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坑深119米风情(4)
“想必殿下知晓,微臣有个规矩。”
宋熹挑眉,“六不医?”不等萧乾回答,他又笑了,“所谓事急从权,生死面前,规矩又算什么?玉嘉是公主,事涉皇室尊严,望萧使君通融。再有,萧使君不是对怪异之症素来有兴趣吗?不为医,只为悟。”
最后六个字,他说得很慢。
“不为医,只为悟”是他当初给至化帝的理由,用以解释他为什么会接受了织娘的提议,帮萧大郎把逃婚的墨九娶回萧家。而且他先前也为宋妍诊过脉。二者合一,若他仍是拒绝,往小了说是有意刁难,往大了说是对皇室不敬,对皇权不尊。
墨九瞥向东寂。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厉害的角色。
温和的言词下,暗藏的都是锋芒。
可萧乾又怎会是省油的灯?他望玉嘉那边望了一眼,眉头又慢慢蹙起,似乎并不觉得美人儿弄骚的画面有多么赏心悦目,只淡淡对宋熹道:“殿下应当看得明白,这阴阳杀并非可以医治的。且墓中一无药品,二无医具。公主可忍,便忍一忍,等破阴阳冢,或可自愈。若不可忍,这里儿郎众多,大有愿意成为驸马的人。殿下何不事急从权,为公主招一驸马?”
墨九差点发笑。
这萧六郎也太歹毒了。
事急从权,可以招一驸马,难道还能直接“洞房”?
不过看玉嘉公主的样子,似乎很需要马上“洞房”就是了。
为免两个男人当场自相残杀,墨九寻思一下,瞥一眼不为所动的萧乾,又慢慢看向宋熹,“殿下,布这种局所施的毒物,若轻易让人解开,那机关也就没有意义了。我的看法与萧六郎一致,只要解得阴阳冢,毒肯定会有法子的,毕竟墨家祖上布局初衷,不是为了杀自己弟子。”
她在宽慰宋熹。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卵用。玉嘉的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失态,已从先前失常的呻吟发展到抓挠身子,再下去,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可莫说解开“阴阳冢”,单单“阳冢”都没有见到八字一撇。
宋熹低笑一声,看她的目光里突然有一种失望的情绪。他们三个人的左右都没有旁人,他似乎也不想避讳,直接盯住墨九,轻声问:“就因为玉嘉喜欢萧六郎,你便不愿意他对玉嘉施以援手?”
墨九一怔。
相识这么久,这是东寂第一次质问她。
而且还是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情绪质问她。
凭心而论,给一个发骚发浪而且一直喊着她男人名字的女人接触自己男人的机会,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她对东寂说的这句话,至少有一大半并非完全出于私心,而是认真的判断。
但东寂很显然不这么想。
玉嘉中毒,她与萧六郎却在一旁亲昵说笑,暧昧纠缠。
打翻的醋缸、受伤的妹妹,都是他生气的原因。
无端被他指责,墨九眉头拧了拧,却又笑了。
“太子殿下如果非要这样说,我也无奈。但请你不要忘了,入艮墓之前,我再三说过,入墓有危险,入墓须谨慎。入墓之后,我也曾几次要求公主离开,是她非要跟上来,那么如今出了事,就不要找我。”
第633章 坑深119米风情(5)
默了默,盯着宋熹浅眯的眼睛,她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在墓外,你们身份尊贵,高人一等。但入了墓地,这些机关、这些毒物,他们不认得公主,不会因为你们身份尊贵就敬你们一分。还是那句话:各安天命,她死不死,与我无关。”
“好一个各安天命!”
也语气里浓浓的疏离感,直锉人心。
她与萧六郎不是各安天命。
而与他,就是各安天命。
那些久远的,过往的把酒言欢,以食会友,似乎都远了。
萧府月下的梨觞与桂花肉,菊花台的悠悠歌声……一切一切,似乎都在嘲笑他的不堪。
宋熹深深看她一眼,猛地转头大步朝玉嘉走去。
毕竟是亲生的兄妹,又事涉皇室的声誉与脸面,在这个时候,墨九其实理解东寂对玉嘉的担忧,但想到玉嘉非要找苦吃,还半点都不耐药,一中毒就发浪,连宋妍的定性都不如,她就觉得她活该,半点都同情不起来。
“我刚才有点儿解机关的想法,可被那衰货一打断,又忘了。他娘的!”
好不容易想到的一点头绪受扰,墨九忍不住爆了粗口。
说罢她也懒得管谁了,继续转头去看她的坟。
萧乾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好半晌儿,看她不吭声,他突兀地问:“阿九难过了?”
墨九声音很闷,“我难过什么?”
萧乾喟叹,“你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他说得很肯定,可墨九心底烦乱得很,不由回头瞪他一眼,“我不在意。再说,他担心他的妹妹也是人之常情。亲人有危,若他毫不在意,那才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敲了敲脑袋,墨九还是想不出先头转过的念头,更加心烦意燥,连带着也没有兴趣与萧乾多说什么。而这个时候,空旷的高台上,继玉嘉公主与长期受媚蛊之惑的尚雅之后,有了第三个毒发的人——方姬然。
很显然,除了玉嘉是个例外,有过男女情事的女人,更容易受“阴阳杀”毒性的影响。反观墨灵儿、宋妍、玫儿几个小姑娘,虽然一样吸入了“阴阳杀”的毒气,可她们除了脸面发红、比平常更为兴奋之外,却没有旁的症状。
“也不晓得中了阴阳杀……到底怎么解?越往下,毒性还会如何变化?如果非得与男子结合方可解毒……那可咋办?”
她低低的喃语,落入萧乾的耳朵。
他静静走过来,清俊的面上有片刻的迟疑。
“阿九是不是也觉得我应当去为玉嘉解毒?不当拒绝宋熹?”
“大哥,你别傻了!”墨九翻个白眼,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是一个百分百的正常人,自己还没睡过的男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抢先?”
其实萧乾说的“解毒”是“看诊”。
但墨九这样说了,他却没有辩驳,只淡淡问:“若你睡过了呢?”
这话问得真傻!墨九有点怀疑萧六郎是不是也中毒了……傻毒!可心里默了默,她还是严肃地回答,“那得试过才知道。”
“……”萧乾唇角抽搐下,面色凝重看向高台,默不作声。
墨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这会儿真的更精彩了。
狂乱的,迷醉的、受呻吟声影响的大有人在,就连墨妄的注意力也被方姬然带着分了神……反倒是彭欣,生过孩子的女人了,却比任何人都淡定,这个圣女不简单。
“萧使君还当真见死不救?”
苏逸这个时候转到面前,让墨九觉得分外讨厌。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墨九就觉得这货是个小屁孩儿。肤白而嫩,又有点秀气的孩子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但凡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在墨九看来,一律都是男孩子,算不上男人。
她皱眉,替萧乾挡了煞,“你那么好心,你去救啊?”
这火气来得莫名,而且直接冲他来,苏逸脸色不好看了。
“小寡妇,我惹你了?”
“嘎”一声,墨九咽口唾沫,也不晓得他这称呼是在哪里学的,不由心生恼恨,直勾勾瞪他,“你晓不晓得我最讨厌人家叫我小寡妇?尤其是你……”她一字一顿,“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有多远走多远!”
苏逸一愣,却乐了。
他瞥萧乾一眼,似不在意的挑了挑眉。
“其实你有所不知……”
他拖长了声音,见墨九疑惑撩他,突地压着嗓子小声道:“其实我毛长齐了,你若不信,可亲自……”
“苏使君的任务,是督工石柱的壁画还原,做事当专心一点。”萧乾突地出声打断苏逸,似乎很不愿意他用言语猥亵墨九。
“离痕受教!”苏逸笑道,“可离痕不懂机关,只能协助,也无趣得紧……”
萧乾冷眼一睨,“苏使君即有闲瑕,不如向太子自荐驸马。”
让他去给一个声声唤他名字的女人做驸马?这不是侮辱了。
苏逸当即变了脸,墨九却乐了,直接落井下石。
“萧六郎这话不对。”她瞥着苏逸,微微嘟嘴,细声细气地调侃,“那不能说是向太子自荐驸马,而当说是向公主自荐枕席。”
苏逸是气咻咻走的,看他昂首挺胸又甩袖又黑脸也脱不去的稚气,墨九很难想象这个家伙居然是南荣有名的才子……果然是出名要趁早么?这点点大的人,能有多少心思,与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斗。
“阿九!”萧乾突地唤她。
“什么?”墨九盯着苏逸的背影。
“那边在唤你。”
“哦?”墨九狐疑,“我没有听见啊?”
需要没有听见,墨九还是与他一道往石柱走去。由于在阳冢里,每一个地方都严丝合缝,像是纯天然长成这样的,没有发现半条缝隙,先前几个人商量时,就已经分配了任务,要对八根石柱子和石碑、石冢进行解剖式的搜索、探究……
第634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1)
阳冢平台上,按八卦方位布局着八根石柱。
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着壁画。
但是年岁太久,壁画受了风化,上面的图案已看不太清。先前几个人商议时,墨九曾让禁军与墨家弟子分别对八柱八卦石柱上的图案进行还原。
入墓之前他们为防突发状态,特地带有一种用草木灰调和而成的染料,还原石雕壁画的工艺说复杂也简单,墨家好些弟子都会做。禁军为他们打打下手,八根柱子同时进行,速度也很快。
墨妄拿了个风灯,正在一根根柱子挨个观看已还原的部分壁画,可因为心里担忧方姬然,他精神并不集中,时不时扭动看一眼。方姬然由墨灵儿照看着,坐在石栏边的一个角落里,头上依旧戴着一顶帷帽,故而无人看清她的脸色,她也没有像玉嘉一样呻吟或者大叫,可颤抖的身子,却可以看得出来,她在强行忍耐。
一个“阴阳杀”的毒,最能考验人的韧性。方姬然能忍人所不能忍,这一点,不论是玉嘉还是尚雅,显然都不如她。
墨九瞥她一眼,皱了皱眉,心生钦佩。
“左执事,有什么发现吗?”她问墨妄。
墨妄似乎这时才回神。他侧头发现是墨九与萧乾两个并肩过来,抿了抿嘴唇,目光掠过墨九戴着防毒面具的脸,微微一恻。
“矩子没事吧?”
他问的是“阴阳杀”!
这里的姑娘都中了毒,没理由墨九会没事。
他眸底写满了担忧,墨九却对他报以一笑。
“我没什么事,还撑得住。”
默了默,她见墨妄还巡视着她的脸,目光瞬也不瞬,似乎是不放心她的安危,又似乎在走神儿,她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一直擎起石顶的巨大柱子,小声问:“这根是艮柱?”
“嗯。”墨妄从她脸上收回视线,镇定道:“八根柱子已还原的部分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让我惊叹的是,并无半条缝隙……”
墨九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风灯,一点一点观察。
“这世上真有天衣无缝的事儿?就算石头与石头可以无疑连接,或者说这个平台本身就是一块天然的大石头,是雕刻成这般的。但冢中之物又如何放入?还有这个阴阳杀的毒气,又是如何形成?如何储存?如何扩散的?”
一连几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她。
她静静地思考着,似乎也不需要人回答。
萧乾一直静立于她身侧,就像她的保护神,她说话时,他不插言,她做事时,他也没有动。他安静地看着墨九的侧脸,俊目中的光芒,忽闪忽闪,深邃如海。
认真时的墨九与平常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
她一只抬高的手,举握着风灯。风灯微暖的光线也映在她的手上。让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仿佛带了一层湿润饱满的玉质,漂亮、精致,哪怕将世间所有形容美好的词儿用在她身上,也无法匹及她的容色之美。
尤其静默的她,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老成。
人人都说他萧六郎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
其实墨九又何尝不是?
十六岁的年纪,居然习得那么多本领。
第635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2)
以前想她的本事都来源于墨家。毕竟织娘也是墨家人,也懂得机关……但后来一件件事情却证明,就她的造诣而言,并非墨家可以教习出来。
那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精?
几个人各有所思,好一会儿时间,都无人说话。
墨妄又拿一个风灯举着,增加光线。
瞥一眼萧乾专注的眸子,他忽然道:“使君怎么看?”
萧乾从墨九身上收回眼,与墨妄对视一眼,眼眸微微一阖,“本座不懂机关,并无发现。找机关的事,辛苦左执事了。”
墨妄严肃道:“我不辛苦,辛苦的是钜子……”
提到墨九时,墨妄微沉的语气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心疼,也不知萧乾听出来没有,他唇微微一牵,掌心慢慢盖住墨九的肩膀,像安慰又想怜惜般捏了捏,用一种占有欲极强的视线睨着墨妄,声音却很淡然,“左执事不必挂怀,我会看好她……”
看好她又如何?
毒发了,他给解么?
“萧六郎。”墨九忽地拎着风灯转头,冲着萧乾俊脸的脸便是一记古怪莫名的注视,一直看得萧乾和墨妄都一头雾头了,她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一会儿我也毒性发作,你就打晕我,或者药晕我。”
这种事儿萧乾不是第一次干。
墨九相信他会干得很熟练。
之所以先交代清楚,是她害怕他在“阴阳杀”毒性未明的情况下顾及她的安危,不肯下手。可如果让她像尚雅或者玉嘉她们一样,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发骚发浪,她宁愿死了算了。
萧乾低头看她,对视片刻,“嗯”一声。
他是了解她的,墨九微微一笑。
被他们目光排斥在外的墨妄,静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插了嘴,“钜子也没有发现吗?”
有发现她就不会交代“后事”了。
墨九敲了敲脑袋,仍在郁闷先前被打断。
有时候念头过去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可她不能这样说实话,那会让大家都没有信心。
她是矩子,所有人都在盼着她。
仔细一想,她道出自己的推论,“阴阳杀的毒气是越接近高台时越浓郁,我以为毒源就在这个冢、石碑或者八根柱子上。如今石碑和冢都仔细看过,并没有发现可以‘漏气’的缝隙,那希望只有在柱子上了。”
慢慢抬头,她看着高达数丈的巨柱。
“毕竟柱子这么高,下方没有,不代表上方就没有。”
“钜子是说?上面?”
“对。”
墨妄也跟着墨九抬头观望,柱子上面的形状、大小与下头一般无二,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可这也是每个人都有的惯性思维,找东西只在看得见的地方找,不会注意头顶上。就算柱子没有问题,那柱子的擎顶处哩?只要是机关,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这是个好想法。”
有了方向与突破口,墨妄马上兴奋起来。
墨九怕他心神不定,对着他背影说了一句。
“我对你挑的人不熟,你去找人,我去看方姬然。”
她依旧不习惯称呼方姬然为姐姐。
第636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3)
可不管多不习惯,她依旧是墨九的姐姐。
她毒发至此,若墨九看见也不理会,就太凉薄了。
方姬然比玉嘉毒发更晚,神智也比玉嘉清醒许多,可墨九始终觉得,并非是她毒浅,而是她有着强大的意志力,一直在支撑……
感觉到墨九靠近,方姬然微微抬了抬头,没有说话,却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手瘦骨嶙峋,鸡爪子似的干枯苍老,控制不住似的颤抖。
墨九握紧她,想给她力量。
“会没事的,你再忍一忍。”
方姬然也回握着她,连带着把她的手也握得颤了起来,墨九有些心疼她,蹲在她身边,手臂横过去,从她肩膀把她拥住,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不经意却发现,她帷帽的下方一角被鲜血染红。
“你怎么了?”她想撩她帷帽。
“没……没事……”方姬然摇头,声音沙哑,吐字不清。
墨九发现那染血的地方,正是她嘴唇的位置,很显然是她为了制止“阴阳杀”毒性对她的浸入,咬破了嘴唇。
“傻瓜,不要勉强自己。”墨九摩挲着她的后背,突地侧目看向戴了防毒面具,精神头尚可的墨灵儿,“看好她,有什么随时过来告诉我……”
“我”字还没有说完,方姬然嘴角那一滴鲜红的血液就滴了下来,混合着她含糊不清的声音,落入墨九的声音,“……六、六郎……帮帮我……”
墨九身体猛地一僵。
她不是该叫“大郎”才对吗?
到底是她神智受损时,只记得“医生”,不记得“情郎”,还是她以为自己爱着萧长嗣,可在长达三年的治疗中,心里早已不知不觉有了萧长渊的影子,而自己却不知情?
“钜子!”
头顶上方有人在叫她。
墨九冷不丁回神,抬头就看见了彭欣。
她依旧抱着那只胖胖的大黑猫,却从老僧入定般的状态中回过了神来,默默看着她,目光在风灯的火光下,有一种阴森森的凉意,看着她,又像根本没有看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望入她的灵魂。
“怎么了?”墨九狐疑地问。
对彭欣这个人,她一直是好奇的。不仅好奇她苗疆圣女的身份证,更好奇那个她每天都在寻找的男人,她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彭欣对八卦墓感兴趣,可入墓之后存在感却极弱,先前旁人毒发,她什么也不做,只坐在一边阖着眼,像个半死人。可这会儿,她却瞪圆了眼睛,对墨九阴森森地道:“那个人要死了,我感觉到了她……”
墨九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说这个,太惊悚。
咽一口唾沫,她忍不住问:“哪一个?”
彭欣慢腾腾将抱猫的手腾出来一只,转身,侧头,往平台下方一指,“就在那个坡下……”
坡下只有两个人:尚雅与乔占平。
尚雅中了“阴阳杀”的毒,又引发了媚蛊,饥渴痛苦,乔占平为免她难受,单独带她下去开小餐野丨合,行那鸳鸯之事了,平台上的人都知情。可好端端的,他们中的一个又怎么会死?
墨九质疑着彭欣的预感,脑子里邓慢慢浮起那句“阴阳冢里阴阳杀,阴阳不合必死啦。”
第637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4)
阴阳不合,必死……
难道她被坑了?
阴阳合了,才会死?
激灵灵打个冷战,她又想到了吊桥上方那口太极石棺。那两个男女,同在一口棺里,可死后都没能相拥,只能隔着一个放置仕女玉雕的隔板,两两相望。对应这个阴阳冢,一边是阴,一边是阳,一个坐南朝北,一个坐北朝南,也相隔两端,不能在一起。
分明不是让他们结合,而是要他们分开……
难道阴阳冢考验的是人对欲望的克制?
“快,去把他们拉开!”
墨九突兀地喊,四周却一片寂静。
……两个男女办好事,这怎么拉开?又不是狗狗。
墨九想想,也无语地抿了抿唇。
一方面她不能有了疑惑什么也不做,另一方面她也着实不敢完全相信彭圣女的直觉。其实,墨九曾经听过一些巫蛊之术,说法力强大的巫师通过修炼,可“开天眼”。“开天眼”又叫开天目,有预知与感知的能量,就像特异功能似的,会比平常人更为敏锐,能提前感知一些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当然,“天眼”并非人的第三只眼,据说“天目”位于鼻根上印堂的位置,从印堂进去两寸,有成像的能力,开了开目之人,闭上眼睛,额前就能成像,就连佛家也有“天眼通”一说,称可超越大地的远近,时间的过去和未来,一切现象都能明见。(来源百度)
“那么……”墨九道:“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看人家办事好像不太好,大家回视她,都没回应。
就在这胶着的时候,坡下突然传来乔占平的大喊。
“尚雅!”
果然出事了!墨九神经一凛,顾不得旁的,急步冲了下去。
——
微风习习,这个先前欲意春暖的斜坡处,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黑幽幽的,阴森森的,像陷入了死亡般的静寂。
尚雅汗湿的身子有点冷,躺在乔占平同样微汗的怀里,凌乱的衣裳未干,额上的汗也未干,那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像个安静的孩子……
在那个他为她带来的极致高点,她喘息着喷了一口黑血,心如刀绞,血液逆流,疼痛难忍,脸上却无痛苦之色,表情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甚至于以前受媚蛊影响,她不管在何时何地,也不管在笑或在哭都会带上一点的媚气,这会子也都不见。
她微微启齿,喘息着,像痛苦,又似快活,更像一个刚刚与心爱男子恩爱完的女子,眸中含情,唇上含情,任何一个地方都只有情,便是那溅在衣裳上的狰狞鲜血,也不丑陋,反倒添了几分妖异的颜色。
可她的声音,却是沙哑的,虚弱的。
“占平,我好快活,从未有过的快活……”
乔占平坐在地上,背靠山石,脸上也无痛苦,只有凄恻。
“不要说话,你累了,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尚雅轻声说着,艰难地抬头望向平台上的点点灯火,一双目光里,丝丝绕绕都是缠绵,慢慢勾上乔占平的脖子,她贴在他的脖间,紧紧偎靠着,就像两个静静等着天亮的男女,拥抱在一起,看天上繁星点点,满是期待。
第638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5)
“你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好。”他低低的,掌心抚着她的头。
“那说好了,我们往后就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尚雅像是听不见他声音里的低沉,像一个小媳妇般羞涩地看着他,“从此以后,我每日清早都会早起,为你做早膳。我不再玩蛊,也不再做墨家的右执事,我只做你的妻子,为你洗衣缝补,为你纳鞋做衫,我们置一所宅子,里面只有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再养上一只猪,养好过年,再养一只狗,用来看家,种上一些花草,有几亩薄田……其余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
“好。”
又是一个好字,乔占平声音很平静。
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见里面的绝望。
尚雅似乎依旧没有感觉。乔占平觉得天光灭了,她却觉得她的天光才刚刚启开,“真好,这样真好……”
她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呕了一口血,狰狞的黑血,就像毒蛇的眼睛,让人心生恐惧。但她却一直在笑,就像看见自己腌脏的灵魂从体内排出,吐的血越多,她笑容越大,她拼命的呕着,恨不得把一生的污垢都吐尽……
“然后我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和你在一起了……”
“……好。”还是一个好字,伴着的是尚雅又一波的呕血。
乔占平温柔的看着她,轻轻扯过自己的外袍,为她拭着嘴角,动作很轻,很慢,神色也格外专注,格外平静,就像只是在擦拭爱人喝过水的樱唇,除了微微颤抖的手指,并无半分异样。
“占平,我好看吗?”
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尚雅朦胧的眼睛有些暖。
“好看。”他回答得很认真。
“你也好看。”尚雅抚上他的脸,每一个指头都在颤抖,“我都老了,眼角有细纹了,你还是那样好看,一点也没变。”
她目光悠悠,像看见了少年的他。
他在霞光里朝她走过来,光影斑驳,他却俊俏得像一个从画里走来的儿郎。她们相爱过,就在那个夏日午后的小河边,匆忙的、凌乱的、甚至带了一点羞涩的第一次,却让他们深深沉醉其中,从此无法自拔,开始了一辈子的悲剧。
与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她轻易地爱上了这个占有她身体的男人,疯狂的、炽烈的爱上了他。
那个时候,他也爱她。
他说:“尚雅,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他们是真的相爱过。
后来中了媚蛊的她变了,变得多情,也滥情。在每一个狂乱后的午夜,她有时候也疑惑过。她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他,那个叫乔占平的男人,更不知道他还爱不爱自己……
怀疑、猜测,试探,痛苦……
在那些迷乱与疯狂的岁月里,乔占平也会有别的女人。
当她床上躺着别的男人时,他也会躺在别的女人床上。
她恨过,骂过,哭过,吼过,甚至……也自杀过。
可她没有死,还是扭曲的、变态的活了下来。
然后,笑着,美着,媚着,继续与乔占平,相爱,与相杀。
当她第一次看到乔占平与别的女人赤身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痛苦是毁天灭地的,她恨不得杀死他,杀死这世上所有的人……她举起了刀,可结果,她只杀死了那个女人。
第639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6)
身为右执事的尚雅是霸道的。
她有媚蛊做理由,乔占平没有,所以但凡他睡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离死不远了。疼痛让她疯狂,可每次手刃情敌,尚雅得到的并不是痛快,只有痛苦……无边无际的痛苦。
“占平,终于要结束了吗?”
她问,脸上带着笑。也只有笑,没有媚。
自己的身体,最清楚的人是自己。
有一种东西,正从她的身体里流逝。
她知道,那个东西……叫着生命。
乔占平抿了抿唇,轻轻掬起她的手,像在抚爱一件珍宝。他淡然地笑起,就像从时光的荒芜里走来的那个少年,“不会结束,永远不会。”慢慢的,他把她的手心,放在自己的胸膛。
“尚雅,你在这里。”
尚雅微微一怔,然后笑了。
她笑得很快活,一边笑,黑血一边滴落,
“你自己说的,可不许骗我。”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他叹。
“不,你一直都在骗我。”尚雅并不解释他骗了她什么,一双死亡般灰败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乔占平的脸,“我有过很多男人,你也有过很多女人,我一直以为我们这辈子是两清的。可这一刻,我觉得……占平,我还是欠你,一直欠着你……”
乔占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嘴皮微动。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占平,以后我不会管你了,也管不了你了……你愿意和哪个姑娘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尚雅唇角上扬,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原来一切都不重要,其实都不重要……有你在,就好。”
说到这里,她猛“呕”一下,黑血再一次溢出,淌在她高丨耸的胸口,看乔占平匆匆拿衣裳去擦,她摇了摇头,伸手阻止了他,语气幽淡地恳求。
“占平,再抱抱我,抱抱我,抱紧一点……”
再抱抱我吧,我怕从此不能再拥抱。
不能再拥抱你,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沉沦……
后面那两句话梗在尚雅的喉咙,她并没有说完,双手就无力地垂落下来,一双眸子,也慢慢的阖紧,安睡一般。
“尚雅!雅雅?”
乔占平没有大吼。
他轻抚着她的身子,声音很轻,情绪也不多。
像是痛失所爱,在哭。又像得到某一种解脱,在笑。
终于,他狠狠将她抱在怀里,闭了闭眼睛。
“雅雅,我爱你……”
一起走过那么长的岁月了,在这期间,他有个很多女人,可也只有尚雅这个女人,让他恨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杀了她。可也只有这个女人,是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只有她可以让他甘脑涂地,可以抛弃一切来换她活着。
“对不起……”
轻轻的,他又道一句。
“我不懂得爱。对不起,雅雅……”
他一直是爱她的。
从那个夏日午后的小河边,他便从此深沉,再不曾上岸。
曾经他一度以为与那些女人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她,为了让尚雅也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癫狂一般的疼痛。可他骗不了自己,他不是,他只是近乎卑微地希望,从尚雅疯狂般呐喊的视线里,看见她对自己的爱意。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留在她身边的理由——她爱他。
第640章 坑深121米快活的接近死亡(7)
“尚雅!”
墨九站在上方,喊一声就怔住了。
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尚雅?哪里还是那个风骚妩媚历尽千帆媚可入骨的墨家右执事?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脸上一片黑沉的死气,四肢瘫软着,没了生命的迹象。
“快,乔占平,快把她抱上平台!”
墨九大喊着,声音焦急,“萧六郎在上面,他或可一治。”
“她死了。”乔占平一动不动,像沉浸在极大的痛苦中,抱紧尚雅蜷缩着靠在岩壁上,如同被世界遗忘的两个孩子,语无伦次地低喃。
“她不想活了,这是她的解脱,这样好,这样很好。这样我们就可以置办一个宅子,养一只猪,养一条狗,再生一个孩子,只有我们在一起了……”
墨九看着他毫无力气的样子,一双眼睛似乎也没有焦点,心里一酸,收起了准备走下去的脚步,“你不要这样……”
她轻轻说着,有风从远处拂来。
几乎就在这刹那,她先前被东寂打断的想法突然回来了。
她猛地拔高声音:“乔占平,你不要放弃。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谁也不能放弃。我在上面等你,你快点抱她上来……”
说罢她顾不得更多,欣喜地跑上平台,脑子里却在想平台上那八根八卦柱。中间的阳冢是一个圆丘,八根柱子立于八个方位,与坎墓时按八卦方位排列的冰雕,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在坎墓,她是摸黑与萧六郎一道,先从坎位入手的。
坎墓从坎位入手。
这个是艮墓,会不会也是这样?
同样一个人置的机关,同维会有一定的定律。
她刚上平台,墨妄就迎了上来,“钜子,果然有发现。”
“是不是柱子顶上有气孔?用来发散阴阳杀?”
墨妄一愣,奇怪她的先知,“是……钜子怎么知道的?”
“等一下告诉你。”她左右四顾,寻找萧六郎。
人人都奇怪她在这个时候为什么急着找根本不懂机关的萧乾,可她却不管不顾,在万众瞩目中朝萧乾快步奔跑过去,气喘吁吁的停在他的面前。
“萧六郎——”
低喊一声,她目光烁烁地盯住他,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在看心爱的男子。只觉得护花使者一般的萧六郎,又帅气又温暖,就连那一点点无端的小醋意,也很讨她喜欢。激动地盯她片刻,她突然伸出手。
“抱我一下。”
萧乾一怔。
她却紧紧抱上他的腰,将头靠上去,“这只是一个想法,有没有用我还不知道,说不定我一开启就会触动另外的机关,就像巽墓的意外……因为解开机关的过程,是一个与设计者博弈的过程。可我不得不试,不管是什么结果。”
这时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墨九公然抱住萧乾的腰,对他们来说是意外的。
但人的情绪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如果这是在临安大街上,他们这样的关系公然相拥,肯定会有人低声八卦,甚至会有人嘲笑他们的“苟且”与“不堪”,但这是在艮墓里,是在被封闭的阳冢平台上,过去的时间越长,他们内心的恐惧就越多。人都是率先关心自己的,别人的八卦只有在饱暖之后,才会有探究的欲望……
如此,他们看见,也都默然而观。
可他们不知道,仅仅只是抱一下,对墨九来说,却像是走在万丈深渊之前,突然有人在她腰上系了一根安全绳。这个人是萧六郎,是无所不能的萧六郎……
“不怕!”萧乾温暖的掌心轻抚她的头,“我陪你。”
“好。”墨九靠在他怀里,闷闷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也踏实了。”
萧乾低头看着她的发顶,那一个她特别制成的金冠有一点点偏斜,可在昏暗的光线里,却衬得她很美,很美,酥入骨髓,艳入骨髓,美艳得不可思议。
“有美人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墨九抬头一愣,“什么意思,不懂?”
萧乾失笑:“出墓再告诉你……”
第641章 坑深122米纯阳之血(1)
在艮墓里耽搁了这么久,众人的耐性都已用尽。这样的邪门儿的古墓是好多人第一次亲眼目睹,即便碍于脸面不说出来,心里的恐慌也已到达极限。
尤其尚雅与乔占平没有上来。
先前墨九冲下去看他们时,有好几个或好奇或担心的弟子跟着跑了下去。
“尚雅死了。”于是,这消息很快在人群中传开了。
生命的逝去对人是有震慑力的,人人都怕下一个遭殃的人会是自己。眼看墨九与萧乾似乎有了法子,同时朝艮柱走过去,有人眼巴巴的望着,目光满含期待,有人索性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福。
高台上的气压,似乎更低了。
微弱的光线中,无人说话,只有玉嘉放浪的声音入耳,却因她耗尽了心力,已渐渐变得低沉沙哑,如虫儿在哀鸣、似歌妓在低吟,更像某种求欢不成的动物,在隐隐的哭诉……
墨九抿了抿嘴唇,站在了艮柱之下。
“娘也,这么高,我怎么上得去?”
与她先前想的一样,八根石柱的顶端都留有气孔,用以扩散“阴阳杀”的毒气,可每一根石柱都高达数丈,直擎石顶,墨妄等人是靠着事先准备好的“壁虎爪”爬上去看的。墨九不会武艺,不仅上去艰难,也会有摔下来的危险。
但是机关这事非亲眼所见,无以确定。
她很惆怅,萧乾却很镇定,“我带你上去。”
对墨九来说,他的存在,便是她的心安。
他说好要陪伴,她也不想拒绝,还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好,有我六郎在,什么事都不叫事儿。”
对她的“马屁”置若罔闻,萧乾小心翼翼地带着她,就着可攀附石柱的“壁虎爪”往上爬。这“壁虎爪”也是墨妄在墨九的指导下改良的,专门用以探索八卦墓之用,底座有一个壁虎似的吸盘,用以攀附。有了它,外加萧乾一身过人的武艺,二人很快爬到艮柱上方。
墨九按事先猜测,首先选择了艮柱。
气孔是一条一条的细缝,就位于柱子擎顶的位置,非常窄小,肉眼观之几乎都看不清楚,墨九被萧乾搂着腰,上半身紧贴在冰冷的柱子上,一只手抓石柱,一只手拎着风灯细细观察。
半晌儿,她眉梢一扬,面上有细微的变化。
低头,她问柱子下方的墨妄,“八个石柱都一样?”
“一模一样。”墨妄回答得很肯定。
墨九对墨妄的判断是信得过的,她考虑一会,突地道:“拿勾合胶,把其他七根柱子的气孔都堵了。”
所谓勾合胶,便是他们之前用来恢复石柱壁画的东西,是用草木灰加上几种特殊物质制成的一种染料,不着可给物品着急,黏性也很强,有附着力……
气孔堵了,“阴阳杀”的毒气就出不来。
可为什么她不堵艮柱这个哩?
众人都有怀疑,可事到如今,既然是墨九吩咐,众人只能照办。
墨九有句话是对的,开机关本身就是与机关设计者的一场博弈。在无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对开启者来说,就如同一场不公平的赌博,明知人家在出老千,还不得不赌下去。这种时候,就得能靠经验和运气了。
第642章 坑深122米纯阳之血(2)
墨家弟子和禁军的脚步声在平台上“咚咚”直响,看似杂乱,实则有序。他们分别拎着“勾合胶”,往八个方向的方根柱子而去。堵完一个,又一个,人影憧憧,光线却弱如鬼火。这般景象,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心悚,好在入墓之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就算慌乱,却不混乱,人人都可做到令行禁止。
人多力量大,七根柱子的气孔很快被堵住了。
只剩下一个“艮柱”了,人人都围了过来。
墨九与萧乾还在上面,她从萧乾的怀里掏了一瓶防毒的中药粉末,洒在气孔处,然后趴在柱子与萧乾之间,盯着气孔,没有动弹。
“阴阳杀的味道更浓了。”
她淡定的说着,防毒面具下的脸,无人看得清楚,可她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意的。很显然在其余七个柱子的气孔被堵住之后,从艮柱扩散出来的毒气,浓度与密度都大了不少。不过短暂的工夫,原本无力再喊的玉嘉,身子再次剧烈的扭动起来,似乎又兴奋了不少,那一道道呻吟出口的“萧六郎”,让墨九头皮都快炸开了。
她自己也中毒,也会受不了。
而方姬然比玉嘉好了许多。她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像死过去一般,几乎没有声息,偶尔的几声闷哼,也听不出太过色丨情的意味来。若非墨九亲自听她唤了一声“六郎”,也亲眼见证了她忍得颤抖不已的身子,她肯定会以为她像彭欣一样镇定。
时间过得很慢。
可阴阳杀的毒,却扩散很快。
几个小姑娘戴的“防毒面具”,毕竟不是后世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防毒面具,防毒的效果更不能与之相比。这会儿工夫过去,包括墨九自己在内,宋妍、墨灵儿、玫儿几个,都有了小幅度的症状反应。
这种“自杀性”的留下艮柱气孔,让所有人都不理解。
人群里已经有人小声问起,到底“为什么”
墨九没有回答,也久久未动,萧乾感觉到她身子越发滚烫,呼吸也粗急,衣裳都有些潮湿,眉头不由蹙起,紧紧紧住她的腰,“你先下去,这个我来堵……”
“不!”墨九回头,冲他一笑,暖暖的热气就喷在他的脸上,像带了花香的温暖,令人销魂,也令人迷醉……阴阳杀作用于她的身子,可透过云雨蛊,又何尝不是作用于他身?萧乾目光幽幽一暗,瞬间失神,却听墨九道:“还得再等等,才能堵艮柱……”
还要再等?再等下去怕所有姑娘都抗不住了。
尚雅的事儿,让在场的人对“阴阳杀”更生了恐惧。
而已经中毒的姑娘们,却是绝望。
阴阳不合,必死。可如尚雅阴阳相合了,也死。
那不是左右都是个死?
艮柱上,萧乾轻声问:“为何?”
墨九这会儿也难受得紧,她无力解释,只抱了抱萧乾的胳膊。
“相信我,等会你就晓得了……”
萧乾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再问,只手臂搂她更紧。而平台上的众人,在这一种毛骨悚然的等待气氛中,个个都提心吊胆,眼巴巴望着他们……
“六郎,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墨九竖起耳朵,觉得艮住的气孔里面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又像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涌动在气孔附近,带着一种微弱的“咝咝”声,怪异地传来,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得到,令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643章 坑深122米纯阳之血(3)
萧乾似乎也感觉到了,他问:“是什么?”
墨九想了想,看定他的眼,“是蜘蛛!”
先前她仔细观察气孔时,发现贴近气孔的地方密集着一层雾状的东西,当时就怀疑是蜘蛛网,也猜测可能是毒蜘蛛,说不定这种“阴阳杀”的毒性就与它们有关……除此,她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阳冢机关的开启,也会与它们有关。
果然,在其余七根柱子的气孔被堵后,大批的蜘蛛便涌入艮柱的气孔,柱子里面精细的机关结构与机关触发是如何构成的墨九暂时还不知情,但大量蜘蛛的爬行,确实触动了阳冢的机关。
“哐哐!”机刮在运转。
不多时,“嘭!”一声,圆丘似的阳冢打开了。
奇异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众人惊喜地盯向高台的中间,只见原本安静的阳冢慢慢分开,就像一朵漂亮的莲花似的,往八个方向分成了十六个“花瓣”,石冢内置有颜色不同的几个夜明珠,如同霓虹的彩灯效果,让那个石头雕成的阳冢艳美得不可思议,栩栩如生的“莲花瓣”下,基座有水,莲花台的中间,有一个突出的石团。
机刮未停,整个高台都在震动。
众人惊奇的看着,却久久未动。
这却是墨九见过的最为狡猾的机关。
它的精、巧、美,每一样都令她叹为观止。
“快看!”众人又是新鲜又是好奇,又有点紧张。
石莲台的中间,并非埋藏的死尸,而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那把剑直直插在莲台的石槽中。剑身光洁,剑柄乌黑,剑穗却已旧得瞧不清原来的颜色。
空气里“阴阳杀”的味道慢慢淡了。
可阳冢里彩色的夜明珠,阴森森的光芒却越发闪烁。
高台的颤动一直未停,机刮也未止。
“堵不堵气孔?”墨妄上前来问。
“堵。”墨九小声说。
萧乾抚了抚她汗湿的脊背,抿紧了嘴唇。
墨九对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萧乾清冷的面孔,在微光中忽明忽暗。
他似乎不想揭穿她强装的镇定,略微思量,不动声色问:“还有阴冢未开,你撑得住吗?”
墨九唇角上扬,声音小得只有他能听见:“早就说过了,九爷文成武德,泽被苍生,这世上有什么机关可以难得到我的?哼,便是老祖宗也不行,分分钟用智慧碾压他们……”
萧乾被她气笑了,“唤你声九爷,你还真成爷了!”
“嘿,我还真就当得起爷这个称呼!”
“老实点!”他捏捏她的腰,眉头微拧,“想想怎么解阴阳杀吧。”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吗?我又不是大夫!”墨九轻瞄她一眼,那媚态天然的样子,让瞧见的男人忍不住心乱如麻,呼吸急促,她却觍着一张粉润润的勾魂小脸儿,无视“阴阳杀”为她带来的悸动,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六郎,我好饿!”
在中了“阴阳杀”的时候一直喊饿,很让人怀疑她哪里不对……
萧乾探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感觉有些烫,又皱着眉头扶她,“你先去休息。”
第644章 坑深122米纯阳之血(4)
“不,我饿。”墨九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也不晓得是眼病还是心病,眼前的萧六郎分明衣衫整齐,未露半分,可她脑子里的影像却是梦里那个邪魅妖娆,勾人魂魄的那个萧六郎,便是耻骨往上那一道疤痕似乎她都看见了。
“莫非我也有天眼?”她神智有点乱,喃喃般自言自语着,又好奇地凑近萧六郎的耳边,“六郎,你那个下面……有一道疤吗?”说罢她像看见了美食,情不自禁舔一下他的耳珠,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又拿两排牙齿磨了磨,几近呻吟般小声道:“六郎,我真的好饿,想吃东西……”
耳垂吃痛,萧乾无语瞥她。
“马上给你吃,快看,接下来怎么做?”
阳冢是打开了,可下山的路障却未打开,也就是说,机关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而且机栝还在运转,好像阳冢是被八根柱子中间的铁链牵引着从四面八方打开的。可它花儿一样盛开、绽放,中间却出现一把插在石槽中的宝剑。于是阳冢就变成了一个剑冢,可它在阴阳冢中,在整个艮墓中,又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萧乾有疑惑,然而他的声音太好听,磁性中夹着一种男人味的低沉,像爪子似的挠在墨九心上,她听了更是心痒难耐,根本无法抗拒“阴阳杀”,也无法打起精神来想什么机关……
她又啃他的脖子,“我真的饿,好饿,不信你摸肚子!”
这一回萧乾真的哭笑不得了。
旁的妇人中了“阴阳杀”都搔首弄姿,放荡形骇。
她到好,又啃又咬,嘴里喊着饿,分明就是挑得人受不了。
他紧紧将她揉入怀里,“乖乖的,别动!我让人给你拿吃……”
这个时候,大家都有些饿了。
入墓之前是备有食物的,他一声命下,马上便有人拿干粮。
可墨九还没有把干粮送入嘴,就听见有人怆然大喊。
“萧使君……救命!快救救她,救救她……”
是乔占平抱着浑身浴血的尚雅上了平台,在夜明珠莹莹的光线下,他的脸白如纸片儿,像个孤魂野鬼似的,狰狞中又带了几分喜色,而尚雅原本一片死黑的乌青脸上,似乎恢复了一点血色。但她仍然一动未动,如死人一般无二。
“她没死!”乔占平迎着众人探究的视线,抱着尚雅走向萧乾,边走边向两侧的人不停解释,那语速快得像一个失了心的疯子,“她的手动了,真的动了,我看见的,她真的动了,她还在对我笑……”
人群里面,有人在低低叹息。
这个乔占平是受刺激,疯了!
尚雅分明死了,他却不肯承认。
“她真的没死,你们为什么不相信?”
乔占平拔高声音,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那种濒临绝望的无助表情,让墨九突然愿意相信他,也实在不忍心看他与尚雅这样黯然收场——不管真的假的,救一下又有何妨?是她叫他不要放弃的,她又如何能旁观?
看萧乾还在皱眉头,墨九咬着干粮拨了拨他的胳膊,“萧六郎,救人一命当造七级浮屠,尤其是救助一对情侣,更可积阴德无数……”她昏昏的脑子,有点儿组织不起来可以打动萧乾的语言,尤其这货有“六不医”,先前又拒绝过玉嘉公主。
第645章 坑深122米纯阳之血(5)
墨九头大如牛,可萧乾铁青着脸,却朝乔占平走了过去。
“把她平放在地上。”
乔占平似乎也有些吃惊,欣喜于他肯帮忙,赶紧把尚雅放好,脸上满是紧张的期待。萧乾默默抿着唇,搭在尚雅的脉腕上,目光慢慢浮上一丝诧异。
“她内腑有损,隐约似有一滑而过的脉息,如虾游之状。可奇怪了,她并无中毒迹象……”
先前萧乾也为宋妍把个脉,便是宋妍那样症状不明显的,也有中毒的脉象,而尚雅明明毒发难耐,为何身上却无毒性?如若无毒,又怎会发症成那样,还口吐黑血?
他归拢心神,慢慢思考,一双清朗的眸子,若有所思。
大家听了也诧异不已,这尚雅究竟是怎样莫名其妙解了毒的?
难道真是如石碑上所言,阴阳相合,便可解毒?
众人小声议论着,乔占平却只关心一个,“萧使君,她还有没有救?”
萧乾淡淡抿了抿唇,答得含糊,“身在墓中,生死亦未知……”
乔占平微微一怔,审视着萧乾的面孔,若有所悟。
这时,却听见墨妄在喊。
“莲台下方有字。”
在墨九无心破机关,需要吃东西来扼制“阴阳杀”的时候,墨妄却在观察阳冢。也终于让他在莲台的下面看见了几排小篆,“钜子,上面说阴阳两冢当同时开启,方能破太极棺,取得仕女玉雕。若阳冢先开,须取出宝剑,以纯阳之血滴入剑槽,喂食南阳蛛,暂延机关之时。而执剑者,须将此剑插入阴冢的剑鞘之内……”
纯阳之血?
宝剑入鞘?
阳冢里是一把宝剑,阴冢里是一个剑鞘?
这机关设计得也太淫荡了,太阴阳相合了,连剑与剑鞘都不放过?
墨九吃了点东西,胃舒服了,晕眩的脑子也清灵了许多。
走到阳冢前,她琢磨着,心里一惊,猛地回头望萧乾。
“纯阳之血……?”
若在以前,这个“纯阳之血”,她或许会理解为只要是未破过身的童男子的鲜血都可以,但如今她再不敢做那般想法……
第一,墨家祖上可以设定未来钜子是四柱纯阴的命格,那么在得到开启祭天台八卦墓钥匙的过程中,需要一个与四柱纯阴相对应的,有着四柱纯阳命格的人,可能性极大。
第二,尚雅的毒为什么会解去?她严重怀疑是“阴阳杀”与“媚蛊”作用造成的。那么,这个是阳冢,阴阳杀是否也是纯阳之气?与尚雅之前说要解媚蛊,须与四柱纯阳的男子交丨合一个道理……也就是说,这个阴阳杀正好是解去媚蛊的纯阳之气。
“……看来此事,非你莫属了。”
她与萧乾对视着,两个人的想法几乎一致。
可是,按照阳冢的游戏规则,阴冢想必也会有机关。若他不能跟墨九过去,又如何放心她?而且,如果阴冢也有只对男子有效的“阴阳杀”,这些男人陪她过去,能起的作用小,反而会添麻烦。
但如果不要男人,这些女人里,还有战斗力的,除了墨九,只剩宋妍与彭欣。
他目光幽幽,声音低沉:“阿九……”
第646章 坑深122米纯阳之血(6)
墨九似乎知道他的顾虑,上前握了握他的手,“相信我。”说罢见他皱眉,她看向阳冢石莲台上插着的那把宝剑,认真道:“六郎,阳冢拜托你,我才能放心。你也要对我放心,我保证自己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萧乾望定她,唇角紧抿,依旧无声。
墨九冲他点头,不再犹豫,“就这样定了!我去取剑,你扎个手指什么的,滴血喂蛛……”想了想,为免他拿刀割手指伤口大,她友情支援了一根暴雨梨花针。
在她吩咐与安排人手的时候,萧乾一直没吭声。
墨九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她独自涉险。
可他也知道,只他一个四柱纯阳之人,为了大局,他只能留下。
并非生离死别,但墨九心底却有惶惶。
临走前,她又吩咐,“你不要傻傻的一直往里滴血,偶尔一滴,让南阳蛛闻到味儿就可以……”
萧乾默然片刻,突地回头喊一声,“宋骜!”
宋骜早就被“半毒状态”的宋妍烦透了,这会儿听到萧乾安排任务,小王爷自然是高兴得紧,只要可以脱离宋妍那小魔女,对他来说,一切都好说,更何况,他道:“若我过去也中一个什么阴阳杀的淫毒……需要妇人才得解,岂不是好事?对吧,小寡妇!”
他意有所指地冲墨九挤了挤眼睛,说得邪佞。
墨九却阴恻恻笑了,“小王爷莫非忘了尚雅?”
宋骜思极,脸一黑,害怕地摇头,“那算了,小爷不去了……”
“我陪钜子过去。”冷不丁温声进言的是宋熹。
不知何时,他站在了墨九的身边,俊朗的面孔满是凝重。
萧乾皱眉,“殿下身份尊贵,不宜涉险。”
宋熹目光落在他脸上,与他四目相对,唇角微微一牵:“钜子说得对,在艮墓之中,大家同乘一条船,人人都一样,哪有贵贱之分?”不温不和地说罢,他又看向墨九,用一种刻意的疏远语气,凉凉道:“再说,玉嘉的身子越发撑不住了,她刚才也呕了血。我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快些好。事不宜迟,出发吧。”
解开阴阳冢不是小事,不仅干系自己一个人,墨九任性不得。而且从此地前往阴冢,会涉什么险,会经历什么危难,她也不知情,不敢呈英雄贸然前往。于是经过商议,她、宋熹、宋骜、彭欣、宋妍等人,领了约摸五十个墨家弟子与禁军,下山往阴冢去,剩下的人,留下照顾伤者和处理阳冢的事情。
一路上,众人无言。
墨九手握那把宝剑,掌心汗湿。
此时此刻,此剑真是重若千斤。
想到萧六郎需要滴血喂蛛,她恨不得飞到阴冢。
还好路途顺利,她有御史台狱的建筑图式做指示,加上罗盘指引,不多一会儿就到达了阴冢。值得一提的是,阴冢与阳冢一样都建在整生石上。但阴冢的结构与阳冢却恰好相反,阳冢是高山平台,要往上攀爬,阴冢却是往下深陷,建在一个“凹”型的石坑底,圆柱形的四周陡峭而平滑,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山道可通往石坑底部的平台。
这次有了阳冢的经验,墨九早早就阻止了一切雄性生物靠近。
她怕阴冢也有毒气,且只对男子有效。
这么多男人中了“阴阳杀”,若毒发,她不得落入狼爪?
宋熹赞同她的想法。
可他并不放心她,不管墨九怎么说,他坚持要挑几个得力的侍卫跟去。
他是太子爷,墨九没有办法拒绝,一来她相信宋熹的定力,至少不会比宋妍还差。二来阴冢下面肯定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墨九亲自挑选了三个更像“稚儿”的小侍卫,把防毒面具分配给他们戴上,讲好了注意事项,这才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