学规。”
小秦子眼力十足,听出意思后连忙谢恩起身,然后屁颠屁颠的为两位大佬沏茶扇风。
第七十七章 苦逼的崇祯
下午,崇祯皇帝下旨,与皇后和皇太子一道在宫后苑用膳,周皇后和朱慈烺十分开心。
朱慈烺记得很清楚,他长这么大,与皇帝老子和皇后老娘在一起用膳的场景不会超过十次。
封建制度的皇家规矩很是严格,一家人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其他时间几乎没有机会在一起用餐,更别说把所有后妃、皇子、公主都召集起来聚个餐了,这难度比登月还大。
崇祯皇帝在坤宁宫中换了件盘领、窄袖的皇帝常服,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不过这身龙袍上却有着几道显眼的补丁。
崇祯皇帝一向节俭,只有在群臣面前穿的稍微得体些,回到后宫就换上打满补丁的旧龙袍。
他现在仅有二十五岁,看起来却象四十多岁一样,他双鬓白发越来越多,平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苍白,不过此时倒是神情兴奋,脸上也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傍晚时分,宫后苑闷热之气已散尽,处处透着一股清凉,偶尔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在尚膳监的安排下,宫后苑的万春亭中已经摆好了一桌膳食。
朱慈烺看去,桌上只有六样小菜,还都是素菜,米饭也是糙米,这让他不经有些皱眉,道:“尚膳监为何只放这些饭菜?”
尚膳监掌印太监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立马跪下,有些不知所措。
崇祯和周皇后见了,脸上略微有些尴尬,崇祯对着尚膳监太监道:“让御膳房加一份炒鲜虾,照着太子的口味做。”
“奴婢遵旨!”尚膳监的掌印太监连忙应声退下。
王承恩见了,立刻上前,低声对朱慈烺道:“殿下,平日里皇爷和娘娘只吃两个小菜,今日殿下到来,皇爷已经破例用了六道菜了.......”
朱慈烺闻言一怔,瞪大了眼睛,指着桌上的膳食道:“父皇母后平日就吃这个?”
王承恩的眼睛忽然间红了,他哽咽道:“近年来各地天灾不断,国库空虚,皇爷在去年凤阳皇陵被毁后,就开始减膳撤乐,不吃肉食,以示与天下将士共甘苦......”
王承恩又道:“皇后娘娘也是格外节约,削减了大部分不必要的花费,即使逢年过节,大臣命妇们入朝参贺,娘娘所给的赏赐也是完全按照礼节规定,从不滥加施予。”
朱慈烺不解,为何自己的钟粹宫每月的膳食依旧有猪肉十八斤、鸡四只、鹅两只,这些年来丝毫不曾缩减?
王承恩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继续道:“皇爷和娘娘仁慈,只缩减自己的用度,其余各宫均按以往用量,特别是殿下的钟粹宫,皇爷严旨,殿下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只增不减.......”
朱慈烺懵了,他一直以为这种省吃俭用的生活只存在于平民家的,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堂堂大明皇家。
朱慈烺脸上逐渐出现感慨哽咽的神情,道:“父皇母后如此亏待自己,儿臣心如刀割!”
他是真切的痛惜啊,堂堂一国之尊,大明皇帝,居然过这样的苦日子。
他在后世的时候,原本以为大明的皇帝在膳食方面吃的很潇洒,累了困了喝口东鹏特饮,实在不行来根士力架。
有时候吃腻了御膳还能让太监去皇城叫个外卖,如果怕太后和皇后知道了责怪,可以备注让外卖员直接送到东华门南墙边,让御马监的太监翻墙去拿.......
别的不说,二十年前的万历皇帝,那日子过的那叫真的滋润。
据《宝日堂杂钞》记载,万历三十九年(1611)一月的皇家食材,共计达五十种以上,其中御膳所用材料三十二种。
包括猪肉一百五十斤,驴肉十斤,鹅五只,鸡三十三只,鹌鹑六十个,鸽子十个,薰肉五斤,鸡子五十五个等等。
万历皇帝平日吃的,仅面食一项便有八宝馒头、菊花饼、红玛瑙茶食等六类五十一种,肉类则有荔枝猪肉、玉丝肚肺、锦缠鸡等近四十种,汤品、蔬果更不用提,简直眼花缭乱。
这些量,足够现在的崇祯皇帝吃上一年还不带重样的。
相比万历皇帝,他妈李太后的膳食比御膳更为丰富,只多不少,万历的老婆皇后则是享受李太后份例的一半。
而这些食材甚至还只能算是小头,万历年间除了上述每日的膳食,还有三日一进、六日一进,各种花里胡哨的诸多花样。以李太后为例,每月的三日一进共用猪二十口,羊二十口,豆豉一百五十斤......
万历年间,皇宫里一个月的膳食用度达一万二千两白银,平均下来每天有四百二十余两。
在当时,一两银子能购买两石米,合三百七十余斤,按照后世两块五毛钱一斤的米价估算,万历年间皇宫内外每月就要花掉超过一千万软妹的伙食费。
再想想二十年后同样住在一个地儿,睡着同一张床的崇祯皇帝,这待遇妥妥的从皇帝变成乞丐了啊,崇祯现在连肉都舍不得吃!
看朱慈烺痛惜的神情,崇祯皇帝只是摆摆手,道:“如今国家困难,朕不带头节俭,国家何以周转?”
他看向朱慈烺,忽然笑道:“朕听闻皇儿生财有道,不知可否教教父皇?”
朱慈烺沉吟了半晌,说道:“儿臣此次出征,缴获了奴贼不好物资钱财,大多囤在了新城,父皇陛下如果需要,儿臣立马调来。”
崇祯认真的看着朱慈烺,片刻后才道:“朕听说你又收容了不少京畿的难民,如果京畿建奴作乱,苦了这些难民了,那些物资你留着赈灾用吧,若是放到户部再发下去,估计回折了不少。”
听着话的意思,皇帝老子知道官员贪腐的情况?那为何不动手处理了?
朱慈烺道:“儿臣愿为父皇陛下查处贪腐!”
崇祯摇了摇头,没有言语,示意朱慈烺和周皇后一起坐下用膳。
他当了十年的皇帝,如何不知官员勋贵贪污腐败之事,只是那些庞大的利益团体,是非常可怕的,朝廷有任何针对他们的动作,都会引起其强烈的反弹,甚至动荡国之基础。
谁说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只有身处局中的他,才明白此中的艰难,他每行一步,都要面对各方的围攻与压力,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崇祯接手大明的时候,己经是个烂摊子了,各种利益集团盘根错节,逐步的吞噬这个原本繁荣的帝国。
他最先发现的是,势力最大的东林党,为了对付东林党,他将阉党余孽温体仁扶上首辅之位,利用温体仁打压东林党。
温体仁不辱使命,基本将整个朝堂中的东林党杀的片甲不留,死的死,贬官的贬官,撤职的撤职,连东林党的领袖钱谦益都被关在牢里吃牢饭了。
温体仁多次想杀钱谦益,崇祯皆是不许,若是彻底解决了东林党,以温体仁为首的阉党再坐大了,那他又要如何应付?
只有保留东林党,在温体仁一党坐大、不听话的时候,再利用东林党将其打压下去,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平衡之术。
只是崇祯皇帝从小没有接受前任皇帝的言传身教,自己领悟的道行尚浅,导致并不能随心所欲的运用这帝王之术,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为了避免自己的路子重蹈覆辙,崇祯从小就培养皇太子朱慈烺,想让他能早早的掌握这种帝王之术,以便日后登基能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不像自己现在这么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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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不知道哪来的自媒体言论,把明朝灭亡的锅完全甩在崇祯身上,这种观点还在风靡。
一个朝代的灭亡,需要从政治、经济、军事等角度全方面的分析,把锅让一个皇帝背,简直就是扯淡。
有人会说崇祯瞎指挥打仗,被文臣玩弄于鼓掌,不懂平衡之术,天启皇帝那个木匠皇帝都比他强,不会导致亡国。
崇祯要是不会玩平衡之术,能当十七年皇帝?而且手中握有实权?(并非汉献帝那样的)
如果有以上这些想法的朋友,建议去查一下史料,查查崇祯接手大明时的政治、经济、军事状况,再查查崇祯时期的天灾情况,看看崇祯年间的天灾有多少次,都是什么级别的,比天启年间多多少倍,我是说多少倍,而不是说多少次。
我并不是明粉,也不是崇祯的粉丝,没必要替他洗,甚至在此之前连天启皇帝是谁我都不知道,就因为当初看到一个帖子说明朝灭亡都是因为崇祯那个昏君导致的,我这才查阅明朝的资料,才慢慢喜欢上明朝的。
研究历史要以史料为参考,深挖实际情况,明末那鸡儿状况,特别是土地兼并问题,什么秦皇汉武复生都救不了,只能推倒重来,崇祯作为一个皇帝肯定有责任,但让他背这口锅,他还真没资格背。
别拿唐太宗、明成祖的标准去要求崇祯,他只是一个在17岁时被莫名推上皇位的年轻王爷,只是一个资质一般的皇帝而已,没有那么逆天的手段力挽狂澜,如果这也是昏君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任何一个有点地位的学者,都不会把明朝灭亡的锅让崇祯去背,因为那是小学生才有的见识。
我个人觉得我三观没问题,如果有人实在接受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第七十八章 捅破天的事儿
宫后苑在紫禁城的正北面,毗邻坤宁宫,面积很大,南北长八十米,东西宽一百四十米,接近两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
宫后苑的五方之位有着亭台楼阁,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体现天人合一的汉族传统文化。
在宫后苑东侧的万春亭中,崇祯皇帝、周皇后、朱慈烺三人正环桌而坐,不多久尚膳监又呈上了一份炒鲜虾。
崇祯皇帝没有动筷,把全桌这唯一的一盘肉食,往朱慈烺面前推了推,并笑道:“夕日大皇兄陛下也爱吃这道炒鲜虾,却没想到皇儿也喜欢,你皇伯父若是知晓,定然高兴。”
朱慈烺的皇伯父就是那位喜欢捣鼓木工的皇帝——天启皇帝,想起这位皇陵刚被清军毁掉的皇伯父,朱慈烺道:“父皇,听闻皇伯父的德陵被毁,儿臣想出十万两白银修缮,不知父皇陛下可允许?”
按照规制,修个皇陵要数百万两银子,当初德陵修建的时候,因为国库空虚,户部表示最多只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刚登基的崇祯很无奈,只能委屈了自己的大皇兄天启皇帝。
朱慈烺知道,崇祯打心眼里是非常想修德陵的,只是因为国库常年紧张,不敢向户部张嘴,特别是这次德陵被毁,天启皇帝不得安宁,让崇祯心里更加的难过。
崇祯皇帝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建奴依旧在北直隶境内横行,朝廷打仗需要大量粮草,你若是花十万两银子给你皇伯父修陵,我们爷俩定然会被外臣戳着脊梁骨骂的,还是缓缓吧。”
这时候,周皇后虽不参与朝政,但还是不满的说了一句:“皇儿,如今京师粮食短缺,你手里若是有那么多钱粮,该给朝廷救急啊,怎可握在手里?”
朱慈烺如何不知,只是想要解决京畿的危机,必须尽快将清军赶走,一味的拖延战事,再多的粮草也不够十几万大军和上百万百姓的消耗,更何况京师附近已经被建奴抢的差不多了。
对于周皇后的妇人之见,朱慈烺没有任何言语,总不能当面怼自己的老娘。
崇祯皇帝却道:“再过几日,漕运就会从南方运来大量的粮草,到时京师粮食问题自然解决,皇儿手中的钱粮还是留着应急之用吧,如今京畿难民众多,一旦发生意外激起民变,那就雪上加霜了。”
原本一家人小聚,是个开心的场景,却又因为国事而烦心。
崇祯为缓解氛围,道:“皇儿,兵部议定的封赏就要下来了,勇卫营各将士都有赏赐,你这个皇太子的封赏可不好办啊,皇儿想要什么赏赐?”
崇祯的话看似无意,却在考验朱慈烺,看他是否无所求。
皇帝作为一个疑心病最重的职业,一个手握兵马、在自己的地盘,特别是京城附近囤有粮草物资的皇太子,无论他年纪大小,总会容易引起一些猜忌。
朱慈烺看着崇祯,认真道:“儿臣想要天下太平,再无战事,想要父皇不再操劳,想与父皇与母后一家人能经常一起用膳,赏花看月。”
饶是崇祯心中对他有些猜忌,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也是一软,他说道:“皇儿,你的孝心朕知道,封赏的事近日就可办妥,献俘仪式朕想继续推迟,与孙传庭的献俘仪式一同举行,朕要在京城开个献俘大典,以振军心!”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一家三口这才开始有吃有笑的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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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在通州的兵部尚书张凤翼急的不得了,他多次催促户部尚书侯恂提供粮草,可一直没有等到。
在通州等地的户部粮仓之中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士兵们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打仗啊。
侯恂也是万分着急,九路援军作为客兵,按照朝廷规定,粮草都要京师提供。
原本正值芒种丰收时节,还没等朝廷派官员下去收粮,京畿地区百姓刚收上来的粮食就被清军抢了个精光。
京师的存粮连自己都不够吃的,米价都涨到了九两一石了,哪还有粮食给各路援军。没有粮食,原本就畏战的各路援军更有理由不出兵了,这让兵部尚书张凤翼心中气极。
不过侯恂告诉张凤翼,从南方各省漕运北上的一百万石粮食将在三日后到达通州,侯恂承诺拨一半给张凤翼做为军粮。
张凤翼也是无奈,只好再等三天。可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日,张凤翼收到军情,北上漕运的粮食在天津被清军截下了!
收到军情的张凤翼大骂了一句差点昏过去,这简直就是捅破天的事啊!
崇祯皇帝听闻后,更是暴跳如雷,想要杀了天津总兵。
不知什么原因,漕运粮食被劫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师,京师的粮商们纷纷开始趁机哄抬粮价,同时还有人在暗中高价收购京师的粮食,整个京师已经变得人心慌慌。
文华殿主殿之中,崇祯皇帝正召集几位重臣商量着对策。
“陛下,这些个粮商实在是太可恨了,要不让臣下带兵将他们都查封了,省得他们赚这些黑心钱。”
说话之人是刑部尚书冯英,自从顺天府尹董兴怀被朱慈烺搞的自动请辞后,冯英就兼任了顺天府尹,掌管京师治安。
内阁首辅温体仁却说道:“陛下,臣看此事不简单,建奴如何得知漕运运粮北上的事情?还有粮食被劫的消息在京师也传的太快了一些吧,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操作此事。”
温体仁身为内阁首辅,平日里屁本事没有却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这次他也慌了,一百万石粮食被建奴劫走,令京师动荡不安,他这内阁首辅难辞其咎。
吏部尚书谢升道:“阁老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勾结建奴,然后故意哄抬京师粮价,从中谋利并让京师造成动荡?”
其他人听后也都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温体仁和谢升的说法。
户部尚书侯恂一听,脸色顿时大变,看向他们二人怒道:“温阁老,谢大人,你们这是何意?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户部有人勾结建奴和粮商?”
温体仁瞥了他一眼,道:“漕运的事一向由户部安排,户部有那么多官员,老夫怀疑又不是怀疑你侯大人一个人,你紧张什么?”
崇祯皇帝见几人又要扯皮,连忙制止道:“众位爱卿不要再猜测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京城粮食问题,其他的事情日后慢慢再查。”
站在崇祯身侧旁听的朱慈烺却是一脸的平静,见几位大臣没有说话,于是道:“父皇陛下,这些粮商们肯定都有存粮,儿臣请旨将那些奸商们全都抓起来,然后用他们的粮食来平抑京城的粮价。”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几位重臣的震惊,如果真按皇太子的办法去做的话,那这位皇太子的名声算是彻底的臭了,一个不好还会成为平复天下商人情绪的牺牲品。
崇祯皇帝当场否决了他,并训斥道:“真是胡闹,无故抓人,你想激起天下商人与朝廷对抗吗?”
朱慈烺早就料到皇帝老爹不会同意,于是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儿臣愿领勇卫营再次出征,将那一百万石粮食从奴贼那抢回!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礼部尚书姜逢元道:“殿下不可妄动啊!据兵部奏报,率军劫走漕粮的是奴酋阿济格的先锋营,足有上万人马,奴贼中有‘满万不可敌’之说,抢回粮草的事情还需慎重啊。”
朱慈烺轻哼道:“什么满万不可敌,儿臣只需四千勇卫营就可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还请父皇陛下恩准!”
朱慈烺虽豪情万丈,但崇祯皇帝仍以奴酋阿济格的大军距离太近为由,拒绝了朱慈烺出兵的要求。
结果商量了半天,也没见得有什么好办法,最终崇祯皇帝下旨给张凤翼,令他调集大军进攻天津一带的清军,务必夺回漕运粮食!
同时,崇祯皇帝又下旨,让朝中大臣帮助筹集军饷,以渡过此次难关。
第七十九章 京城粮荒
朱慈烺在钟粹宫中想看一会书,但总是觉得心烦气燥,就带着吴忠和徐盛出了紫禁城,来到了北京城中四处闲逛起来。
朱慈烺在徐盛与吴忠的陪同之下,漫步于北京城中,心情也渐渐的好转起来。
三人转了一会,然后到了德庄火锅中,并没有去单间之中,而是在大堂之中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也并没有惊扰德庄火锅的管事吴诚。
三人随便要了一份火锅,一边听着周围人的闲聊,一边惬意的吃了起来。
在德庄火锅中所聊之事,大多都是漕运粮食被抢之事,同时就是受到很大影响的北京城中的粮价问题。
朱慈烺侧耳顷听着,但面色却是很平静,他突然听到,有人说北京城中有一处粮铺,并没有和其他粮铺那样趁机猛抬粮价,而是一如继往的按照以前的粮价继续售粮。
按理说这家粮铺的存粮应该很快就卖完了,但是这家粮铺的老板也是怪,并不是随意售卖,而是每人有一定的限制,多买也不卖。
朱慈烺听后心中一动,心道,现下还有这样的商人不发国难财,还真是难得,朱慈烺轻声说道:“这家粮铺倒是有点意思,一会我们去看看,他们东家到底是什么人。”
三人吃完饭之后,打听好了这家粮铺的位置,然后就不紧不慢的向这有店铺而去。
朱慈烺三人刚来到这家粮铺附近,只见粮铺前早已排了长长的队伍,人多却有序,他抬眼向门面看去,只见横匾上写着‘张家粮铺’四个字。
朱慈烺对着人群处招了下手,立刻有一名锦衣卫的便衣走到他近前,低头附耳过来。
朱慈烺告诉他,让李廷表好好的查一下这个张家粮铺的底细,这名锦衣卫领命后立马飞奔而去。
不多久,李廷表亲自来了,告诉朱慈烺道:“殿下,这个张家粮铺的东家名叫张大彪,是一位有名的徽商,来京城做生意已有十多年了,主要以丝、茶、粮、当铺为主,此人做生意一向公道,讲究诚信。”
朱慈烺有些疑惑道:“张大彪?这名字好耳熟,是不是几个月前本宫在端王府设宴募捐,那个第一个出来捐资五千两的富商?”
李廷表回道:“殿下英明,正是他!”
朱慈烺听完之后有些感慨,心中暗道:“这张大彪倒是不简单,当初本宫还有些小瞧了他,原以为他只是个以盈利为主的普通商人.....”
就在朱慈烺在脑海之中回忆着当日在端王府一幕幕的时候,在张家粮铺门前突然一群人,说是要买粮食,
这群人横冲直撞,强行挤进队伍前面,引得后面百姓连连怒骂。
张家粮铺的伙计见来人不好惹,赶忙来招呼,客气道:“诸位需要买多少粮食?”
其中一人道:“你们张家粮铺有多少粮食,老子就要多少,全包了!”
张家粮铺的伙计很客气的说道:“几位爷,实在是报歉,小店的掌柜早就立下了规矩,每人只限二十斤,多了不卖,要不就先给您称二十斤........”
这十几个人一看就是来找事的,没等小伙计说完,上前就给了一个大嘴巴子,打得这个小伙计一溜滚儿,腮帮子立刻就肿了起来,嘴角直流血。
其中一人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别说是你们掌柜的了,就是张大彪来了又能如何,我们一样将他的张家粮铺给砸了。”
这时从粮铺中走出来一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后面还跟出来几个人,为首男子双手一抱拳,道:“这几位朋友,在下是张家粮铺的少东家,刚才是小店伙计得罪了几位,张泉在这里给几位陪不是了。”
这位叫张泉的男子,说话颇为得体与客气,一看就是个做生意的人。
虽如此,这群人却是说道:“现在京城之中的所有粮铺都在涨价,唯独你们张家粮铺不涨,你他娘的这不是挡大家的财路吗?你们徽商有银子,不想挣这个银子,但你们也不能挡我们晋商的路子啊!”
张泉听后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几位是同行,我们张家粮铺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靠着‘诚信’二字,家父曾言:京城如今缺粮,我们张家粮铺虽不敢说为朝廷分忧,但也要为这京城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至于你们怎样做,我们张家粮铺管不了,但是我们张家粮铺是绝不会挣这份黑心钱的。”
这位叫张泉的男子,看起来文弱,说话却掷地有声,顿时引起了周围买粮食的百姓一片掌声,大声叫好。
朱慈烺在后面也听到了,顿时对这个张泉和他爸张大彪心生好感,什么叫盗亦有道,商人也要有商德,有大义。
这群来闹事的人却是被他说得恼羞成怒,登时大骂道:“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先揍他,然后再把张家粮铺给砸了,看他小子还狂不狂!”
说完之后,这几个人就上前,要打这个张泉,朱慈烺看到这里,实在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大步走上前去,开口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还有王法吗?人家张家经商讲得一个‘义’字,身处江湖而不忘国忧,见利而不忘义,你们不思己错,却来此捣乱,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朱慈烺此时穿着素雅青袍,给人一看儒雅之感,却是一脸的正气,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
这群人听后,顿时哈哈大笑,说道:“你又是哪一路的,一个鼻子三眼你多出一口气,敢掺和老子的事,兄弟们给我一起打。”
朱慈烺眉头一皱,不等他开口,周围已有上百名便衣的东宫亲卫和锦衣卫围了上来,将他护的严严的。
徐盛带着十几个东宫亲卫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十几个青皮给揍趴下了,并瓮声道:“你们这群青皮,是不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今天忌出行?”
其中一个青皮趴在地上叫道:“你是谁?在京城你敢跟我们晋商斗?你小子找死不成!”
朱慈烺上前一步,一甩手中折扇道,有些装逼道:“本少爷乃京城扛把子,管你是进商还是出商,敢在本少爷面前吆三喝五的,嫌你的八字太硬吗?给本少爷揍到他不能张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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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晋商与徽商
棋盘街上的德庄火锅店中,朱慈烺正在三楼的雅间中。
那十几个青皮已经被李廷表暗中押往诏狱喝茶了,朱慈烺顺便让李廷表查了下这十几个闹事的青皮到底受了哪家粮铺的指使。
过了一段时间,李廷表回报,那几家派人闹事的粮铺是山西几个商人开的,还亲自送来了那几家东家的资料。
李廷表还说,最近京城说漕运粮食被截的消息就是他们暗中散发的,在漕运粮食还没被截的时候,他们几家就开始大量收购京城和通州的粮食了。
朱慈烺拿起这几家粮铺东家的资料看了起来:“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范永斗?”
“这个范永斗的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山西商人.......晋商.......”朱慈烺默默的念叨着这几个词。
忽然间他腾的立起,叫道:“我日!满清八大皇商?居然是这几个狗汉奸!”
在明末社会动荡的关头,山西八个经商家族凭借着灵敏的嗅觉,意识到满清有崛起和统一天下的野心,于是在正常贸易之外,暗中为清军输送军需物资,并提供关内各种情报,搞起政治买卖。
清军入关后,顺治小皇帝没有忘记当初为满清入主中原,而建立过赫赫功业的八大晋商,在紫禁城偏殿设宴,亲自召见了他们,并赐给服饰。
宴上,顺治要给他们封官赏爵,八大家受宠若惊,竭力推辞,顺治借坡下驴便将他们封为“皇商”,被称为“八大皇商”。
朱慈烺很想借此机会抄了八大晋商的家,让大明回一波血,然而当他看到李廷表后续送来的一大摞晋商资料后,他犹豫了。
八大晋商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据情报中讲,这些家伙在明朝中期就开始布局了,大力培养族中子弟当官。
这么多年来各家的子弟为官者不计其数,其中大同总兵王朴就是八大家中王家的人,据说做到总兵就是花钱堆上去的。
不仅如此,八大晋商还大力结交权贵,不管是地方的还是京城中的,统统结交,内阁中甚至都有他们贿赂过的人。
在得知哪个当官的要买田了,要纳妾了,或者生活困难了,他们统统承包,送田,送钱,送女人,把事情办得妥妥的,简直比后世的房产中介还贴心。
如果仅仅如此,朱慈烺还能强行办掉他们,然而,这些晋商们在江南一带,依然有许多同盟者,比如江浙财团,广东财团,他们一边互为竞争,一边同气连枝,互为声援。
北方缺粮、缺盐,缺铁料、茶叶等物资,晋商们都要从江南购买,这样南方各财团就与他们的利益紧密连接在一起了。
朱慈烺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应对之策,如果没有万全的策略轻易对八大晋商下手,一个不小心,真会如皇帝老子所说,与全天下的商人和利益集团作对。
正在朱慈烺头疼不已的时候,吴忠轻声告诉他,张家粮铺的东家张大彪来了。
张大彪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体型颇为富态,当他见到朱慈烺时,顿时大拜道:“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千岁!”
朱慈烺笑着将他扶起,笑吟吟道:“张老板请起,想不到我们二人会再次见面。”
皇太子如此礼遇,张大彪心中激动不已,道:“草民上次得到殿下赐字,时至今日,心情都是心潮澎湃,难以平复,今日得殿下再次抬爱,特意召见,草民实感三生有幸!”
生意人的嘴就是利索,朱慈烺坐下后摆了摆手手,示意张大彪也坐下。
张大彪连道不敢,朱慈烺无奈,直接让徐盛将他按坐在板凳上。
朱慈烺直接道:“张老板不用太过拘礼,本宫今日在外视察民情,无意间得知张家粮铺的大义,深感佩服,因此才召你相见,本宫想问问,商人本逐利,你为何要如此做?”
张大彪道:“殿下缪赞,我们张家乃至整个徽商,有着自己的经营之道:讲道义,重诚信,诚信为本,以义取利!我徽商更有古训:斯商:不以见利为利,以诚为利;斯业:不以富贵为贵,以和为贵.......”
见皇太子对徽商颇有兴趣,张大彪极为卖力地将徽商介绍了一番,从东面的淮南说到西边的滇黔关陇,从北面的幽燕辽东说到南面的闽粤之地,而后又从日本说到了葡萄牙.......
据他所说,他们徽商大多来自徽州和新安,人人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小本经营、由小到大,几乎没有田地,家家户户都经商,成人男子中,经商者占了七成。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开始与晋商齐名,特别是在近年来,徽商足迹几乎遍布全国,甚至还远至日本、暹罗、东南亚各国以及葡萄牙等地。
最后,张大彪表示,他们徽商一向爱国,只要朝廷有需要,他表示会联络各地徽商力挺朝廷!
他还列举出他们以往的爱国事迹,比如说戚继光抗倭之时,徽商就进行过大量的捐资。
朱慈烺也知道张大彪是什么心理,但凡商人能搭上朝廷的顺风车,将会更加有利于自己的发展,不过听了张大彪的话,朱慈烺突然有了笼络徽商的想法。
山西的八大晋商势力太大很难搞,他为何不扶持徽商与其相斗呢,日后他想要收取商税也需要找个突破口,如果操作的好,或许徽商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朱慈烺下定决心扶持徽商,你满清有八大奸商,我大明有芸芸徽商,干吧!谁怕谁!
二人秘密相谈了一番后,张大彪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德庄火锅,开始联络在北直隶的徽商。
朱慈烺命李廷表全力监察晋商在京城的所有店铺,特别是八大晋商在京城的管事,务必一个不漏的盯死了。
李廷表接到命令后立即着手安排,有四十来万两的银子做支撑,李廷表的情报网如今可谓是真正的天网。
当天下午,朱慈烺下令从新城调拨十万石粮食先用于缓解京城的粮食危机,那是勇卫营在良乡城中缴获的清军部分物资,他没敢将所有存粮都拿出来,想先用一部分试试水。
当一车车的粮食在全副武装的军队护卫下运往京城,许多京城百姓看到后奔走相告,欢喜不已。
京城的粮价日益上涨,让他们的生活越发的艰苦了,此时看到朝廷运来如此多的粮食,全城沸腾了。
然而,一些晋商雇佣乞丐和青皮恶棍,在街上大肆宣传这都是沙子,并不是粮食,朝廷只是为了缓解民情做作而已。
在这种舆论的冲击下,京城中又变得人心惶惶起来,粮价依然居高不下。
晋商的卑鄙举动,让朱慈烺恨恨不已,同时让他知道舆论了重要性。
提起舆论,朱慈烺想起了一宗大杀器——报纸!
第八十一章 活字印刷术
在内城西城的鸣玉坊中有一条箔子胡同,箔子就是用苇秆编成的帘子,这条胡同有大量售卖箔子的商铺,因此被称为箔子胡同。
这一日,皇太子的仪仗驾临箔子胡同,让整条街都喧闹了起来。
刚到箔子胡同东口,朱慈烺就看到了一座皇家寺庙——护国圣祚隆长寺,这座寺庙是万历四十五年建的。
山门面阔一间,石门额上刻有“敕建护国圣祚隆长寺”,朱慈烺略微迟疑了下,最终决定进寺看看。
大寺坐北朝南,几个大殿建筑气势恢宏,香火旺盛,寺中有高大的钟楼,规模宏大、气象雄伟,颇显明代风格,
明初的建筑风格,与宋代、元代相近,古朴雄浑,明朝中期的建筑风格以严谨著称,而晚明的建筑风格趋向繁琐。
护国圣祚隆长寺中央还有一尊高近五米的铜铸佛像,下有千瓣莲座,每瓣都铸有一尊小佛,被称为“千佛绕毗卢”。
朱慈烺先是到大千佛殿烧了几炷香,拜了拜,然后参观了天王殿等几个大殿,这座寺庙建成不过二十年,平日维护得当,依旧显得崭新庄重。
后世北京西城区西四北三条的那座古寺,正是眼前这座皇家寺院,只不过经过时间的侵蚀,历史的变故,后世的这座寺庙钟鼓楼早已被拆除。
大千佛殿内的铜五方佛已迁移至法源寺供奉,其余佛像已经没有了,天王殿、大千佛殿、前西配殿则是被一些商店当作了仓库,其他殿宇也被当成了民居。
昔日的佛门圣地,后世已经成为芸芸众生居住的大杂院了。朱慈烺感慨,战争和王朝更替,使得多少中华文明惨遭摧毁。
在离开了护国圣祚隆长寺后,朱慈烺直接让仪仗前往此行的目的地——汉经厂。
汉经厂在箔子胡同中,是大明的皇家印刷厂,负责刻版印刷佛经、儒学经典及朝廷文书,也印刷《百家姓》等通俗读物。
听说皇太子的仪仗将要驾临汉经厂,汉经厂的典簿立刻吩咐将厂里厂外全速打扫一遍,然后带着所有官员和工匠站立在大门百米处迎接皇太子的到来。
他们谁也想不到,汉经厂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十八线皇家机构,皇太子居然亲自莅临!这是皇明二百多年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情啊。
记得汉经厂来过最大的官好像是司礼监从四品的右少监,那个死太监还是来奉旨催促印刷佛经的,一副很牛逼的样子。
皇太子的仪仗终于到来,汉经厂的官员们纷纷兴奋不已,一个个欢快的行礼,在六品典簿的引导下,皇太子的仪仗才不急不缓的进入汉经厂。
朱慈烺没有理会热情的官员们,先是简单的视察了一番汉经厂的印刷作坊。
他发现这个汉经厂的规模并不大,占地只有一千多平方,大概有工匠百名,印刷设备很是齐全。
朱慈烺问向身后一路相陪的汉经厂管事,道:“汉经厂的印刷制版是雕版还是活版?”
汉经厂的管事叫史志东,今年四十六岁,是个六品典簿,举人出生,因为文墨还算不错,又通晓佛经,且在京城中有些关系,这才好不容易在汉经厂混个一官半职的。
经过多年来的摸爬打滚终于混到了汉经厂一把手,虽然知道在汉经厂当差没什么前途,但史志东只能如此。
现在举人不值钱,想混个正儿八经的差事非常的不容易,有官做就不错了。
汉经厂的典簿工作量也极少,每天有大把时间研究学问,史志东没事可以写写文集什么的,写的不错的还能自己印刷几本,青史留名。
怀着这样的心态,史志东在汉经厂一干就是二十年,对汉经厂的事简直是了如指掌。
见皇太子问话,史志东恭敬道:“回禀殿下,汉经厂的印刷雕版和活版都有,不过雕版的运用比较多,因为宫里要求印刷的经文和书籍,我们这里大多有刻好的雕版,印刷起来极为的方便,除了一些急用的新经文和小稿件,才会用活字版印刷。”
朱慈烺点点头,也能理解,所谓的雕版,就是事先在板料上雕刻好字,印书的时候,先用一把刷子蘸了墨,在雕好的板上刷一下。
再用白纸覆在板上,另外拿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背上轻轻刷一下,把纸拿下来,一页书就印好了。一页一页印好以后,装订成册,一本书也就印刷成功了。
雕版印刷术发明于唐朝,并在唐朝中后期开始普遍使用,宋代虽然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但是普遍使用的仍然是雕版印刷术。
活版则是先制成单字的阳文反文字模,然后按照稿件把单字挑选出来,排列在字盘内,涂墨印刷,印完后再将字模拆出,留待下次排印时再次使用。
皇家所需的经文范围有限,难怪汉经厂还使用老套的雕版印刷。
其实在历史上,不管是在明代,还是在清代,活版始终都没有超过雕版印刷,雕版印刷直到清朝灭亡前才退出中国印刷舞台。
这个时候,朱慈烺身边的吴忠道:“这位大人,咱家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大人可愿为咱家解释一二?”
见这位皇太子身边的公公问话,史志东哪敢拒绝,忙道:“公公请讲,下官知无不言。”
吴忠好奇道:“咱家虽出生贫贱,却也知晓故宋有人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可为什么这活字印刷术比雕版印刷术先进,大家还用雕版印刷呢?雕版需要事先花两三个月的时间去纹刻,应该没有活字印刷省事吧?”
朱慈烺也是有些不解,活字印刷术发明了将近一千年,中国到清末的主流印刷居然还是雕版印刷,很少见到活字印刷。
史志东见自己所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于是解释道:“回这位公公,活版印刷的要求比较高,用木模的话,印二百部左右的书,木模子就会被浸泡胀大而使字迹变得模糊。
铁模和铅模的话,由于现在的主流是以烟墨为颜料的墨水,在铁模和铅模活字上很容易变成墨水珠子,容易印出一团墨迹。
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必须使用吸水性强的纸张,结果就是纸张的背面也会有墨迹,无法做到双面印刷,无形中又提高了印刷的成本,还不如木活字。
只有铜活字模才能很好的解决这些问题,不过我大明铜矿不多,铜又是制造货币的原材料,铜字模太贵,大多数人用不起,因此铜活字无法大规模应用。
我们皇家的汉经厂用的活字版就是铜模,除了汉经厂,早在百年前,经济繁荣的江南一带已经开始流行铜活字印刷。
其中最著名的有无锡的华家、安家,苏州的孙家和南京的张家等,他们用铜活字印卖的书籍流传甚多,印刷效果也很不错。”
吴忠作了一揖,道:“咱家懂了,多谢这位大人解惑。”
朱慈烺心道,这个史志东倒是有几把刷子,可以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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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报纸
在大致了解了一番后,朱慈烺告诉史志东:“以后专注发展活字版,这样效率会更好一些。”
史志东心中郁闷不已,效率更快?殿下您逗我呢?我这都现成的雕版,想要印什么咔的一下就印好了,用活字版还得慢慢排序,怎么效率就更好了呢?
史志东自然不敢当面反驳皇太子,只是恭敬的问:“敢问殿下需要印刷何种经文?”
朱慈烺笑吟吟道:“本宫不需要经文,印的是报纸!”
史志东顿时头大了一圈,不解道:“敢问殿下,报纸为何物?”
“报纸.......就是加强版的邸报。”朱慈烺只能这么解释。
提到邸报,史志东这回明白了,都是体制内的人,自然知道邸报为何物。
邸报又叫邸抄,还有“朝报”“条报”“杂报”等小名,是世界上最早的报纸,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
有人认为最早的报纸是罗马帝国凯撒大帝在公元前59年所创建的《每日纪闻》,凯撒创办的这玩意其实是一种传递紧急军情的官报,但是这种报纸的寿命不长,不久就停办了。
就办报年代而言,我国的《邸报》出现在西汉初年公元前二世纪左右,比罗马帝国的《每日纪闻》大约要早一个世纪。
自汉、唐、宋、元、明直到清代,《邸报》的名称虽屡有改变,但发行却一直没有中断过,其性质和内容也没有多大变动。
史志东疑惑道:“殿下,邸报是手抄的,并非印刷之物.......”
朱慈烺觉得这人还不错,不是个混吃等死的饭桶,于是耐心解释道:“本宫办的报纸,面向的群体并不是官署,而是民众,所以需要大规模的印刷,这回你明白用活版印刷效率更好了吧?”
如果史志东不理解,朱慈烺将不会再鸟他一句。
听到这里,史志东这才恍然大悟,道:“殿下聪慧,卑职理解了,卑职曾经也计算过,若是大规模的印刷这种不固定的文本,活版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且印刷的量越大,成本就越便宜。”
“觉悟挺高,是个做事的人!”朱慈烺心中暗暗点头。
顿了一顿,史志东像是想起什么,又道:“殿下,这大量的印刷,印墨的费用将会大大增加,每年户部给汉经厂的拨款却是极少.......”
朱慈烺一笑,道:“这经费之事自然不用你考虑,本宫会按时拨下经费,本宫也有其他任务委任与你。”
听皇太子将要派下差事,史志东心中大喜,忙道:“愿为殿下效力!”
朱慈烺意味深长道:“本宫听说你文笔不错,做个六品典簿有些屈才了,本宫打算让你做个主编,如果做的好,本宫亲自点你进翰林院。”
“进翰林院?”史志东张了张嘴,内心狂跳不已,被“点翰林”进入翰林院那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在各朝各代,无论政治地位高低,翰林学士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
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是科举时代士大夫的人生理想,是儒家学说中“达则兼济天下”的表现,能让所有的文人趋之若鹜。
翰林学士不仅致力于文化学术事业的传承,更踊跃参与政治,议论朝政,在大明,内阁大臣必须是翰林出生。
史志东狂喜了一阵后立马回过神来,有些迟疑道:“殿下,卑职听说想入翰林院必须是进士出生......”
朱慈烺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六品小典簿,他居然没被自己忽悠住,看来定性很强嘛!
朱慈烺笑道:“你且放心,我朝的翰林是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本宫将你点入翰林充当东宫侍读并不算逾规。”
听到皇太子亲口许下,史志东欣喜若狂,连忙拜倒谢恩。
随后朱慈烺安排了一系列的任务给史志东,要求他组建编辑部,招收一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平日按照他的主题要求撰写文章,发行的报纸就叫《皇明时报》。
朱慈烺当天就从自己的小金库拨下两千两银子用于印刷费用,两千两银子,只要汉经厂不贪,足够汉经厂开销一整年。
汉经厂作为皇室印刷厂,铜活版的字模有完整的数套,根本不需要另外铸造,只要有底稿,排版就能印刷。
只需一天,就能把所有稿件的模版排好,加上写稿、收稿、印压、成报的所有时间,出一期报纸也就五六天时间。
朱慈烺要求他在七日内出第一期报纸,先出五千份。
临走之前,史志东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向朱慈烺保证,第一期报纸,他只要四天就能印刷出!
这史志东听到自己的承诺后,现在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一天内完成任务,不过他也知道写稿子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朱慈烺点了点头,他要显摆就让他显摆呗,反正这史志东要是个水货,干不好的话,朱慈烺有的是人。
现在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举人秀才什么的,国子监里的文化人更是多的一塌糊涂,在大明,南北二监有学生一万多人,随便在国子监抡上一棍子,都能抡翻百十个没事做的文化人。
这年头没饭吃的文化人太多了,如果有一份跟专业对口的职业,还算皇太子的门人,那铁定是踏破了门槛往里挤。
朱慈烺离开汉经厂后,史志东立马开干,将汉经厂中所有的工匠都召集到了一起,发表了一番极其重要、热血激昂的演讲。
演讲结束前,史志东郑重宣布:所有工匠月钱待遇每月增加一两银子,对于工作表现认真,印刷质量好,数量多的工匠,发奖金,重奖!
不得不说,这个史志东是个人才,颇有管理能力,不愧是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干部!
工匠们平日闲的无事,薪水也低,如果增加工作量后还是老样子,那谁还愿意去干活?只有加薪才有激情,努力才有回报!
第八十三章 锦衣卫的套餐
在北京城内城范府之中,范永山正皱着眉头听着属下的报道。
他是山西范家家主范永斗的族弟,打小就和范永斗关系极好,范永斗当了范家家主后,就将范家在京城的大权交给了他,让他打理与京城各个权贵的关系。
范永山问身边的管家范通,道:“搞清楚京城里新到的那些粮食是谁的吗?都是从哪运来的?”
管家道:“四老爷,据小的了解,这些粮食是从新城运来的,由张大彪的张家粮铺在售卖,他们还是按照以往的价格。”
“奇怪了,漕运的粮食全在天津被满洲的大爷截走了,新城那个刚建的地儿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范永山郁闷不已,怎么也想不通,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范永山不放心,觉得有必要去户部问一下,于是对管家范通道:“范通,你现在去找户部员外郎陈大人,问问这些粮食到底从哪运来的!”
范通领命告退,从账房中支了六百两银子,便匆匆前往陈大人的府上。
范府早已被李廷表派人全程重点监视了,当范通一出门就被七八个锦衣卫的外围人员盯得死死的。
两刻钟后,管家范通从户部员外郎的府中迈着八字步慢慢的走了出来,他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心中得意,出来一趟就赚一百两银子,这差事办的可真滋润啊!
在范通出了陈府不久,刚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就被迎面而来的几个乞丐“一个不小心”的撞了个大跟头。
范通吃痛,刚想站起来开口大骂,突然发现这几个乞丐手脚极为利索的将自己绑了,同时用一团破布将他嘴巴堵了起来,最后用麻袋将他套了起来,直接抗走了.......
这一顿操作让身为当事人的范通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白天的他居然被绑了!老子........
等他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一处隐秘之地,范通身上的麻袋被揭开后眼前突然一亮,就见自己却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上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此人正是李廷表,他面带笑容,话语间很是和善,道:“你是范府的管家,饭桶是吧?”
范通自小因为名字多次被族人取笑,他恨透敢取笑他的所有人,见眼前之人如此毫不顾忌的戏称自己的名字,顿时时恼怒道:“老子叫范通,不是饭桶!你们是谁?胆敢绑我?”
李廷表缓缓的走向范通,原本笑吟吟的脸色忽然变得面无表情,陡然间啪的一记耳光打在范通脸上,寒声问道:“你是我老子?”
范通身为范府大管家,经常因工作需求混迹在权贵圈子,做一些塞钱的买卖,眼界自然极高,此时被一陌生人打脸折辱,顿时怒道:“老子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李廷表依旧面无表情道:“你是我老子?”
范通郁闷不已,他整个人被牢牢的抓住了,无论自己怎么躲避挣扎,都始终躲不开眼前这人的巴掌。
见到对方没说话,李廷表有些不耐烦了,对着范通左左右右,反反正正的连抽七八个大嘴巴,这才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你是我老子?”
此时范通的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额头冷汗直冒,他立马服软,嘴角抽搐道:“我不是你老子!”
李廷表却反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淡淡道:“为什么不是?”
范通一下子懵逼了,整个人彻底奔溃了,他绝望的闭起了双眼,就像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被不法分子折磨的受不了,完全认命了的样子。
不仅是范通,就连几个便衣的锦衣卫也是懵逼了,这李大人也太极品了吧!
李廷表再次左右开弓,正正反反地连抽了他十八个大嘴巴子,这才不急不缓道:“为什么不是?嗯?”
范通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嘴,整个脑袋似乎已经麻木,他认命了,再也不反抗,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
过了片刻,李廷表才道:“来跟我聊聊你跟那个户部陈大人的关系吧。”
范通缓缓的转过头,似是“幽怨”的看了眼李廷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跟那老头能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廷表也不恼怒,反而呵呵一笑,道:“既然你这饭桶记不清了,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吧!兄弟们,这饭桶的记性不太好,你们帮他想想吧。”
他话音刚落,只见其中一个便衣的锦衣卫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签,来到范通近前,脸上带着坏笑,说道:“饭管家,我跟你说啊,我以前的工作呢,是修脚的,可是我的手艺不好,一不小心会把竹签刺到客人的指甲里,因此被东家辞退了,今天受老哥邀请,特地来为你修脚,若是手艺不佳,范管家可要忍着点。”
“山鸡,废什么话,快点招呼客人!”李廷表笑骂道。
“哎,来了!”这名代号叫山鸡的锦衣卫赔笑了一句,然后慢慢的拿起了范通的一只手指,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竹签。
范通听后,两眼不停的盯着那根细长的竹签,汗毛眼儿都竖起来了,心中无比的害怕,双手直哆嗦,猪头脸也被吓白了,汗珠子不停的向下滴着……
山鸡拿着竹签在范通的指甲缝中不停的画着,边画着还不忘朝客户嘿嘿笑几声,不过这几声笑声在范通耳中却向恶鬼在咆哮。
范通想将手指抽出来,可这个人的手就象一把铁钳,无论范通如何用力也抽不来。
而就在这时,山鸡猛的一用力,竹签直接插进了范通的指甲缝中......
俗话说十指连心,古人诚不我欺,范通猛的发出一声惨叫,两眼直向上翻……
看着范通的惨样,李廷表眼睛都不眨一眼,漫不经心道:“可曾想起点什么来了?如果没有想起来也没有关系,我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的想,我们有的是办法,这仅仅是开胃小菜而已,还有一百零七道佳肴等你品尝呢!”
范通听着李廷表那不紧不慢的话,就好象是催命符一般,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句,范通瞬间被吓尿了,脚下湿了一大片。
他看向李廷表颤抖着道:“一百零八套酷刑,你们......你们是锦衣卫??”
“哎呦,不错呦!还知道我们锦衣卫的套餐!”那名代号叫山鸡的锦衣卫便衣又拿起一根新的竹签,在范通的眼前晃了几晃,然后又拿起范通的一根手指,用竹签在范通的指甲缝中再次不停的画着。
范通此时上下牙不停的打着颤,全身也哆嗦了起来,嘴也有些不停使换了,哆里哆嗦的说道:“大.......大人,我......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多久,李廷表手中拿着范通的口供,快速的向朱慈烺汇报而去……
第八十四章 出手
经过饭桶先生的交待,一个姓陈的户部员外郎受到晋商的收买,无意间将漕运的事情告诉了晋商,并获得了几百两的报酬。
八大家的晋商本就与建奴有勾结,暗中传送情报,于是毫无犹豫的将这份重要情报传给了清军。
在将情报传出的时候,八大晋商在京城的粮铺就开始大规模的收购粮食,因为他们知道,等清军截掉了上百万石的漕粮后,京城粮食短缺,必然价格暴涨。
粮食都被他们囤积了,京城粮食短缺,外面的粮食又不容易进来,粮价自然随自己定,到时候还不赚的盆满钵满,这就是所谓的国难财!
“没想到温体仁这老东西无能是无能了点,眼光倒是毒辣,当日一眼就看穿了此间的隐秘。”朱慈烺此刻还真有点佩服温体仁这老东西的政治嗅觉。
一切事情都清楚了,朱慈烺开始准备行动了。
这一天,在原本戒严的京师中,永定门和朝阳门城门大开,数千辆运送粮食的马车源源不断的从新城驶向京城,勇卫营和新营一万多大军全员出动,沿途保护着运粮车。
数千辆运粮车挤满了京城的几条主街道,如此震撼的场面让全城再次沸腾,八大晋商依然使用老套路,称这些其实是沙子,并不是粮食。
然而让他们打脸的是,运粮的军士们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将粮食从车上卸下的时候,多次“不小心”划破了粮袋,顿时白花花的大米撒了出来。
看到这里,京城的百姓这才彻底相信这些堆成小山高的麻袋里装的就是粮食!
同日,皇太子下了一道令旨,称张家粮铺乃是大明诚信之商人,这批粮食均由张家粮铺在京城中的所有粮铺代售,同时粮价不变。
同时朱慈烺还亲自题写了一幅‘张家粮铺’的匾额,赐给了张家粮铺。
这些百姓们可算是放心了,无不奔走相告,慌乱的北京城很快的就稳定了下来,人们也不再抢购了。
朱慈烺又以皇太子的身份下了一道令旨,由官府出面组织,京城之中的粮商成立一个粮商协会,对京城中的粮铺进行规范整顿,避免恶性的竟争、随意哄抬粮价。
张大彪毫无疑问的坐上了粮商协会的会长之位,他事先联络的一些徽商优先加入了协会,其他粮商见状也纷纷加入,只有八大家的晋商拒绝加入。
粮商协会会长张大彪率先将自家的粮库全部打开,按照以往的低价继续大规模的出售,在他的劝说和鼓动下,一些徽商纷纷响应皇太子的号召,将自己的存粮也拿出来按平时的低价售卖。
其他第三方的粮商见状,有些犹豫不决,纷纷看向晋商。
几家晋商想趁机低价购买徽商的粮食,结果被锦衣卫盯的死死的,李廷表甚至还暗中使坏,让人组织百姓围堵晋商的粮铺,并暗中放火烧了几个晋商的粮库。
第三方的粮商见状也只能跟着卖,朝廷都插手组织协会了,除了晋商那些倒霉玩意,也没几个人反对,他们要是反对,只怕家中粮库不保了。
见粮价逐渐下降,八大晋商顿时急了,到处撒钱找乞丐散布谣言,结果找了半天,京城中居然一个乞丐也没有了!!
朱慈烺既然掌握了所有情况,也见识了一次八大晋商的手段,此次他又将从良乡缴获的粮草全部压上了,自然不允许出现意外。
他早已下了令旨让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收监了京城中所有的乞丐,并以扫黑除恶的名义对京城中的各处混混做了一次大清理。
朱慈烺有些遗憾,皇明时报正在印刷,过几日才能正式发行,如果现在能发行,他也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劲,直接在报纸上喷死这些狗汉奸就行了!
就这样折腾了几天,京城的乱局逐渐被平定下来了,粮价也恢复到了以往的价格,连朱慈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最近的京城之中,人们茶余饭后,皆是表达对皇太子的赞叹。
崇祯皇帝得知后,兴奋不已,连连夸赞朱慈烺聪慧,为父分忧。
户部尚书侯恂等大臣们更是对这位皇太子赞叹不已,一些朝中大臣见皇太子如此得势,开始慢慢向其靠拢,好混个从龙之功。
朱慈烺知道,这事远远没有解决,从新城运来的几十万石粮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毕竟京师人口近百万。
京畿的危机还没结束,各处进京的粮道随时会被清军截住,只有彻底赶紧清军才能恢复京师的危机。
清军每一次入关,少则劫掠一两个月,多则十个月,这次清军截下了百万石漕运粮食,后勤补充更加无忧。
想到这里,朱慈烺立即让腾骧夜不收全营出动,侦查京畿所有清军动向,特别是天津一带的清军,要求其配合张凤翼的大军行动,夺回清军粮草,断其后勤。
军事行动充满了变数,朱慈烺对张凤翼并不看好,于是开始做两手准备,他首先将目光盯住了八大晋商在京城的存粮。
自己和徽商的粮食不够用,晋商的屯粮可是多的一塌糊涂,他们之前收购了那么多粮食,原本准备大发国难财,没想到被徽商搞黄了。
存了那么多粮食,用不着不是浪费吗?浪费就是可耻!朱慈烺同志一向节俭,痛恨这种可耻的行为,因此,他决定将八大晋商在京城的粮库充公,为国捐资!
朱慈烺开始算计这群晋商了,他特意抽了时间与皇帝老子交谈了一番,把八大晋商与建奴勾结的事情讲了一遍。
按照朱慈烺的意思,把八大晋商的卖国行为宣扬出去,再借此机会抄了八大晋商在京城的所有粮库,进而进军山西,杀八大汉奸家族个片甲不留。
崇祯听了之后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商人居然通敌卖国!难怪这些年来大明对建奴实行的经济封锁都不管用。
同时崇祯有些犹豫了,晋商的势力他多少知道一些,要对他们动手,万一搞不好,恐怕会激起整个大明王朝地主和商人阶层的逆反,产生的影响将会不可估量。
想了半天,崇祯皇帝这才言道:要不我们把这些卖国贼子偷偷做掉吧!说着还用手在脖子那比划了一下。
朱慈烺无语,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皇帝还教太子搞起暗杀了!
朱慈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称不行,那不是我的风格。
朱慈烺见崇祯看向自己异样的眼光,只好认怂,解释说,其实他是担心杀了人,粮食也落不到国库。
朱慈烺想要的不仅是汉奸头上的脑袋,更想要他们手中的钱粮,用这些粮食彻底平复京师粮荒。
崇祯皇帝重新打量着朱慈烺,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自己这个太子,小小年龄比自己还猴精?
二人又捣鼓半天,崇祯坚持不同意此时铲除八大晋商,理由是风险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山西的势力有多强。
朱慈烺想想也是,连大同总兵王朴都是出自八大晋商的王家,山西各镇兵马的指挥使、游击将军之类的军官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八大家族的人,确实不能太过冲动。
在朱慈烺保证能抄出百万石粮食的时候,崇祯犹豫了,二人又商量了一番,最后终于敲定了结果:端掉八大晋商在京城的势力,将事态控制在京城,不能牵扯到山西晋商,不能牵扯过多的朝廷官员。
第八十五章 造势
通州大营中。
兵部尚书张凤翼看着桌案上的几份情报,心中十分惊讶。
这是清军先锋营在天津一带的布防图,各部人马均有标注,很是详细。
张凤翼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叹:皇太子派出的这支夜不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此详细的军情都能搞到?即便是锦州等边军的夜不收也不敢深入清军大营五里之内侦查啊。
张凤翼平复了一下心情,仔细研究着清军的布防,他准备出兵了。
崇祯皇帝已连下几道圣旨催促他出兵,军饷粮草也为他筹集了一些,如果再不趁机出兵,粮草吃完了就更没机会了。
崇祯九年七月三十日,张凤翼亲率京营两万人马,同时下令保定总兵董用文,山海关总兵祖大乐,蓟镇总兵马如龙,山东总兵刘泽清,山西总兵猛如虎,六路大军共五万人马合围天津一带的清兵,试图夺回被截漕粮。
面对一万看守粮草的清军先锋营,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明军几路大军几乎全线崩溃。
特别是刘泽清所部的山东兵,一触即溃,真如传说那般,连清军中最善骑射的叶赫部骑兵,加足了马力都追赶不上溃逃的山东兵。
张凤翼一路跑回了通州,准备吃药以死谢罪,后听说山西总兵猛如虎、京营游击将军周遇吉他们二人的所部人马,抄了清军屯粮之地并夺回了部分漕粮,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保住了性命。
在京师的朱慈烺收到这个消息后,终于下定决心尽快对八大晋商动手。
七月三十一日,北京内城棋盘街。
昨天的一场雨让整个北京城都凉爽了不少,让街道各处人流量增加了不少。
京师的粮荒问题得到了表面上的解决,各处粮铺前没有了往日的长龙队伍,棋盘街两侧的几大酒楼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忽然间,棋盘街的德庄火锅店三楼中传出一道响亮的声音:“京城的晋商勾结建奴,截掉漕粮,通敌卖国!”
说着,还将一份份传单从楼上往下撒,如雪花飘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棋盘街上的行人们纷纷好奇,忍不住捡起传单仔细看了看,这一看,顿时令人心头升起怒意。
“八大晋商通敌卖国,不得好死!”有人怒叫着。
不仅是棋盘街,京城各大主街道都发生着类似的情景,原本消失了几天的乞丐和青皮流氓们也再次出现在京城各处。
他们手中拿着一份份传单,在四处的吼叫着:“晋商通奴卖国啦!”
这些乞丐和青皮原本都是八大晋商在京城的耳目和谣言宣传者,自从被官府收监,又在号子里接受了几天的“良好”教育后,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散步宣传谣言这种工作,那是他们的专业,早已轻车熟路,信手拈来,人人都是八级熟练工。
仅仅一个时辰,整个京师都沸腾了,人人都在怒气冲冲的咒骂着八大晋商。
百姓们如此的激动,爱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近日来粮价被这些狗日的卖国晋商抬了那么高,让京师的百姓们早已怨声载道了,此时正好合法宣泄。
“卖国贼不得好死!”
“打死勾结建奴的内贼!”
八大晋商在京师的府第外,早已围满了京师百姓,更多的看热闹的百姓。
人群中,一些青皮大声的向周边鼓动,煽风点火,他们大声叫骂着,不时还往这些晋商的府里扔砖头什么的。
这些青皮原本是八大晋商用来打压同行,做一些见不得勾当的狗腿子,没想到今日却被昔日的狗腿子以同样的手段对付,真是因果报应啊!
八大晋商在京城的管事全被堵在了府中,无奈之下让家丁们从围堵薄弱的后门冲出,前去报官,报官的家丁冒死冲出包围圈,携带大量金银前去搬救兵。
京师内城的范府中,听到外面的喊叫声,范永山在书房来回踱步,显得极度不安。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
“范通最近消失了,难不成是他出卖了我们?不可能,范通也算是族中重要人物,他绝不会背叛范家的,难度他被人.......”
无数条想法在范永山脑中闪过,忽然间,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随后他在心中又自我安慰道:“只要不是朝廷对我们起疑,谁也动不了我们。”
过了不久,范永山越发的沉不住气了,他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危机向自己笼罩,他立刻召集范家在京师的所有核心人员。
范永山看向眼前的这些家族核心人员,神情凝重道:“大伙记住了,官府要是传讯,必须咬定我们事先并不知道漕运的事儿,要在心中默念一万次,我们是诚信的商人,绝不会做通敌卖国之事,等会派人去通知其他七家,务必咬死了!”
他嘴上是这样说,但能不能蒙混过关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想想西市京观堆积了上万满洲大爷的首级,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京城的局面,五城兵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不过却并没有多少表示,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一些人巡街,维持治安。
虽然外面宣传八大晋商卖国,但没有得到上面的石锤,他们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等上面的安排。
不过,一些受了晋商黄白之物诱惑的衙役们,开始驱散着围堵着八大奸商府第周围的百姓,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刑部尚书兼顺天府尹冯英听闻后,则是立即组织人员去调查取证,同时也派出顺天府的衙役巡街,担心失态失控。
朱慈烺并没有提前让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不许插手,他只是想让京师中人人知道八大晋商的卖国行为,占据舆论压制,却没想到国人情绪这么激动,居然准备手撕汉奸了。
百姓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依然有一些人浑水摸鱼,趁乱打砸抢烧晋商的铺子,连一些没卖国的普通晋商都被波及到了。
然而卖国晋商们的行为让人很不解,正常情况下商铺遇到打砸抢烧第一时间应该保护财物啊,可这些卖国晋商的操作却令人费解,他们十分配合的将自己各大铺子的值钱东西,全部主动扔在大街上。
朱慈烺得知后,冷笑一声,这帮汉奸不仅以此来吸引百姓的注意,减轻自己府第的危机,更是想将事情闹大,让整个京师都混乱!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必然更加疯狂。
大明国都,首善之地,太乱的话谁都没法交代,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不久后全部出动,出来维持京城治安。
大家都忙着在街上抢东西搞事情了,八大晋商京城的府第外的人顿时少了不少,不过依然还有不肯走的,一直围着。
汉奸们脑子倒是好使,晋商嘛,有钱!直接往府第百米外散财,吸引围住他们府第的青皮们前去哄抢。
第八十六章 晋商的反制
八月一日,闹腾了这一整天的晋商通敌事件居然发生了反转。
朝中开始有官员替八大晋商说话,要求严惩闹事者,一帮御史言官更是趁机弹劾刑部尚书兼顺天府尹冯英。
弹劾的理由是包庇造谣者,诬陷为国奉献的忠诚商人。
不多久,京城中传出一条令人更加震惊的流言,流言的目标直指皇太子朱慈烺,流言称,五城兵马司暗中受到皇太子的指使,暗中诬陷晋商,想要吞掉晋商的财物。
证据就是五城兵马司前段时间抓的几个青皮提供的,这几个青皮自称在牢狱中受到狱卒的威胁,而皇太子曾经单独召见过吴诚兵马指挥司的几个指挥......
一时间,京城各处充斥着各种有利于八大晋商的传言,连八大晋商府第前的青皮无赖和百姓们都慢慢撤走了,八大晋商俨然成为了弱小无助的受害者。
内阁很快借机插手,撤销了五城兵马司的几个指挥,连冯英也被针对了,有言官上奏请求重审“郑鄤案”,特别在温体仁等内阁大臣的煽风点火下,崇祯对刑部尚书冯英进行了停职查办。
原本被冯英判定了罪不至死的郑鄤案最终重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进行三司会审。
郑鄤案看似简单,却又有些复杂,郑鄤案的产生其实就是党争的结果,在去年温体仁弹劾郑鄤,是“温党”与东林党人文震孟的斗争而引发。
在之前的郑鄤案中,前有内阁大臣文震孟顶着,后有忠于职守的刑部尚书冯英和锦衣卫吴孟明依法办事,郑鄤案这才稍稍平复,最终定了个罪不至死,正常看押。
如今文震孟去世了,有人旧事重提,明显是想将冯英拉下水,顺便解除他刑部尚书和顺天府尹的权力,阻止他调查晋商通敌一案,这操作可谓是一举两得。
崇祯皇帝为什么要将冯英停职查办呢,其实这也是温体仁的高明之处,他利用郑鄤“杖母”的事情,深深触怒隐藏在崇祯心里多年的愤怒。
崇祯五岁时,他的生母刘氏被明光宗下令杖杀,因此崇祯对这种行为从内心深处感到深恶痛绝,再加上历朝历代以孝治天下,即便是后妈那也是妈。
作为封建皇朝的皇帝,崇祯必须维护这个纲常法纪,因此,在历史上,郑鄤被崇祯下令凌迟处死了,被生生刮了三千六百刀。
京城范府之中。
八大汉奸晋商在京师的大管事们齐聚一堂,他们在范府大厅大吃大喝,身边还有貌美歌女作伴,很是惬意。
席间,范永山大笑道:“那小太子居然敢动我们八大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黄家的大管事接话道:“那小孩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殊不知那帮青皮们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连命都能送出去,还能替他卖命?”
靳家的大管家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对谁都好使,百姓很愤怒吗?还不是捡了银子乐呵呵的走开了?当官的就更别提了!”
梁家大管事大笑道:“哈哈哈,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五个指挥都被撤掉,已经换上我们的人了,冯英那个老东西更是倒霉,朝中有人早就想致他于死地,看他们还敢动我们山西八大家!”
“哈哈哈......”
一时间,席间猖狂的笑声大作。
笑了半天,范永山又道:“让这阵风再刮半天,从明日开始,继续扔银子,让那些青皮们到处吆喝,就说满洲的大爷......不,建奴,建奴的大军已经逼近通州,京城的粮食只够吃三天了!”
田家的大管事立即鼓掌叫好:“范四爷高明啊,到时候,我们的粮食又开始大卖了,这次我田家要把粮价推到十两一石,看这些小绵羊到底买不买!”
王家的大管事道:“田二爷是不是过于仁慈了,我王家打算推到十五两一石.....”
“哈哈哈!”
整个范府充斥着yin浪的欢声笑语。
紫禁城的钟粹宫中。
朱慈烺斜躺在书房中躺椅中,吃着宫女墨琴和墨琪剥好并送到嘴边的水果,同样很是惬意。
在听着对面李廷表的汇报后,他稍稍有些意外,淡淡道:“那些青皮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玩意儿,有钱的汉奸就是厉害,连内阁中人都能打通.......”
原本李廷表建议只让锦衣卫的外围人员去散步晋商通敌的言论,朱慈烺坚持让那些青皮去做,想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狠揍八大汉奸的脸。
他很想看看八大汉奸被自己夕日的小弟们整,会有何种精彩的表情,结果自己却被打脸了.......
李廷表道:“既然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被限制了,那我们是否要让人继续扇风,或是卑职派人扮做青皮冲进他们的府中不小心做掉他们?”
朱慈烺示意宫女墨琪递一块西瓜给李廷表,李廷表道了声谢后也不做作,直接接下西瓜小口的吃了起来,大热天的他汇报了半天,早已口干舌燥,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见李廷表吃完了,朱慈烺这才微微一笑,说道:“偷偷做掉他们容易,那样却毫无意义,我要的是他们手中的财产!”
开玩笑!作为大明最后一个狠人,我怎么能用这么Low的手段呢?老子一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城扛把子——人称浩南哥......
朱慈烺继续道:“这些祸国殃民的跳梁小丑,自以为依靠背后朝中势力在京城只手遮天,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把本宫推了出来!”
朱慈烺站起身来,目光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道:“他们以为将我推出,让我碍于自身名声不敢动他们吗?真是可笑!他们越是这样想,本宫就偏要去做!”
“李廷表,你将锦衣卫抓到的那几个与八大汉奸有联系的建奴细作,和一些做好的证据都交到刑部右侍郎杨廷麟那儿。”
朱慈烺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气势,他厉声道:“事情办好以后,传我东宫令旨,命令勇卫营全营出动,封掉八大晋商在京师的所有粮库!锦衣卫负责抄家、抄商铺,抓捕与八大汉奸有联系的官员,限在四品以内!”
“行动命令在行动前一刻钟向各部传达,今晚夜禁二更三点暮鼓敲响时,就是行动之时,务必在明日早朝前结束一切!”
朱慈烺杀气腾腾道:“行动抄家时,若有反抗阻挠者,一律格杀勿论,管他是什么人,什么官,哪怕是内阁的人,胆敢阻挠,也统统杀了!”
第八十七章 京城流血夜(上)
自明朝嘉靖年间后,北京城就形成“里九外七皇城四”的格局。
“里九”指是内城的九个城门,“外七”指的是外城七个城门,“皇城四”指的是皇城的四个城门,因此老北京也有个叫“四九城”的俗称。
内、外城以皇城为中心,形成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住在不同城区的人,各有特色,坊间流传“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说法。
因为京杭大运河漕运的原因,朝阳门被老北京的人称为齐化门,是京师九门里运粮的“粮门”。
南来北往的物资,都从漕运终点的通州运往朝阳门,并集中在北京城的东部,所以东城的粮仓非常多,其中很多地方以仓库为名,比如海运仓、新太仓、禄米仓,南新仓等。
为了便于商业交易,商人富贾和殷食人家都渐渐在东城扎根,长此以往,就有了“东富”的说法。
北京城的新太仓周围,商贾云集,店铺林立,民物浩穰,有着众多的粮库、当铺等,八大晋商在京城的粮库大多分布于此。
八月三日,二更三点,当暮鼓声敲响之时,驻扎在皇城校场中的数千勇卫营举着火把齐步小跑直奔新太仓。
勇卫营数千军士结成一个个整齐的行进队列,迈着整齐的脚步在街上前行,铁靴踏在青石板大街上,发出一片整齐的轰响。
临街的一些百姓被惊醒,小心翼翼的在透过门窗观察这支军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勇卫营的大营距离新太仓不到五里,不多久,大量的火把照亮了整片新太仓胡同,大群的士兵包围了八大晋商在京城的所有粮库。
其中一处范家的粮库,粮库管事见状惊慌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我家族粮库?”
一名勇卫营的游击将军高声道:“奉皇太子令旨,查抄通敌卖国家族所有粮库,胆敢阻挠者,杀无赦!”
“我们范家忠心可鉴,百年来为皇明做出过巨大贡献........”
“噗!”
这名游击将军将佩剑缓缓入鞘,将这名范家管事的尸体踢倒了一边,大喝道:“破门!”
“咣咣”的撞门声不断,一些勇卫营士兵抬着粗大的尖头硬木,喊着号子,不断撞击厚重的粮库大门。
守卫粮库的范家家丁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纷纷抄起家伙堵在粮库大门前,在乱世,粮食比黄金还重要,因此守卫粮库的都是范家最忠诚的家丁。
不多久,大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一排勇卫营的盾牌兵举着盾牌快步涌了进去,在他们的背后是是列队整齐,手握火枪的勇卫营战士。
见粮库中有人手持武器准备对峙,数排勇卫营的火枪兵对着门内啪啪啪的就是一顿齐射,将里面的范家家丁打成了筛子,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幕以同样的剧情发生在新太仓的各个粮库前,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火铳声。
面对勇卫营的强势进攻,八大晋商粮库中的守卫根本谈不上什么反抗,或死或降,投降慢的直接被阎王勾走了小命。
为了防止家丁暗中袭击,勇卫营的士兵在众多粮库中挨个搜查,将他们一一揪出赶到中间的场地上,逃跑的一个不放过,全部一枪打死。
不多久,新太仓又来了一路人马,足有数百人,他们身穿青绿锦绣服,手持绣春刀。
为首几人身穿大红飞鱼服,一到新太仓胡同就各自带着几十个锦衣卫冲向八大汉奸的府第。
范府中,听到外面一阵阵的火铳声,原本搂着小妾刚刚入睡的范永山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喝道:“粮库那边发生了什么?”
一个家丁急忙跑了进来,惊恐道:“四老爷,军队封锁了我们所有的粮库!”
范永山一个机灵,将刚刚醒来还抱着他手臂撒娇的小妾一把推下了床,看都没看一眼,继续问家丁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四老爷,朝廷派军队封掉新太仓的所有粮库了!外面全是丘八,看守粮库的家丁只要有丝毫反抗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杀人了!”
“玩真的了?”范永山吃吃自语了一声,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膀子就带着一大群家丁急急的出门而去。
他刚走到大门前,忽然看到一群锦衣卫直接撞开了大门涌了进来,见了范永山等人,为首一名锦衣卫千户一声令下,所有的锦衣卫都扑了上来,见人就砍!
范永山见状连忙调头就跑,他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遇到锦衣卫,还解释个屁啊!
范永山让家丁门先行抵抗,他想从后门溜走,只要逃出京城回到山西太原范家大本营,就算是锦衣卫想抓他,也绝没可能。
范永山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拼命奔跑,刚从范府后门跑了出来,却发现后门处早已围满了身穿铁甲的军士,他们个个高大彪悍,人人端着黑压压的火铳,乌黑的铳口尽数对准了自己。
奔跑得满头大汗的范永山,他那火热的小心脏一下子凉了半截,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各位军爷,这是何意?”
眼前这些军士却没人回答他,范永山又问了一遍,对面的这群军士依旧没有回他,就这样手持火铳将他围着,晾着他。
范永山心中郁闷不已,他很想跑路,却担心自己前脚刚跑,后脚就被火铳打成筛子,范永山就这样光着膀子在一大群男人的注视下呆了好半天。
这个时候,那群锦衣卫从后门追到了,他们人人身上沾染着大量的血迹,显然是与范府的家丁们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人群分开,一身华丽飞鱼服的李廷表出现在范永山的眼前。
范永山看向这位锦衣卫大官,颤声道:“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我?”
李廷表喝道:“将这个通敌卖国的狗才拿下!”
范永山顿时叫道:“胡说八道,我范家世代为商,忠心报国,我等忠义之心,天日可鉴!”
李廷表冷笑道:“你的这些屁话,还是到诏狱慢慢说吧!原本你是没资格进诏狱的,殿下仁慈,专门给你们八个汉奸留了套间!”
范永山大叫道:“我等并无罪责,凭什么抓捕我们?我们不服!”
李廷表喝道:“绑了,拖走!”
带着勇卫营将范府围住的是孙应元,锦衣卫今晚要抓的人太多,人手严重不足,朱慈烺不放心,特意派了勇卫营分出部分人马将八大汉奸的府第围了个遍。
孙应元对着李廷表笑吟吟道:“李兄,既然人抓着了,那我们就撤到粮库了。”
李廷表对着孙应元抱拳道:“多谢孙将军帮忙!”
孙应元摆了摆手道:“李兄客气了,我可不是想帮你,若不是在京师,顾忌太子殿下的声誉,我早就带人将这帮二鞑子杀个精光,哪还轮得到你锦衣卫出手?”
李廷表无奈一笑:“殿下也不是怕你们勇卫营的名声污了嘛,所以这臭名声的事还得我们锦衣卫来干!”
第八十八章 京城流血夜(下)
在孙应元带着勇卫营的士兵撤离范府后,锦衣卫的一个千户询问李廷表,道:“大人,范府的其他人和财产如何处理?”
“你第一天来锦衣卫上班?”李廷表不悦的看了眼这名千户,而后面无表情道:“范家通敌卖国,持刀拒捕,所有范府余孽就地斩杀,值钱的东西全部拉走!”
李廷表临走前,又道:“搞快些,等会我们还得去西城,去请那些官老爷到诏狱做客呢......”
命令下达后,范府中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便是一片惊呼声和奇烈的惨叫声,不时还有这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
不多久,范府中彻底的平静了下来,浓浓的血腥味在闷热的空气中不断的扩散。
除了范府,八大晋商在京师的所有府第中皆是一片血迹,血腥之味久久不能散去。
东城之后,紧接着是西城的官员聚居地,大量的锦衣卫在一些锦衣卫外围人员的带领下,直扑那些勾结八大晋商的官员府中。
一队队锦衣卫不断拍打着犯事官员家的大门,大声的吆喝着,但凡遇到迟迟不开门的,锦衣卫直接翻墙进去,以拒捕为名,见人就杀。
及时开门配合抓捕的官员们,则是幸运的逃过一劫,只是被扭送进了诏狱。
一时间,整个西城也是鸡飞狗跳,一些官员好奇,让家丁出来打探消息,结果刚出大门就被锦衣卫扬刀呵斥了回去。
有些家丁仗着自家老爷是朝中大官,对锦衣卫不予理睬,结局死的很惨.......
一些犯事的官员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一夜都没敢合眼,生怕锦衣卫冲进府上将自己光着腚从卧室里揪出来。
西城之后又是南城和北城,锦衣卫的外围人员纷纷出动,按照白天搜集的情报,对那些协助八大晋商散布流言,针对当朝皇太子的青皮流氓们进行无情灭杀。
一夜来,北京城到处充斥着一群脚步声,马蹄的轰鸣声以及一些人在临死前惨叫声........
参与行动的锦衣卫们人人激情四射,仿佛心中有个小宇宙爆发了一般,多少年没像今天这么刺激了!
自从那个沙雕骆养性上台后,锦衣卫都他娘的混成什么德行了,哪像现在跟着李大人办事这么的爽快!
据不完全统计,这一夜,勇卫营和锦衣卫共杀了八大晋商家人、家丁、护卫等一千五百余人,青皮流氓两千多人,朝廷官员及其家属家丁等八百多人,其中四品以下官员七十余人。
朝廷官员基本都是锦衣卫所杀,勇卫营只负责东城八大晋商的粮库,锦衣卫只要接到命令,杀谁都不怕,更不会担心名声什么的。
在他们心中,我们锦衣卫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现在再黑点也无所谓了,只要我们杀的爽就行!
勇卫营却不同,他们是军队,在京师中斩杀大臣麻烦就大了,搞不好还被扣上兵变的帽子,因此朱慈烺将此次行动的主力让李廷表所部的锦衣卫执行。
丑时四刻时(凌晨两点),北京城中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持续了五个小时的行动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棋盘街的德庄火锅中走出一大群人,他们径直往锦衣卫北镇抚司而去。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外狱中,关押着大量的官员和八大晋商在京城的主要负责人,他们大多是今夜刚刚送来的。
锦衣卫的内狱,也就是真正的诏狱,只有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才能关进来,一般都是九卿、郡守一级的二千石高官才有资格进来。
此时的诏狱戒备森严,有着数十重锦衣卫守护着,朱慈烺一行人即便带着东宫的印玺也需要一层层的检查。
“诏狱一向这么严吗?”朱慈烺问向身边的李廷表。
李廷表道:“不是,平日里戒备虽严,却也不像现在,现在这些守卫都是这两日才布防的,主要是诏狱里来了个大人物,陛下亲自下旨照顾他.....”
朱慈烺好奇道:“谁啊?脸这么大?”
李廷表道:“高迎祥!”
“他已经到了?”朱慈烺心中微惊,他平日帮忙翻阅奏章,据孙传庭所报押解高迎祥的大军最少还要一天才能到京,没想到却提前几日就已经暗中送到京城了。
随后转念一想,这皇帝老子还真是谨慎,生怕高迎祥出了意外,被人劫走。
“原本有这位大爷在,诏狱近期不再收新人了,卑职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八个汉奸大管事安排进了诏狱......”李廷表有些抱怨。
朱慈烺笑道:“哦?那还是因为本宫的面子,你才给这几个汉奸开后门的?”
李廷表讪讪一笑,同时对八大汉奸管事们十分的嫌弃,觉得有他们在,简直是拉低了诏狱档次。
朱慈烺没兴趣去看那高迎祥,估计也不让看,因此直接让李廷表带路,去会会那八个汉奸家族的大管事。
来到了范永山在诏狱的“包间”,朱慈烺盯着这位极度不安的范四爷。
范永山见来人模样,开始有些好奇,不多久心中就已猜了个大概,他道:“你应该就是皇太子吧。”
朱慈烺并没有回答他,依旧是盯着他看,最后盯得范永山心中有些发毛。
良久,朱慈烺开口道:“你们通敌卖国,可知道有多少百姓因你们八大畜生家族而家破人亡!”
范永山道:“呵呵,我们八大家族在山西经营上百年,是你一个小小的娃儿能撼动的?就算是当今皇帝,都不敢动我们分毫,小太子,你还是悠着点吧,千万别成了你那皇帝老子当做平复我们八大家的牺牲品,哈哈哈!”
一个锦衣卫拿起铁鞭啪的一下抽在范永山的身上,怒道:“狗东西!当了汉奸还敢这么嚣张!”
朱慈烺冷声道:“本宫迟早杀光你们这些狗汉奸!”
范永山吃疼,嘴角一个抽搐,他眉眼慢动,苍白的脸上露出惨笑,继而大笑了起来:“汉奸?呵呵,在九边之中,私通满清的何止我们山西八大家,陕西、宣府、辽东等等,哪里没有商人私通满清?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早就几十年前就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利益链,那么多官员商贾,你能杀的过来吗?”
“你可知道京城中有多少当官的向着我们吗?上到内阁大臣、宫里的太监,下到把总巡捕,你能抓的了吗?更别说我们的大本营山西,早已如铁桶一般,朝廷想啃下,怕是要崩碎几颗牙不可!”
“我只是范家的一个旁系而已,你们杀了我,我们家主不过是在京城换个负责人而已......”
朱慈烺听后皱了皱眉头,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懒得再看范永山一眼,转身离去,而后一挥手,道:“拖走!早朝之前,让他认罪,把知道的都吐出来,记住别把人给玩死了!”
李廷表立即道:“是!殿下您放心,进了诏狱想死都难,我让他每天从鬼门关走上三遭,还能再活三十年!”
“活那么久你养活?事情结束后就收拾了,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朱慈烺有些不悦道。
诏狱里刑讯不仅可怕,把握的力度也很精准,万历年间,临江知府钱若赓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关进了诏狱长达三十七年之久。
在诏狱中,钱若赓气血尽衰……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更患脚瘤,步立俱废,耳既无闻,目既无见,手不能运,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气,看似没死,其实跟死了没两样......
钱若赓在被关进诏狱期间,他刚满周岁的儿子钱敬忠逐渐长大,并考中了进士,在天启皇帝登基后,钱敬忠泣血上疏,请求免其父罪责。
天启皇帝感念钱敬忠为父呼冤,请以身代,其情可哀,于是将钱若赓免死,放还乡里,并对钱敬忠道:“汝不负父,将来必不负朕。”
二十多年后,明朝灭亡,清兵南下后,钱敬忠正好得病,拒不服药而死,也算是没有负了天启皇帝。
出了诏狱后,朱慈烺身边的徐盛回首看了眼这雄伟的诏狱建筑,感慨道:“真怀念当年在这上班的日子!”
说着,他还特意朝李廷表看了眼,李廷表听后,飞起一脚踹向徐盛,骂道:“滚!”
第八十九章 百官议论
寅时一刻(凌晨三点),西城区的各个府上渐渐亮起了光亮,京官们准备着今日的早朝。
内阁首辅温体仁的轿子从府中抬出,他透过轿帘四处打量着漆黑的道路,然而整条街只有轿夫的脚步声,静的可怕。
各个街道上的血迹早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像是没发生似的。
“去打听下今夜发生了什么。”轿子中的温体仁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午门前,前来早朝的官员们越来越多,一些人在等待开启宫本的时候,纷纷议论着夜里发生的事情。
“夜里究竟怎么回事?”
“好像是锦衣卫在抓人.......”
“骆养性那狗东西又想做什么?”
骆养性:“......”
虽然这几个议论的官员距离骆养性有不短的距离,不过凌晨时分,周围都比较安静,即便隔着老远都隐隐能听到对面的谈话。
骆养性脸色十分难看,锦衣卫有这么大的行动,他居然完全不知情!不仅不知道,还他妈的被人误会是自己搞的事?
肯定是那个李廷表,这李廷表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没想到将他耍了!
骆养性极为恼怒,被李廷表耍了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锦衣卫今夜这么大行动,这么嚣张,这么拉风,居然没有他的参与!
骆养性仿佛错过了几亿两白银,心中更加恨透了李廷表,同时在盘算着如何收拾他。
午门前的一个官员低声叫道:“清楚了,本官的家丁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说皇太子昨夜二更时下令勇卫营和锦衣卫捉拿几家晋商,声称是他们通敌卖国......”
“那帮商人不是在东城吗?那我们西城这边是怎么回事?杨大人和刘大人等人可都不见了,他们也通敌了?”
“据说他们是受贿,被抓进了诏狱......”
听到诏狱,很多官员不说话了,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
“首辅大人不说点什么吗?”
听着周围朝臣的议论,左都御史唐世济缓缓开口,语气中暗藏着怒火,他忽然声色俱厉道:“皇太子他想干什么?”
唐世济很生气,夜里他的管家刚出门打探消息,就被锦衣卫的人给当街弄死了。
唐世济的这句话丝毫没有隐藏,声音之大,使得午门前的所有官员都听到了,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再度交头接耳,不过余光却是不时的瞟向温体仁,耳朵也竖的老高,想听听首辅大人如何表态。
温体仁微闭着双眼,装出了九分逼的模样,道:“目前能指挥得了锦衣卫的只有陛下和皇太子,不过以陛下的性格,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那内中的话语,却是不言而喻,直指皇太子。
许多官员齐齐看向单独站在一边的骆养性,眼中厌恶之色毫不掩饰,这个特务头子,越看越不顺眼。
骆养性心中极为的郁闷,关老子什么事?老子的府门在夜里都被人堵了,老子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唐世济怒道:“皇太子昨夜派锦衣卫把京师搞得人心惶惶,他眼中还有朝廷,还有君父吗?”
御史中的老大发话了,一些都察院的御史言官们纷纷慷慨激昂发表自己的演说。
“太祖皇帝对士绅优待,皇太子却肆无忌惮的对付那些富商,真是过份!”
“皇太子虽年幼,但表现出的性格太过残暴了,昔日杀成国公、杀光时亨、还在良乡城中杀了一千多个乱民,年纪轻轻就如此冷酷,日后为帝,只怕又是一个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杀人不眨眼啊.......”
“那又有什么办法,陛下每日处理朝政都带着皇太子,每次召见我等也必让皇太子在旁听政学习,听说陛下甚至还让他试着批阅奏疏,如此这般,只差临朝监国了!”
许多朝臣均是表现出忧虑之情,主强臣弱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也有一些大臣心思活跃,想着日后如何请这位皇太子游湖泛舟......
正当官员们议论之时,午门上的朝鼓响起,三通鼓后,午门两侧的掖门开启,放官军旗校在门前摆列,百官则在掖门前按照次序排队。
朝钟鸣起,宫门开启,百官从右掖门进入,皇亲勋贵从左掖门进入。
至于午门中间的大门,被称为御道,整个大明只有寥寥数人能走,连皇太子都没资格走这条道。
皇后在大婚之时才能走一次,还有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探花、榜眼三人,在金榜题名进宫面圣回来后,也能走一次,其余时间,只能皇帝一个人走。
在早朝上,朱慈烺接受了一众言官的审判,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言官:“皇太子随意调兵抓人,目无君上!”
朱慈烺:“勇卫营只负责查封卖国奸商粮库,并未抓人。”
言官:“皇太子指使勇卫营滥杀无辜!”
朱慈烺:“勇卫营作为天子亲军,战力卓著,纪律严明,昨夜只是正当防守,滥杀无辜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言官:“皇太子派锦衣卫随意捉拿官员,肆意滥杀!”
朱慈烺:“锦衣卫的职能是太祖高皇帝所赋予,有权捉拿犯事官员。”
言官:“那些商人他们何罪之有,要抓捕他们?”
朱慈烺:“他们卖国通敌,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已送到刑部。”
杨廷麟:“刑部早已立案,奸商卖国已石锤!”
言官:“殿下此举造成京城人心惶惶!”
朱慈烺:“身正不怕影子斜,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害怕的人说明心里有鬼。”
言官:“......”
其他大臣:“.......”
早朝之上,朱慈烺和一群言官就在那你一言我一句的扯皮,谈不上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之风,倒是颇有些像后世发言人答记者问的场景。
期间,一些暗中投靠朱慈烺的官员也开始帮腔说话,与言官们互怼,一时间场面十分火爆。
御座上的崇祯这次倒是颇为淡定,只是平静的看着朝臣们在撕逼,他在等待,等大臣们都喊累了自己再来个以静制动,一锤定音!
第九十章 懵逼的御史
一名都察院的御史高声痛斥皇太子在夜里的谋逆行径,反正不管怎么说,他就是要把朱慈烺往谋逆上面扯。
朱慈烺对此报以嗤笑,道:“本宫谋逆?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没钱治了?八大晋商勾结建奴,证据确凿。”
这名言官被当众羞辱更为的恼怒,在那子曰之乎者也的长篇大论,数落着朱慈烺擅杀朝廷命官的罪孽,气得御座上的崇祯脸色铁青。
朱慈烺只是冷冷一笑道:“父皇陛下令我不得动四品以上的官员,本宫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
这名言官恼怒道:“殿下何意,这是要怀疑我等与那卖国晋商勾结不成?”
朱慈烺来到他的面前,瞥了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言官哼了一声,甚至还嚣张的掂了掂脚,道:“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单,难不成殿下也想杀了我不成?”
朱慈烺没有理他,只是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又掏了掏,百官们纷纷好奇的看向这位皇太子,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崇祯也是好奇。
不多久,众人只见皇太子从怀里掏出一大叠文书,打开后足足有一米多长。
朱慈烺在文书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个卫单的名字。
朱慈烺瞥了这名御史一眼,开口念道:“卫单,天启四年进士,崇祯二年为户部主事,崇祯六年进为都察院右佥御史,三年以来,共上参劾奏章一百二十道,共计弹劾过大小官员四十三人。”
朱慈烺停了下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位姓卫的御史,暗道这货挺牛啊,这简直就是逮谁日谁!
卫单听到别人念着自己的战绩,自然的昂了昂首,显得颇为自豪,干了三年御史,要是不上个百八十道的参劾奏章,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同僚打招呼。
看这名御史嘚瑟的样子,朱慈烺心中暗笑,等会就让你哭,他继续念道:“崇祯七年,卫单托管家卫无双在外城购买一处府第,价值五千三百两白银;崇祯八年,卫单的父亲卫大路在东城新太仓开了三家粮铺,价值九千两白银;
崇祯九年,卫单的妻子于氏在西城鸣玉坊盘下一处高档玉石店,价值两万六千两白银,此外,卫单在老家山西运城有田地三千亩,府苑两座,商铺七间......”
原本心中颇为得意的卫单,在听闻朱慈烺念出这些事情后,眼都直了,心中顿时凉了一截,越听越心惊。
御座上的崇祯猛拍扶手,震的自己右手发麻却也顾不上,他大怒道:“卫单!你这些银钱从何而来!”
自己的老底都被揭了出来,卫单自知再无侥幸,只能跪伏在地,浑身颤抖不语。
朱慈烺道:“父皇陛下,这卫单祖籍山西,在他中举人的时候就已经被八大晋商收买了,每年奸商们送他的银子可是丰富的很呢,所以他才一直替那几家汉奸说话。”
看着跪在地上不语的卫单,崇祯知道他已经认罪了,心头怒气更盛,怒道:“右佥御史卫单,贪腐严重,欺君罔上!着锦衣卫抄其家,将卫单按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标准剥皮实草,悬于西市!”
卫单闻言,脑子一下子懵掉了,真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屎尿更是搞的满袍子都是。
刑部左侍郎奏道:“陛下,剥皮之刑已被祖训禁止,万不可再实行了呀!”
“剥!还要先砍了头再剥皮!谁再求情同罪!”崇祯怒吼道,吓得百官们再也不敢劝阻了。
朱慈烺心中好笑,这皇帝老子的演技还真是不错,这真是一个被皇位耽误的演员。
剥皮实草,就是把人皮整个剥下,往皮里填草,做成人皮草袋,想想都瘆得慌,被卫单这事一整,整个都察院谁还敢插嘴,连背好了台词准备接应卫单的唐世济都怂了一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见无人说话,朱慈烺这才将文书慢慢叠起来,漫不经心道:“若不是父皇陛下仁慈,不愿将事情扩大,你们中还能有人活蹦乱跳的在本宫面前这般发问?”
说着,他还特意走到唐世济面前,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这狗日的唐世济在午门外所说的话,都被看守午门的小太监暗中记录传给朱慈烺了。
不仅是唐世济,在场的许多大臣都有些坐立不安,目光灼灼又有些畏惧地看着朱慈烺手中的小册子。
温体仁扫了一圈众人,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他缓缓道:“殿下如何知道这些事情?是陛下恢复了锦衣卫的侦查权限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温体仁这么一说,大臣们都不干了,几个意思啊?说好的撤销厂卫监视百官的权限的呢?怎么又来了?君臣间的信任呢?
大臣们开始有些议论了,看向朱慈烺和崇祯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很不满,很不爽!
崇祯也有些急了,他朝朱慈烺使了个眼神,同样是有些不解,想要他解释。
“你这老东西,还真会反转!”朱慈烺心中咒骂了一句温体仁,同时他也知道,这事要是不好好解释清楚,他往后不好混,满朝皆敌也不为过。
谁愿意天天活在别人的监视下呢,逢年过节收个礼,平日去逛个青楼把个妹都被人知道,放谁能高兴?
朱慈烺道:“本宫能率五千勇卫营力斩上万建奴,凭的不仅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勇卫营将士,更是手中那能力超群的龙骧夜不收,夜不收尤擅收集情报,温阁老不会不知道吧?”
朱慈烺也只能将情报事情安在龙骧夜不收身上,他继续道:“我勇卫营的龙骧夜不收,敢于深入建奴大军五里内抵进侦查,区区这些情报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来,殿下是用军中的夜不收在监察大臣了?”温体仁依旧平静道。
朱慈烺皱眉道:“温阁老这是什么话,我龙骧夜不收主要负责侦查敌军军情,砍杀鞑子的脑袋领赏,为国敬忠,平日可没那么闲的功夫管你们家的那些破事!”
朱慈烺将文书小册重新打开,单手持着,道:“至于这个东西,是本宫让夜不收调查取证通敌晋商的时候,无意间在晋商家中发现的一些证据,上面所列之人皆是与此次通敌商人勾结之人,所受贿赂多少,在何地点皆有记录。”
朱慈烺道:“不过上面所列之人几乎全部已被锦衣卫抓捕,剩下之人,我想父皇陛下仁慈,不愿追究太多,望有些人好自为之,努力为朝廷办好差事,将功赎罪!”
说着他从身上取出一个火折子,将文书当场点着,烧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