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坑深136米酒微醺人半醉(5)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一声,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会飞的风筝,在胸中挨了一腿之后,整个儿地斜飞出去,重重撞击在一个引火的火盆柱架上。火盆应声而倒,通红的火星子飞溅出来,直往他的身上落下,差点他惊声叫着,拍着屁股弹起来,咳嗽不停。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完颜修看着他的狼狈,冷冷道:“解药拿来!”
见他没有更多的责备,也没有再说其他的惩罚,阿息保疼痛的胸口似乎立马就好转了——虽然挨了一脚,至少他看出来王爷对那个女人也很满意,要不然他也不会睡过了还把她留下来了。
“嘿嘿嘿!”他厚着脸皮上前,小声耳语道:“不敢相瞒王爷,属下给她下的药叫‘酥筋丸’,她的身子会发软,使不上力,却没有旁的伤害,这药并无解救,两日之后自会消除。但是在这两日内,却是个销魂的玩意儿,香脂蜜汗,肌滑水软……王爷难道没有感觉到有何不同之处?”
完颜修脸色微微一沉。
“滚!”
见他又要发怒,阿息保捂着屁股弹开。
难道……那药不对么?为什么王爷完全没有一副享受了绝色的感觉?他心里有万千个疑问。可王爷不责怪,还受用了他献上的女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典了,他哪里还敢留下来做人肉靶子?
——
墨九原本以为用那种“似讥带讽还微嘲”的手段把完颜修将住,他不好意思再睡她,她就可以睡一个舒舒服服的好觉了,却没有想到,渡过的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夜晚。
吃得太撑没有办法运动,胃里灼烧发胀,想吐也就罢了,睡下没过多久,先前那久违的灼烧感又上了身。
热!热!热!热得她出了一声的汗水,湿透了脊背,连毡子上都润了。浑身上下都在发热,每一个毛孔都争先恐后的张开着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那种烈焰焚烧的灼热,几乎烧昏了她的神智……
脑子里,只剩一张面孔是清晰的。
“萧六郎……六郎……”
迷迷糊糊间,她唤着萧乾的名字,像置身于火炉之上,很快就会被焚化。濒临死亡般的窒息,干涩的喉咙,微微抽搐的身子,她一直不太清醒,却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探在她的脑门儿上。
过了一会,就有凉凉的巾子搭了上来。
“呼……”短暂清醒的一瞬,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能在这个时候照顾她的人,一定是那个叫布里苏的少女。
幸好,布里苏没有再给她搭一床厚被子。
她想睁开眼睛对布里苏说一声“谢谢”,可眼皮翻动着,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梦境里。那个梦绵长而混沌,不停地换个场景,换着人物,像走马灯似的变幻不停,却有一个人始终在她的思绪里。
“六郎……六郎……”
他可以感觉到她吗?
他知道她现在很难受吗?
他知道她快要被烧死了吗?
火烧一般的梦境里,墨九这样问着自己。
可慢慢的,梦境变了颜色,再不见火烧云一样的天空,再不见万里黄沙的沙漠,她看见自己走向了一片绿洲,花繁叶茂,绿树成荫,绿洲的中间是一潭清澈的湖水,清澈见底,被周围环绕的绿意衬托着,仿佛水也是绿的,而天是蓝的……
第744章 坑深136米酒微醺人半醉(6)
这样清凉的颜色,让她灼热的肌肤得到了缓解。尤其那个站在湖边的男人,谪仙一般的面容,清俊冷傲,上扬的唇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乍一看惊为天人……
“六郎,是你吗?六郎!”
墨九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颤抖着声音喊他。
“阿九……”他眸底的柔情,似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罩在她身上,让她被火撩遍的身体,瞬间凉却下来。然后她看清了他的眼睛,即便是在梦里,他眼睛里的鼓励与心疼,都清晰得仿若就在面前。
“不要怕。等着我,我会来救你。”
墨九喉咙一堵,微微哽咽。
她的六郎……世间最霸道、最高贵、最不愿服输的六郎……
有了云雨蛊的感应,在她这样痛苦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比她好过半分吧?
“六郎……”
梦里的墨九,张了张嘴巴,赤着双脚踏在湖畔潮湿的沙地上,慢慢地向他走近。
“六郎快带我回去……我不想在这里了……六郎……”
“阿九,再等一下,稍稍等一下我就来!”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可飘飘忽忽间,梦近了,声音却远了。
“六郎!”她想追上去,脚步却重若千斤。
而她与他之间,明明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却像走了一个世纪。
待她费力地走到他先前站立之处时,四野荒凉,空无一人,他为她营造的那一个美妙的梦中绿洲与湖泊也都消失不见了,连同他,一起不见了。她再一次被人架在了火炉上,像一块等着煮熟让人食用的鲜肉,挣扎不了半分。
她心里一窒,惊叫出声,“六郎!”
一声颤抖的喊叫,让她昏沉的神智悠悠醒转。
可她分明不想醒来的……一直做梦多好。梦里有萧六郎,有那一片绿洲,哪怕只是望梅止渴,也比醒过来面对现实要强得多。人在沉入梦中的时候,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半睡半醒的墨九,想到梦中萧六郎那一个疼惜与鼓励的眼神儿,眼眶突地一热。
墨九是很少哭的。
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她也没有流泪,可潮湿的眼角,还有湿润的睫毛却骗不了人。
“唉!”一个幽幽的叹息响过耳侧,很快,那一张伺候了她整晚的湿巾子又落在她的眼角上,轻轻为她拭了拭,又折叠好搭在她的额头,那人的声音像是怜惜,又像是宽慰。
“再过一个时辰,药效就过去了。”
这是谁?
听出那是男人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布里苏,墨九激灵一下睁开眼。
“是你?”
看着她困惑的表情,完颜修慢条斯理地起身,“这个大帐除了本王,还会有谁?”
这么说,半夜里为她退热的人也是他?
墨九看着他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又环视一下大帐,大抵猜测得到,是她占了他的床,他没地方睡觉,加上她发烧,他一直在照顾她,所以他其实一夜未睡。
可她想不通,他何至如此?
就算他想睡她,也不至于要亲自动手做这些事吧?
有妖必有异啊!
第745章 坑深136米酒微醺人半醉(7)
高热未退,她一双眼睛红得兔子似的,带了一点潮湿的泪意,就那样审视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可她的表情,在他看来,却是一种楚楚可怜的逼视……让他忽感不自在。
“再闭上眼睡一会,我去校场了。”
“不对啊!”墨九微微眯眼,“你不打算吃我?”
“我又不是老虎……”
“呵呵!”墨九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阖上了眼睛。
看来古今皆同,都是看脸的世界,长得漂亮的好处是可以极大限度地勾起男人的同情心。从完颜修的表现来看,他暂时可能不会动她……那么,她可以寻思一下,怎么找机会谋出路了。
这么寻思着,大约是心情平静了下来,也有可能是“酥筋丸”的药效在最后一个时辰作用越来越少,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再也没有一个梦来滋扰。
等她再一次醒转过来,发现人已经在路上了。
颠簸的马车上,走在崎岖的路上,颠得她一颤一颤的。
马车上,不仅有她,这有完颜修。
墨九瞥一眼闭目养神的男人,试着动了动手指,惊喜地发现终于可以自由运动了,不由狂喜。在失去运动机能的一天一夜,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这般想着,她迅速地撩开了车帘。
车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刚下过雨,路面上全是泥泞,远近的景色都笼罩在一片模糊之中,像一张烟雨写意画,大军过处,旌旗如云,连绵了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日前,完颜修的先头部队三万余人,已经开赴金州,夺下南荣龛谷、定远二县,并在金州驻扎,为完颜修的到来,做好防御工事。以便顺利会师后,往南荣京西南路、利州路做重点攻击,从而与从萧乾所率部队拉开对峙之势。
这些墨九自然不知情。
她望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奇怪地瞥一眼完颜修。
“你又要把我带去哪里?”
“上阵杀敌——”完颜修玩笑般说罢,又突地低头看她,放柔了声音,“看你睡得香甜,便没有吵你。这会儿已经行军半日了。再往前三十来里,就到达金州地界了。据我线报,南荣的兵马大元帅萧乾,已接近均州……”
说在这里,他略带促狭的目光扫过墨九在听见萧乾名字时明显不同的脸色,眉梢微微一扬,“是不是感觉离他近了?”
是……听见萧乾的名字,墨九是惊喜的。
可却不知道近了到底有多远,也不明白金州与均州之间的路程。
更不知道完颜修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还故意把她拉到金州去。
难道就为了动摇萧乾的军心,或者临阵的时候,拿她当人质?
这厮不至于吧?珒人原本就是有准备的南下,据说军备与兵员素质远超南荣……如此,完颜修根本就不必要拿一个女人当质,给自己的威名减分。
那么,他就是有恃无恐,断定她逃不出去,不怕泄露军机了。
墨九轻松地打个呵欠,拍拍嘴巴,不动声色地笑。
“近了又怎样?我又没本事,帮他杀了你。”
顿了顿,她笑着朝他眨眼,“当然,你千万不要给我机会。有机会我一定会这么干。”
“哈哈”一声,完颜修似是被她逗乐了,瞥一眼她干得脱皮的嘴唇,递上一个牛皮水袋,“带你过去,本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见她急不可耐地往肚子里灌水,他自然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我准备在金州办一件喜事,不能没有你。”
男人温厚的手掌停留在脊背上,热度隔着薄薄的衣裳传来,让墨九颇不自在。
她放下牛皮袋,递还给他,然后不着痕迹地挪开身子,嘲笑。
“喜事?一场生灵涂炭的大战即将开始,对王爷来说,确实大喜。”
完颜修不置可否地哼一声,并不搭她的话,犹自说道:“请柬已发往均州,想来用不了多久,萧乾就已经收到。”
他办喜事还请萧乾?
墨九一默,当即想到的便是这厮要利用她,给萧乾摆一出鸿门宴,战前先擒王。
卑鄙!怪不得屡战屡胜……手法这么不要脸,又怎么不胜?
嘲弄地“呵”一声,墨九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那恭喜王爷了。”
“不必恭喜。”完颜修侧过头来,眸底饱含笑意,“因为这也是你的喜事。”
她的喜事?墨九慢慢地挪了挪酸痛的脑袋,望着车帘长声悠悠的道:“我身在敌营,身不由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喜事可言?”
完颜修抱着双臂,斜斜地躺在软靠上,像念着某种正式文书般,一本正经道:“珒国三皇子完颜修将迎娶墨家钜子,一日后于金州设宴,款待部众及金州臣民,便欢迎远道而来的南荣朋友。”
值得一提的是,与南荣的一妻多妾制度不同,珒人的婚姻是可以一夫多妻的,也就是说,只要男人有足够的能力养得活女人,那可以娶许多女人为妻。无论娶多少个女人也都是他的妻……
墨九屏紧呼吸,许久没有动弹,也没有回应。
心里话儿:这个男人莫不是疯了?娶她!经她同意了吗?
完颜修斜眸,伸了伸大长腿,一副为我独尊的架势,“在想什么?太惊喜了?”
墨九滞了滞,不带表情的看他,“是有点惊喜!我不是赚大了吗?从一个萧大郎不待见的天寡之女,变成了珒国王妃?”顿了顿,她突而古怪一笑,“只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过墨氏寡女的天寡之说?或者说,王爷其实听说了,却觉得自己寿命够长,阎王爷舍不得收了你?”
“王妃不必为本王担心。”
完颜修双眼微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自来熟地换了个暧昧的称呼,手指缓缓摩挲着木质的车棂,给了墨九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若死了,自有你陪葬,倒也乐得轻松。何乐而不为?”
第746章 坑深137米三皇子逼婚(1)
三月二十六,南荣兵马大元帅、枢密使萧乾领大军开始了对珒国的战争。
此次北上,除去京畿之地的十几万兵马,还有从鄂州、蕲州、池州等地调动的地方兵马约十万人,随行地除去领了监军一职的安王宋骜,还有南荣有名的两位重将,一个迟重,一个古璃阳。三个人分三路沿江而上,于均州会师。
战争伊始,人心惶惶。
那战火还没有点燃,空气里却弥漫着硝烟味儿。
而均州,无疑已成为了两国交战前沿的第一城。
均州知州等一干官员都在战时被宋熹授予了相应的武职,听说珒国三皇子完颜修已到金州,这些地方官的心早就悬到了喉子眼儿,对萧乾更是翘首以盼,早早令人洒扫道路,杀鸡宰羊相迎,均州百姓也不甘落后,听说萧乾亲自领兵过来,天儿不见亮就出城等待。
可萧乾与往常一样,不论在何处作战,大军皆驻扎城外,概不扰民。等一切都安顿好,驻营完毕,已是晌午过后,他这才领了一支精锐队伍入城。
雨还没有停。
但只要天上没有下刀子,该做的事儿,便一刻也不能落下。
这一支队伍是萧乾的近卫军,也是南荣最为精锐的禁军队伍。他们走在雨幕下,一个个军容肃穆,即使湿了盔甲、武器、战马……可行军之时,却步伐整齐,让民众看得信心大振,纷纷赞叹。
如此,萧乾不仅是南荣皇室的期望。
他其实也成了均州百姓,乃至整个南荣百姓的期待。
他们都盼着他把珒人赶出南荣的土地,为了心底这份期许,甚至不惜口口相传的对他进行包装与美化……甚至连传言中“与大嫂苟且”的事儿,也被民众默默的美化了——都是别人谣传。
均州知州脚腿儿都站酸了,终于见到了萧乾本尊打马而来。可一见萧乾都没有带伞,也没有乘马车,吓得心肝儿一缩,赶紧让人把头顶的雨伞撤去,冒雨迎在路上,擦着额头,率先叩见。
“下官参见枢密使大人!”
在他的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从城门出来约站了三五里。这些人都想在第一时间看一看这个以医术、谋略、容色闻名于天下的萧家六郎。于是道路两旁挤得那叫一个人头攒动、水泄不通,不时传来推搡的喧闹声。
萧乾高倨马上,一身黑盔黑甲在雨中泛着幽幽的寒光,雨滴从他的盔檐滴落,滑过他冷漠的面容,似凝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冰川。可他不去拭雨水,只任由它湿了眉头与面颊,执着缰绳慢慢从夹道相迎的百姓中间走过。
也许是看迎接的声势浩大,他眉一蹙,不由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均州知州的小尾巴顿时夹紧了!
人群中的喧闹声,也停下了。
数万人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都眼巴巴望他。
“使君!”
“大帅!”
“使君!”
“大帅!”
“使君!”
不同的称呼,相同的敬畏,在均州知州的带领下,铺天盖地一般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传过来,一浪高过一浪,带着他们的推崇与爱戴,带着他们对战争胜利的期盼,冲入云层三千里,落在大地久不绝……
第747章 坑深137米三皇子逼婚(2)
这样的画面,竟莫名有一种战前的悲壮之感。
“我这心肝儿尖尖咋这么痛哩?!”宋骜走在他的身侧,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难道我这个监军是吃白饭的,难道老子王爷的头衔是假冒的?怎的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喊老子一声?”
萧乾头也不转,压根儿不搭理他。
宋骜讨了个没趣,瞥一眼萧六郎绝美的侧颜,“难道真是比我长得俊?不行,老子也很英俊,凭什么坐这冷板凳,长渊看见没有,刚才有几个小娘,他娘的眼睛都落你身上了,完全无视老子的存在,这滋味儿太不舒坦了!”
“小王爷若不愿,可以回临安。”萧乾对他执意上战场,一直不太情愿。
嘿嘿一笑,宋骜哪里肯干?
“算了,陪衬就陪衬吧!反正长渊也不是外人,咱俩谁跟谁啊?”顿片刻,他看萧乾仍是不说话,就晓得这厮对他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想了想,他扶了扶湿透的头盔,嫌弃地甩了甩手,状似无奈的一叹,“不过长渊啦,完颜修那孙子捉了小寡妇去,居然还敢带着上金州来挑衅,也真是不要脸了。依我说,咱都不必在均州停留,直接领兵杀过去,杀那孙子一个措手不及,把小寡妇抢回来……”
“宋骜我警告你,不许乱来!”萧乾冷不丁斜目,瞪他一眼,又扫向两侧的民众,低声道:“上了战场,你一切都得听我的,若不然,我明日就绑你回去。”
“好好好,没良心的!”宋骜哼了哼:“小爷这不是心疼你吗?看看你这两日为个娘们儿,人都瘦一圈了。反正此地离金州不远,阵势都摆开了,不都说战场上要先下手为强嘛?何必给那个狗鳖玩意儿讲什么礼数?”
“……”萧乾已懒得理他。
“哦,难道你是怕完颜修那孙子拿小寡妇来要挟你?”宋骜犹自猜测,“应当不至于啊!”
萧乾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两侧的百姓又移到了宋骜的身上。
他静静看着他,不言不语。
宋骜一怔,忽然间像是悟到了什么,“……不过,这珒国人本就混蛋,没一个好玩意儿。谁晓得完颜修是不是也一样混蛋?嗯,长渊的顾及是对的。”
“我是想说。”萧乾唇微抿,“你可以闭嘴吗?”
“……哦。”
不管是战时还是平时,设宴款待上极官员似乎是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的传统。这天晚上,均州知州早早就备好了酒席,等着萧乾一行人前来。
推杯换盏间,吃的自然是山珍海味,席上也没有多少战争的阴影,一个个热情又小心地劝着酒,可萧乾却应付几口,就留下宋骜与迟重等几个部将,自己回了房间。
不过,在离席之前,他总算发现了宋骜的用处。
吃吃喝喝这些事儿,交给他去应付,实在太放心。
人人都看得出来萧使君情绪不大好,但他是老大,就算这些人有疑惑,也不敢多问。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场胜负未知的卫国战争。
可对于萧乾来说,抛开战争因素,还有一个墨九…
人人都输得起,他却输不起!
第748章 坑深137米三皇子逼婚(3)
以他对完颜修的了解,不至于主动来南荣掳走墨九,可他却没有放墨九离开,这一点在萧乾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墨九那个妇人属实勾人,完颜修又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见到她会有些想法,太正常不过。
入夜,书房里静寂一片。
他静心看着文书谍报,坐在椅子上,让薛昉上了茶。
每一个不眠之夜,他都是这样打发时间。
可今儿一盏茶才喝一半,就有金州来使入了均州。
来使被带到了萧乾的面前。
而一张金灿灿的请柬,却摆在了萧乾的桌案上。
来使说:珒国三皇子完颜修与墨家钜子墨九一见钟情,互许终身,准备结为夫妇。可碍于大战将起,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于是决定先举行大婚之礼。萧使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休息一下再行备战。如若萧使君方便,也请上金州喝一杯三皇子的喜酒。
“这哪里是请?分明就是拿墨姐儿来要挟使君!”薛昉看萧乾一直对着桌案上的请柬发神,恨得牙根儿痒痒,“这个完颜修,堂堂皇子之尊,竟然做这样下三滥的事儿,乘人之危,胁迫逼婚,可恶!”
萧乾头也不抬,一直静默不语。
“这个宴请,主上哪里能去?”击西皱着眉头,接口道:“若是去了,不就是那个什么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击西以为,这完颜修分明没安好心,对不对?”
“这还用你说?”闯北瞪他。
“哼!”击西回瞪,“九爷不见了,击西不与你计较!”
“主上!”眼看他两个又要干上,走南却冷不丁有了主意,“若不然属下等马上前往金州……”
“做什么?”击西瞪眼追问。
“杀!”走南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严肃道:“虽说金州的珒兵肯定戒备森严,可咱们兄弟几个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会把九爷完完整整的弄回来……”顿了顿,他又有些支吾,“就算弄不回来,也把她一刀给宰了!绝不让主上丢这个人。”
自己的女人被人夺走成婚,这对于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便是普通民众尚且不可忍受,拼死也要反抗的,又何况是萧乾?在几大侍卫看来,这件事完颜修分明就是想在战前给萧乾一个羞辱,一个两难的羞辱。
不论他去不去赴宴,左右都难做。
去了,那肯定是一个鸿门宴,他是南荣主帅,能拿一个国家的荣辱兴衰来赌?
可如果不去,那他这辈子都别想抬头顶胸做男人了。
一时间,几个侍卫热血激奋,看着请柬都有些按捺不住愤怒,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如何夜闯金州珒国大营。那仇恨的程度,就像家里祖坟被人扒了,吵得一声盖过一声,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是恨不得把完颜修生生剁碎喂狗。
可火光阴影里,萧乾静静坐着,却一直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击西、走南、闯北三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为了到底谁先捅入完颜修胸膛这致命一刀的问题差点儿大打出手的时候,书房的门儿被人叩响了。
第749章 坑深137米三皇子逼婚(4)
进来的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戴了一顶圆毡帽,高大的身材,行走间隐隐还有汗意,可见其走得有多么的着急。
“主上!”他抱拳致礼。
这一出声,击西立马惊喜地叫起来。
“声东哥,是你回来了?噫,怎么变了个样子?”
说罢他又探头朝赵声东的身后瞅,“九爷呢?你没有把九爷扛回来?”
赵声东急着向萧乾汇报情况,都懒怠理会他。眼看击西恨不得扑到他身上询问,闯北一把捞住他丢在椅子上,顺便帮忙把嘴巴给击西捂住了,房间里这才安静下来,只听见赵声东一人的声音。
“主上,幸不辱命。”
他抬首看着萧乾冷肃的面孔,小声道:“属下已在金州布置好了,怕主上担心,这才连夜过来……”大体汇报了一下金州的情况,他凝了凝神色,突地道:“这次在金州,属下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嗯?”萧乾打量着他的神色。
赵声东道:“属下发现了陆机老人……他如今就在完颜修的大营之中,据属下了解,完颜修对他的医术很信任,一直让他随营就诊,似乎对他很是重用。”
陆机老人并不是漠北草原上的人,而是南荣人。可南荣人对他知晓不多,他却成了漠北南原上的一个传奇人物。医术出神入化,治了许多难症怪症,不仅北勐与珒人,一些草原部落也相当敬重他,却很少有人知道,陆机老人其实是萧乾的授业恩师。
可这个陆机老人除了醉心医术,对旁人旁物,向来漠不关心,遑论国家大事,兵戈之患了。
他为什么会去了珒人的营地,成了完颜修的部众?
萧乾揉着额头想了片刻,看一眼声东,问:“她还好吗?”
声东晓得他问的是墨九,微微低头,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阿息保为了讨好完颜修,居然给她喂食了‘酥筋丸’。属下托人与陆机老人接上了头,得愁老人为她诊脉时已有所发现,可老人不好与阿息保正面冲撞,只让婢女为她发汗排毒,可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看萧乾脸色越来越沉,赵声东有点说不下去。
萧乾眸光一扫,“说。”
于是赵声东无奈,只能把墨九吃了中了“酥筋丸”的毒后,差一点被三个醉后的兵卒强暴,最后又被人带入完颜修大帐睡了一夜的事说了一遍。
彼时,薛昉、击西、走南、闯北几个侍卫已是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前往宰人了,只萧乾目光怔怔盯着油灯的火舌,面色平静地闭了闭眼睛,然后转过头。
“薛昉去把我的七瓣灵芝拿来。”
七瓣灵芝是极为贵重的东西,萧乾一直将它视为至宝,薛昉不太明白他这个时候用它来做什么。可撩着他沉沉的面色,也没敢多问,只应喏出去,很快便端来一个丝绒锦盒,放在萧乾的面前。
萧乾看了锦盒一眼,把它拿过来轻轻抚了抚,推向赵声东。
“拿去送给陆机老人,就说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这个可是主上的心爱之物啊?”关于这一株七瓣灵芝,赵声东身为近卫自然知道它的好,更知道萧乾得到七瓣灵芝的不容易,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把这样珍贵的东西,送给陆机老人。
第750章 坑深137米三皇子逼婚(5)
他是主上的师父,帮助主上不是应当的吗?
萧乾看着锦盒上雕刻的一只狼头,淡淡道:“这是陆机老人喜欢的。”
声东争辩:“……可是主上也喜欢啊?”
萧乾抚着额头,“七瓣灵芝虽好……”又怎及墨九?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顿了顿,摆手,“拿下去吧。”
“哦!”赵声东心里有些发堵。
有些事情他未必完全知情,可他却是一个脑子相当灵光的人。从萧乾的反应一看,他多少就猜到了一点。什么帮墨九“发汗排骨”的法子,完全有可能只是陆机老人自己的说词,骗得了他,却骗不了萧乾。比如陆机老人既然医术高超,完全可以出手先解去墨九的“酥筋丸”,让她不置于身陷险境……可他为什么没有做?
对萧乾他或许有师徒情谊,可对墨九……他未必会搭手。
可依陆机老人“事不关己便不管”的为人禀性,不相助墨九,也未必会加害。
那他这一次的袖手旁观,分明就是……变相的加害了。一个女子的名节与一生荣辱多重要?而且还是他徒弟喜欢的女人,陆机老人为什么要冷漠视之?
赵声东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萧乾要把七瓣灵芝送给他。
这是一种交换,用七瓣灵芝来暂时保住墨九的平安。
“等等!”看声东要出门,萧乾又喊住他。
等赵声东闻声回头,他又向声东招了招手。声东奇怪地走过去,萧乾却避开了另外几名侍卫,只单独与他小声交代了几句。赵声东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看一眼萧乾严肃的面孔,轻轻点头,抱紧了锦盒。
“属下这就去办。”
“嗯,去吧。”萧乾声音不轻不重,似乎情绪不多。可几个侍卫却觉得今儿他们家主子鬼气森森,比平常的样子更加吓人。他们可以理解,便是自己听了墨九这样的经历都胆颤心惊,更何况是他?他们个个准备了言语想要安慰,可萧乾却似乎不以为意。
“下去准备吧。”他淡淡道,“明日一早,前往金州赴宴!”
“啊!”几个侍卫都张开了嘴吧。
“主上,不可啊!金州龙潭虎穴,去不得。”
“是啊,击西难得说对了话,咱直接开大军碾压过去——”
“大军碾什么?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眼看几个侍卫又要为了刺杀完颜修争执起来,萧乾手一扬,阻止了他们,又慢慢落下,撑在案桌上,慢慢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嘴里只有一句淡然得几乎听不出波动的话。
“薛昉,记得给珒国三皇子备上一份大礼!”
他身姿淡然,脊背挺拔,袍角在风中轻轻飘荡,慢慢消失在书房。
“太夸张了——”击西张大了嘴巴。
“主上莫非疯了?”
“可能不想要九爷了……”
“可怜的九爷,毕竟被完修那头猪给睡了,主上是要放弃了吗!击西的心都碎了……”
“睡你个头!”
击西被闯北一个响栗,而后又被走南暴打了一顿。几个侍卫方才慢慢跟上了萧乾的步伐。可尾随其后,他们却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看着他负手在园子里走来走去。
第751章 坑深137米三皇子逼婚(6)
这所宅子是均州知州安排的,自然是均州最好的宅子。园子很大,种了许多树木,这个时节正是百花争艳开满园的好季节,走在小径间,各种鲜花的香味儿盈满了鼻端……可分明就是这样一个春意盈然的季节,可众侍卫却如履薄冰,如同走在寒冬腊月。
谁也不知道萧乾在想什么……只知道换了以往的战事,他这个时候要么是坐在沙盘前推演战术,要么召了麾下将校排兵演练……像如今这样在园子里踱步,看似平淡的外表下,一颗心恐怕也是烦乱不堪吧?
“嚓!”一声,一枝紫玉兰应声被折断。
几个侍卫看见萧乾“辣手摧花”,不由一惊。
远处的萧乾似乎未闻他们的惊叹,他站在紫玉兰下,抬首看住那根残枝。
“阿九,我用性命起誓,你今日所受之辱,我定让完颜修倾国来赔!”
——
三月二十七,雨过天晴,万里碧空如洗。
明儿便是珒国三皇子的大婚之日了,整个金州城的珒国人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金州是珒国的辖地,但辖下民众却大多都不是珒人,而是南荣人,因为这一块富饶的土地,是珒人从南荣的手上夺去的,而这些,都是珒人与南荣的宿怨。
三皇子完颜修虽然出征在外,却极为重视这次大婚,特地请了金州有名的高僧前来做了一场法事便为他主持婚宴,不仅如此,三皇子还放下姿态,差了珒兵给金州城的民众们发放喜糖。
如果按珒人的大婚习俗与礼数来说,这场无父母参与的婚礼算是一切从简。可从大婚的隆重程度以及参与人数来说,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盛世婚礼。几十万珒兵同时庆贺,金州全城出动,那声势可谓浩大。
倚兰园,这是完颜修的暂居之地。
当然也是这一次大婚的主场,洞房所在之所。
一入夜,园子里外便张灯结彩,热闹喧哗,酒香扑鼻。
为了明日的大婚,整个园子都在喜庆的忙碌。
其实珒人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家王爷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妻。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为了羞辱萧乾,便给南荣一个下马威,可他却慎重地上奏给了珒国皇帝——他的父亲,表明了自己成婚的态度。
从这点看,又不像只是羞辱。
做臣下的人都想不明白,只好屁颠屁颠的帮衬着大婚事宜。
毕竟这是三皇子第一次娶妻。
旁的皇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儿都不小了,他却一个妇人都没有。
早前,人人都以为三皇子为了死去的那个女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妻了,哪里料到天上掉下个墨九,他居然一眼就相中了,相处不过一天就决定要娶她为妻。大家伙儿瞅着,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而且这种事,便是珒国皇帝也不会反对,说不定,他老人家还会欣慰一下,这个儿子终于又开窍了。
于是,变相做成了一桩大媒的阿息保,这两日走路都是飘的。
他的同僚们对他又是钦佩,又是羡慕,觉得这厮太有头脑,居然这样子讨了三皇子的好。阿息保自己也觉得时来运转,押对了宝,整日里笑容不断,脸上乐得像要开花,对于三皇子的婚事,也主动承了下来,一手操办。从早到晚,他跑上跑下,好不欢乐。
这会入夜了,旁人都在喝酒,他却没有喝。
四处看着大婚的布置,他一脸的红光。
“弟兄们今儿晚上仔细着点儿啊,都不许偷懒。”
萧乾会不会来赴宴且不说,今儿晚上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抢亲。
所以整个倚兰园上下,看上去是在办喜气,其实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都泼不进来。
“大将军——”
阿息保正看着布防,一个微微鞠腰的老头子便咳嗽着过来了。
“陆机老人?”阿息保一愣,晓得这个老头儿是个有本事的人,不敢丝毫怠慢,赶紧迎了上去,抱拳笑吟吟地问:“老人不在前头吃酒,却是来这里做甚?”
陆机老人瞄一眼他背后的园子,指了指道:“王妃住在里头?”
阿息保微微一怔,“是呐!”可是与他这个老头儿有什么关系?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问出口,却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陆机老人,然后又道:“三皇子有吩咐,今儿晚上很是紧要,务必要看牢了……老人想必晓得,咱们这位王妃可不得了,给她一点机会,说不定明儿大婚就没有新娘子了。所以,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陆机老人笑呵呵道:“大将军说得有理,可老夫有一件要事,务必要见一见王妃,以便求证。”
“找王妃求证?”阿息保奇怪地剜他,“老人有何事,可否告之?”
“这个嘛!”陆机老人捋着长胡子,想了想瞄着他道:“不敢相瞒大将军,那日老夫为王妃诊脉,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病症,当时老夫不知王妃身份,左思右想,未想出是何病,也就做罢了。可昨儿才晓得,这王妃原来是墨家钜子,也就是盱眙有名的天寡妇人。那就不得了,老儿登时就想起来了。”
听他一惊一乍的形容,阿息保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何病症?”
“大将军未必不曾听过?盱眙的墨家寡妇,哪个男人沾了都没得命活?”陆机老人凑近一点,压着嗓子道:“这件事我还没有禀与王爷知晓,依老夫看来,她自身带有一种毒性,自个儿倒也无碍,不损性命,只会慢慢毁及容颜,而沾她们身子的男人,却会受此病症影响,必死无疑!”
“啊!”阿息保倒吸一口凉气,“竟有此事?”
第752章 坑深138米一辈子就忙着结婚了(1)
对墨九的事儿阿息保知道得还真不太详细,乍一听陆机老人道来这种玄事,面色一变,心都吓得悬了起来。若此事是真,因此损及了三皇子的性命,他有几颗脑袋来吃饭?
嗅到他的情绪,陆机老人趁热打铁。
“大将军这是飞来横祸也!原本一片好心想要孝敬王爷,没有想到却办了坏事。事到如今,大婚帖子已发,大将军已是骑虎难下了。何不先让老夫进去确诊一下?”
阿息保从疑到惊,再听他此言,顿时一喜。
“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
抬头看一眼他紧张的神色,陆机老人似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叹息一声道:“大将军不必惊慌,此事也并非不可挽回——”
“老人有何妙计?”阿息保迫不及待追问。
“一切得等老夫确诊再说!”
人在害怕的时,对救命稻草的置疑会少很多。
阿息保知道陆机老人医术超群,又对墨九的病症抱有其实是误诊的幻想,听得陆机老人这样说,只迟疑一瞬,就点头让开了路,亲自陪了陆机老人入内,一路上小意候着,很有几分讨好之心。
“陆老里面请,王妃就住这个屋子。”
陆机老人点点头,看他的脚跟着往里迈,当即黑了脸,“大将军留步!”
阿息保一怔,不解望他。
陆机老人又道:“老夫是大夫,年岁也大了,自然与王妃没有男女之防,便是王爷在,也不会阻止老夫为王妃探诊。而大将军正当壮年……入得王妃内室,怕是多有不便。”
阿息保错愕一瞬,当即反应过来,汗颜不已。
“是是是,老人提醒得是。”
如今的墨九不同掳来那日,完颜修要娶她,那便是把她当成妻子对待的。阿息保若这样闯进去,确实不大方便,而且这个园子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便是放了陆机老人进去诊病,也跑不了墨九。
阿息保思索一阵,便停在门外。
“老人快着些,我这心里也着急……”
陆机老人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点点头,不再多话,打了帘子便往里走。墨九正在院子里玩着泥弹弓,布里苏在边上为她捡“泥弹”,忙得不可开交。
看见陆机老人进来,墨九“啪”一声把弹弓丢在桌子上,抱紧双臂懒洋洋看他,一脸的不高兴。
“我不需要大夫。”
她认得出陆机老人,就是那天给她诊脉,什么药都不给她,还让布里苏拼命给她盖厚棉被整她的老家伙。
明儿就是大婚,她可不想见什么与药物打交道的人,一不小心又中个“酥筋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陆机老人有些奇怪。
那日墨九颓废不振,满脸通红,昏昏沉沉,他除了知道这小丫头长得俊俏,也瞧不出旁的道道儿来。如今再见,她精神焕发,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与南荣女子有太多的不一样。
怪不得六郎倾心,倒有些本事。
他冷哼一声,负手往前走。
“你!老头,站住!”墨九又喊。
要知道,这两日,她连旁人送来的东西都让布里苏先尝,没有问题了自己再吃,又怎么肯让陆机老人接近?
第753章 坑深138米一辈子就忙着结婚了(2)
她明显抗拒的姿势,并没有吓退陆机老人。
他捋胡子,深深瞥她一眼,哼道:“王妃是不需要大夫,可却一定需要老夫这样的大夫。”
那天醒过来,墨九就听他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鸟语,她与他说话他也不回应,她还以为他根本就不会说汉话呢,原来这厮不仅会说汉话,说得还相当流利标准。
“你这老头儿,很会伪装嘛。”
她低低笑着,顺势坐在藤椅上,眼睛半开半合地打个呵欠,像是没有什么精神,也不理睬陆机老人还站着,只道:“你若有什么要说的,就说。若是想趁机搞点什么幺蛾子,拜托换个人,我懒怠陪你。”
“你这女娃娃,好不晓事。”陆机老人被她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老夫站半晌儿了,你连椅子都不让一张,让老夫如何与你说话?”
“说话用嘴,又不用屁股。”墨九眼都睁不开了,“随便你吧,爱说不爱,又不是我来找你,我还得看你的脸色怎的?”
陆机老人走到哪里都受人敬重,尤其时下的后生晚辈对长者都多有爱戴,哪里见过墨九这样张狂的小姑娘?
当然,他并不晓得墨九正为那天的事儿记恨着他,只越发对自己徒弟识人的眼光表示怀疑——像静姝那样温婉淑静的女子不要,偏生喜欢这样的野丫头,萧六郎不是脑子坏了,又是什么?
他自言自语般,重重一哼。
“也不晓得,他怎就看上了你。”
“呵呵!”墨九以为这个“他”指的是完颜修,皮笑肉不笑地抽搐一下嘴唇,慢条斯理地道:“还真不瞒你老人家,看上我的男人,那可就多了。不过他看上我,也得看看,我看不看得上他。自个儿凑上来的,我又不稀罕,你老有什么不乐意的?”
“你还不稀罕他?”
陆机老人气血上涌,想想自己那个驴子似的蠢徒弟,为了她连七辫灵芝都孝顺他了,不免又摇头。
“果然色迷心窍,色迷心窍也……”
墨九不置可否地抬起头来,弯了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懒笑,脸上没有半点身陷囹圄的紧张,“你老人家舍不得走,该不会也是被我的美色迷了心窍吧?”
“你……”陆机老人老脸涨红。
“我,我怎么?”墨九就想把他赶走,似笑非笑的勾魂眼微微上挑着,看似在笑,可仔细观之,分明就没有半点笑意,“不要为老不尊,想讨便宜还不肯承认!再不走,我就喊人呐!”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狠狠甩了甩袖子,陆机老人发现与这个完全不懂礼数的小女娃娃说话根本就讨不到便宜,如果太过较真儿,只会活活把自己气死。
于是他也懒得多说什么,摆手让布里苏先下去,自顾自坐在墨九的对面,鼓着腮帮子生了一会儿闷气,见墨九阖着眼睛,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由又仔细打量起她来。
且不说这女娃娃人品如何,单这份淡定,就非常人可得。暗自点点头,他试探道:“明日就要与三皇子成婚了,你倒是不紧张,不害怕?”
“当然。”
“为何有此底气。”
第754章 坑深138米一辈子就忙着结婚了(3)
“多简单呐。”墨九翻了翻眼皮儿:“完颜修又英俊又富贵,还有权势有情调,会讨女子喜欢……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儿家嫁了不高兴?你老若是个女的,也得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吧?”
陆机老人再一次感觉到了心脏在剧烈收缩。
若是可以,他真想替萧乾捏死她算了。
“哪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
墨九觉得这个老头儿骂她骂得太奇怪,她乐意嫁给他们的三皇子,不是好事儿吗?或者说不正是他们乐见其成的好事吗?为什么他还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张嘴就骂她?
捧一杯茶在手心,墨九并不往嘴里喝,只慢慢摩挲着茶杯壁光滑的细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陆机老人,似笑非笑的眸子,满含讥讽,似有水波在荡漾。
“莫非老头儿你的家里有个帅气的儿子,想找我回去做儿媳?”
陆机老人气得心都快碎了,“老夫有儿子,也不能推他入火炕。”
“别嘛,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似的。”墨九打个哈欠,脑袋轻轻靠在椅子上,打着呵欠道:“行了,洪水猛兽困了,你有事说事,千万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非逼我出绝招赶你。”
陆机老人进来,到底不是为了与她斗嘴的。
想了想,他也没说萧乾的托付,只道:“你可知你祖上的传下的失颜之症,到底是什么原因?”
一听这话,墨九登时来了兴奋。
她直溜溜坐起,瞪大眼,“你都知道什么?”
陆机老人哼哼着,这一下傲娇了,“世上之事,就没有老夫不知道的。你小娃娃那点破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还能瞒得住老夫?”
“哦?”墨九眼儿斜斜,觉得这老头儿有点意思了。从他入园之后的表现来看,似乎不像是完颜修派来的探子。
“你是谁?”她问。
“你猜?”他答。
“……”墨九瘪着嘴看他。
彼不言,我不语,有时候比的就是一个气场。
她安安静静的等着下文,不再接着说话。
陆机老人终是按捺不住了,“我是陆机,萧乾的师父……”
“啊”一声,墨九当即就傻了。
萧乾有个传道授业的师父,温静姝还曾是他的侍女,这个事儿墨九自然是晓得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儿,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想到先前的对话,她严肃了脸,对陆机老人道。
“其实刚才那个墨九……不是我。”
“……”陆机老人无言以对。
不过她认错态度虽然不太好,认错的方式却有点意思。于是他挤着一双眼又瞅她片刻,终于选择了暂时原谅他,说起了正事,“时间不多了,老夫马上就得离开。这次进来瞧你,是受了萧小子的托付,看看你死了没有……顺便告诉你一声,明日大婚之事,你不必怕,一会儿老夫便会向完颜修禀明你的病症,想来他也不会动你。”
她紧张?
她的样子看上去紧张吗?
分明他都比她更紧张好不?
墨九翻了个白眼,想想那个病,又一头雾水。
第755章 坑深138米一辈子就忙着结婚了(4)
“我的病,到底是什么病?”
陆机老人考虑一瞬,把在外面对阿息保说的话,又向墨九复述了一遍,稍稍比之前说得详细了一点。他用了较多的“专业术语”,墨九听完,琢磨好一会儿,才大抵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说她的身上有一种遗传性的毒,携带者本身除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迅速苍老,损及容貌之外,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此毒却会对与她发生男女关系的男子产生强烈的影响——导致男人的死亡。
而且,携带此毒的女子,只会生女儿,不会生儿子,这样代代相传,墨家寡妇就有了“天寡”之说,也就是她家祖上的女人,为什么嫁过的男人都死光光了的原因
……这么说来,萧大郎的病,会不会就是碰了方姬然,与她发生了关系,然后才一病不起的?
可萧大郎却没有死亡。
据说他在命悬一线时,是萧六郎救活的。
那么再推及一下,萧六郎可以暂地保住萧大郎的性命,而陆机老人还是萧六郎的师父,医术应当在他之上……这样是不是代表,这个老头儿会有办法治得了她与她娘的病?
墨九砸摸着这个味儿,登时一喜,对陆机老人的姿态也端正了,笑容也甜甜如蜜,“师父,我怎么越瞧越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亲爷爷呢?”
“别,老夫可担不起!”陆机老人牙都酸了,哼哼道:“你亲爷爷早就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有,你别叫我师父,叫我陆机老人就行。”
“何必这样生疏呢?萧六郎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嘛。”墨九笑道:“主要我这个人向来尊老爱幼,看着长得慈爱可亲的老人家,就会想到我过世的爷爷……”
说着说着,她像是悲从中来,抬起袖口就要去抹眼泪,“只可惜,他老人家早早就离我而去了,我多想再找一个像他那样的爷爷啊!”
陆机老人歪着脸看她,嘴唇紧抿,一副“看你还耍什么花样”的样子,让墨九无趣了,觉得这个老头儿不好哄,不如趁机问点正事。
“陆老先生,这个毒,有办法解吗?”
“当然……”陆机老人阴阴笑了,“没有。我徒弟都解不了的毒,我怎么解得了?”
徒弟都治不了的?
这话说得也太扯了。墨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老怎么好意思说出来?怎么好意思当人家的师父?”
陆机老人抬起眼皮,有点不高兴,“妇人就是妇人,见识太短,你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萧六郎他未必还敢反了?”
“吹这些牛都没有用。”墨九嗤之,“你又治不了?”
不过陆机老人虽然治不了,却带来了第一手的信息。关于“天寡之命”、“失颜之症”以及墨家为什么都是寡妇的解释,也是最为合理,最为科学,最能让墨九接触的一个解释了。
可到底是什么毒?或者是什么病?
在后世她没有听过类似的奇闻,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到底是上天给了墨家女人倾国倾城的容颜,非得再给她们一点人世的挫折用以平衡天道,还是这个“毒”其实另有猫腻?
第756章 坑深138米一辈子就忙着结婚了(5)
她在思考,陆机老人看她眉头皱着,却有些不耐烦了,“时辰不早了,我自会去回禀完颜修……”
原本他想说她暂时是安全的,可想想墨九先前的话,不由又黑着脸,“所以你的洞房花烛,恐怕要失望了。”
“唉,是有点失望。”
墨九叹息着,想到的却是萧六郎。
她身上若真的携带着这样一种“病毒”,那么一天不治好,她岂不是就不能和萧六郎做“啪啪啪”那羞人之事了?
今年她十六,还可以等待。
再隔十年,她二十六。
再隔二十年,她三十六。
若等到人老珠黄,容颜早衰,还没治好……
这样的人生,岂非寂寞如雪?
不仅辜负了六郎与她的情分,还有云雨蛊不得反天了啊?一个“失颜病毒”不准她与萧六郎“啪啪啪”,一个“云雨蛊”又非得逼她与萧六郎“啪啪啪”,那他们到底是“啪”还是“不啪”?
天!
她揉额,可以只“啪”一半吗?
——
天气渐渐暖和,夜间有风,凉爽。
墨九这晚住在园子里,心里其实也有忐忑。好在,大抵受了汉俗的影响,完颜修也晓得大婚之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他一直没有出现。
这省了墨九不少事儿,可她仍然心绪难平。
大婚于她,不是第一次了。且不说原身本就许过两次人家,便是在楚州,她与萧六郎也曾牵过红绸,拜过喜堂。所以,她对这个事儿并不太在意,在意的是完颜修这个人要做的事。
一无了解二不相熟,他为什么非要娶她?在她看来,当然是为了萧六郎。
明日的大婚分明就是他给萧六郎设的一个陷阱。
她与布里苏语言不通,没有办法从她那里获得更多的外间信息,陆机老人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有用的话。所以,萧六郎明日究竟来不来,她一直不知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与萧六郎一个多月未见,她其实也有点想念他。一面既盼着他能来,一面又希望他不要来冒险。
在床上辗转反侧着,墨九在“来、不来”之间,反复为难着自己,久久难以入眠,只把一双大眼珠子瞪着帐顶,失眠的焦灼感,让她肝火都旺了。
“完颜修,该死的!”
她拥被坐在床头,迎来了这一日的大婚。
天不亮,就有几个人操一口“叽哩咕噜”的鸟语,喜逐颜开地为她梳洗打扮。也不知珒人的婚姻习俗历来如此,还是因为身为金州的原因,完颜修的婚礼仪式基本与南荣类同,那红艳艳的凤冠霞帔一出场,就让墨九想到了在楚州与萧六郎拜的那个堂。
一夜未眠,她头有点昏乎,盯着铺陈在床的大红喜服,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过婢女剪红绳的剪刀,“嚓嚓”几下就撕。
这暴脾气!
撕着太过瘾了。
等侍女回过神来,那件喜服已成了红布条。
“王妃!”几个婢女吓得都呆住了。
墨九冷笑着坐在床头,“我同意嫁了吗?都滚出去!”
“不同意嫁吗?”门外有人轻轻笑开。
第757章 坑深138米一辈子就忙着结婚了(6)
墨九抬眸望去,只见完颜修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服,高鼻峻唇,斜眉入鬓,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并不顾及彼此还未拜天地,他也不适合进入女子的闺房,
“谁惹王妃生气了?拉下去,杀!”
一个字一个字优雅地说着杀人的事儿,完颜修在婢女们惶恐的求饶声里,笑着入内,拾起被墨九剪烂的喜服。
“可惜了这料子……”
顿了顿,他似乎不察墨九脸上的不忍,又笑,“幸好,本王早就知道王妃眼光独到又挑剔,怕你不喜欢这件喜服,差人多准备了几件。王妃不急,时间还有,你可以一件一件的挑。”
眼看有侍卫进来,要拉那些婢女下去,墨九强忍心里想答应的冲动,淡淡剜他的一眼,“你喜欢穿,自己穿,隔天换一身都没有人管你……可我说了要嫁给你吗?逼婚逼到这个份上,完颜修,你也真是丢人丢到你家祖坟上了。”
她损人嘴毒。
可完颜修并不介意,只轻轻击掌。
几个婢女哭哭啼啼着被侍卫拉下去了。
很快,又有另外几个婢女托着几件喜服入内。
原来他并没有说谎,原来真的准备有几件。
墨九奇怪这厮的脑路回,盯着那几件一模一样的喜服,扬了扬眉头,“这就是你说的款式不同,可以任由我挑选?”
“喜服嘛,大都差不多。”完颜修并不辩解,只笑着看她,“王妃选一件换上吧?这回可千万不要发脾气撕碎了。若再撕碎,本王也舍不得这些婢女顶罪,只能亲自服侍王妃了……”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拿婢女的性命,和她的贞节来威胁她。
墨九恨恨瞪他,冷笑一声,“你敢!”
完颜修半阖眼睛,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低头专注地看着她,“伺候自己的女人,是我之荣幸,有何不敢?”
看墨九板着脸不吭声,他探手挑起她一缕垂下的头丝,在修长的指间勾绕一下,凑近鼻间一嗅,低低道:“你若不肯乖乖听话,我不仅会亲自帮你换衣服,我还会亲自抱你去喜堂,全程伺候你,路都不必你走一步——”
墨九嫌弃地皱眉瞅他。
好端端一个王爷,真干得出来这样掉格的事儿?
“不要怀疑我的认真。”他似看穿了她。
墨九心底叹了一声。
看来这个男人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他了。
她瘪了瘪嘴,试图做最后的游说,“你不想要武器图谱了?”
“想。”他很诚实。
“那为什么还逼我?”
“得到了你,不就得到了武器图谱?”
“呵呵。”墨九冷笑,“你以为我会帮你?”
“你不帮吗?”完颜修眨眨好看的眼,笑得一脸促狭,还有一点点夹了邪佞的高深莫测,那一只不老实的手,又不自觉地爬上了墨九的腰,“等今日洞房花烛一过,你成了我的人,自然就会帮我了。这世上哪怕再凶悍的小母兽,最终也得臣服于……”
“放你娘的屁!”墨九恼了,“你才小母兽,你全家小母兽。”
说罢,她猛一下戳向完颜修的胸膛,审了审,觉得指下的胸肌还不错,点点头又挑高眉梢道,“你以为九爷就这么好糊弄?你不要以为长了一张好脸,我就会乖乖听话,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心底的那点小算盘……不就是想收拾萧六郎吗?放了那几个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