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腾出手来收拾盐商
崇祯十五年二月初,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立春,意味着新的一个轮回已开启,乃万物起始、一切更生之义也。
立春后,各地便开始了春耕,朱慈烺再度走出南京,前往江北的扬州府一带巡视,彻底解决越收越少的盐税问题。
早在秦汉时期,中国的制盐业已相当发达,两千多年以来,东南沿海一直是产盐中心之一。
大明最大的盐场,当属南直隶的两淮盐场,产区包括淮南、淮北各盐场,其中以淮南盐场开发历史最古老,淮北盐场生产规模最大。
大明延续元朝制度,在扬州府城设置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辖分司三、批验所二,盐场、盐课司各三十;洪武时,岁办灶课三十五万二千余引,弘治后,改办小引盐,引额倍之。
盐是人体维持生存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之一,和粮食的价值类似,在商品经济落后的社会是个硬通货,可以充当流通交换的物资。
朱慈烺早就把目光盯上了盐业,当初由于其中利害关系牵扯太大,他没敢动手。
如今南北二京的勋贵,江南的士绅官员、地主商人,被他杀了一轮又一轮,那些大盐商们的靠山早就被他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想搞盐业,就像是壮汉欺负孤儿寡母一样简单。
自古以来,盐税就是各朝各代重要的收税之一,尤其是税率低的大明,盐税有时甚至占据了一半的税收。
朱慈烺处理完通商海贸的事情后,便立即北巡,视察两淮海盐的生产情况,还是微服出巡的,随机巡视地方。
弘治五年,朝廷改革盐税,用开中折色法替代开中法,招商纳粮改为纳银解部,然后直接到盐场支盐,就是交纳一定银两,就可以领到盐引。
“引”是产盐单位,一引拆合三百斤,按规矩是每一引折合米一石,先把盐折合成米,再按米价折合成银子。
万历四十五年,历经一百多年的折色法积引甚多,朝廷采用盐法道袁世振所奏,推行刚盐法,实行盐业专卖。
刚盐法是将将各商所领盐引编成纲册,分为十纲,每年以一纲行积引,九纲行现引,每年照册上额数派行新引,凡纲册有名者,据为窝本,纲上无名者不得加入,从此官不收盐,商人和盐户直接交易。
刚盐法使盐商取得了世袭的专断权,盐商们的巨额财富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积累,为此一些晋商还专门跑到两淮地区,与徽商争夺盐利。
商人和盐户直接交易,对盐丁们来说有一定的好处,盐业生产不再受官府的监督控制,只要按时缴纳了盐课,其地时间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既可以发展副业,也可以多产盐。
盐从来不愁销路,多出盐之后,自然会有商人上门要来购买,收购价格往往要比原本的官府折色还要高一点,如果赶上了好行情,盐丁们的日子过得应该很滋润,赚足了钱也可以经商或者买地当个小地主。
现在南直隶地区的一石米都在在二两白银以上,按理来说,一个盐丁一年下来以挣到二十多两白银,在当时的乡下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收入,至少可以达到小康的生活水平了。
然而微服出巡的朱慈烺却看到了一个制盐村所在的地方,房屋十分破旧,往来的盐丁们一个个依旧破旧,面带菜色,跟个难民一样。
朱慈烺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盐业的一条路产业链恐怕远比想象的要黑。
在朱慈烺的示意下,乾清宫禁卫将军李护上前拉住一个老汉,问道:“老丈,扬州府这么繁荣,你们这为什么这么穷啊?”
老汉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护,皱眉道:“小伙子说的什么话,穷人挖你家祖坟了?不能活着?”
朱慈烺暗暗摇头,李廷表跟个人精一样,怎么生出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
他上前道:“老丈误会了,我这护卫很少出来,不会说话,还请见谅。”
“这还像话!”老汉面色一缓,又上次打量了一番朱慈烺,这才道:“看你这身行头,应该是个富贵公子吧,你们来我杨河团做什么?”
“听说你们杨河团产盐,我们想来买些盐,大批量的。”
老汉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丝畏惧,试探性的问道:“盐商?”
朱慈烺笑道:“老丈不必紧张,我们是正经商人,合法交易,你们出产的盐我全都包下来,今年可以按三两白银一引,你们看怎么样?”
“三两一引?”老汉听后不由得大喜。
按正常的收购价格,一引盐也就在二两到二两五钱白银,眼前这位公子一下子给到了三两,他自然十分高兴,这哪是正经商人啊,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啊!
原本面露吊色的老汉立时态度大变,侧身伸手道:“公子请随我来,到我家中安坐片刻,我去请团头!”
朱慈烺来之时,也大致了解过盐业的生产链和行情,知道盐业生产组织分场、团、灶三级。
场是管理机构,也就是俗称的盐衙门,官员称盐课大使,各盐场、盐池、盐井处都设有盐课司,为基层盐务机构。
盐课大使是正八品官员,掌场、池、井生产及盐税征收事宜,受运同、运副分辖,并统辖于运使或盐法道。
团是盐民集居之地,各灶户聚于一团之内,并设关防其漏私,沿海不少地名就是以“团”命名。
灶就是灶户,设灶煮盐的人家,灶丁即烧盐者,这老汉应该就是灶户,不过观其行为和脾气,或者是这一村的小领导。
临走之前,老丈又回头问了一句:“您确定要把我们团整个盐场都包下来吗?”
“确定!”说着,朱慈烺让李护给了老汉一百两银子的定金。
老汉接过沉甸甸的银子,不禁大喜,连连弯腰点头致谢,还让浑家把家中珍藏多年的好酒都挖了出来。
如果按这个价格,这将是一笔大买卖,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仅好过了,还能有些富余。
一里外的大院中,老汉哐哐哐的敲着大门。
“谁啊?没长嘴吗?”
院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慢悠悠的敞开了。
老汉嘿嘿笑道:“韩爷,有个大生意!”
老汉贴近,悄声说了几句。
被称作韩爷的中年胖子怪叫一声道:“丁老三,你想死了是吧?魏家的生意你也敢转手?这些盐商要是派人下来,我这条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丁老汉凑近了,低声道:“韩爷,我看到这公子的几个护卫穿的是官靴......”
第522章 微服摸底
丁老汉家的破旧小院中。
一位二百斤的胖子正笑眯着双眼做自我介绍:“我是杨河团的团头,这位公子,请问您确定要包了我们的盐团吗?”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对,你这一个盐团的产量远远不够,如果你还有别的路子介绍,本公子可以给你好处,收盐的价格和你们团一样。”
韩胖子小眼亮着精光,谄媚道:“我们能遇到公子这样的主顾,真是走了大运了,只是公子可能有所不知,盐不是随便买卖的,也就是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朱慈烺瞧了他一眼,道:“废话,没盐纲本公子能过来买盐?”
韩胖子眼光继续放亮,道:“问句冒昧的话,不知公子是否知道盐商魏家?我们杨河团的产盐都是魏家收的。”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韩胖子一愣,试探道:“不知公子从何处而来?”
朱慈烺扔了一锭银子给他,道:“别那么多废话,有什么话直说。”
韩胖子极为熟练的接过银子,在身上擦了擦,顺手收进了袖袋中,这才笑眯眯道:“公子大气,将来必然高中状元!”
见朱慈烺面露不愉,韩胖子连忙撤回话题,说道:“现在的两淮盐业都被大盐商们包了,他们背后多少都有些势力,比如盐课大使,我是担心公子......”
听韩胖子所说,朱慈烺大概明白了,杨河团的产盐被魏家垄断了。
魏家并非拥有盐纲的十大盐商,而是盐商下面的场商,也就是在盐场向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的中间商人。
这些盐场场商具有收购盐场全部产盐的垄断特权,并采取不等价交换的手法,残酷剥削食盐生产者而攫取商业利润,魏家就是其中一家。
在魏家上面还有总商,那些大盐商经济势力雄厚,主要任务为盐运使衙门向盐商征收盐课,他们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是盐商中的巨头,家资不乏千万。
盐商垄断了全国食盐流通的全过程,肆意压低买价,抬高卖价,剥削灶户和消费者,获取巨额的商业垄断利润,他们大多生活奢侈,尤以扬州的两淮盐商为甚。
朱慈烺听后,呵呵笑道:“韩团头,你且放心,我家在官府中也有关系,算是有些背景,我收你们的盐,魏家他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闻言,韩胖子微微放下心来,这几位护卫穿着官靴,说明这位公子应该是哪位当官家的,听这口音还是南直隶人,既然他敢这么说,其势力肯定比魏家大。
韩胖子不怕有钱的盐商,就怕这种官商勾结的组合,有官家在后面撑腰,惹不起啊!
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小伙子,正是传说中冷酷狠辣的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见他满意,开始询问正事:“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本公子这一路行来,发现你们这房屋简陋,日子艰苦,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啊,这是为何?”
韩团总苦笑了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万历年间我们杨河团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朝廷实行的折色法,日子虽然说是苦了一点,官府的加派多了一些,但大伙儿也能将就着过得去,一年下来多少还能有些余银。”
“自从二十年前,朝廷推行了这盐纲制,大盐商们代接了盐课,就全变了,我们杨河团产出的盐只能由魏家来收购处理,刚开始一引盐他们能给一两五钱银子,后来降到一两,今年却只给了八钱,听说明年魏家打算只给五钱。”
一旁的丁老汉叹息道:“我们灶户的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不瞒公子说,我们团这些年连年有人逃跑,己经跑了好几十户了,如果不是周围闹兵灾,开年之后逃跑的人会更多.....”
朱慈烺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朝廷推行的刚盐法是比折色法先进一些,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增加财政收入,然而这才不到二十年,盐税不仅越收越少,连煮盐的灶户们过的都这么艰苦。
产盐虽然赚钱,不过钱终究是富了那些盐商盐官,而真正的劳动人民依然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之前朱大典即便是打击了私盐,这最终的银钱,还是流入了盐商盐官们的腰包中。
朱慈烺想了片刻,道:“带我去你们的制盐场里看看,我想看看盐的成色。”
“好嘞!”
韩胖子欢喜的应了一声,连忙领着朱慈烺前往盐场,像是对自己的制盐很有信心。
不多时,众人来到盐场,一眼看去,海滨广斥,盐田相望。
制场占地很大,里面至少有四五百人在工作,采用的是流行千年的煮盐法。
上百口大锅下面烧着木柴,冒着腾腾的蒸汽,不断传出沸水翻滚的咕噜声,锅旁还有专人搅拌。
朱慈烺目测,这种大铁锅的直径在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高度约在三十厘米左右,他往前凑了凑,发现里面锅里的水虽然还没煮干,就已经看到白花花的细盐了。
据韩团头的介绍,这里的煮盐并非将海水倒入锅中开煮,而是先要制卤,然后将卤水放在锅内用火熬煮成盐,他们所看到的正是煮盐的环节,一口铁锅需要煮三个时辰,煮出成盐七到十斤。
除了铁锅,还有竹锅煮盐,竹锅乃竹篾编成,方形平底,外涂石灰或黄泥,长三米三,宽一米六,深一米,每锅可煮盐一千斤。
走出煮盐场地,朱慈烺在不远处又看到了另一边开凿出的一排大水池,上面不知铺着何物,正有一群男男女提着桶在上面浇水。
韩胖子像个热情的导游,向朱慈烺解释道:“这是用海水淋浇卤沙制卤。”
朱慈烺大概明白了煮盐这套流程,为了制出含盐量高的卤水,灶户们在海边潮水可到之处,铺满细沙厚约二至三寸的耙松,使沙能充分吸收潮水。
海水经过吹日晒干后形成卤沙,再将卤沙均匀撒在卤池里,然后用海水浇淋,海水可以充份吸收了卤沙里的盐份,使得含盐量大大增加,若是增加含盐浓度,可以进行反复淋卤。
将卤水倒在锅里煮炒,便可以制出白花花的盐巴了,要想制出精盐,则需要将卤水反复过虑五六遍,过虑的材料以丝绸最好,棉布其次,只有将水里的杂质清除干净才能煮出精盐来。
第523章 磨刀霍霍向盐商
韩胖子见朱慈烺看的认真,便请他来看制好的成盐,也是为了让这位财神爷现场验货。
“盐分为盐巴、青盐和精盐三种,公子您看,这精盐的成分多好啊!”
朱慈烺仔细瞧了瞧,只见制出的精盐呈雪白色,晶莹透亮的很是漂亮,非常的细腻,很像后世家中食用的精盐。
见太子爷伸手想尝尝,身旁的李护连忙用手指点了一些放入口中,砸了咂嘴,汇报道:“咸,入口即化,品质不错。”
随后,李护又品尝了呈现青灰和蓝灰青的青盐和盐巴,再次汇报道:“有些苦涩,口感不佳。”
韩胖子笑道:“一分钱一分货,精盐是公子这等老爷才能吃得起的,我等平头百姓只能吃这等粗盐。”
韩胖子又介绍道:“我们杨河团产的盐,盐巴为二成、青盐为三成、精盐为五成,专做高端市场,完全符合公子的需求!”
“这精盐若是放在市场上,价格至少翻十倍!若是往内地去去,卖个三十倍、四十倍也并非不可能。”
朱慈烺眉头微皱:“这盐业利润之大,恐怖如斯。”
盐是生活必须品,历代都由国家垄断经营,取得盐纲经营盐业的盐商们,无一不是巨富!可是这盐税怎么越收越少呢?朱慈烺决定要找扬州的盐运使好好的问一问。
他很清楚,历史上的清朝,盐商几乎是皇帝的私人钱袋,朝廷每次遇到重大的军需、庆典、赈务、工程等需要用钱时候,都会让盐商来承单,美其名捐输。
乾隆那个败家子下江南泡妞时,六次行程大部分是由长芦、两淮等地盐商承办买单,供亿浩繁,以博乾隆的欢心。
乾隆和嘉庆年间,各地盐商报效捐输军需就达白银三千万两之巨,嘉庆镇压白莲教起义的四年时间里,两淮盐商踊跃捐输多达六次,捐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
对盐商舔狗式的报效捐输,满清朝廷也做出了回应,在政治上奖给他们职衔,使盐商们官僚化。
羊毛出在羊身上,盐商捐了钱之后自然不会自己掏家底,而是转嫁到消费者和盐业工人身上,反正收购价和销售价都是他们说了算。
为了爱护大清的好舔狗,清政府在经济上给予了优恤,准许舔狗们提高官定售盐价格,还准许盐商增加每引捆盐斤数,甚至豁免积欠盐税。
虽然得到抚须,但满清的皇帝出巡太过频繁了,盐商们虽然家底丰厚,整日里这么折腾,也难以经受得起,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个时候,满清的皇爹们自然不会抛弃忠诚的舔狗,专门借给帑金,俾资周转,谓之“帑本”;
其实就跟开银行放贷款一样,盐商每年交纳息银,叫“帑利”,是典型的官商勾结,狼狈为奸。
赚了钱的盐商们,开始购置土地,把这种利润转化为封建土地所有权,使其本身封建地主化,土地买卖频繁,兼并日益严重,最终他们的皇爹江山不保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曲线救国,高端路线吧.......
在历朝历代,这都是无法根除的问题,明朝在这方面做的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纲盐法制度下得到世袭盐纲的盐商们,同样一边拼命压底进价,另一方面又尽力提高售价,不昔以次充优,以坏充好,真正倒霉的还是广大百姓和盐业灶户。
想到这里,朱慈烺的手又痒痒了,心中盘算着小目标,这一批要杀多少人,抄多少银子......
他放眼周围,发现看到的都是煮盐的生产方式,于是问韩胖子道:“韩团头,你们这不用晒盐法吗?”
嘉靖元年(1522)时,海丰场率先易煎为晒,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应该在南方普及了啊。
所谓的晒盐法,在卤砂、卤水制造,过虑工艺和煮盐法基本相似,不同的在于出盐工艺,就是将卤水浇到特制的盐槽里去暴晒。
太阳还没挂起来时,就要将卤水倒入盐槽,暴晒一天后,到太阳落山时就可以用板刮盐收入竹筐。
在炎热的夏季,一个盐槽加上两三次的卤水都可以蒸发干,效率杠杠的。
煮盐生产落后,产量少,劳动生产率低,成本高,特别是消耗木柴量大,煮成一担盐约耗木柴四百斤左右,后来逐渐被晒盐法所取代。
韩胖子面露笑意,回道:“公子懂的真多,我们杨河团乃至整个淮南盐场都用晒盐法,不过必须等到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而又无雨才能用,现在刚入春,最近又是阴天,一槽卤水三五天也出不了盐,只能用煮盐。”
“等到夏天梅雨之后,我们会有三四个月的晒盐时间,那时候产盐量绝对让公子满意!”
朱慈烺看着阴沉沉的天气,略微有些尴尬,术业有专攻,古人诚不我欺啊......
不过无论是煮盐还是晒盐,都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产量大的晒盐法,更是要在炎炎夏日的太阳下劳作,想想都觉得是件非常辛苦的事,这些食盐都是劳动人民用辛勤的劳动换来的成果。
在经过细致的了解后,朱慈烺给了定金,便带人离开杨河团。
几日后,朱慈烺出现在前往扬州府城的太子仪仗中,分散在周围盐场调查情况的几个巡视组也赶了回来。
朱慈烺问朱成功道:“你们那边其他盐团的情况怎么样?”
朱成功同样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回道:“殿下,情况不乐观,盐城那边的盐场一共有十五个盐团,十二个被盐商包了盐课,一引的价格在一两到一两五钱之间,还有三个被盐场大使包了,一引的价格只有一两银子。”
朱慈烺脸色微沉,这些杀千刀的,简直吃人不吐骨头,给盐灶每引盐的收购价连交纳盐课都吃劲,一两银子收购一引,卖出去便是几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比抢钱还快!
见皇太子面色不愉,众人立时闭嘴,不敢聒噪,看样子又有人要掉脑袋了。
半晌后,朱慈烺才挥手道:“走吧,扬州府城,通知扬州镇守太监、两淮盐运使、巡盐御史,以及所有盐商都到城中候着!”
第524章 遭殃的扬州府官员
明朝时的扬州府比后世的扬州市要大很多,东临大海、西接凤阳府,北临淮安府,南界为长江,占据了江苏省三分之一的地方。
朱慈烺北巡的路线并不是渡过长江直达扬州,而是从南京出发,沿江而下至海门县,再从海门县走通州、泰兴,最后到扬州府治江都县,相当于绕了一大圈。
面对身边随行官员的疑问,朱慈烺说道:“本宫巡视地方,是为了体察民情,如果直接去江都,那是做什么?赴宴吃饭吗?”
此时正值春耕,扬州府各处理应是一片农田,然而朱慈烺看到的尽是一片桑田,田中的作物被生丝、原棉等物取代。
朱慈烺皱眉道:“朱钰,你带人去周围查探一番,去看看这泰兴县的田地,有多少种植了粮食,又有多少这种桑田!”
朱钰是朱大典的长孙,今年十七岁,仪表堂堂,颇有才学,原本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此次北巡被朱慈烺特意带了出来,历练一番。
朱钰带着一队随驾亲卫兴奋而去,这是他第一次随驾办差,定要把差事办的漂亮利索。
朱慈烺又命人找了几个周围的地主,询问他们为何改稻为桑,当地官府是何态度?
经过一番打探,朱慈烺这才明白,江南商业发达,在商业的诱惑下,官员们纷纷让当地有田的地主大户改种经济作物,以生丝为主,转而卖给洋人获取巨额利润。
朱钰返回禀报道:“殿下,据学生所探,昔日逐末之人尚少,今去农而改业为工商者三倍于前矣,以十分百姓言之,大抵已有六七分去农矣。”
“六七成的农田都改成桑田了?”
闻言,朱慈烺非常生气,早在五年前,他便在凤阳府推行耕地全面种植农作物,并要求凡是从事工商业的,需要有当地官府批文,且所占比例不得超过规定的三成。
去年时,朱慈烺又重新颁布了令旨,江南各省以农事为主,京察考核更以修路和粮食产量为主。
然而扬州府泰兴县的桑田比例居然占了耕地的六七成,这还得了?难怪历史上大明因天灾造成粮食短缺时,富裕的江南地区同样遭受极为严重的打击,不仅没能力对外供粮,还要从湖广运粮还救灾。
朱慈烺冷声道:“李护,你带着人马,去把扬州知府、泰兴县令,还有那些审批土地的官员,全部捉拿,杀头弃市,没有按要求种粮的地主田地,也全部没收!”
随行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陈贞慧,劝解道:“殿下,现在朝廷开放了七座港口,与洋人的贸易所需的生丝等物也越来越多,扬州府靠江临海,改稻为桑的百姓也可依靠出售生丝、棉纱、棉布等来购买粮食,一能为增加朝廷税收,亦能提高生活水平,为何殿下......”
朱慈烺皱着眉头道:“陈贞慧,你好歹也是金陵四大才子之一,怎么看问题如此浅薄?”
陈贞慧身躯一震,躬身道:“臣聆听殿下训示。”
朱慈烺道:“眼下我大明今年仍是灾荒处处,便是有着“苏杭熟,天下足”美称的苏杭等地,同样蝗灾大作,没有彻底解决温饱问题,河南、山东等地,情况更甚,大量灾民削树皮木屑杂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为食,名曰观音粉。”
“全国灾情连绵,粮食短缺,危机重重,你所谓改稻为桑的百姓跨区域购买粮食,更容易造成粮食危机,等这些桑户把粮食吃完以后,必然没有粮食,造成恐慌,桑户们要是活不下去了,很容易造成民变!”
陈贞慧道:“是臣肤浅了,只顾着江南之事......”
朱慈烺暗道,你们这些东林复社的遗臣,心中只有江南之事,哪里还会替北方的百姓考虑过。
朱慈烺对周围随行的重臣官员们再度强调,道:“农,乃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都不如谷物与丝麻,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离乡轻家,饥寒至身,不顾廉耻,天下便大乱!”
“繁华的商业,挽救不了大明,若是北方农业崩溃,即便江南商业再发达,还是无法避免改朝换代的命运!”
众人听得冷汗直冒,皇太子这番言论太过大胆,若是别人敢说,早就打入死牢了。
朱慈烺再度下令:“命户部派人严查全国耕地种植情况,按照去岁定下的各省商业比例,但凡超过的一律拿问!”
随着北方战乱,渡江南下的灾民越来越多,本来连年天灾,粮食产量就不多,现在江南多地改稻为桑去赚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现在的形式对于朱慈烺而言,长江以南已经没有了威胁,或是威胁很少,云贵川三省的土司也算老实,朱慈烺懒得跟他们再立规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慈烺的计划,是吸引河南、陕西或者山东等地的军户流民等,往两广和云贵,开垦建城。
那数省之地,目前还没有发展起来,可耕种的土地极多,草场林地也多,还有丰富的煤、铅、铁等各色矿产,可操作空间,非常的庞大。
几年时间内,完全可以吸引流民百万人,在这些地方密集的屯田建堡,广泛种植小麦、稻米、棉花等农作物,再开设畜牧场,以粮食肉类为原料,形成一系系的手工业与工业。
按照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只要你开垦了荒地,这块地就是你的,就算原先的主人找来,你也不用怕,朝廷给你撑腰。
朱慈烺觉得这个模式非常的赞,在此基础上稍作改变,又颁布了命令,各地监牢中的罪人,除了要杀头的,统统发配了去垦荒种地。
值得一提的是,仅广东一地,便有数千犯官及家属在田里插秧,过上了田园般的生活。
这些因为怠政、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抵制新政等各项罪名被发配的官员们,在闲暇之时,不时的赞扬皇太子殿下的仁政。
没被凶残的太子杀头灭族,已经算是上天感化了太子,让其变得仁慈了。
第525章 太子天威
两淮盐利之大,素有“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
扬州下关靠近京杭大运河,最为繁荣,此处工私商运,每年常有船千艘往来。
两淮盐运使与巡盐御史都在此地,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大半都聚居于此,方便和巡盐官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皇太子北巡扬州的消息传来,已然担惊受怕了一年多的盐商们顿时炸了锅。
太子在南京监国后,在税政上的一系列改革早就让盐商们起了警觉之心,都觉得太子不会放过盐业这个肥肉,果然,今天还是来了。
当北巡大队进入扬州城时,朱慈烺早已听到城外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高呼千岁之声此起彼伏。
朱慈烺赞叹道:“扬州人如此热情,真是块风水宝地!”
当他正缅怀历史上的“扬州十日”时,李护急急走来,禀报道:“殿下,刚得到的消息,两淮盐运使昨日投井自杀了,还有两个盐商总商也在家中自缢......”
朱慈烺不解道:“嗯?好好的怎么就自杀了呢?”
李护回道:“听情报人员汇报,他们在听说殿下您去过盐场后,吓得魂不附体,当天就交代了后事自杀了。”
朱慈烺不由得满脸黑线,有些无语道:“他们倒是挺痛快的。”
身旁随行的官员们也是无言,太子天威,所过之处,官员颤栗,无不畏惧,吓死一两个倒也正常。
不多时,驻守扬州的靖武伯孙应元带着一群衣冠禽兽的扬州官员,以及一大群锦衣华服的大盐商们来到仪仗前。
孙应元躬身作揖:“臣孙应元,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臣巡盐御史张民,臣江都县令李尚......”
“请起!”
朱慈烺起身下了仪仗,将孙应元扶起,眉头微皱道:“怎么扬州就这么点官员?那些盐运衙门的人呢?”
孙应元尴尬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除了前些日被杀的扬州知府等官员,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的运同、运副、运判、提举等官员,昨夜都在家中自缢了,还有三个盐商也自缢了,早上家人就匆匆将之草草安葬了......”
“畏罪自杀?”
朱慈烺再次无语,丧事办的这么利索,怕本宫不给他们留全尸?
孙应元回道:“应该是畏罪自杀,锦衣卫扬州分支已经开始进行调查了。”
朱慈烺扫了一圈体格肥大、皮肤白净的扬州官员们,没有理会他们畏惧的表情,忽然道:“扬州镇守太监呢,本宫怎么没看到他?”
众人左看右看,有人郁闷道:“刚刚还看到韩公公过来迎驾的,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是啊,出城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
正在这时,只听护城河那边一阵大乱,有官兵扯着嗓子大叫道:“不好了!有人跳进护城河啦!”
只听“噗通!”几声,有官兵跳入冰凉的河水中,将落水之人拉了上来。
“是韩公公!”
见被救之人的模样,熟识扬州镇守太监的几个官员脸色大变,连这位一手遮天的老太监竟然也被吓得自杀了。
朱慈烺打量了一番被淋成落汤鸡的韩公公,皱眉道:“为何自杀?”
扬州镇守太监不仅管理盐务,还兼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侦察社会情况,是皇帝的忠诚家仆,然而他们大多爱财,大量搜刮民脂民膏。
韩太监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颤抖道:“奴婢贪赃枉法,愧对皇家,太子殿下北巡扬州,奴婢自知无法隐瞒,只能一死,留得全尸.......”
朱慈烺颔首点点头,叹息道:“你倒诚实。”
见太子这番语气,众人松了一口气,暗道此事还有转机,韩太监也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扬州各官以及盐商们再度如临冰窖。
只听朱慈烺淡淡道:“那就如你所愿,扔进护城河留个全尸吧!”
说完,朱慈烺走回仪仗,一招手,队伍继续前进,进入了扬州城,只留下面露惊恐的一众官商们。
扬州城知府衙门中。
朱慈烺端坐在厅中上首,缓缓扫视着一众盐商,说道:“自万历四十五年,我朝推行纲盐法,实行盐业专卖,你们这些盐商就取得了世袭的专断权,盐利之大,你们这些盐商世家的巨额财富也得意开始积累,本宫说的没错吧!”
剩余几个没吊死的大盐商们连道:“是,是,是,我等感念朝廷之恩,莫不敢忘!”
朱慈烺道:“既然如此,朝廷规定的盐税每引六两六钱四分,按照十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每年盐产量是六万万斤,每年朝廷应得盐税应该是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白银!可为何去年只收了不到一百万两呢?”
明朝时一斤折合现在596克,总量相当于现在的6.72亿斤,朝廷盐税收入是:零售价明朝一斤盐0.3——0.4两白银(《续文献通考》卷20,《征榷·盐铁》)
现在的问题就是朝廷的盐税为什么流失这么多?本该得到的1328万两白银的盐税,现在只能收上来十分之一。
零售价一斤盐三钱白银,六亿斤就是一亿八千万两白银,除了给盐户微不足道的补偿(一引盐换一石粮,不到五钱白银),朝廷应该抽税1328万两,其余一亿六千万两白银的盐税流失。
一年上亿两银子,盐税收入一百万两白银,这样一斤盐,官府只抽税不到两文钱,真是令人诧异!
这些银钱估计都喂饱这些盐商,还有各级官员雁过拔毛!
朱慈烺明白这些道理,就是想要这帮瘪犊子自己说,该怎么办?
几个大盐商额头冷汗直冒,皆是低头不语,不敢触碰眉头。
朱慈烺品了口茶,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今日也乏了,不想再杀人了,只要你们老实补了以往所欠的盐税,这事也就算了。”
“殿下,这积欠的盐税太多了,只怕要让他们倾家荡产啊!”
几个大盐商也是哭丧着脸连连附和,感觉天塌了下来。
巡盐御史张大了嘴,想要再说什么,只见朱慈烺一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朱慈烺的目光冷冷射过来,年轻有为的巡盐御史顿时满头大汗,连声道:“是,是,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朱慈烺看着一众盐商,冷声道:“明日日落之前,本宫要看到银子,一两不少的摆在这知府衙门!”
巡盐御史和盐商们告退出来,一个个抺了抺额头冷汗,均觉有虚脱之感。
皇太子之威,让人感到畏惧,压力更重,几年拖欠下来的几千万两的盐税,这该怎么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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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太子放贷坑人了!
太子明着要钱了,盐商们更不敢稍慢一步,以免惹得这位狠人不高兴,下了灭族令。
但只给了不到两日时间的准备,这哪是催债,简直是催命啊!
难怪那几个怕死的盐商早早的自杀了,现在想想,他们的眼光真是毒辣,知道太子不会善罢甘休,先死为敬,一了百了。
盐商们回到各自府中,动用各种关系筹钱,形势之危机,吓得家人每日在府内嚎哭。
得知此消息的扬州百姓,皆是拍手称快,这帮狗日的盐商垄断了盐业,造成盐价逆天,早就吃不起了。
盐放在后世也就两块钱一袋,一袋盐够吃个把月的,家家都吃得起,去饭店吃饭说不定还会骂厨师把盐放多了,齁的嗓子疼。
但是在大明朝,盐可是个稀罕玩意,普通百姓精盐就别想了,那种青盐和盐巴到时可以买到一些,只是这价格,有的地方比肉还贵。
大明的官盐相对于私盐,不仅质量低劣,价格还更加昂贵,百姓们也不傻,只能从私盐贩子里买。
在大明,走私盐属于重罪,俗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但敢玩走私的,还长期赚钱的,除了亡命之徒,哪个没点背景?富商巨贾,名门世家甚至是军队、海盗,多的去了。
官商勾结,使得盐引流失或者低价发售,这税收便上不来了。
朱慈烺却不管这些,不管是按官盐还是私盐的身份去卖,反正每年从盐场出去的官盐高达六亿多斤,量是固定的,这盐税也要落实。
纲盐法就是放权给盐商卖盐,你们玩那些花里胡哨的勾当,变着法子偷税漏税,朱慈烺不吃这一套,只认盐税,只认银子。
负责两淮盐场销售的几个扬州总商,需要补缴五年的欠税,大概占了大明全国真实盐税的一大半,也就是五千多万两白银。
平时百姓们对盐商们敢怒不敢言,此时见他们触了皇太子的霉头,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坐等盐商们如何筹钱补税。
扬州城繁华的东关老街内,山陕会馆、徽州会馆等各地盐商会馆都齐聚于此,在豪华的门楼内,往来的商人不绝,行色匆匆。
洪武年间,朱元璋采纳谋臣建议,实施“食盐开中”新政,将实施千年之久的政府食盐专卖制度网开一面,朝廷国退民进,让利于民。
当时淮盐价贵,作为九边之一的山陕商人多趋之,掌握食盐销售,号称全国各大商帮中成名最早、资格最老者。
据记载,会集扬州的陕西商人不下五百人,名声显赫者有三原梁家,泾阳张家、郭家,西安申家,潼关张家,他们兼籍故土,其实都长期居住在扬州了,形成陕西商帮,在两淮地区力压晋商。
弘治年间,朝廷推行折色法,使得两淮附近的徽商大举涌至扬州经营盐业,此间百年,秦晋商人联手,大战徽帮近百年,最终徽商渐渐力压山陕商人。
目前扬州城中的几大总商席位,基本是秦、晋、徽三方人氏,其中徽商占了半数席位,以至于现在提到扬州盐商,只知有徽,不知山陕了。
现在的东关街的各处会馆中,再无往日争斗的场景,就在半个月前,秦、晋、徽三方盐商还在为争夺今年的盐引比例而喷的吐沫横飞,今日却罕见的埋头聚在一起,互相借钱!
“申老弟,为兄往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不知老弟手头是否宽裕......”
“程兄哪里的话,你是咱们盐商总工会的会长,我哪里敢记您的仇啊,小弟近日也继续银钱,不知道程会长......”
“......”
互相套路了半天,一两银子没借到,总商程之英很无奈,眼瞅着天黑了,要是再借不到银子,只怕明天的日头是自己这辈子看到的最后一次了。
五千万两银子,他们为首的几家总商,每家就至少要准备三百多万两。
虽然家中有上百万家资,但那是包括家族下面的田地和产业,莫非这些都要交出去抵税?
程之英决定去找老乡张大彪说说情,听说商人联合会会长张大彪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他的话应该能.asxs.作用,能少交一些也不错啊。
第二日一早,扬州中的一处豪华酒楼中,程之英在此宴请张大彪。
虽然眼下缺钱,但作为富人一族,盐商的生活总还要维持着基本的排场,不然脸面何存?
酒过三巡,程之英搓了搓手,笑道:“张兄,你我都是老乡,认识也有十多年了,我说话也就不绕弯子了,不知您能否在皇太子面前帮我们徽商美言几句?”
张大彪随驾而来,一路上早已知道朱慈烺将对盐商动手,他也很无奈,自己的副业是盐商,也是中小盐商之一,来之前还刚补了税......
只是程兄弟这家大业大的,又是总商之一,所积欠的盐税实在太多了,张大彪也很无奈,他面露难色道:“程兄弟,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太子殿下是铁了心的想要整治盐业,我也没办法啊。”
“那张兄能否借我一百万银子急用?”
虽然大清早借钱是大忌,此时的程之英也顾不上那么多,眼中带着期盼。
张大彪早就知道他会借钱,二话不说,从袖中取出一沓子银票,道:“这是明商银行的银票,一共有五十万两,我张某能力有限,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明商银行是大明近几年刚出现的钱庄,在全国各地主要城池都有分号,可持银票随时兑换,信誉极佳,大明各地做大买卖的商人将近一半已经接受了明商银行,扬州的盐商自然不例外。
程之英接过银票,依旧满脸的忧愁,这些年来程家虽有在盐业上发了大财,但赚的多了,平时的开销也非常大,虽有百万家资,奈何都是固定资产的多。
皇太子要的是现银,就在近日下午送到知府衙门,现在满打满算还差一百万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张大彪见老乡愁眉苦脸的样子,提议道:“程兄弟,我有个路子,你让你半日便可凑齐银两。”
“是何路子?”程之英大急,聪忙问道。
张大彪指了指宽大的银票,笑呵呵道:“这明商银行便有放贷的生意,某听闻明商银行的东家吴掌柜就在扬州城中......”
第527章 薅羊毛与盐税改革
扬州城,明商银行扬州分号。
程之英一时都没耽搁,匆匆赶来会见传说中的明商银行东家吴掌柜的。
借高利贷这种勾当,自古便有,明朝时的民间借贷更为活跃,万历时期的《通州志》中说:“方其谷秀于田,则有催租之胥,放债之客,盼盼然履亩而待之;比其登场,揭囊负担者喧嚣满室矣……”
农民丰收在望的时候,官府里的“催租之胥”和放高利贷的“放债之客”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收割完毕,这些人则“喧嚣满室”,农民一边给官府交税,一边给放债者付息,最后实际收入能有几何
除了农民借贷,官员借贷也是常有之事,一些候选官和新选官,打通关节花费巨大,往往要向人借贷,等到官员正式上任,放债者如影随形,宛若仆人。
程之英看到吴掌柜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年轻!
虽然吴掌柜故意留着胡须,穿着也很讲究,但程老爷见人无数,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的年龄不过三十。
在惊讶的同时,程之英暗暗放心,年轻人嘛,比那些老油条好对付多了,想来几番过招客套后,对付给的利息应该不会太黑。
吴掌柜便是吴忠的弟弟吴诚,而明商银行则是吴诚按照朱慈烺的要求建立的票号,以皇家集团的财力支持运行,短短数年便颇有名声。
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有至百万者,其他二三十万,则中贾耳。
在扬州城的徽商,家财上百万的是巨富,二三十万的都算是中小商人,作为盐商巨富,程之英的姿态摆的很高,与吴诚打了招呼后便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很有范儿。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来借钱的,相反是位大顾客,这个明商银行应该有求于他。
面对眼前这位逼气十足的程巨富,吴诚摸了摸八字须,笑呵呵道:“程掌管的,不知您要用多少银子?”
程之英道:“十万两白银,取利多少?”
吴诚满脸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他说出的利息,却像刀子一般桶着对方:“每月取利三分。”
“这么多?”程之英面皮一抖,有些意外。
取利三分,十万两银子便是月息三千两,一年三万六千两,三年的话就要赶上本金了。
程家一向放贷给别人,取利因人而异,有时甚至提到了四分,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借贷,这番滋味有口难言。
他说道:“某打算拿一百万两银子,取利能否少些?”
吴诚笑呵呵道:“程掌柜见谅,这个没法少。”
程之英微怒道:“你们这所谓的银行,做生意怎么能这般黑呢?”
吴诚笑而不语,这奸商平日放贷给别人高至四五分,却说三分的黑,真是无耻。
吴诚忽然一本正经道:“《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杖一百,我明商银行依《大明律》规矩,以三分为线,合法经营,如何黑了?”
眼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程之英不想与之扯皮浪费时间,只得道:“若是吴掌柜能少一些,程某还有朋友可以介绍过来......”
吴诚淡淡道:“无法再少了,程掌柜若是不想借,那就请回吧,吴某还有几位盐商顾客要接待。”
他心中冷笑,错过了我这家店,等日头落了,你全家都要被抄,还跟我这讨价还价呢!
程之英心中气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忍气吞声道:“好,就三分利,拿一百万两银子来!”
吴诚一招手,立时有两个小厮端着厚厚一沓的银票而来,另一名小厮则端着笔墨纸砚,开始立文书。
“三年为限?”程之英指着文书上的协议,瞪着眼睛惊呼。
吴诚肯定的点点头,道:“《大明律》规定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按照我们银行的取利,三年利便达到了本金数目,要是超过三年,余利就要计赃,就要坐赃论罪,我是大明合法商人,坚决不作奸犯科。”
吴诚的态度很强硬:“就以三年为限,程掌柜要是觉得不能接受,不借便可。”
程之英恨恨的签字画押,拿着银票就走,临走时还不忘将明商银行赠送的一袋铁观音茶叶拿走。
待程之英揣着银票走后,吴诚对着外面喊道:“有请下一位盐商.....”
按照明商银行幕后大老板朱慈烺的意思来说,这些奸商压榨百姓已久,不知昧着良心赚了多少黑心钱,即便是抄了他们的家都难解心头之恨,必须把他们榨干,把他们当钱罐子,连本带利让他们吐出来!
比如这程家,三年就要还一百万两银子,加上其他盐商借贷,相当于每年白送成百上千万两银子,可以说是长期敲竹杠。
历朝历代,官家从不惧高利贷纠纷,比如《金瓶梅》中的西门庆,放高利贷就是他的生财术之一,西门大官人身在官场,是五品秩的武官,虽没有直接官商运作,但暗中却又李智、黄四二人从中搭桥。
《金瓶梅》作者是明朝人,写的很多情节反映的都是明朝的事,与《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并称为中国古代小说的“四大奇书”,若不是《金瓶梅》内容有些低俗,也不会让位给《红楼梦》了......
当天下午,各大盐商再次齐聚扬州知府衙门,一个个尽然有序的补缴盐税,有的使用银票,有的则让家丁抬出金银。
整个知府衙门大院变成了一座金山银山,煞是震撼。
还有一些实在凑不足税款的,又不愿变卖家产,更不愿借贷的,抱有一丝侥幸前来观望。
对于这些人,朱慈烺毫不留情的下令抄家,将拖欠税款的盐商一家老小全部发配到东番,为开发宝岛出一把子力。
至于他们的家产,自然充公了,他们舍不得变卖,太子舍得!
那些找明商银行借贷的盐商们也好不到哪去,本想着靠盐业东山再起,三年后还款,然而朱慈烺接下来的动作,让他们如坠冰窖,顿时傻了眼。
朱慈烺以纲盐法日益败坏、浮费日增、官盐滞销、私贩猖獗为理由,正式下令废除刚盐法,取消盐引制度!
此后盐业由朝廷专门生产,批发低价售卖给商人,再由商人零售给天下百姓。
也就是说,朝廷控制定价权和生产权,降低盐等生活必需品的可牟利价值,不过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朝廷通过控制盐业获得的利润随之减少。
纲盐法的废除,打破了盐商的世袭垄断权,对徽商的冲击不可谓不小,连张大彪都愣住了。
朱慈烺此举一是为国为民,二是为了敲打日益做大的徽商,别以为势力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乱扑腾。
在本宫眼里,尔等不过是牛羊,本宫给你们一把草吃,你们才有的吃,想变成以往的资本家、大财团,控制朝廷经济命脉?洗洗睡吧,梦里可以实现。
不过对于补缴盐税的盐商们,朱慈烺并没有赶尽杀绝,如果让他们没了经济来源,那明商银行的贷款怎么办?岂不是没有羊毛可薅了?
朱慈烺专门成立了盐政司,负责生产食盐,同时负责招标代理商人销售,那些盐商便是现成的代理商,不仅有有销售渠道,还有现场的铺子。
以往的纲盐法是大盐商负责一条龙买卖,包括定价什么的,现在他们只负责销售,定价是盐政司的事。
凡是持有盐政司的批文,皆可领票行盐,盐商们再也无法形成垄断。
为了防止哄抬盐价,朱慈烺特地下旨规定:大明上下一体定价,盐价十文钱到五十文钱之间。
靠近盐场的地方一律十文钱一斤,远离盐场的地方,比如四川等地,售价五十文钱,各省不同,硬核规定。
制盐的成本大概是两三文钱一斤,加上给灶户的补贴,一斤卖十文钱也能赚一半。
因为距离远的地方需要大量的车船运费,成本随之提高,四川等地卖五十文钱也能接受,毕竟之前的盐价都是三百文一斤的。
一旦官盐价格极低,走私盐也就没有了生存余地,变相的从根本上打击了走私盐集团。
随行的李岩想了想,躬身道:“殿下,臣有一言,若是当地官府暗中加价......”
朱慈烺呵呵一笑,开口道:“暗中加价?好事啊,谁要敢加价,本宫就抄了谁的家!让他们尽管加!”
李岩暗暗点头,这倒是个发财的路子,只要中央监管力度强大,地方那些官员掀不起什么大浪。
朱慈烺又道:“在盐政司再设一监察处,类似巡盐御史,只要发现一处地方加价的,官升一级,赏银千两!”
他相信,盐政司监察处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官路和收益,绝对会变得非常积极,无时无刻的擦亮眼睛,把地方官府盯得死死的。
第528章 危机
崇祯十五年正月时,李自成攻打南直隶凤阳府,杨嗣昌非但没派兵南下双面夹击,反而在开封府优哉游哉的,其中的道理看破说不破。
杨阁老不急,河南的官员更不急,只要流贼不在自己辖内闹腾,就算是闹上天他们也不会主动去管。
他们不急,可是崇祯急啊!十八万大军挤在河南等着吃喝呢,粮食呢?银子呢?
北京紫禁城,慈宁宫。
八十六岁的刘太妃躺在病榻上,她的身边围坐着崇祯皇帝、周皇后等人。
刘太妃出生嘉靖年间,历经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六朝,是万历皇帝的妃子。
她见过高拱、张居正等人,历经隆庆开关、张居正改革、万历三大征、阉党专权、崇祯治乱等一系列大事,见证了大明的中兴与衰落。
刘太妃缓缓睁开了眼睛,见皇帝坐在那睡着了,心中十分疼惜,命人拿来锦被给崇祯盖上。
崇祯醒来后面带苦涩道:“近日来朝中事物繁多,朕频繁召见群臣,少有休息,已两夜未眠,方才失态,望太妃娘娘见谅。”
刘太妃与周皇后等人相对落泪,皇帝过的太辛苦了,白天在文华殿批阅奏章,接见群臣,晚上则在乾清宫看奏章,遇到军情紧急时便连续几昼夜不能休息。
几位妇人擦着眼泪轻言宽慰,说着说着,却见崇祯皇帝眼睛渐渐迷离,头颅微微垂下,居然又睡着了。
堂堂一国皇帝,竟操劳成这般模样,众人看得辛酸,不忍再打扰。
这时,王承恩在其耳边轻语道:“皇爷,大臣们都到了,正在皇极殿中候着呢。”
崇祯如条件反射般的猛然抬头,瞬间清醒了过来,对刘太妃行礼道:“太妃娘娘,朕先告退了。”
刘太妃自知病重,想与他说说太子朱慈烺之事,见他形色匆忙,只得点点头,道:“去吧。”
崇祯再度施礼,急急前往皇极殿而去。
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刘太妃叹了一口气,道:“皇后,你过来,哀家有话和你说。”
.......
皇极殿中,崇祯大发雷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拿不出一个方案来?”
崇祯虽已令杨嗣昌为督师,不过首先要解决的依旧是粮饷问题。
杨嗣昌在前线当家了才知柴米油盐贵,打仗所需的粮饷远超预算,仅靠地方根本无法维持十八万大军的开销。
大明全国一年收入约二千六百余万石,但大部分都在地方存留,每年收入户部太仓库的不过几百万两银子,其中九边的军费就高达八百万两银子,国库几乎每年都处于亏空状态。
崇祯十二年的辽东之战,明军攻克盛京,漠南蒙古归附,北方国境一片好转,军费随之降低,然而在辽东将门的强烈要求下,依旧保持着每年四百万两银子的辽饷。
历朝历代,国库的税收基本用在军费和皇家开销、修建衙门上面,像朱慈烺那种以工代赈,搞基础建设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崇祯指着户部尚书傅淑训道:“你来说说!”
崇祯以管理户部不当,积欠甚多为由,将原户部尚书李待问革职,提拔“佐计勤练”的右都御史傅淑训为新任户部尚书。
朝廷每有紧急任务,傅淑训便想尽一切办法完成,深得崇祯皇帝的褒扬。
被皇帝点名,傅淑训硬着头皮道:“陛下,河南、山东、陕西民变四起,户部收不上税银,辽东建奴又蠢蠢欲动,数次兵临抚顺有攻打沈阳的趋势,陛下又要训练新军,各方所报银钱数量庞大,户部实在没钱了。”
大明的户部尚书清一色的喜欢哭穷,开始傅淑训对此嗤之以鼻,时而讥讽几句,然现在自己主政户部,观其账目,其中辛酸,有苦难言。
“没钱?”
崇祯帝冷笑一声,他已通过东厂番子了解到,太子朱慈烺在江南监国两年时间,光是去年,江南几省一年的税收就高达五千万两银子,这叫没钱?
江南虽然繁华,但北方有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还有收复的辽东等地,一年收个两千万两银子应该没问题吧?怎么就只有二三百万两银子呢?
听说东南的郑芝龙靠收取船税每年可获利千万两白银,如今太子打垮了郑家,开始进行海贸收关税了,现在又前往扬州巡视收拾盐商。
据翰林院检讨方以智的计算,这两块要是搞下来,江南的税收每年最起码能多出一千五百万两白银。
崇祯听后很不是滋味,心中更是郁闷,怎么太子到哪,整个天下到处都是金银,为何自己就一贫如洗呢?莫非他是财神爷转世不成?
崇祯冷声道:“太子查抄晋商,查抄江南士绅商人,斩贪抄脏,所获银钱何止千万?每年亦有数千万两的进账,如此看来,我大明并非没钱!”
话音刚落,皇极殿中如寒风吹过,冷的可怕,所有大臣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目光全部投向了首座高高在上的皇帝。
内阁大臣、六部九卿、都察院御史们,没有人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皇帝陛下。
崇祯一眼扫去,眉头微皱,这样诡异的场景他还是首次见到,此刻大臣们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一股森冷。
想起大明数代皇帝英年早逝,太子朱慈烺南下数年间屡遭暗杀,崇祯心头猛然一惊,再次审视了一遍殿中群臣。
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一群冒着绿光的饿狼伸出了獠牙。
群臣也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刑部尚书冯英率先打破安静,说道:“陛下,臣建议调江南的军队入河南剿寇,彻底消灭李自成!”
他继续道:“李贼曾被黄得功所率的天武军多次击溃,显然不是天武军的对手,只要太子殿下人马一到,中原大事可定矣!”
崇祯冷冷的眼扫了他一眼,就是此人,崇祯十年初提议让太子南下剿寇,以至逆子实力大涨;崇祯十一年底清军入关时,还是此人提议让太子提兵北上,自己险些丢了皇位。
这个老东西,三番五次提议太子领军北上打这打那的,每次打完后太子的势力就会大涨,这次要是再让太子北上,定的不仅是中原大事,而是要定了朕吧?
崇祯死死盯着他,越发觉得冯英这个家伙不能留了,得找个理由将其撤职拿办了。
这两年,京师遗留的太子党被崇祯清理的差不多了,朱慈烺的老师,吏部尚书谢升,便在不久前罢官归乡了。
对于冯英的提议,崇祯自然不会答应,如果事事倚仗太子,那这天下究竟谁才是皇帝呢?
他冷声道:“江南之事稍定,不可大意,太子仍需坐镇南京,不宜北上。”
众臣仍然沉默不语,兵部尚书陈新甲端直站着,眼角余光微微瞥了一眼冯英,嘴边浮起一丝不屑,还有兴灾乐祸。
第529章 加征三饷
赚钱,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个国际性的难题。
太子朱慈烺在江南雷厉风行的推行一系列新政,使得税收翻了数翻,虽有成功案列在眼前,但崇祯却不能依葫芦画瓢的实施。
首先是他出于自尊心的不情愿,作为年轻有为的在位皇帝,事事还要学***的政策,这要是传出去,皇帝的颜面何存?
更何况杨嗣昌等文臣也不会答应的,他们还坚持着从百姓身上收税,宁可得罪百姓也不愿触动士绅地主们的利益,说到底朝中的官员就是那些人的保护伞,也受益他们,怎可自断前程呢?
皇极殿中的议事进行了半个时辰,群臣也没议出什么来钱快的路子。
最后兵部尚书陈新甲提议道:“陛下,臣建议复征剿饷!”
剿饷是专门镇压农民起义所征收的费用,总数两百八十万两,主要征自田土,当初原议只征一年,实际上从崇祯十年起,直到崇祯十二年李自成钻进商洛山后才停止。
崇祯面露忧色,他担心复征剿饷会让别人说自己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
对于皇帝忧虑失信这个问题,陈新甲说道:“陛下,不妨碍的,加赋出于土田,而拥有土地者,多为地主大户,上百亩的田地才多征银三四钱,小钱也!”
崇祯依旧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复征剿饷,正在此时,内侍传来杨嗣昌急递进京的上书。
崇祯打开一看,扫了几眼之后面色竟然转忧为喜,赞了一声道:“还是杨卿体恤朕躬......”
殿中诸臣都是大眼瞪小眼,眼下皇帝最犯愁的头等大事就是没钱,能让皇帝转忧为喜的,应该和钱有关系,莫非杨嗣昌忽然发财了,不需要朝廷接济了?
众人眼巴巴的等皇帝开口解释,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的。
崇祯将手中奏疏递给王承恩,让其当庭宣读。
原来杨嗣昌提议征派练饷,对外名义上是训练边兵,加强九边各镇防御力量,对付建奴,实际是为了对付农民起义。
练饷依旧从天赋中征收,类似摊丁入亩,田赋每亩加一分,杨嗣昌在奏疏中连总数都算出来了,每年可征银七百三十余万两。
崇祯心中盘算着,现在李自成又反,局势靡烂,要剿灭其部,需要的粮饷可能达天文数字,若是征收三饷,合辽饷、剿饷、练饷三数,每年国库可增赋一千六百七十万两。
只要有了银子,便可练出大量新军,无惧流贼。
按照杨嗣昌的计算,大明天赋极低,每亩田地即便加征三饷,不过是多了几斤小米钱,远达不到“重赋”的标准,这也是让崇祯转忧为喜的原因。
刑部尚书冯英听后,脸色一变,道:“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眉头微蹙,暗道怎么又是这个老东西?或许他同意征收三饷之举?
冯英直接跪倒在地,亢声道:“征收练饷之事,陛下万万不可施行,此举若行,何异于竭泽而渔?”
崇祯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冷冷的看着冯英道:“此策不行,你倒是给朕想个能解这燃眉之急的法子来?”
冯英却并不接茬,继续道:“万历四十六年全国两京十三省加派辽饷,每亩土地加征税银九厘,崇祯四年加课银至一分二,崇祯十年又加增剿饷,若是征收这练饷,再增加一分课银,必然苦累小民!”
他断然直言“如此层层加税,百姓困苦不堪,又逢连年的天灾人祸,如再加税,百姓们被压的喘不过起来,剔脂刮髓,以致民穷盗起,天下将更乱啊!”
冯英的话很明确,现在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不造反才怪呢。
陈新甲却是不以为然,道:“真是危言耸听!杨相提议加征剿饷,也是权宜之计,只收今年一年,解了燃眉之急,来年不征便是......”
冯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杨相提出的练饷虽解决了眼下的大难题,然他想过没有,各地土地有肥沃贫瘠,产量各不相同,统一按亩征收赋税,会造成大量的悲剧!”
状元郎魏藻德立马站队陈新甲,说道:“陛下,臣以为朝廷需实行铁腕手段实行加征三饷,征税再苦,仍然有中兴大明的希望,但若是不征税,各地流寇不能彻底剿灭,终将是大患。”
陈新甲看得连连点头,暗道这姓魏的不错,不仅书读的好,还很有眼光,是个人才!
崇祯若有所思,终于下定决心,他叹息道:“朕便传诏开征三饷,暂累吾民一年,盼望匪贼尽灭后天下重归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冯英心中发冷,虽说暂定一年,只怕将来会成了定制。
皇帝只看表面上的税率,每亩地只收几分银子,税率最多不过一成多,百姓应该能扛得住。
他却不知道到了下面地方,老百姓的负担将会增到何种程度,各级贪官污吏绝不会放过这个搭车搜刮的大好机会,暗为加派者,不知几百千万,只怕是私派多于正赋,数倍乃至数十倍。
冯英常年执掌刑部,看过不少贪官的案卷,有些地方官吏捞了钱后,却借口老百姓负担重,不忍心收,扣下饷银不上交朝廷,自己享用。
他还曾看过近期一桩案卷,山东之地有些官员,竟私派赋税高达六倍之多!
征收三饷,原是为了维护内外秩序稳定,但如此杀鸡取卵的做法,无疑是逼老百姓铤而走险,因加派而逼民为寇,要荡寇又得加派,于是恶性循环,大明能扛得住?
冯英连忙站出来道:“陛下,全国每年的正税不过四五百万两,而加征的副税高达一千多万两,最重要的是,户部在册的田地大多是藩王、勋贵、士绅官员、士子文人的,很多是不交税或是逃税的!如此摊派下去,最终的负担只会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冯英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连这种大实话都敢说,他是不想混了吗?
太子在江南数省取消了所有阶层的纳税特权,但北方各省依旧保持如常,很多人对此事都避而不谈,冯英却当众说了出来!
崇祯皇帝也是惊怒,他盯着冯英的眼神充满杀意,却半晌不发一言,人家说出这种大实话,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杀他。
见皇帝迟疑,陈新甲道:“陛下,此时若是不争,再过几年李贼势大无法遏制,即便是想征都征不了啊!”
陈新甲的话如一道惊雷,将崇祯震住,他忽然想到,九边加中原各地,共计十八万大军,若是稍有失利,便是万劫不复。
崇祯非常果决,立时道:“传旨,立即加征三饷,不论豪门百姓,三教九流,谁敢抗税,杀无赦!”
见大事已定,陈新甲等人歌颂道:“陛下圣明!”
皇帝虽如此说,但真到了下面,地方官员敢征收藩王、士绅的税?你怕是不想用腿走路了?
最后,冯英完全豁了出去,跪在地上大呼道:“陛下万万不可,朝廷一边剿贼,一边加税,只会让百姓们无法求生,最后被流贼裹挟而去,结果只会是流贼越剿越多,我大明危矣!”
崇祯顿时怒了,喝道:“你一口一个大明危矣,是何居心?来人呐,将他打入死牢!”
被两名锦衣卫拖走,冯英感不惧,仍然大呼道:“是驱民以为贼也,又何平贼之有!陛下何以不明这个道理!”
崇祯冷冷的看着他被拖走,他心中也在好奇,在册田亩这么多,百姓负担说起来也不重,为什么他们总是纷纷抗拒甚至造反呢?
无暇想那么多,他冷哼一声,说道:“此事便这么定了,内阁一会拟个章程,尽快实施下去!”
陈新甲松了一口气,能搞来银子,杨阁老在河南的战事便稳了,待杨阁老剿灭流寇,创不世之功,班师回朝后,自己入阁之事也该妥了!
至于会不会有灾民大规模的加入流寇,陈新甲并没有当回事,亦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待结束朝会,崇祯刚回到乾清宫时,只听慈宁宫太监哭着前来汇报:昭妃老娘娘薨逝了......
崇祯十五年二月,万历皇帝妃嫔,在宫中渡过了六十四年的刘太妃薨逝,享寿86岁,葬于银钱山,谥为“宣懿康昭太妃”。
第530章 突发状况
早在李自成攻打颍州时,朝廷的大军便驻扎在开封、许昌一带,眼睁睁的看着数十万闯军攻打凤阳府。
山西总兵汪万年,宣府总兵虎大威毕竟与朱慈烺并肩作战过,曾建议明军应主动出击,以解凤阳危机。
不过杨嗣昌却主张坚守,他说道:“粮饷未至,贼锋锐,未可击也,不可擅动!”
内阁首辅兼督师都这么说了,各路总兵自然不愿出战,免得吃了败仗受到牵连。
闯军一路将南阳府诸州县攻占了个遍,作为后方的补给之地,并多次尝试攻打凤阳府,然实在难以啃动。
镇守凤阳府前线的是安武军,主帅是镇守凤阳和庐州多年的杨御蕃,安武军于崇祯十年成军,时间稍晚于天武军,崇祯十三年扩至五万,全军装备着火器,具备多次与流寇作战的经验。
朱慈烺下令各军轮流坐镇凤阳府前线,以半年为限,轮番练兵,通过实战锤炼军队,五万安武军硬是扛住了数十万流寇的轮番进攻。
与河南接壤的凤阳府太和县,这里皆是平原,原本是城镇密集之所,经过流寇反复扫荡后,不少镇子都变成了废墟。
原本的小城短短数月间形成一片瓦砾成堆,城中人烟稀少,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迁到了凤阳府其他州县。
自安武军在此扎营后,经常主动出击,剿灭了周边一些小股流贼匪贼,营地四周也开始聚了一处处窝棚,住着一些灾民。
对面就是闯贼重地,如果没有军队的保护,灾民们不是被流贼裹挟,便是被当地的匪盗劫掠,估计连跟菜叶子都不会剩下。
越是战乱地区,那些打着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杆子货便会趁机烧杀劫掠,不仅搞大户,连穷人也不放过,将他们抢个精光,谁家有漂亮姑娘更会惨遭糟蹋。
凤阳府,中都大教场。
负责第二梯次实战的五万天雄军正驻扎在此,大教场中每日都是铳炮震天,进行操练,等待两个月后的换班上阵。
此时,朱慈烺正在营中巡视天雄军的操练,随行的还有皇明军校的一群武官、赞画。
崇祯十一年,天雄军被数万八旗军围困的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他们随后被安排在天武军中入辽作战,经过千锤百炼,剩下的都是精英种子。
崇祯十三年,天雄军扩军至五万,所招募的军士便是江南各地的屯田兵,经过一两年操练的屯田兵个个神情彪悍,已初具作战部队的样子。
此时的营内大教场号角不断,杀声震天。
“预备!”
“嚯!”
大教场之上,列着八排大型方阵,随着令声响起,前面两排火枪齐吼一声,密密麻麻的燧发枪翻下,瞄准前方百米外的模拟军阵目标。
他们的列阵并不整齐,每两排火枪兵前后错开,第二排可将火枪从前面空隙中伸出,实现两排齐射的效果。
如此两排齐射,数组轮射,他们的火力打击将更加凶残,更加震撼!
“开火!”
随着军官的喝令之声,震耳欲聋的排铳声一波接一波,大片大片的硝烟腾起弥漫。
这种新型战术需要强大的组织力,更需要时常训练,否则临战之时只会乱做一团。
后勤部的卢九德汇报道:“殿下,七大军每日训练所需弹药量极大,他们不要钱似的往靶场宣泄,这每日打出去的都是钱粮啊,真让人心疼。”
朱慈烺淡淡道:“军队的战斗力,就是靠真枪实弹操练出来的,你们后勤部可不能为他们省,要是被本宫发现了,可要军法从事的!”
卢九德原是勇卫营的监军太监,自从跟了朱慈烺,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清楚太子的脾气,他不敢怠慢,连连称是,再也不敢抱怨开销了。
不仅如此,朱慈烺还加大了军费预算,防止将士们训练和生活上有困难。
凤阳镇守太监邱致中汇报道:“殿下,现在我凤阳府军工厂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开始生产和鼎步枪,预计每年可生产和鼎步枪两万支。”
朱慈烺点点头,道:“嗯,留下几个军器局继续生产燧发鲁密铳,其余全部生产和鼎步枪,太平府那边的江南军器总局同样如此。”
太平府紧靠长江,大多军工厂也靠近长江,广泛使用水力钻床,随着技术的越发娴熟,江南的火器生产能力非常惊人!
天武军优先装备和鼎步枪,之前使用的燧发鲁密铳移交给其他军队,其他军队使用的鸟铳则是逐渐淘汰,分配给各地的中学,用于中学生军事训练课程。
正看着,忽有哨探来报,杨御蕃从前线回来拜见。
脚步声响起,一员大将带着几个亲卫步入教场观阅台,他戴着云翅铜盔,穿着齐腰明甲,鞓带上挂着手铳与佩剑,走动时,甲叶锵锵作响。
得知皇太子驾临,杨御蕃专门从前线赶来,毕竟凤阳距离前线只有二三百里,恐流寇军骑混入凤阳府内地,对皇太子安全造成威胁。
杨御蕃神色尊敬,躬身拱手道:“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杨将军不必多礼。”
朱慈烺含笑道,亲手去搀扶他,不过杨御蕃还是坚持施了礼。
朱慈烺问道:“前线战况如何了?”
杨御蕃回道:“殿下,以往贼势飘忽无常,击溃易,剿尽难,然而闯贼现在却在南阳府操练新军,也分有田地,颇有割据之势。”
朱慈烺喃喃道:“李贼快成气候了......”
龙骧夜不收的杨其礼也道:“在腊月时节,有数股闯贼再度进入陕西境内,倏来忽去,官兵难防,陕西贫民甚多,人心汹汹,因生活所迫,卖子卖妻之事常有,大有从贼的基础。”
朱慈烺脑中急速思考,是否要提前出兵,一鼓作气灭掉李自成?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打算让李自成扫荡一遍北方各省,然而这家伙竟然却被杨嗣昌逼到凤阳这边了。
眼看着李自成日益做大,战乱中的灾民种种惨状,朱慈烺于心不忍,想要调集大军一股而灭。
只是他心中也在分析着,即便率天武军等十几万大军北上,能否一鼓作气彻底将流寇灭绝呢?
流贼的基础是百姓,若是他们人人吃饱穿暖,又有谁愿意从贼造反?当然,被裹胁的不算。
说到底,想要彻底消灭流贼,必须从政治上着手,军事上辅助打击,二者相辅相成才有成效,即便军事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死灰复燃是迟早的事,李自成的起起落落便有力证实了这一点。
“报!”
“报!前线军情!”
营门外,一骑绝尘而来,沿途大呼。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那策马送信的传令兵忽然摔落马下,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天雄军的主将卢象坤,以为营中有内奸射杀了传令兵,连忙招呼护卫前去查看。
两个护卫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传令兵身上并未遭受什么箭伤,完好无损,只是脖颈处多处肿大。
经过护卫的描述,众人更是好奇,莫非此人中毒了?
一名随驾的太医上前查看了一番,忽然吓得连连退后,口中说道:“是疙瘩瘟!快保护殿下离开这里!”
第531章 特大鼠疫
明末的瘟疫接连不断,很多人都清楚所谓的疙瘩瘟是何物,这是一种可怕的瘟疫,在大明多处地方盛行。
崇祯十三年时,顺德府、河间府和大名府均有这种大疫,并且是烈性传染病的流行,瘟疫传染,人死十之八九。
崇祯十四年时,疫情进一步发展,在大名府盛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死亡人口的比率相当高,朝发夕死,至一夜之内,百姓惊逃,为之空城。
自去岁七月起,这种疫疾随李自成的军队到处传染,称为“疙瘩病”,时人记载:“夏秋大疫,人偶生一赘肉隆起,数刻立死,谓之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至春间又有呕血者,或一家数人并死。”
听闻疙瘩病的情况,朱慈烺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一闪,惊呼出声:“鼠疫!”
这“疙瘩”应该便是对腺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肿大的称呼,患者的身体肢节间会突生一个“小瘰”,接着“饮食不进,目眩作热”,还会呕吐出“如西瓜败肉”的东西。
只要一人被感染,全家都会被传染,甚至有的“阖门皆殁”,不分贵贱长幼,全家死绝。
鼠疫最可怕的地方是,死亡在一瞬间发生,根本来不及诊断和治疗!
后世谈之色变的艾滋病、非典型肺炎、武汉肺炎冠状病毒均属于乙类,而明末的鼠疫属于甲类急性传染病,几乎没有什么潜伏期,致死率非常的高,呼病即亡,一地动辄死亡万人。
朱慈烺清楚,历史上明朝后期鼠疫横行,比较严重的有万历八年、万历十四年、还有明末的几年,造成十室九空,惨不忍睹,甚至京师的九门“日出万棺”。
《崇祯实录》记载:“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
尽管缺乏准确的统计数据,但从史料记载说明,当时的大瘟疫,势态极其严重,北京城死亡率大约为40%,甚至更多!
到了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殓的地步。
得知是鼠疫,朱慈烺哪里还敢往上凑,急急带上随行太医准备的口罩等物离开了军营。
回到中都禁垣,朱慈烺立即召集凤阳城中所有将官议事,启动紧急预案。
朱慈烺先是询问了解了一番前线将士的情况,高热呕吐之人是否多?杨御蕃不敢隐瞒,一一回答。
好在安武军中的医疗兵意识到了瘟疫有着极强的传染性,早在军中对感上瘟疫的士兵进行了隔离。
这种预防瘟疫的措施是中国古代行军中常见的方式,事实证明也很有效,否则一支军队只要有一人感染鼠疫,就会自动全军覆没了。
朱慈烺当即下令,前线的安武军全面筛查,对感染鼠疫的士兵进行强制隔离。
他依旧不放心,又从天雄军调了五千人马作为防疫兵,开赴前线防疫,敢有不听安排违抗命令者,一律格杀勿论!
凤阳府境内的所有《皇明时报》分社全力印刷宣传防御鼠疫之事,同时还登载了吴又可所写的《瘟疫论》。
崇祯十年时,凤阳府设立的环卫部门立时投入了运作,对凤阳府进行了全面的大扫除,大规模消灭老鼠,焚烧深埋。
凤阳府是朱慈烺最早的底盘,无论建设还是组织力度,都是非常不错的,如今皇太子亲临凤阳,又亲自发出告知,日子渐渐变好的百姓们自然积极响应。
一时间,整个凤阳府各大街小巷全部行动了起来,一个个带着口罩的军人或是百姓,清理垃圾并沿街撒着石灰。
二月底,江南各省开始上报,言当地出现了鼠疫患者,朱慈烺急急返回南京,主持大局。
途中,他命人以八百里加急传召各地巡抚,还有吴又可等名医入京,商议防疫诸事。
一回到南京,朱慈烺便召开了朝会,当庭成立环卫部,破格任命吴又可为尚书,主管防疫。
朝会上,经过众人商议后,朱慈烺下达了一系列政令:
一、设立隔离区域,控制瘟疫传播。
朱慈烺下令封锁长江,禁止北方人员南下,同时对靠近长江的各府州县进行封城、封路,各关隘路口以军队防守。
朱慈烺治下的江南数省之地,早已恢复加强了里甲制,在层层的监控下,可以轻易发现患病之人,然后强制措施进行隔离。
明朝不如后世,人口流动有限,一地死绝都扩散不广,鼠疫是从北方传过来的,只要执行得力,做好防护,江南数省应该不会成为重灾区。
然而北方数省,里甲制早已崩坏,多是乡绅自治的局面,若想隐瞒太容易了,这让朱慈烺颇为头疼。
二、全面灭鼠,加强各地卫生管理,不可随便放置垃圾,但凡弃灰于道者,便被处以罚款或杖刑,衣冠不整面容不洁者同样有处罚!
三、消毒处理,预防瘟疫扩散传播,在各地使用醋或者石灰进行处理,凡入城者,其乘车和马具均需经过火燎烟熏以消毒防疫。
四、针对患者运用草药、针灸等手段积极诊疗。
根据吴又可的研究发现:一般鼠疫潜伏期大概是二到八天,起病急骤,有明显的畏寒、发烧,还有其他毒血症的症状,只要措施得当也能有效控制疫情。
但如果是败血性鼠疫来说,潜伏期的时间更短,一般几个小时就可能病发!
在一系列的操作下,防疫治瘟诸事进行顺利。
然而疫情仍然来势凶猛,远比想象的要厉害,一月时间,各地呈报上来的死亡人数触目惊心。
临近长江的安庆府和庐州府相继被鼠疫攻陷,庐州府每天死亡人数高达三百多人,民有绝户,繁华大街如同静夜,无人行走。
不止南直隶,浙江、山东、北直隶,感者尤多,或至阖门传染,且传播速度非常迅速!
经过锦衣卫的暗访调查,加上当地衙门反馈的情况来看,导致疫情泛滥的原因最主要的是隔离困难。
军队中尚且好控制,然而寻常地方的生活中,隔离工作非常困难!
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也讲究孝道、礼尚往来诸理,家中有长辈患病,作为晚辈自然要早晚守在榻前,日日请安照顾、汤药服侍,在没有医用外科和N95口罩的年代,这样必然被传染了。
同样的,晚辈患病,父母长辈更是伴在左右,不敢离开须臾。
还有亲朋好友之间结婚,或是办理丧事,这种大型聚会的场所,传染更盛,往往全家死绝,甚至全族数百人全都感染殒命!
第532章 全民防疫
崇祯年间,各地大旱连年,旱灾造成粮食大幅度减产,国民体质严重下降,卫生条件极度恶化,连老鼠都因旱灾产生鼠疫菌发生大量繁殖。
饥荒中的饥民啃树皮,吃观音土,还有的人开始偷吃老鼠藏在洞里的食物,吃成片死在路边的老鼠,横扫全国的鼠疫大爆发终于开始了。
崇祯十四年始,大名府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广平府大饥疫,人相食;
京师大疫,天津大疫,河南全省大疫,开封府阳武县死者十九,灭绝者无数,荣阳,民死不隔户,三月路无人行.....
随着李自成在河南战事的爆发,南下逃难的饥民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感染鼠疫之人,随之带到江南。
还有常年行商走到的商贾,都使得疫情还在进一步加剧,开始在江南爆发,有朝染夕死者,日每不下数百人,当地排门逐户,无一保全。
“浙江温州官员吴彦升赴任时,二个仆人有一仆人忽然病亡,他命另一仆人去棺材店买棺材,久久不见回来,原来那位仆人竟然死在棺材店里......”
“松江府一官员前一刻还和同僚喝茶打恭时,后一刻就不起而殒了......”
“新婚夫妻于婚礼后,久坐帐中未出,家人起帐观之,惊见夫妻二人死于床头......”
乾清宫中,吴忠面色煞白地读着《皇明时报》,声音越来越小。
朱慈烺同样听的心惊肉跳的,只有鼠疫才能有如此烈性威力啊,真是可怕!
他接过《皇明时报》,看着上面报道着各地汇总而来的情况,其中最令人恐惧的莫不于两个小偷的诡异之死。
报道上说:一户地主全家死绝,两名小偷打算发一笔横财,二人约定作案,一人在屋檐上接应,一个下到房中将偷来的东西递上来。
结果下面的人递着包突然猝死了,而上面的人在接的时候也染上鼠疫毙命,被人发现之时,这两个小偷手里还攥着偷来的包袱......
(以上故事皆取自一个化名为“花村看行侍者”的明代遗民所记载,记录在他的回忆录《花村谈往》中。)
从这些报道中,朱慈烺感觉民间对鼠疫的重视程度依旧很低,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集会?参加婚丧?
思索良久,朱慈烺当机立断,不仅限于长江沿岸地方,江南各省全面封城、封路,落实到地方里甲制,禁止一切聚会,包括婚丧和走亲串门!
南京城中也处于戒严状态,南京紫禁城更是规定:朝臣家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病,百日不得入宫!
政策在落实,官府亦在行动,按照大明制度,在瘟疫爆发时,官府需在当地建有专门的医疗场所,朝廷安排相应的医官对患瘟疫的百姓进行治疗。
而且在明朝,医官已经懂得佩戴口罩遮面来降低被患者感染的机率,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
也有用艾草烟熏屋子,说是驱邪,其实从现在医学角度看,就是用艾草燃熏所产生的特殊物质来杀死病菌,从而达到预防的目的。
不过病毒并非病菌,能预防但不能根除,针对治疗情况,吴又可与福建一位名医搞出了“刺血法”,也就是放血疗法,治疗鼠疫颇有奇效。
“刺血法”的原理在于通过对人体穴位进行反射刺激,促使淋巴细胞短时间内激增,从而彻底摧毁潜藏的病毒释放源,说白了就是用极端方法“激活”人体的免疫机制。
这种厉害的急性换染病,大多需要靠人体的免疫系统来自愈,即便是后世,冠状病毒依然如此,用药只是增加免疫系统,并非抗病毒的治疗。
各地医疗场所,每天排队上门求诊者多达万人,由于鼠疫对部分特定人群具有极高致死率,能够坚持下来得到救治的患者都属于体质比较强的。
皇太子令旨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往江南各省,再三严令各地官员务必重视落实,若有阳奉阴违,执行不力者,全家流放东番。
各地衙门不敢耽搁,立即奉命采取遮断交通,严密检查的方式,围绕鼠疫最严重的一些州县组织起重重防线,防止疫情过度蔓延。
首先,长江沿岸禁止航行,片板不得入江,所有从船只集中当地州县码头,由军队统一管理,所有损失由当地衙门出资补助。
各地路口更是贴满了横幅,上书:南下逃难莫乱跑,服从安排管吃好,坚决打赢防疫战,天佑大明渡难关!
在上级官员的逐级严令下,江南各地贴出了禁止走亲访友的告示,有些地方的宣传口号颇为奇特,上书:今年上门,明年上坟!
有的地方,村口写着:此路禁行,外来人员私自进村等于屠我村庄!入者,人必残!
还有的地方,当地甲长面带口罩,手持青龙偃月刀守在村口,禁止任何外来人员进村,如有触及,毫不手软......
四月中,疫情得到控制,但仍在一定范围内扩散,究其原因,便是感染之人死去的尸体通过蝇虫传播病毒。
为此,朱慈烺专门召开了朝会,讨论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示意下,在南京城汇报工作的两广总督杨士聪,在朝会上提议火化这些尸身,控制疫情传播。
没有意外,杨士聪遭到了群臣的抵制辱骂,在当时,火化相当于挫骨扬灰,谁愿意将自己的亲人烧成灰?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杨士聪你枉读圣贤书,竟想出如此违伦理道德之事,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对,其言可诛!”
面对群臣呵斥辱骂,杨士聪硬着头皮道:“鼠疫横行,此间威力大家也看到了!严重性已经超越了孝道,当以大道之法,让附身瘟疫回归天地!”
朝会争吵热烈,朱慈烺即时终止,就此作罢。
第二日,杨士聪坐船自海上反还广东,一回到广东,他立即下令收集感染鼠疫而亡的疫尸千具,并将之集中在城外焚烧火化。
闻讯的江南文人口诛笔伐,民情亦是汹汹,纷纷指责杨士聪丧尽天良,请奏太子将之诛杀,以平民愤!
在漫天的奏本中,朱慈烺强行按下此事,并拖延了一个多月,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广之地的疫情得到大大的缓解,死亡人数急速下降,感染之人也越来越少。
当杨士聪再次出现在南京城时,上奏道:两广之地再无感染鼠疫之人,臣请天下效仿!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不信这个邪,决定亲身前往广东视察,揭穿此獠的真实面目,然而当他乘坐快船抵达广州时,发现此地已经解除了封城封路,往来之人不断。
李邦华亲身巡视了几个地方,又微服私访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杨士聪没有说谎,广东疫情真的退去了!
李邦华当即上书,奏请各省效仿两广之法,焚烧病尸。
不过他到底怕得罪天下读书人,便在后面加了一条:请朝廷为火化者赐棺入土安葬。
此事震动了整个江南之地,朱慈烺自然表示同意,又下令将患者接触过的家具、用物等一并焚烧,损失由当地衙门补偿......
经过数月的宣传,大量银钱和粮食的投入,各地严厉的监控预防,江南各省疫情渐渐好转,鼠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除长江沿岸各府县,南方各省陆续解除封城封路。
这一场防疫战下来,朱慈烺数年之间囤积的粮草几乎见底,加之北方鼠疫依旧泛滥,他不得不推迟大规模举兵北上扫除流寇的计划。
第533章 八旗军登陆日本
朝鲜,釜山。
大海汹涌,惊涛拍岸,一道道海浪携带着海潮不断拍打在礁石上,发出了庞大的声响。
万历二十年,釜山港被日本人侵入并沦为日本的殖民地,万历朝鲜战争打了数年,最终以日本战败,釜山港才得以重建,朝鲜重新恢复与日本的贸易。
此时的海港口码头,停靠着数十艘大小福船,这些并非去日本贸易的商船,而是实打实的运兵船,船上满载着一万名八旗军!
自辽东大战后,满清八旗损失惨重,多尔衮弑君夺位,登基称帝后又重建了八旗军,仿天武军专习火器,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朝鲜国。
多尔衮迁都汉城后,改汉城为盛京,并改年号为神兴,与漠北蒙古诸位联盟,在满蒙汉三旗的基础上,又增设了朝鲜八旗。
八旗军的旗号虽然很多,足有三十二旗,然而兵源稀少,新建的蒙古八旗严重缺人,多尔衮只得以朝鲜人充当蒙八旗。
此番出征日本,就是希望从日本国抢点壮丁补充兵源,最好能再搞出一个日八旗炮灰军。
多尔衮最初议起年号时,内院大学士鲍承先提出的是“中兴”,寓意中兴大清。
然而大学士宁完我却建议年号为“三星”,按照汉文化,民间称福、禄、寿三神为三星,他是想让大清国沾沾三神的喜气,能撑的久一些,最起码要等自己咽气了。
不然等明军打过来,自己这种汉奸肯定会被从重清算的.....
不过多尔衮对这两个年号都不满意,经过数天的热烈讨论,群臣推出了各种年号,什么“康熙”、“雍正”、“乾隆”都整出来了。
最终多尔衮圣心独裁,选了个叫“圣虚”的年号,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然而圣虚了两年,多尔衮忽然又不用了,想要换一个年号,究其原因,原来他入朝鲜以来,每日御女八人,不到半月便显得消瘦憔悴,坊间私下议论他是“肾虚”皇帝......
又经过一系列的议论,多尔衮最终取年号“神兴”,为大清神兴皇帝。
此次征讨日本的是英亲王阿济格,他带着满汉朝共一万八旗军,其中有五千是火铳兵。
崇祯九年时,清军入关,主帅便是阿济格,在冷口关被朱慈烺率军一路追赶,逃出关外,一回到盛京便被皇太极解除兵权幽静了。
阿济格和多尔衮是亲兄弟,即便二人私下的关系不怎么样,毕竟是一个爹妈生的,篡位后的多尔衮当时就下旨把阿济格释放,不仅加封他为英亲王,还让他执掌满洲正白旗。
阿济格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立时下令道:“起航,进军!”
在悠长的号角声中,一艘艘福船扬帆起锚,向着外海而去。
清军所用的船只多取自朝鲜水军,还有部分是曾经攻打皮岛和济州时造的船只(朝鲜国王逃到济州岛被抓)。
靠近朝鲜的复州、金州沿海一带一直在清军掌握之中,辽东之战时也没有机会收复,洪承畴多次想出兵收复这块地方,重建皮岛海上力量对清军进行牵制,然而祖家和吴家等辽东将门不愿贸然出兵。
自釜山港至日本国大约四百多里,为了避免蒙元征讨日本时的悲剧,清军刻意避开了台风多发时节,提前登陆日本。
早在清国与荷兰人进行军火贸易时,满清的细作便对日本国进行了仔细的了解,无论时政还是地形图,都随着每次的军火贸易和走私贸易源源不断送往多尔衮的龙案前。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和数次试探性的登陆劫掠,满清上下终于发现,日本国竟是个待宰的羔羊,又肥又软,应该可以随便拿捏!
眼看着海岸线浮现在眼前,阿济格等众多八旗将领原本无聊的昏昏欲睡的眼神,忽然变得贪婪发亮。
阿济格哈哈大笑道:“大清的勇士们,准备上岸,抢光他们!”
水师旗号挥舞,八旗军人人兴奋,准备登岸大干一场,大清国东征朝鲜时给他们带来的巨大的收益,尤其是朝鲜妇女所穿的露乳装......
听闻日本国比朝鲜还肥,八旗军的大爷们更加来劲了!
“清妖来了!”
“清妖来了,快跑啊!”
日本国九州岛长洲藩,一片鸡飞狗跳,清军的几次试探性登陆劫掠,使得当地日本人为止恐惧,将怪异的清军当成了妖魔。
随着船队靠岸,阿济格下令八旗军迅速集结,准备迎战,因为他看到了早有准备的日本军队正浩荡而来。
随着战鼓响起,清军阵地旗帜飘扬,五颜六色的八旗军有序排列,一片浩大的方阵快速形成,长枪如林,火铳斜指。
两翼马蹄声传来,黑压压的骑兵汇聚成两道洪流,护在火枪阵两翼,赫然是天武军的临战列阵。
对面的日本军队同样结阵而来,藩主大名的家徽旗覆盖如云,一片身穿红色盔甲的日本兵手持具有地方特色的竹矛和竹刀而来。
中军之处,赫然是本地的藩主大名,此时的日本是幕府时代,德川幕府领地约占整个日本土地的四分之一,其余由大名(诸侯)领有,称藩国。
长洲藩国的大名身穿华丽的紫色盔甲,头戴牛角头盔和狰狞可怕的面具,在他身边,围绕着一群手持铁炮(火铳)的武士。
这大名冷笑道:“这群清妖三番五次登岸袭扰劫掠我领地沿海各地,这次定要给他们好看!”
不过这帮清妖这才来的人貌似有点多啊......
双方都没有携带火炮,八旗军是渡海作战抢劫的,火炮太重太占船了。
而日本军队不是不想带火炮,而是实在没有!
日本的火炮运用很垃圾,国内只有少量的火炮,都放在了各大名居住的城墙上,日本历史上重要的关原之战,记载着使用了三门火炮,还是佛郎机小炮。
清军阵营中,豪华的织金龙纛竖着,密密的巴牙喇聚拢,阿济格手持望远镜,只见日本军队中的家徽旗迎风招展着,军队似乎正在结阵,所结阵型像个鸟状,颇为怪异。
阿济格放下望远镜,冷笑一声,道:“花里胡哨的,传本王命令,进攻!”
第534章 大清殖民地
战鼓擂动,八旗军踩着鼓点层层推进,铁甲之声气势峥嵘。
八旗军最前方是一排盾车,接着是层层火铳兵,他们保持着整齐的战阵不断推进。
日本军队也开始进入了状态,呼喝之声不绝,在一阵怪异的口令声中,百名火铳手率先出击,铳声响成一片,一股股凌厉的火光从铳口冒出。
八旗军前阵猝不及防之下,中者立时倒地惨叫,不过更多的弹丸击中了清军阵前的盾车,这些盾车护板厚实,铺着牛皮与棉被,可以有效防护铳弹。
阿济格笑了,这群小日本不仅没有火炮,连火铳的数量都极少,仅有一些穿着花里胡哨的武士装备着。
据他的了解,大明的鸟铳最初便是从日本传入的,日本鸟铳比明军中使用的鸟铳威力要大上不少,主要是子药用量大,达到六钱,明军鸟铳用量只有三钱。
阿济格原本有些畏惧,担心倭人也整出一批火铳兵,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火器这种高端玩意,不是一个岛国中小藩主能用的起的,长州藩的大名能列装名下百名武士已经算是个土豪了,毕竟日本历史上的织田信长,只拥有三千火铳兵就能在日本横着走了。
阿济格不再派人试探,直接下令火铳阵前进,大军压过去!
在喝令声中,第一排上千名八旗军火铳兵齐齐扣动了扳机,白烟连片腾起。
在爆豆般的声音中,日本军阵前木屑横飞,当做盾牌的竹束被打穿打烂,躲在后面的日本兵惨叫着扑倒在地。
八旗军的第二排火铳兵立时上到前排,开始了齐射,紧接着是第三排......
见此情景,长洲藩的大名顿时傻眼了,这群清妖居然有这么多火器?!
随着八旗军的步步紧逼,大名惊骇之下连忙大呼小叫着指挥,日军阵中经过一片骚乱,紧接着出现大量的弓手,他们手持巨大的竹弓,呼啸着射来箭矢。
日军射的箭矢又准又狠,距离又渐渐贴近,他们射的箭枝几乎例无虚发,头铁往上刚的八旗军火铳兵也是损失不小。
不过数千名八旗军火铳兵不是闹着玩的,用火铳打弓箭,更是压倒性的欺负人。
八旗军一口气射了十八轮,日军损失惨重,若不是日军中装备了大量一人高的竹束和步楯,防御了部分铅弹,估计早就被打残崩盘了。
看日军阵地混乱一片,清军鼓点又再响起,各旗火铳兵后面的披甲兵手持大刀与盾牌开始突进,准备冲杀一番。
八旗军虽然装备了大量的火铳,但大多火铳和子药都是进口的,需要省着点用。
“嗨!”
一名身穿黑色母衣的的精锐武士手持太刀,砍向一名八旗军披甲兵。
只听“铛”的一声,满脸横肉的八旗军重甲巴牙喇兵手中武器一挡,轻松的挡住了这绝杀的一刀,并反手就是一刀。
一道刺耳的兵器碰撞声响起,巴牙喇兵劈开这名日本武士的小太刀,直接一套将之带走,一点都不含糊。
又是一道充满异域特色的大喝声,一名武士飞速跃起,上来也是一刀劈下,直取巴牙喇兵的脑袋。
这名巴牙喇兵久经沙场,身形走位灵活,勉强躲过致命一击,然而武士的太刀在其铁甲上直接拉出一道火化。
“额涅的!”
巴牙喇兵怒骂一句,显然是恼了,若不是自己穿了三层重甲,估计早被这小倭人给活劈了!
巴牙喇兵飞快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掏出身上飞斧扔了过去,武士为之大惊,匆忙躲开。
而此时,巴牙喇兵趁势而上,将手中重剑狠狠的刺入了武士的胸口,顿时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日本武士的母衣虽然看似精良,实则花里胡哨,里面只有少部分的铁料,其他都是木头和皮革配置,防护力远不如清军重甲步兵的铁甲、棉甲、锁子甲三层防护。
那武士被一剑捅破,捂着胸口嘶心裂肺地大叫,整个脸都扭曲起来。
巴牙喇兵狞笑着上前,残忍的将他的头颅割下,又冲向身边另一名武士。
战场上呈现了一边倒的屠杀,在人数和装备悬殊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八旗军一个个如战神降临,撵着日本军队到处跑。
在战场一侧,豪华的织金龙纛竖着,一群八旗将领愣愣的看着战场,有些不敢相信:“倭人败了?就这么跑了?”
阿济格身边的巴牙喇纛章京笑道:“王爷,倭人太弱了,这次我们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被关了几年的阿济格差点疯掉,如今重回自由,还手握重兵,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感,想将这些年幽静时压印的情绪全部释放在这岛国。
阿济格下令道:“全部抢光!抢不完的烧光!壮丁抓入军中,抵抗着全部杀掉!”
有章京问:“王爷,那女人呢?”
阿济格瞪了他一眼,道:“先给本王挑十八个姿色上佳的日本娘们,其他你们自己看着办!”
周围的巴牙喇兵欢呼一声,也加入了劫掠的大军,扑向慌忙逃窜的日本女人。
一名日本妇女跑的太急摔倒在地,立时有一群八旗兵淫笑着将之围住......
看着八旗的勇士尽情的蹂躏这片土地,随军的朝鲜跟役源源不断的将劫掠的金银粮食运往岸边装船,阿济格心中无比享受。
他忍不住说道:“看,我大清铁骑驰骋纵横倭地,远比大元的蒙古骑兵厉害!”
阿济格并不满足抢掠这小小的长洲藩,他决定继续征伐,抢光周边的几个藩国!
万历朝鲜战争后,日本这几十年基本天下太平,人口增长的很快,全国差不多三千万人口,数量非常惊人。
只是此时的日本并非统一的王国,天皇被德川幕府架空,下面有大大小小的藩主大名多达二百多家,各行其是,全国政令很难统一。
德川幕府为了稳定统治,从第二代将军到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一直贯彻抑制大名权利的方针,对各藩主大名的处分也没有停止,处分的方式简单粗暴,即没收俸禄、更改领地。
被抢劫的这些西南诸藩表面恭顺,但对幕府一直怀有敌意,德川家族也十分清楚,因此对清军登陆劫掠一事只是出自精神上的谴责,并没有实质性的派兵应对。
在这场情况下,阿济格似乎赖在日本九州岛不走了,专门建了码头和营寨,抢了人便往盛京送,编成八旗日本兵,就如同在日本搞殖民地一般。
当地几个藩主打又打不过,只能躲在居城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领地的百姓被掠走,同时祈祷着神风再次降临,摧毁这些清妖......
第535章 拒降
陕西,西安。
整个城池上空杀声震天,铺天盖地的流贼将这座十三朝古都围的水泄不通,如蚁附攻城。
攻城的大军中,打前阵的自然是多日没有口粮的饥民,甚至还有被裹挟的老弱妇孺,他们如浪涛般一波波的往上填,似乎准备靠人流将这座古都淹没。
大股的饥民后面,分布着浩浩荡荡的流贼步军,他们个个手持长矛,整齐列阵,准备随时出击。
由马军和老营骁骑组成的流贼中军军阵中,一杆斗大的“闯”字大旗迎风舞动,黑缎子所绣的大旗正下方,一名身穿蓝色箭衣,头戴白色毡帽红缨,身挂红色披风的中年人静静策在马上。
此人便是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身形魁梧,颧骨高深,密密的络腮胡子上高鼻深目,顾盼间眼中不时闪过精光。
他的身后,有宋献策,牛金星等文人,又有刘宗敏、田见秀、李过等闯营诸将。
李自成久攻不下凤阳府,见对方不断换人上阵,又见开封府的杨嗣昌大军虎视眈眈,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官兵耍了,当做蹴鞠来回踢!
趁着中原鼠疫大发,李自成忽然提兵北上,与刘宗敏会师商洛山,继而北上陕西突袭西安。
陕西是自己的老家,又常年遭灾,革命底子很厚,加之孙传庭那个阎王滚蛋了,李自成更有信心在陕西拉起数十万人马。
此时望着城池,李自成踌躇满志的同时,心下又充满仇恨,西安城有他三个仇人,一是挖了他祖坟的三边总督汪乔年,二是刘国能和李万庆这两个叛徒!
刘国能和李万庆都是陕西延安人,刘国能绰号闯塌天,李万庆绰号射塌天,二人都是李自成的老乡,也是李自成的结拜兄弟。
崇祯初年,刘国能、李万庆与张献忠、罗汝才等并起义于陕西,转战陕、晋、豫、鄂间,与李自成等同困车厢峡中,也曾经率部参与七十二营会盟,是打入凤阳的十三家流寇之一。
崇祯十年时,朱慈烺率天武军南下平叛,消灭了老回回等革左五营,又合围张献忠、罗汝才等人,刘国能和李万庆主动投诚归顺朝廷,受封副将,并被朱慈烺安排在湖广驻防。
崇祯十二年时,李自成自商洛山复起,黄得功奉命率军北上陕西,刘国能和李万庆同样被调往陕西作战,之后一直留守陕西。
眼看城池将破,李自成心下得意,他很期待这三人是如何向自己跪地求饶的!
闯军并不是第一次攻打西安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又是突袭,明军并未形成有效防御,在这种人海战术下破城也就一两天的事。
果然,第二日的战事只持续了半日,城下便传来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城破了!城破了!快进去抢啊!”
闯军蜂拥入城,李自成也不耽搁,哈哈大笑道:“都随额进城!”
城内哀嚎之声不绝,满街都是尸体与血迹,李自成对此习以为常,命老营骁骑将汪乔年、刘国能、李万庆三人抓来。
不多时,身材魁梧,满身血迹的刘国能被擒押至中军,挺着脖子一言不发。
没有想象中的跪地求饶,李自成显然有些不自在,他勉强笑道:“刘老弟,咱俩是老乡,为何不降了我,一起共谋大业呢?”
刘国能瞋目怒骂道:“我初与若同为贼,今则王臣也,何故降贼!”
李自成呵呵笑道:“俗话说,一日为贼,终生为贼,你又为何自欺欺人呢?”
刘国能喝道:“我与尔等不同,废话少说,想杀便杀,要剐便剐!”
李自成冷眼相看,冷声道:“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他一挥手,立时有老营兵将其拖到一旁处决了。
紧接着,“射塌天”李万庆也被押来,同样不愿屈服,大呼:“某不再从贼!”
李自成一呆,随后大怒,喝道:“你说什么?”
周围闯军诸将非常愤怒,纷纷喝道:“不知好歹!”
李万庆挣脱束缚,拔出身边闯军的佩刀,自刎而死。
李自成身体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何他们宁死不屈?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精通术数的宋献策抚须道:“早闻朱家太子善于洗脑,对军队掌握亦是厉害,看来真是如此,闯王万不可低估此人......”
绰号为“过天星”的张天琳唏嘘不已,当年打下中都凤阳的十三家首领,如今只剩下自己和闯王二人了......
城中的清剿战事依旧在进行,三边总督汪乔年虽是文官,却身穿盔甲,依旧带着家丁在巷中抵抗,还亲手斩杀三个流寇,自杀未遂被闯军擒获。
有闯军老营兵押着他来到李自成面前,喝道:“狗官,你面前的是闯王,还不跪下!”
汪乔年怒目道:“我乃大明臣子,朝廷命官,怎可向反贼下跪!”
李自成盯着他,道:“听闻围城之时,那些狗官将吏围在你旁边哀求你出城避开义军,你却用脚踹他们的头说‘你们怕死,我不怕死’这样的话,有这事吗?”
汪乔年昂首挺胸道:“不错!无耻反贼,必遭败亡!”
“你这狗官倒是有几分气节,只不过也太托大了!”
李自成呵呵作笑,忽然喝道:“来人,挖出他的膝盖骨,看他跪不跪老子!”
被挖了膝盖骨,汪乔年依然大骂不止。
李自成指着他道:“狗官,昔日你挖我祖坟,可有想过有今日?”
汪乔年大骂道:“贼子,你逆天烧毁凤阳皇陵,灭你九族都是轻的,挖你祖坟又何足挂齿!”
李自成大怒,道:“割了他的舌头!”
汪乔年满嘴鲜血,站立不稳,无法叫骂,便以手指着李自成以血唾骂不止。
李自成偏偏不信这个邪,命令左右道:“再砍掉他的手指!”
膝盖骨被挖,舌头被割,手指被砍,汪乔年浑身发颤,再也无法站立,他转身望北而拜,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着皇恩厚土。
李自成更是大怒,下令用五牛分尸将其车裂而死。
看着几段尸身和一地鲜血,李自成眉头紧皱,显然不喜,觉得这狗官挖了李家的祖坟,让他这么死简直便宜他了!
沉默了一阵,李自成忽然问:“这狗官的亲属在哪?怎么不见押来?”
这时他的侄子李过过来,回道:“闯王,这狗官的亲属都在总督府自杀了!”
“死了?”
李自成众人来到三边总督府,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很安静,李自成等人进入府中正厅后,顿时面露惊色。
几具衣冠端正的女尸悬挂在厅中,自缢身亡,正是汪乔年的妻女。
汪乔年的儿子穿着一身绿袍文官公服躺在地上,身下一滩的血迹,右手握着一柄带血的利剑,脖中尤有血痕。
在他的怀中,还躺着两个几岁的稚童,却是汪乔年的孙子。
血腥味蔓延,看着地上三具尸体,李自成最终静静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