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坑深163米遇劫(7)
墨九冷哼声未完,后方又一个黑衣汉子冲了过来。她二话不说,火铳激射出去。
“砰!”
又一道枪声,黑衣人再次倒了一个。
这回把墨九自己都吓住了。
她抬起火铳瞅了瞅,奇怪地低喃:“不会吧?就算火铳的准心不错,我的枪法也不应该这么好啊?”
“娘的,吓死老子了!”那个倒地的黑衣人,发现自己身体无恙,抹了抹额头,慢悠悠站了起来,再次走向墨九。
“这回不吓你了——”墨九怔了怔,再一次举起火铳。一道短促的枪响,黑衣人胸口中枪,痛呼一声,倒了下去。
“……兄弟们,这玩意真的邪乎,能杀人!”
他留下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声呐喊与遗言,身子挣扎了几次,终究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慢慢地没了知觉。
人最深切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的事务。那一伙黑衣人紧张地看看墨九,又看看被火器击中的两具同伙尸体,不免有些胆怯了。
“如此神器!怎生对付?”
“……老子从未见过如此邪乎的东西!”
黑衣人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股窃窃声。然而,墨九这支队伍里,当然不止她手上一支火铳。那些墨家弟子不用,一来是习惯了真刀真枪的拼杀,二来有些舍不得用那样的好东西。如今看火铳一现,把劫匪们吓得,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墨爷们的东西也敢枪?畜生们还不报上名来?”
“小心他们开跑!兄弟们拦住他们!”
“直接开宰吧!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风雪浓重的夜色里,响过一片肃杀声。
墨九有火器在手,勇气倍增,也不管前方的持刀劫匪有多么凶悍,她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站在墨妄的身边,“师兄,看来咱们还得多给萧六郎带点儿礼物了!”
墨妄问:“钜子是说?”
墨九唇角一勾:“抓几个活口。”
闻言,领头的黑衣人身子一僵,望向飞雪下衣袂飘飘的墨九,突地暴喝一声。
“杀!”
一个杀字他喊得热血激昂,有着令人心脏乱跳的力量。一群黑衣人似乎得了某种命令,虽然依旧畏惧,却一改先前想要逃命的状态,调过头来,与墨家弟子厮杀在一起。
刀剑碰撞,铿铿有声,墨九脚步移了移,看着渐渐被墨家弟子占了上风,围在中间的黑衣人,双目浅眯着,那美艳的样子,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这些傻子,怎么就不肯束手就擒哩?”
“嗯。”墨妄道:“他们是死士!”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杀字——”墨妄眉头皱了皱,“便是告诉死士,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杀,都是死。前进还有生的希望……后退,只能死。”
“我说了要活口,他们也不怕被掳?”
“你问不出什么的。”墨妄很肯定。
对于时人的气节与骨气,墨九深有体会,可她还真不相信世上有撬不出来的话。再说了,只要逮到人,总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其实,她对于谁来劫武器不感兴趣。
因为想要这批武器的人,太多了。
可上来就对她痛下杀手的人,她真的好奇。
无边无限的雪地上,厮杀声不断,冷风骤起,将一片片雪沫子拂过来,墨九冷冷地打量着四周,发现黑衣人越来越多,显然非常规劫匪可比。
“他娘的,这哪里是匪,分明是兵呐?”
她瞧了一阵,低喝一声,发现黑衣人的呐喊声里,又有另外一批数量更多的黑衣人,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那些死士得到了支援,斗志更高,不再那样惧怕墨家弟子,一个个凶悍地围向车队,目光里带着嗜血一般的疯狂,而眼珠子却不时扫向稻草覆盖的辎重车——里面穿的都是武器。
墨九手上的武器他们确实见识到了。
若是他们也有这样的武器,又当如何?
以命博命的人,对武器有着天然疯热的崇拜之心,很显然这些人的占有欲已如烈火熊熊燃烧而起,人人疯狂地杀将过来,一浪接一浪,就想杀人抢东西。
“砰!”
“砰!”
墨家弟子使上了火铳。
可这样近距离的厮杀,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火铳这个东西,还不如大砍刀来得方便。
“杀啊!”
双方都有训练有素的人,近身肉搏时拼的除了武力,还在于人数——很显然,有了支援之后,黑衣团伙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很快就把墨家弟子围成了一锅人肉馅饼,只等着都剁碎了,饱餐一顿。
“左执事,保护钜子先走!”
第896章 坑深164米风雪里的厮杀(1)
天色昏暗,雪花飘荡。
官道上,双方人马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搏命厮杀着。
受到鼓舞的黑衣人攻击速度快了许多,几个武艺高强的甚至越过墨家弟子,朝墨九的方向杀了过来。
三丈,二丈,一丈……
他们越来越近,墨妄眸中的颜色越发嗜血,墨九却紧着火铳,静静立在他的身侧,一双眼睛闪烁着黑夜精灵般的光芒。等那一群人靠过来,只见她利落地抛出一个“惊喜炮”——
“砰”一声炸响。
墨家弟子都熟悉这个炮的声音,可黑衣人却不知晓,吓得身影一顿,条件反射想要后退,可敌人面前,一个小小的迟疑就会致命。他们又怎会还有机会?
一道道刀锋闪过,便是性命不保。
“砰!”
“砰!”
“砰!”
墨九玩得兴起。一双狐狸般的眸子微微眯成,下巴微抬,带着一种孤傲的冷漠,将“惊喜炮”一个一个抛入黑衣人与墨家弟子厮杀的人群里……
“啊!”
“大家小心!”
黑衣人惊叫着,刀光、冷风伴着他们的惨叫声阴冷冷的透入耳膜,还有寒风刮得雪花“呜呜”的声音,混在一处,狰狞得宛如地狱厉鬼在哀嚎,令人骨头缝儿里都瘆凉。
“钜子快走!”
墨妄看对方人数越来越多,蚂蚁似的密密麻麻涌过来,眉头一皱,拽着墨九就想走——
“好像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墨九回头瞅了一眼,冷哼一声,急急道:“我就说嘛,路上为什么不动手,这是晓得自己吃不过,得到了地盘上才敢干呐……”
墨妄暗暗一惊。
听墨九的口气是北勐人?
他们过来的路上,是南荣的占区,墨家这支辎重的人数本来就不少,加上在南荣的地盘上,北勐人不可能派遣大量兵卒出动,引起南荣的注意。
而如今的汴京地界却不同。
南荣、北勐、散落的珒兵……龙蛇混杂,出现一支劫匪,也很难让人坐实到底是谁。而且可以随时支援,在人数上可以占优,也就不那么惧怕墨家的火器。
可这样一来,若是发现,北勐不得彻底与南荣翻脸吗?墨妄心里澎湃,脸上却不动声色,把墨九扶上马背。
“走!”
“怕不好走呐!”墨九微微一笑,声音略有凉意。
墨妄一凝,只见黑衣人的后方出现大量弓箭手,“嗖嗖”的箭矢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看来北勐先前一直只有马刀,是想把自己扮演成真正的劫匪,如今斗到这个份上,看墨家弟子这般能打,墨家火器这么厉害,索性也就不要脸了,先把人杀了再来收场——
昏暗的飞雪中,箭矢如雨。
有中箭的弟子倒下,有受到惊叫的马匹嘶吼着,撅着蹄子四处乱跑,场面混乱一片。
“左执事,带钜子走——”
几名墨家高级弟子围拢上来,以身做挡箭牌,示意墨妄赶紧带走墨九。可墨九本来就已经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下,这个时候想要从人群包围里逃离,谈何容易?
“杀!”
“杀啊!”
第897章 坑深164米风雪里的厮杀(2)
墨九冷哼一声,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他们要的人是我,怎肯放我走?”
“兄弟们!誓死保护钜子!”杀喊声中墨妄大声嘶吼着鼓舞士气,高大的身子挡在墨九的面前,手上血玉箫格开一支利箭,迅速把墨九放在马匹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将墨九紧紧护在怀里。
“九儿坐好了!”
寒冷的风雪中,他的胸膛火一般热,心跳雷一般激烈,墨九很感动。可哪怕她晓得他有以命相护的决心,却不愿意就这样离去。
“师兄!”她拽了拽他的袖口,意有所指地道:“不走,我们再撑一会儿。”
“嗯?”墨妄微微一怔。
在他的面前,墨九从来不会说无用的废话,尤其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墨妄只愣一下,就放弃了带她拼死突围的想法,勒住她的腰,把她抱了地,用马匹做掩护,把她放在背后。
“左执事,怎么不走?”
一群墨家弟子将他们围在中间。
“走不了呐!与他们拼了吧!”
“好,大不了一死!杀!”
墨家弟子有近千人之众,加上有火器助阵,黑衣人虽然多,可短时间内想要杀上来,也不容易。
墨九手拿火铳,看准位置、时不时伸臂甩上几颗“惊喜炮”,配合墨家弟子杀人,动作行云流水,脸上未见丝毫惊慌,哪怕她不会武艺,可冷静凌厉的样子,却让人无端生畏。
“惊喜炮”是个好东西,炸不了人,吓得死人——黑家人仍然没有习惯那突然响起的爆炸声,而且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每有响声起,就有人死。他们不知到底是炸死的,还是被砍死的,每每听见炸响就紧张,也就不免了挨冷刀子。
凄厉的惨叫声,弥漫在风雪下的苍穹间,激烈的搏杀中,白色的雪,红色的血,交汇一起,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颜色。
可在“惊喜炮”的威慑下,墨家弟子抱成团,竟然把人数数倍于他们的黑衣人挡在了外围,直到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好,又有人来了。”
墨家弟子是慌乱的,生怕又是对手的援兵。可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慌乱的却变成了黑衣人。
“头儿,不对劲儿,不是我们的人!”
黑衣首领抓着缰绳往官道上看去,只见夜色里一群人黑色浪潮一般蜂拥而来,高高飘动的旌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萧”字,其人数上几乎形成碾压……
他目光一凝,惊道:“是南荣兵!”
“是萧乾来了?”
“头儿,怎么办?”
若是萧乾亲自带了南荣兵来,三方打下去,莫说劫武器,恐怕他们真的连人头都保不住了。黑衣首领额头冒着冷汗,急切地调转马头。
“迅速撤离!”
“得令!”一群黑衣人如肆重负,趁着萧乾的人马还没有近前,开始有序的撤离。
“狗东西想跑!”墨九岂能便宜了他们?她眼神平静地一招,冷冷一哼,“兄弟们,抓几个活口玩玩!吓跑了姑奶奶的瞌睡,哪能这般便宜了他们?”
“杀!”墨妄短促的命令一声,墨家弟子便呐喊着往溃逃的黑衣人扑了上去。
第898章 坑深164米风雪里的厮杀(3)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往四方逃窜的黑衣人中间,有一个人骑在马上,趁着人群混乱,墨家弟子又松懈了的当儿,缓缓举起一把弓,微微眯眼,瞄准了方向。
箭尖指向的正是墨九。
这样的距离,墨九根本就看不清。
可对于一个神射手来说,足以命中目标。
“嗖”!
凌厉的箭矢破空而来,等众人发现的时候,已是阻挡不及,只能眼巴巴看着它飞向墨九。
“钜子!”墨妄低吼一声,握紧血玉箫跃身而起,扑向了墨九,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那一只疾速飞行的箭矢却“叮”一声,在空中遇到阻障,转了个圈儿便斜斜地飞了出去。
“吁!”墨妄松缓一口气。
墨九却越过他的肩膀,安静地望向不远处那个骑在马上手执弓箭的男人。他目光幽凉似水,像一只等待撕碎猫物的豹子,深邃、冷漠,扫了墨九一眼,冷冽的声音骤然响彻官道。
“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雪野之上,他的声音久久回荡,卷起翩然的雪花,落入众人的耳中,令人生惧,也让人诧讶。
他不要活口了?
墨九眉梢微微一扬,抓紧火铳一跃上马,“驾”一声,就奔向自己想念了八个月的男人。
两个人之间相距不过五丈。
风雪高高扬起墨九的长发,她一张俏艳的脸上没有情绪,却再难保持先前的平静。也不知到底是喜,还是郁,她策马直接冲向萧乾的马,朝他狠狠一撞,厉色一喝。
“为什么不留几个活的?你怕知道真相,还是已然知道真相?”
萧乾望向她,一双肃杀的目光瞬间柔和。
“阿九——”
一道低呼出口,他喉结似乎滚了滚,一只手拉着缰绳闪开墨九再一次的“撞马”,另一只手冷不丁拽住墨九的胳膊,将她拎到自己的马背上。这个动作突然得墨九始料未及,在他身前晃了晃,差一点跌下去。
“我去!做什么?萧六郎,八个月未见,你就这般待我?”墨九满腹怨气的哼了哼,侧目瞪着他,“亏我有好事儿就想到你,为了你差点儿把命都搭上了,你却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薛昉都告诉我了!”
半个时辰之前,墨九要薛昉运送的武器已经送达了南荣大营。可得到了武器,萧乾的脸上似乎却无半分欣喜。
他低头看着墨九,目光灼灼间,诉不尽的情意,声音却低沉冷冽,略带责怪。
“傻子,下次不准冒险。你当知晓,于我而言,再精锐的武器,也不如你紧要。怎能拿自己来调虎离山?”
“嘿嘿,谁让我聪明?”墨九扬了扬手上的火铳,样子颇有几分得意,可她的心底却很冷静知道,这一招太有必要。
她的目标本来就大,带着那样多的武器要运到汴京,实在太招摇,定会引来无数人的垂涎。
所以,她自己带了一堆装着石头的车队明修栈道,却让薛昉带着真正的武器辎重暗渡陈仓,走另外一条捷径,交到了萧乾的手上。
想想今儿干这一出,确实是险!
然而,哪怕来的途中有再多的惊险,在看见萧乾一刹那,墨九心里都已然释怀。
第899章 坑深164米风雪里的厮杀(4)
八个月了。
她居然有整整八个月没有见过他的人,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念及此,她深深呼吸一口,在空气中隐隐捕捉到那一股子淡淡的薄荷味儿,觉得舒心极了,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六郎,你把我拎上马做什么?”
萧乾不言不语,淡淡扫她一眼,突地重重拍向马背,在青骢吃痛地长嘶声中,他不管仍在厮杀的数千人,骑着马儿,带着墨九,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策奔出去,迅速窜入了官道之上,离厮杀声越来越远……
“咱们上哪儿去啊?”
寒风拂面,飞雪如雨,墨九紧紧揪着萧乾厚厚的甲胄,声音在绵绵雪风里,显得悠然而自在。
官道上只剩下他二人了。
萧乾低头,抚上她的头顶,喟叹一声,狠狠搂住她的腰,突地调转马头,奔入官道边一处茂密的树林。
“呀!”墨九惊,“做什么?”
萧乾并不回答她的话,走了几步弃了马,牵着她的手便往树林深处去。林子里面积了厚厚的雪,两个人,四个脚,一前一后,踩在积雪上面,不时发出一道道“叽咕”声,在暗夜里别有一番情调。
“萧六郎……?”
除了呼吸,他一声不吭。
墨九瞥着他的侧颜,也噤声不语了。
两个人无言地穿梭在林子里面,枝头的积雪被解碰到,落下来掉在墨九的头上,肩膀上,萧乾看她一眼,将她没有戴上的风帽扣在头上,胳膊伸过去,把她护在臂弯里。
无声的关怀,也暖人心。
墨九低低一笑,靠在他的身上。
走过一条弯弯长长的小径,墨九惊诧地发现,里面原本有一处废弃的住宅。想来屋主人为了躲避兵燹之祸举家离开了,铁将军把守着门房,但院门口有一株高大如同伞状的榕树,将积雪阻挡在外。
萧乾牵着她的手走下大榕树下,用一个墨九认为狗血而帅气的“树咚”动作,将她护在自己与榕树宽大的躯干之间,低头专注地看她。
银白的天地间,光线昏暗,可他掌心炽烈如火,专注而热切的眸子,带出一抹淡淡的暧昧,让墨九心如小鹿乱撞,不由紧了紧他的手。
“萧六郎,你该不会是想……”
墨九这个人吧,嘴上经常会耍点儿小流氓,可本质上还是一个保守矛盾的姑娘,尤其是面对一向“清心寡欲”的萧六郎,她觉得自己那样猥琐的念头都不该问出口。
她怎么好意思问:久不见面,他该不会是憋不住了,大半路的把她拖进来想在这里欲行不轨之事吧?
不对!那也太不像萧六郎的风格了。
“阿九!”
他看她半晌,总算出了声。
可那声线,却喑哑得要人命。一双眸子也如同暗夜里等着食人的野狼,泛着幽幽的寒光,切切地盯着墨九风帽下巴掌大的脸儿,然后掀了掀帽子,顺顺她脸颊的发丝,低低道:“我只是想……亲你。”
墨九“啊”一声,傻眼了。
大晚上把她拖入漆黑一片的树林子里,拿旺财盯骨头般的眼神儿瞅她半晌,他竟然拘谨地告诉她,只想“亲一下她?”
第900章 坑深164米风雪里的厮杀(5)
如果萧六郎说的是真的,除了亲一下他就没有了旁的想法,那不得不说古人的闷骚程度,简直叹为观止了。
“阿九。”萧乾见她发神儿,紧了紧她不盈一握的腰儿,往自己身上一摁,头低下,一张沾了风雪的冰冷面孔便贴在了她的脸上,喑哑地问:“好不好?嗯?”
暗夜里,连呼吸都很清晰。
墨九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仿佛受了带动,也跟着心跳加速起来。在他渐渐急促的呼吸里,她耳朵根也愈发滚烫……
毕竟好久不见,好久没亲热了。
冷不丁这么热情,她稍稍不好意思。
咳一声,她手足无措地揽住他的脖子。
“好!”
踮起脚,凑上唇,她嘟着嘴巴正要亲他,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收了回来,冷眼瞥着他问:“说真的,只为亲一亲?”
萧乾眉梢一扬,笑容竟有一些邪邪的魅气:“不然阿九以为,我还要什么?”
墨九高昂着脖子盯住他,戳了戳他的嘴巴,又拿指头在上面揉了揉,弯唇而笑,“嗯,嘴唇很软,很温暖,很适合接吻……可你不会让我亲了这里,还要亲其他地方吧?”
萧乾剑眉微微一竖,轻笑揶揄:“若阿九想要,我恭敬不如从命。”
还恭敬不如从命哩?这个禽兽!
墨九冷眼瞪着他,嘴里啧啧有声,“萧六郎,你啥时候学坏了?难不成这八个月里,你除了打仗,还有什么艳遇?或者南荣大营里新添了什么歌妓舞姬,偷偷给你开过荤了?又或许是哪位师妹甘愿献身给你?”
“……”他抿嘴无言,似笑非笑。
“坦诚一点!”墨九厉目,“说!”
“……”萧乾看她双目发亮,一脸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抿了抿唇,目光沉下,严肃道:“阿九,你先亲我一下,我定会坦诚。”
“嗯?”果然学坏了。
“阿九说过,男人常会下丨半身思考……唉!我也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了!”萧乾严肃一叹,脸上忽而掠过一丝笑,像徐徐的春风,化开了寒冷的风雪,让二人之间充斥一片旖旎:“不过你亲一亲我,兴许我就会用上半身思考了。”
“……”
墨九真的好想戳死他。
八个月不见,这个男人好像不仅变坏了,还变得油嘴滑舌了。难道是宋骜那厮教坏了他?嗯,也有可能是他饿得太狠,把骨子里的狼性都奔放的显露了出来。
毕竟以前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时不时就能过一下手瘾,或者过一下嘴瘾,虽然没法子真刀真枪,到底可以解解馋。而如今离开整整八个月了,他如果未近妇人,心里的焦渴,也就可想而知了……
到底是男人呐!
她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懂了,干地一块,等着九爷来滋润!”说罢,她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巴,善良地把着他的领扣,“可六郎穿这样厚的战甲,还真是不方便哩。”
“这个……”萧乾似乎狠了狠心,“我脱掉!”
墨九微微张着嘴,盯着他像看怪物,若非喝了一股子冷风呛着了,恐怕再也合不拢。
果然节操这玩意儿,会随着底线被越扒越低。
第902章 坑深165米香风绕林(1)
墨九与萧乾互望一眼,只觉头上飞过三条黑线。
如此香艳的时刻,这些家伙来得也太不凑巧了,若是伤到萧六郎的身子,那可怎生是好?
就在墨九祈祷他们不会往这个方向来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一阵惊呼!
“将军,快看!雪地上有脚印!”
“萧使君他们一定在那边!”
“快,过去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脚步声踏雪而来,清晰地响在墨九耳边,距离近得仿佛身边。萧乾脸上欲色未退,慌忙摁住墨九的手,拉好裤腰,飞快地往头顶上的榕树冠看了一眼。
墨九侧耳倾听着,又紧张地望向萧乾几乎着火的厉目,用口型比划着问:“郎啊,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地方在宅子的院门口,若是出去,必然会碰上那些人,而且他们要走,时间也来不及了。禁军脚步太快,这时已近得他们能瞧到火把的光线了……
可他们二人衣冠不整,萧乾甲胄还丢在地上。
那甲胄又厚又重,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没有法子穿上身。
这个样子的他们,是不能被人看见的!
不论是为了墨九的名声,还是为了他的声誉与军中威仪。
在墨九急促与焦灼的目光注视下,萧乾还没有得到舒解的欲念让他的呼吸声像一头陷入困境的野兽,身上满是戾气与冷意,可手上的热量却烫得墨九吃惊,“萧六郎……”
她哆嗦一下,小声唤他,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然被他抱离了地面。
就在火把光线闯入宅子区域的前一瞬,他抱着墨九极快地攀上了大榕树的树冠。
大榕树枝叶茂密,又是在夜晚,藏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两个人小心缩在树冠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躲已经躲了,而且一旦被人发现,躲了比没有躲会更加耐人寻味……
黑暗的四周,不时传来禁军说话的声音与他们踏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墨九一动不动地僵硬着身子,一开始还好,时间稍稍一长,就觉得难受了——树高风大,她又冷、又饿、身子都快要冻僵了。
微微缩一下肩膀,她的手不老实了,顺着萧乾的腰便往下探。他的身子强健,不像她那么冷,墨九摩挲几下不太满意,索性扯着他的裤腰,便往里面探。
萧乾身子狠狠一僵,怕被人发现,一动也不好动,只淡淡瞄她一眼,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儿。
可树冠里光线太弱,墨九看不见。
男人肌肤上的温度让她冰冷的身舒服了,暗叹一声,她想到他经历的八个月战事,手指探索般寻找着,掠过他温暖的肌理,很快便寻找到了他腹部上那一个旧伤疤,摩挲一会,她的手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她却不满足,心里的恶趣味儿又悄悄升起,指头一戳一划,不待在他身上温暖的地方搔挠着,拿他来取暖。
“噫!”察觉到他的变化,她微微一惊。
这么冷,这厮身子也能这么坦诚?
她目光带笑地瞥过去,萧乾却表情狰狞。
“墨、九!”
他没有喊出声,可墨九却从呼吸辨出来了。
第903章 坑深165米香风绕林(2)
“……不,怕,没,有,人,看,见。”
她凑到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目光狡黠而调皮。
萧乾眉梢挑了一下,恨不得把这小混账狠狠揍一顿。可如今被困在这个地方,他不仅不能揍她,动作弧度都不能太大……而且她的小手太温暖,那暖意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一种激烈的冲击,让他有些忍耐不住内心的悸动,尤其听见下方还有无数人说话的声音,那一种闯入禁区的邪恶感冲刷着他的理智,哪怕他极力压抑,却无法控制那微妙的快感。
“呃……”
闷闷一声低呼,他搂紧了墨九的肩膀。
“小混蛋!”
墨九费力在他怀里挣扎一下,“舒服了还骂人?”
“……”
他没有说话,这么冷的天,额头竟渗出了细汗。
“嘘!”
先前就狼狈,如今更是狼狈,他怎能让人瞧见?
在心底暗笑一声,墨九这会儿老实了,屏紧呼吸,一动也不动地靠着他。
一群禁军来来去去的翻找着,把整个宅子团团围了起来,一直不曾离开。可树上的墨九等得越久,心里越是飕飕的发凉。先前她与萧乾亲热着,身子火一样烫,如今凉下来,窜得这样高,还不敢动弹,被冷风一吹,骨头缝儿都生了寒意。
野战一时爽,被抓毁全家。
墨九心里正哀悼着土豆人苦逼的遭遇,几个禁军就往大榕树下来。
“应当就在这附近啊,大家快找!”
他们似乎找到了萧乾的甲胄,加上脚印,已确认人就在附近,所以不停来回。
“不对!”这时,有人惊呼,“难道大帅已遭不测?若不然,为何久久不回应?”
不得不说,这位兄台的想像力很丰富,也很容易引起旁人的“代入感”。经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都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附近有萧乾的马、有萧乾的脚印、有萧乾的甲胄……如果萧乾没有出事,他怎么会不回应他们?
禁军头目脸色一变,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
“格老子的!快!把这方圆三里地都围起来,掘地三尺,也要把祸祸大帅的人给老子找出来。”
方圆三里,掘地三尺?
若由着他们这般折腾下去,不得把树上的两个人冻死?
墨九饿得不行,也冷得不行。她咽一口唾沫,试探性地捏了捏萧乾坚硬的胳膊,就着树冠间微弱的光线,看他一双布满清辉的冷眸还算镇定,又稍稍松一口气,小心凑在他的耳边道:“萧六郎,我好冷……我熬不下去了。”
她体质偏弱,又没有功夫,在这样的天气,本就容易耐不住……
萧乾目光一沉,大手勒紧她的腰身,重重将她搂在自个儿的臂弯里,想了想,又松开他,试图去脱掉自己的衣服。可墨九惊了惊,却阻止了他“自杀性”的保护行为——他没有甲胄,就两层单衣,哪里能再脱给她。
而且就算脱给她,也抵抗不了太久的寒意啊!
无奈地呼出一口热气,她蛰伏一般趴在他的怀里,往树冠外头指了指,伏在他耳侧小声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在这里等你,你赶紧趁他们不注意,跑出去找到薛昉,把这些家伙都弄开——”
第904章 坑深165米香风绕林(3)
围上宅子的禁军越来越多了,他们甚至把守门的“铁将军”都给劈开了,入了人家的屋子里翻找。看这样的架势,他们已经确认萧乾“出事”,不找到他是不可能收兵的了。
如今的情况下,墨九的法子最妥当。
萧乾冲她点点头,抿紧嘴唇,示意她抓紧树干,慢慢挪动着身子。
树林里光线昏黑,大榕树上就更弱,萧乾里头是一身黑色的袍服,就更加不引人注目了。他镇定地轻撕下一幅衣摆,往头上一裹,身子便狡如鹰隼一般掠了出去,抖得树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落,同时也引起了禁军的注意。
“快看,那里有人!”
“娘的,原来躲在树上,追!”
“快追!别让他娘的跑了!”
没有人发现大榕树上还藏了一个墨九,更不会有人想到从大榕树上“飞”出去的那个人是萧乾——毕竟正常人都不会往他的身上靠。好端端的不出来,他与下属捉什么迷藏?还“飞”什么“飞?”
“帅啊!”墨九在树上默默赞一声,外面已是大声喧哗起来。
一群禁军找到了“敌人”,寻人也有了眉目,神经自然兴奋了起来。
他们嘶吼着,叫唤着,吆三喝四,风一般朝萧乾追去。
可他们快,又怎么比得了萧乾的速度?
树丛里,一群人追来追去,连萧乾的衣角都摸不上。
“狗日的,腿脚还挺快!”
“……看他那样子像北蛮子!”
“别他娘的废话了!追吧!”
听见下面一片骂萧乾的话,墨九哭笑不得。
恐怕这还是萧六郎第一次听他下属骂他吧?
不过还好,不管他们怎么骂,一群人终于被萧乾慢慢地引离了大榕树,她可以稍稍自在的动弹一下了。墨九长松一口气,不像先前那么紧张,双手抱着胳膊,探了探头,原本寻思先跳下去,整理好衣裳为萧乾解解围,可看一眼那个高度,她还是乖乖地缩了回去,抱紧了冰冷的树干。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或是落下一个残疾的命运。
等待着,她冷,越来越冷,不得不咬着牙关,瑟瑟发抖。她心里不停呼喊萧六郎快回来,甚至有些后悔先前的决定了……多大点事儿啊,被人家发现就被发现吧,哪家的两口子不恩爱的——额,不过好像他们还不是两口子就是了。而且人家在那边打仗厮杀,他们两个竟然默默钻树林子搞这种事儿,若传出去确实于萧乾名声有碍,也容易动摇军心!
好吧!她忍——
这边她左等右等萧乾没有回来,那边萧乾正与一群禁军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
禁军们兵分几路对他围、追、堵、截,他却游刃有余地绕着他们,一边跑,一边寻找薛昉。
然而薛昉这厮也混账,平常不想见他吧,他总在跟前晃,这会儿他要找他吧,却愣是找不见。如今与他在树林里穿梭兜圈子的人,都不是他的亲兵,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让人识别出来,并且为他做遮掩。
萧乾冷冷蹙眉,一张俊脸在雪夜里尤为冷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抓狂。
第905章 坑深165米香风绕林(4)
墨九还在树上等着他回去。那棵树太高,四周都是积雪,她一定很冷,也一定很饿。那妇人原本就是一只野猫,又懒又馋,若她饿着了,冷着了,会不会从树上摔下来?
神思不属着,萧乾绕着禁军在林中又跑了一阵,还是没有见到薛昉,脑子里墨九挨冻的样子就愈发清晰,可怜得生生撕扯着他的心脏——而且云雨蛊的感受那样强烈。墨九那边越冷越敲牙,他心脏便跳动得越快,情绪越难自控。
算了!
只要他走出去,就不需要跑了,墨九也不必挨冻了。
就算有人胡乱猜测,胡乱议论又如何?
再怎样说他,也比让墨九挨饿受冻强吧?
一念及此,萧乾横下心准备放弃抵抗了,他绕过一丛树林,想找一个禁军头目过来。可他还没有走出那棵被积雪覆盖的树子,正面竟然迎来了宋骜的脸……
他的后面,跟着薛昉,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似乎是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脚步匆匆,嗓门也大。
“找!哪个王八蛋带走了长渊,今儿小爷非得把人抓出来生啖了不可!”
看来他们也以为萧乾“出事”了,这才大动干戈,恼怒至此。
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想到自己与墨九干的那点子事儿,萧乾又好气又好笑,喟叹一声,手指曲起,吹出一声响哨。
这个口哨声儿,宋骜与薛昉都很熟悉。
两个人愣了愣,脚步停住,转了回头,互视一眼,宋骜低喝。
“谁在树子后面,出来!?”
萧乾自然没有出去,只低低道:“你两个过来,不许旁人靠近!”
这是什么意思?宋骜眯了眯眼睛,“长渊……?是你?”
“嗯”一声,萧乾道:“过来!”
两个人熟悉得很,相互也还算了解。可尽管如此,宋骜还是没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藏藏躲躲地呆在树子后面。
难道他被人劫持着?
想到有这种可能,宋骜“唰”一声拔出腰刀,朝薛昉使一个眼神儿,两个人一左一右慢慢靠近树子,小心翼翼地朝萧乾的方向围了上去。然而,当他们看见身着单衣,依旧玉树临风站在风雪中的萧乾时,微微张着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昉愣愣不已,“使君!这是做甚?”
他到底是年轻儿郎,还不晓什么事儿。宋骜不同,他是一个老江湖了,稍稍在心里默了一瞬,便突然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不免哈哈大笑起来,“萧长渊呐萧长渊,好样儿的啊,居然浪成这样……”
“闭嘴!”萧乾恶狠狠瞪他一眼,目光又凉凉望向薛昉,“脱!”
“啊?”薛昉一惊,结巴起来,“使君,脱,脱什么?”
见他凶悍冷漠的样子,宋骜也吓得不行,伸手就想去摸萧乾的额头,“长渊你不是吧?是不是中毒了?怎么会突然换了口味,想要分桃了?……不过就算你要分桃,也不必选在这样的风雪之夜吧,还有人家薛昉还是一个孩子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萧乾牙齿咬得生硬,冷飕飕剜向宋骜,“不然你脱?”
被他凉目一剜,宋骜哆嗦一下,手上的腰刀便落在了雪地上。然而,他双手环住胸口,用一种防备的目光小心审视着萧乾,苦着脸摇头道:“长渊,你连我都要下手,莫不是疯了?小寡妇呢?快点让小寡妇出来治一治你!”
萧乾冷冷抿紧嘴角,抬头望一下天,深呼了一口气,等他再低头看宋骜二人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你俩划拳决定,谁来脱!”
还有这样的?非脱不可了?
薛昉一脸苦相地瞥向宋骜,“这个……”
“我是王爷!”宋骜比他更苦,不得不搬出特权来保住清白,“姓薛的你脱吧,为了长渊,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而且,我会为你把风,不会让任何过来看见——”
宋骜慢悠悠说着,给了薛昉一个“保重”的遗憾眼神,一步一步地退出树林,也适时阻止了围拢过来的禁军,并且善意地把他们都遣散出了树林。
寒风呼啦啦的吹,宋骜的心冰冰的凉。
一刻钟后,萧乾甲胄整齐地走了出来,气定神闲。薛昉默默跟在他的后面,身上穿着一件单身,双臂环着胸口,低垂着头,在风雪中冷得咬牙发抖,样子楚楚可怜……
感慨一声,宋骜人道地上前,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要伤心了!你也不算亏,毕竟长渊是南荣第一美人,被他睡一次……”
“小王爷!”薛昉抬头望他,“你同情我?”
宋骜重重点头,“本王也不是没有人性的。”
薛昉唔一声,冷得牙齿咯咯作响,“那……你脱一件衣服给我穿吧?”
这一晚上的树林闹剧,最后以薛昉被歹人抓去扒了外衣,差一点被“欺负”,幸亏萧使君及时赶来相救,他才保住了清白这样的故事版本结束了。而且,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薛昉都没有就这个离奇故事的真实性进行反驳,以至于,每一次他出现在人前,大家都会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第906章 坑深166米有心与无心(1)
自从墨九被萧乾从大榕树上“解救”下来,再送回营里,就一直喷嚏不断,鼻涕不止。当天晚上,她早早扒了几口热饭,便倒在萧乾临时为她安排的小帐篷里,连洗漱都忘了,整整昏睡了一夜,直到次日早上薛昉送热水进来,她脑子还是昏的。
“薛小郎,怎么了?”
这是她再次见到薛昉说的第一句话。
她发誓,绝对不是她眼花了,确实今儿的薛昉有点奇怪,像一个受人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不像平常见着她就有说有笑,不需要她多问就能唠上几句。
“墨姐儿慢用,我,我走了——”
这厮几乎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把热水放下就溜了。
“这个人真奇怪!”
等晌午后萧乾过来给她诊脉喂汤药的时候,墨九如实问。可萧乾黑着脸嗯了几声,也没有给她一个明显的答案。
她总觉得中间有什么事儿,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营里还有小王爷宋骜。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把那天晚上的事儿,在脑补了许多情节之后,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墨九。末了,这货重重揽一揽墨九的肩膀,用一种低沉而悲痛的语气告诉她。
“小寡妇,趁着长渊现在中毒不深,你好好治治他这毛病吧。漂亮的小姑娘不要,偏生喜欢上了男人……唉,此生不杀,出事的就不止薛昉了。说不定小爷我……都难逃他的魔爪!”
墨九怔了怔,呛得咳嗽起来。
“哈哈哈——”
事后,她差一点笑趴在桌子上。
等萧乾晚上再来帐篷找她的时候,她果然心灵纯洁地规劝他,“萧六郎,我看薛小郎这两天都不好意思见我了,走路低着头,夹着腿,看样子伤得不轻!你说你吧,也不要总顾着我。既然做下了,也得对人家负责才是!”
萧乾冷眼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
“墨、九!”
“嗯?”墨九认真问:“怎么了?”
“你再说一次!”
“你还想听?”墨九奇怪地挑眉凝视他,一本正经道:“不是吧,你怎会这么变态?大冬天地跑到小树林里要亲一亲,要捏一捏,要飞一飞,要跑一跑也就罢了,居然连艳史都要再听一听?”
“墨九!”
萧乾一声暴喝,随即,帐篷里便传来一阵“扑噜扑噜”的异响。
也不晓得两个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外面的侍卫只时不时听见墨九短促的惊叫,桌椅的咯吱,还有萧乾重重的喘气声儿。侍卫们也不敢问,也不敢乱猜,更不敢乱劝——结果天亮后发现,墨九的嘴巴肿了,萧乾的嘴皮也破了。
于是大家都正直纯洁又善良地想:肯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么一晃,墨九住在南荣大营的三天就过去了。
三天的大风雪,将汴京城笼罩其间,像被推入了野兽的嘴里。可雷声大,雨点小,南荣、北勐与珒国这一场久违的大决战,迟迟没有开始。
就在墨九到达汴京的前一日,被珒国皇帝完颜叙急召驰援汴京城的完颜济、速也二人率领十五万珒兵回京,狙击了北勐五丈河的营区。北勐人没有想到珒兵都穷途末路了,还敢主动挑衅,仓促应战,竟然溃败。而珒国这两个久负盛名的名将都曾是完颜修的得力部将,也算是名不虚传,紧接着就成功地占领了汴京以东和东北的方向,掳杀了不少北勐人。
第907章 坑深166米有心与无心(2)
有消息称,完颜济、速也其实是完颜修的人。
这十五万珒国援兵也是完颜修派来的,包括完颜叙也知情。
可事到如今,既然完颜修念及家国之谊主动援救,完颜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死马当成活马医,希望替助他们的力量,能挽救一难了。
消息未经证实,不知真假。
但若是完颜修插手此事,他手上又有东北部的旧兵,确实不好应付。
形势一日一变,气氛也一日比一日紧张。
三日来,墨九看萧乾每天忙碌到深夜,也不去随便打扰他。她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养养自己的小病,逗逗可怜的薛小郎,领着宋骜去试试火器,做一点儿美食犒劳萧六郎的胃。
这般行走在全是男人与汗水的兵营,她竟然如鱼得水,觉得日子挺美。
唯一不美的地方便是那个陆机老人总会出现。
他并不住在萧乾的大营中,可却一直阴魂不散,时不时就过来给南荣兵做一下“义诊”,顺便看看自己的宝贝徒弟,与萧乾唠上几句,尤其是晓得墨九来了汴京之后,他来大营就更勤快了。
当然,他来也就罢了,墨九不爽的是他的身边,永远跟着那个“贴心侍女”温静姝。旧事梗在心里,她与温静姝之间,已无法回到纯粹的关系了。而且墨九心里有结,瞅着这个女人,就不太舒服,更是连客套都省了。温静姝见着她还会笑上一笑,墨九却要么是一个大白眼儿,要么直接望天而过。
她我行我素惯了,从不管人家怎样想她,只管自己活得舒坦。
可大抵是送入那批武器的缘故,不管她多傲娇,也听不见半句闲话。
毕竟九爷是有本事的人……怎能与俗人的性子一样?
于是乎,墨九越是张扬狂妄,大家越是觉得自然。
第四日,大雪初霁,天际难得明亮起来。
墨九走出自己的小帐篷,伸了伸懒腰,又忍不住回头踢了一下帐篷,让篷顶上的积雪飞落……
为了顾及影响,萧乾并不让她住入他的营帐,只吩咐薛昉格外为她准备了一个小帐篷。离他居住的地方,还稍稍有一段距离……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让墨九很是嗤笑了他一回,却也没有反对。
在营中有一个私人空间,自然好。
这样,她就可以想睡懒觉就睡,不必跟着萧乾的作息而活动了。
“阿嚏——”
一道冷空气扑来,让她打了个喷嚏。
感冒还没有好完啊?揉了揉鼻子,她无奈地抬头看天。
帐篷上的积雪,被她这么一踢,雪末儿就飞过来落入了她的脖子,凉丝丝的,激得她一身鸡皮疙瘩。可缩了缩脖子,她微微眯眼,却觉得这个被银白覆盖的世界,像一朵一朵的白顶子蘑菇,悬在一片冰雪世界里,因为有了萧六郎的存在,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好漂亮啊!”
墨九愉快地掸了掸肩膀上的雪末儿,正准备去找萧乾,一阵马蹄声便从营门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吆喝,引起了她的注意。
抬高下巴,她远远一眺。
营门口的纛旗下,一群身穿襟皮大衣、头戴遮耳皮帽,腰带上挂着大刀的家伙气势汹汹地入了大营。他们的中间,有一辆挂着黑布帘子的马车,车轮子滚过潮湿的地面,轧出一道道深深的车印。
第908章 坑深166米有心与无心(3)
车上的人是谁?气势还不小!
一阵冷风吹来,墨九捂着鼻子,又眯了眯眼。
距离太远,她看不太清面相,仅从打扮上看,应当是北勐人?
她猜测着,看南荣守卫没有阻止,任由这群人直接把马驶向了萧乾的中军大帐,不由撇了撇嘴巴,笑一笑,也就换了一个方向。
北勐人来了,这个时候萧乾肯定有事,她准备去找宋骜算了。
宋骜那厮这几天心情好得很,临安来的消息到达了兴隆山,自然也到达了汴京府。于是,这个从来都是风流浪子的小王爷,冷不丁有了一个大胖儿子,那个兴奋劲儿就不提了,自打墨九到了营里,他便揪住她不放,一定要让她帮忙想法子,给他的儿子准备一个特殊的礼物,托人捎回临安。
墨九快被他烦死了,恨不得避着他。
可这会子她没处去,就有了逗他的兴致。
“小王爷!”
重重拍拍宋骜的帐篷帘子,墨九大声唤他。
“起来没有?出大事儿了!”
宋骜没有露面儿,两名重甲侍卫却吃惊的出来。
“钜子,出了何事?”
墨九挑了挑眉,“你们王爷呢?”
侍卫微微垂头,似乎有些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便连声音都像是咬着舌头说出来似的,极为含糊,“我们家主子在,在雕小人儿……”
“雕小人儿?”墨九往里探了一眼,便哈哈大笑往里走,“哪个吃雷的人得罪他了?雕小人是要背地里诅咒人家,顺便扎扎针嘛?”
“胡说八道!”坐在椅子上专注活计的宋骜,闯言不高兴地抿紧嘴巴,回过头来瞪着墨九,“我送给我儿子的玩具,什么诅咒,扎针的?呸呸呸!晦气,不要了!不要了!”
噫!这脾气还挺大!?
说不要了,他还真就把手上的木头丢在了桌子上。
墨九狐疑地上前一看,当即傻眼了。
盯着那块木头,隔了一瞬,她点点头,“不要好,换我也不要了。不然拿着这么一个玩意儿去临安,我真怕会影响我干儿子对新生事物的认识,思想观与价值观严重畸形!”
“啥意思?”宋骜听不懂,挑了挑眉,“你是想说小爷雕得不好?”
“不不不。”墨九意态闲闲地瞥着木头,“挺好,挺形象生动的——”
躺在桌上那一块木头确实是一个玩具小人。虽然从木头的五官上面看不太出来到底是人还是动物,但他有腰,有腿、有臀……尤其宋骜还特地为他雕了一个比例严重失调的***,让她想说他不是一个人都不能。
不过这小王爷心里阴影面积是多大啊?
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用得着那么大?
思索一阵,墨九客串了一回心理专家,恍然大悟。
她对宋骜投去同情的一瞥,“人家都说越缺什么,越想补什么……唉!”
被她怪戳戳的目光看得脊背生寒,宋骜微微眯起桃花眼。
“小寡妇,你到底啥意思?小爷怎么听不懂?”
墨九弯起娇俏的唇角,手指戳了戳那个木头小人儿,似笑非笑,“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啊,还真是够为难彭欣的了!”瞥一眼宋骜,她眉眼生花,“这回懂了吗?”
第909章 坑深166米有心与无心(4)
宋骜分明就没有懂,可他思考了一会,又好像懂了什么,严肃地点点头,拉椅子坐近了墨九,小声道:“小寡妇你说得也对,这一回确实为难她了。一个妇人自个儿怀孕、生子,我也没能帮上点儿什么,确实太不容易……那么一个大胖儿子啊,她怎么就给生出来了!?”
“哟!”墨九斜剜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王爷开窍了?”
宋骜横她一眼,“老子关心儿子,心疼儿子的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对别人来说,那确实不算什么事,可对于宋骜来说,绝对值得大惊小怪。这位小爷从来都是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只要老子看不顺眼,谁也不要来惹我的主儿。对女人虽然不算刻薄,但绝对谈不上温柔体贴,这一回彭欣生个儿子,难不成就把他的心绑住了?
墨九觉得不可思议,奇怪地道:“若你以前那些女人晓得,只要给你生一个儿子就能得你看高一眼,恐怕个个都争先恐后地为你生。如此一来,安王的儿子,没有一百,也有一百零八将了……”
“滚!”宋骜咬牙,“老子又不是种马!”
“嘿,你总算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标签,恭喜你。”
“小寡妇!”宋骜牙根儿痒痒,“你这张嘴咋就这么刻薄呢?”
“多谢王爷夸奖!我这算客气的了。”墨九白他一眼,想到过去,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由挑高眉头,酸他道:“不晓得小王爷还记不记得,当初是哪个哭着喊着要让彭欣落胎的?哦,现在大胖儿子生出来了,就是你的儿子了?依我说,那小子是人家彭欣的儿子,关你王爷啥事儿啊?”
“喂客气点啊。”想到那件事儿,宋骜也有点不自在。
“对于一个差点杀害我干儿子的刽子手,我这已经算很客气了。”
“……”
宋骜黑着脸看她,一脸无言以对。
当初逼着彭欣落胎的事儿,他做得不厚道,可私心里确实没有墨九以为的那个龌龊,不都是为了彭欣着想么。不过如今儿子都有了,墨九找他茬儿,挑他刺儿,好像也没有亏着他,儿子能保住,不还得多亏墨九么?
这么一想,他扫一下墨九奚落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又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我说小寡妇,不不不,大钜子,墨先生,墨九爷,你和我说说,刚出生的小孩儿,能玩什么玩具?不如你帮帮我吧,我晓得你会做很多东西,帮我给我儿子做一些独特的小玩具怎么样?多少银子都行!”
墨九嗤一笑,哭笑不得。
“我不会做玩具。”
“那些奇技淫巧,你不是最在行?”
“再说一遍奇、技、淫、巧试试?”
“好了好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还差不多!”墨九弯唇笑了笑,然后把早在兴隆山上就做好的拨浪鼓,积木城堡、小木头车等等小玩具画在纸上,给宋骜一个个解释完,摊开手道:“就这些玩具,不差吧!”
“不差!”
“一千两不多吧?”
哪怕宋骜贵为王爷,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些稀奇的玩意儿。他端详着纸上的玩具,一遍一遍抚摸着,狭长风流的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细缝,好半晌儿,他点点头,“不多,完全不多!”
第910章 坑深166米有心与无心(5)
“我说的是黄金。”
“呃……”宋骜见鬼似的转头,“那有点多!”
“迟了!”墨九敲了敲桌子,莞尔道:“而且我小本生意,不喜欢赊账!”
这是要让他马上给钱?宋骜怒了,“小寡妇,你别过分啊!”
墨九挑了挑眉梢,一脸“老子过分你怎样”的表情。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到底还是宋骜拿人的手短,不得不败下阵来,一脸无奈地道:“行行行,谁让你是我儿子的干娘呢?爷写张欠条给你,成了吧?”
“啧啧,堂堂王爷,还写欠条?”墨九鄙视着他,看他脸上挂不出,又一本正经地叹息道:“行行行,谁让你是我干儿子的亲爹呢?写欠条就写欠条吧,回临安就给啊?不许赖账。”
“看老子像赖账的人?”宋骜瞪着她,哼一声,盯着玩具图想了想,突然又道:“可是小寡妇,这些玩具吧,稀奇是稀奇,好玩是好玩,却没有一个是我做的,是不是少了点诚意?”
墨九瘪瘪嘴,“好像是……不如你教你?”
“好。”
“一千两!”
“……”宋骜眯眼抬头,咬牙应了,又专注盯着她,“还有一个事……”
“说!”墨九奇怪他的反应。
他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目光闪烁片刻,方才低低道:“彭欣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喜欢什么东西……?”
“额!”墨九阴阴地回视她,“你要如何?”
“她生儿子也挺辛苦的,我不能白得一个儿子,不犒劳她一下吧?”
墨九与他眼对眼,鼻对鼻,观察他半晌儿,见这个男人脸色很正经,不像一时兴起,更不像在开玩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胡扯,扰乱了他的心思——至少她得趁此机会为彭欣争取一点什么,做一点什么。
她认真问:“小王爷,你真想送东西给他?”
宋骜认真答:“当然,快点儿说!”
墨九一本正经,“她需要一个男人!”
“我操!”宋骜恼了,“你啥意思,是想让老子送一个男人给她?小寡妇你个缺心眼儿的,莫不是疯了?”
“疯的人是你!”墨九瞪他一眼,冷哼道:“她不缺吃,不缺喝,更不缺钱,要什么东西啊?她只缺一个男人,一个有心的男人来待他们娘儿俩好。”
“有心的男人?”宋骜思考一阵,“谁还能没心怎的?”
“……”墨九觉得与这个男人说这些“风花雪月”就是对牛弹琴。
可哪怕是对牛弹琴,不也得弹一弹嘛?不弹牛又怎么听得见?无奈地唉一声,她道:“所谓有心,是指有心的靠近、有心的对待、有心的生活、有心地接受她的喜怒哀乐。所谓无心……小王爷,一个人在没有情爱的情况下放纵情欲,就是无心。无心的人,与畜生何异?”
盯着她严肃的眼睛,宋骜久久不语。
看他如何,墨九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深了,又是一笑。
“总而言之,彭欣要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担心,有责任心的男人。如果你明白了,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宋骜一惊,“礼物?”
“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墨九哈哈一笑,站起来拍拍桌子上的木头,“我已经安排击西回临安接他们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到金州兴隆山。到时候,王爷抽个空子过去一趟,不就一家团聚了嘛?”
“真的?”宋骜一脸激动。
“不要太感激我!”墨九笑得眉眼弯弯,“……一千两。”
“银子!”宋骜赶紧抢话,“不能是黄金。”
“好。哈哈哈——”
一不小心发了大财的墨九从宋骜那里出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捏着雪团,准备出找萧乾分享一下这件天大的喜事儿。
还未走近,便见北勐那辆马车停在帐门口不远。
墨九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微风便从马车上送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噫,这不像男人会用的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