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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孤王寡女txt下载     孤王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8章 坑深093米各有心思(1)

    太子殿下驾到,临云山庄门口的喧闹声倏地停止,短暂的静谧状况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东寂的身上,打量一瞬,似乎都同时回神,纷纷跟着请安。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权天授的时代,皇帝与天比齐,地位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太子是储君,是皇权的延续,也是皇权传承的重要人物。除了皇帝便是他的地位最为尊崇了。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老百姓来说,那便是一种神圣与威严的存在,堪比神邸,他们某愿做小,叩拜得心甘情愿,甚至有生之年得见太子,有着感恩戴德的欣喜。

    宋熹审视着俯低面前的一大群人,虽然唇上含了一丝笑意,可静静而立的姿态,依旧掩不住习惯的凌驾于人的尊贵与权势带来睥睨。

    “都起罢!”

    众人谢恩不止,场上又恢复了热闹的声音,可墨九的耳朵里却很安静。安静得听不见那些人诚惶诚恐的惊喜,只听得到自己杂乱的心跳。

    轻风拂过来,撩起她的发,也撩起东寂的袍角。

    她一直低着头,能见到的也只是他质地精良的袍角。

    这个人还是东寂,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姿态。可上一瞬她才说不管他是谁,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东寂。这一瞬,她觉得面前的他就似乎隔了千山万水,中间多了一道怎么也跨不过的鸿沟似的。

    东寂,似乎不再只是东寂了。

    “并无不同,也无改变。”听见他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墨九怔愣抬头。发现这时,老百姓们已经起身,各自继续自己的事情去了。墨妄与方姬然等人则静立在马车的两侧,等待他们进入临云山庄的大门。而东寂没有理会旁人,只看着她,背对着众人,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她听见自己问。

    “是。”宋熹说罢,又似为确定什么,再一次压着嗓子重申,“九儿,我说过的话不会变。希望你,亦然。”说罢他抬步走在前方,微微负着手,挺直的胸膛,坚毅的脊梁,那一袭风华,便是储君的气度了罢?

    “哦。”墨九低低回了一声,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听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东寂吸引了过去。她的身份与鸳鸯和翡翠一样,只是东寂的侍女,只要不表现得太过张扬,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微垂着头,她默默跟在东寂身后,往里走。

    四周都是熟悉的人,她稍稍紧张,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被人认出来。好在她的面具不起眼,侍女也不止她一个,没有一个人关注她。

    临云山庄的正门口,墨妄、方姬然、申时茂、墨灵儿还有几个长老模样的人站在左侧,而尚雅和另外几个她不熟悉的长老站在右侧,泾渭分明。尽管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笑意,看似亲如一家,可简单的站立方位,便挑明了不同的阵营。

    如此看来,墨家左右两派的纷争并未停止,双方谁也不会轻易服从对方的统领。那么,方姬然是墨妄找出来的钜子,对右系阵营的人来说,未必肯轻易承认。

    墨九从中间走过,看着他们腰上挎的剑,在风中发出一种让人脊背毛麻的“铿铿”声,拳心不由微微一握。这个墨家大会,肯定得出点儿幺蛾子才散得了场。方姬然的这把钜子交椅,恐怕也不容易坐得上。

第449章 坑深093米各有心思(2)

    在入场的权臣人数看,至化帝很关注这个盛会。

    他身为皇帝,自然不会纡尊降贵亲自前来。

    但太子爷却来了,他代表的一样是皇权。

    于是,太子殿下的亲临,让墨家大会还未正式开始,便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带出了一个小小的高潮。里面的人纷纷请安不止,在临云山庄外面瞅热闹的人,也议论得热火朝天。关于太子殿下墨家会不会从此受朝廷掣肘,方姬然能不能成为新一代的墨家钜子,众人各执一词,南荣人好赌成风,有人已经私底下开设了赌局。

    墨九低头看着脚尖,一直默然无语。

    一来她身为“侍女”不便开口,也没有开口的分,二来东寂的身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走了这么老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找准与他关系的重新定位。

    人与人相处,需要一种关系定位。

    只有定位好了,也说服了自己,方能轻松。

    可这样子的东寂,让她突然轻松不起来了。

    她曾想过他可能是某位皇子皇孙,可没敢想他会是太子宋熹。

    宋熹这个名字在她的耳边出现过很多次了。

    从她穿越以来,他便是一个活在他人口中的重要人物。

    他与谢忱关系密切,而萧家扶植宋骜为储,所以成了对立的阵营,关系一直不太和谐,嫌隙丛生。那么,既然宋熹知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萧大郎的媳妇,按常理来说,他便会避嫌。这也是墨九从来没猜东寂是宋熹的原因。可他不仅没有与她保持距离,反倒很是热络地拿她当食友对待。

    如果墨九还是钜子之身,她会怀疑他居心叵测。

    可她不再是钜子了,他还亲手给她做了一桌美食来安慰她。

    当朝太子爷为她洗手做羹汤,想想墨九便有些胃缩。

    “太子殿下,请上坐。”

    熟悉的声音出现耳侧,墨九眼风掠扫过墨妄的脸。

    好些日子不见了,他还是那般,血玉箫不离身侧,一张阳刚坚毅的脸孔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只是肌肤的颜色似乎比以往更深一些,古铜的健康色,不若东寂白皙,不若萧六郎俊美,却另有一种大丈夫豪气干云的侠义之气,依旧很让人有亲近感。

    他热情地招呼东寂入座,位置是整个广场最正中的高台正中间,一看便是会场的席首。看得出来,墨家对于太子殿下的到来,很重视。

    从头到尾,墨妄并没有发现墨九的存在。

    看着他在那里忙碌,墨九心里稍稍有些灰暗。

    这个人曾经保护过她的。

    这个人曾经是她在这个世道完全信任的人。

    在穿越最初那些日子里,墨妄在她的地位曾经比萧乾更重。因为与他同姓了一个“墨”字,她嘴上唤他着师兄,心里却把她当成大哥一般的看待。

    可短短时日,几乎没有征兆的,两个人便疏远了。

    他毫无压力地抛弃了她这个“捡来的师妹”,带着真正的方姬然离开,临走都没有给她留一句话。想起前些日子,两个人为了八卦墓、为了钜子位,为了仕女玉雕、研究洛阳铲、防毒面具商讨到深夜,还有他为了给她制出一个“暴雨梨花针”,反复试验,深夜不肯离开的过往种种,墨九有一种沧海桑田般的错觉。

第450章 坑深093米各有心思(3)

    仿佛那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太子殿下先稍坐,在下还有客人去招呼。”

    墨妄向宋熹告辞离去,从高台的另一侧离开。

    走在台阶上,他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突地调头望过来。

    并没有人在看他,东寂的身边,也只有三个侍女。

    墨妄目光稍稍一暗,又望广场上的人群里张望一下,没有看见那一抹熟悉的人影,继续沿着高台走了一段,在另一个幽静的台子上站定,手扶着栏杆,俯瞰整个墨家大会的广场,目光许久没有移开。

    墨九想来参加墨家大会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前几日,她在临云山庄外面胡搅蛮缠,他自然也知道。他原以为依她的脾气,就算是用强的,也一定会闯进来找他的,可她没有找他。哪怕明知道他就在庄子里,只要她递一句话,那些墨家子弟就不会为难她,可她愣是没有。

    他嘴唇动了动,若有似无的一叹。

    “师兄在想什么?”方姬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

    “嗯?没什么。”墨妄清和的声音并无起伏,就好像刚才的失神不曾存在一般。顿了一瞬,又轻声劝道:“师妹今日受累,趁大会尚未开始,你先回屋去歇一会,不然一会你的身子……该受不住了。”

    “师兄……”方姬然依旧戴着那一顶帷帽,依稀可见五官,但从外面却看不清她面上的情绪。不过,她却可以清楚看见墨妄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小小的皱眉。

    她紧盯着墨九的脸,喊了一句,却没了下文。

    墨妄感受她轻纱下方眼眸的锐利,低问:“师妹怎的这般看我?”

    方姬然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

    良久之后,她扶着栏杆,似乎暗叹一口气。

    “三年的时日,果然够长吗?”

    墨妄不知她为何有此一叹,紧紧抿着嘴唇,望向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站在那临风的一处,默不出声。方姬然低头,盯住自己的脚,往他的方向又走近一步,定定看他一瞬,又侧过身来,与他并肩而立,从栏杆往大会的广场眺望,沙哑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不过一千多个日夜,却都变了。”

    “变了?”墨妄轻问。

    “我连长嗣的面,都见不上了,而师兄你……”察觉到墨妄身子微微一僵,方姬然又偏头看他,声音似有笑,又似在叹,“在姬然很小的时候,师兄就曾说过,会护我一世。不论如何,一生以我为重。我也以为我会是师兄最为珍爱的小师妹,可不过短短三年,连青梅竹马的师兄都会与我疏远……果然光阴最是不饶人。”

    墨妄眉头微蹙,严肃看她,“师妹怎会这样想?”

    方姬然轻纱下的面孔,若隐若现,并无半会情绪,可略带沙哑的声音,却微微涩然,“女子的感觉最是敏锐。这些日子与师兄相处,师兄待姬然如何,姬然又怎会感受不到?”

    墨妄似乎有些意外,“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妹误会?”

    方姬然失笑,摇了摇头,喑哑的声音带了一丝苦笑,“师兄待姬然情谊厚重,已是很好,比亲娘还要好。可这一份好,也掩不住生疏,师兄变了。”

第451章 坑深093米各有心思(4)

    一声变了,她盯住墨妄不放。

    墨妄的脸上,也有那么一瞬的尴尬,却未反驳。

    “师兄,可是在担心九儿?”问及墨九,方姬然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墨妄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是嘴上的答案,而是心告诉她的答案。

    “师妹,我……”

    墨妄是一个走马江湖的人,并不惯用心思伎俩,也几乎从来不会撒谎,尤其在方姬然的面前,两个人有青梅竹马之谊,他的心思想要逃过方姬然的眼,也是难上加难。

    他踌躇的紧紧握住打磨光滑的石栏杆,摩挲着,像是很难启齿,又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久久,在暖阳与微风之中,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墨九的性子不若姬然这般稳重,脾气也差,人还有些傻气!我怕她惹出什么祸事。”

    方姬然微微一笑,“果然男人看女人,与女人看女人不尽相同。男人也永远都不会真正了解女人。”顿了片刻,她迎着风长长一叹,似在感慨,“男女的思想,原是南辕北辙,互不能识,偏生又要生出情愫,纠葛不清。这上天造人,也是处处矛盾。”

    墨妄疑惑地望着她,“师妹何意?”

    方姬然叹息一声,望向栏杆下方广场上,幽幽道:“女儿家都想要安适的生活,男人也愿意给女子这样的呵护,来达到自己身为大丈夫的责任。于是你们都觉得九儿弱小、痴傻、简单、很容易被人欺负,每一个男子都抢着给她关怀、为她着想。”

    转头看向墨妄,她问:“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未必需要?”

    墨妄紧紧抿唇,看着她轻轻飘动的轻纱,似乎不太理解。

    方姬然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九儿并不弱小、痴傻、简单、会受人欺负。那只是她刻意给人营造的外在,她只为保护自己,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安适,给自己上了一层保护色。真实的她恰恰与你们看见的相反。她心里强大、智慧超群、心思复杂……还会欺负人。”

    墨妄别开眼睛。

    其实他知道方姬然说得对。

    可也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便忽略了。

    沉吟片刻,他略带心虚的笑,却没有回答,转而问她:“姬然嘴里所称‘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方姬然看着墨妄别扭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复杂。

    她望了望天空,目光慢悠悠飘远。她不是不敢看墨妄,而是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当然,还有萧六郎。还有……大郎。他不肯见我,想来也是因为她吧。毕竟我这张脸,早已见不得人。而她,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听着她幽怨的声音,墨妄看她一眼,不知道怎么劝慰。

    萧大郎与方姬然有一段深入骨髓的情分,可毕竟都在三年之前,正如她所说,三年的光阴似流水,冲刷的不仅仅是一个个日日夜夜,人心也是会变的,比如他曾经以为这世上除了师妹不会再关注任何一个女子,可事实确是,另一个从天而降的“冒牌师妹”,在短短的时日内便占据了他的思维,让他习惯了保护她……

    而萧大郎,他的病情如何无人得知,是不是真的到了不能见方姬然的程度也未可知。但他娶了墨九,如果让他抛弃墨九再与方姬然好,墨妄自己都有些接受不能……可若他接受了墨九,与墨九做成了夫妻,方姬然又要怎么办?萧六郎又怎会允许?他自己是不是会像当初看到方姬然与萧大郎好上一样,转过身,默默祝福?

第452章 坑深093米各有心思(5)

    千头万绪,他突然有些头痛。

    “师妹不要想这些烦心的事了。等大郎病好,会见你的。”他安慰着方姬然,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岔过去,“噫,奇怪了,萧使君今日怎么还没有来?”

    方姬然看着他脸上的沉郁,怔了怔,没有回答。

    因为她知道,墨妄并不需要她的回答,那本身就是一句废话。

    “师兄看着点儿,我回房歇一会。”她道。

    “嗯”一声,墨妄松一口气,“仔细些,让灵儿陪着你。”

    ——

    雨后的晴天,空气格外清心。

    尤其空旷地方,四周又植了绿物,有腊梅幽香,更是怡人。

    墨家大会设在临云山庄的大广场上,这个山庄原就是墨家在京师临安的据点,平常除了接待之用,墨家长老们会定期为墨家子弟授业解惑,宣扬墨家思想,也为墨家子弟做一些培训、组织子弟交流探讨。所以这个广场的面积非常大,同时容纳几万人也丝毫不显拥挤。

    这会子人来得慢慢齐了,广场上人头攒动,青砖石的地面上放着蒲团,墨家弟子都盘腿而坐,而受邀而来的江湖前辈、权臣高官、还有墨家执事、长老、堂主等辈分高的人,全都散在广场的四侧。

    墨九一动不动地站在东寂身后。

    侍女没有位置可坐,却可以从高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广场的情况。这么一瞅,人群密密麻麻,脑袋一个连着一个,人多而不乱,都按秩序坐着,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感觉,让人头脑发胀。幸而她没有密集恐惧症,若不然非得当场发病不可。

    一个个的唱名响在耳侧。

    她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谢忱、宋骜、辜二、彭欣,萧国公萧运长、就连诚王也带着诚王妃萧氏和大病初愈的小郡主宋妍来瞅热闹了,一家三口坐在一处,那叫一个亲密。

    一阵冷风拂过,夹着广场外的腊梅香味儿轻轻拂面而来,充盈了墨九的鼻子,也让她的目光越来越沉。

    萧六郎始终没有来……该不会不来了吧?

    她其实不晓得私心里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不来,心里怪异的别扭着,冷不丁想到他的脸,她心跳加快少许,昨夜的旖旎画面,蛇一样缠住她的心脏,呼吸不畅,身子在冷风中,不禁一颤。

    “冷吗?”宋熹突地转头。

    “不,不冷。殿下。”墨九的样子,心不在焉。

    宋熹眉头微微一皱,那声墨九为了配合身份顺口而出的“殿下”,让他许久都没有动弹。他端坐在那里,织金锦的直裰外面系了一件苍紫色银狐领的披风,眉间眸底,都温和而平静,看似没有情绪波动,可手指却把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抚了几数个来回。

    “东寂是我的字!”

    “嗯?”墨九想着旁事,狐疑地看着她。

    宋熹看着她懵懂的眸子,嘴唇轻轻一抿,突地悟了什么,眸子更暗。

    他先前一直担心她晓得了他的身份会有责怪,见她沉默不语,也以为她是不高兴他的隐瞒,有了不好的猜测。听她喊他“殿下”更是以为她在刻意与他疏远,这才耐心与她解释……可如今他发现,其实她的情绪,根本就与他无关。

第453章 坑深093米各有心思(6)

    她的心思并不曾在他的身上。

    他理了理银狐风氅的领口,轻轻笑着,“九儿没听见?”

    墨九严肃脸道:“听见了啊?这不奇怪。”

    他道:“我是说,你可以一直这么叫。”

    墨九润了润嘴巴,压着嗓子道:“不晓得你的身份也就罢了,晓得了,似乎不太好。”

    他眸子垂下,道:“我允的。”

    墨九嘿嘿一声,“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有一些专横的霸道,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习惯,说罢他似是察觉语气生硬,又笑了笑,“你我食友之谊,不会改变。我认识你,在萧府湖畔,那时是食友,便只是食友。”

    这句话的意思是解释他认识她的时候,不知她是谁吗?

    墨九心里舒坦了一些,轻“嗯”一声,静静而立。

    宋熹的手指依旧拨弄着领口,依乎是领口太紧不舒服,又似乎是披风的带子没有系好,让他不太自在,他自己仰着脖子拨弄了几下,突地瞥了过来,“九儿来,帮我弄一下。”

    私心里墨九不太愿意与东寂有肢体接触,当然不是她排斥他,她对东寂这样俊朗温和的暖男,并没有太多抗拒的心思,只是醉红颜太讨厌而已。但这样的场合,东寂是太子,她是侍女,他的要求她若不答应,就太过分了,让东寂难堪,也容易让她成为异类。

    她低头道一声“喏”,便走上前去,低头替东寂将风氅的带子解开,又把他里头直裰的领口重新整理,动作小心,却不熟练。

    穿越过来,她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尤其他是个男人,她对男人的衣服更不熟悉,便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弄好几下都理不好,东寂懒洋洋仰脖子靠在椅上,尽力的配合着她,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她伏低着头,他仰着头。

    这样的姿势太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墨九到没觉得有什么,只专心做事,可东寂的眸色却越来越复杂。

    这时,广场上突地一阵骚动,有人高唱,“枢密院萧使君到!”

    萧乾没有太子殿下的位高尊崇,可他在南荣本身便是一个传奇人物,相比于深宫之中不为外人熟知的宋熹,他的生平事迹家喻户晓,童叟皆知,不足二十岁就领兵数十万为国征战,力挫兵力强盛的珒人,还将越人赶到西部,成了西越人,医满天下、名满天下……也俊美满天下。

    这位萧使君被人称为“判官六”,听上去名头有些骇人,却有南荣第一美男的声誉。有一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听到“枢密使”三个字,都擦亮了眼睛,翘首以盼,想要一饱眼福。

    广场上交头接耳的声音没了,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数万人的目光都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人群之中,萧乾带了几个侍卫,信步而来,姿态从容淡定,样子尊贵端华……那卓绝风姿,当真让众人都惊艳了一把!可当他越来越近,众人看着他的脸色,却暗自生疑。

    “参见萧使君!”

    “萧使君好!”

    “萧使君这边请!”

    此起彼伏的声音里,众人的目光里除了恭敬,还有一种诡异的猜测。

    高台之上的墨九,轻抚着东寂的领口也怔愣着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今儿的天气很晴朗,这样的位置,她可以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样的颀长挺拔,一样的风华绝代,可他的脸却苍白得没有血色,纸片一般的雪白,像刚从阴曹地府里拉回魂来,眼角还有淡淡的乌青,一袭黑色锦袍,外系一件被风吹得轻荡的黑色风氅,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低压、沉郁,就一张脸白得惊人。这样的他不该叫“判官六”,该叫“黑无常六”了。

    怎么搞成了这样?

    墨九心里腹诽,目光收回来,继续为东寂系披风带子。

    萧乾的脚步却僵在了高台的最后一阶。

    隔了一丈的距离,他看着温和带笑的宋熹,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为他系披风的侍女身上,一双无底般深邃的黑眸,仿佛有某种阴郁的光芒在迅速堆积,却又被他很快掩藏,慢吞吞抬步,踏上了最后一阶。

    这一步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第454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1)

    他俊逸的容色,一如往昔,倾国倾城。

    可这沉重的一小步,却让静谧的广场,瞬间有了压力。下面广场上的人仰望着他上高台,目光看向他那一双绣了祥云的黑色长皂靴,黑色长风氅,突有一种黑色乌云压顶的错觉。

    这时,墨九已替东寂弄好领口,慢慢躬身施礼,退回他身后,如同一个极为合格的侍女。

    她敛目垂手,不敢去看萧乾。

    见他慢慢走近,并没有多看她第二眼,她稍稍放心,竖着耳朵倾听。

    萧乾云淡风轻地走到宋熹案桌之前,抬袖拱手,微微欠身,“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宋熹似乎这时方看清萧乾不太正常的面色,微微半眯了眸,虚扶着椅子扶手,摩挲着,声音带了一丝笑道:“萧使君免礼。”顿一下,见墨妄过来招呼萧乾坐在他的左手席侧,目光又跟着转动过去,关心地问:“萧使君今日气色不佳,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微臣无碍。”萧乾回以淡笑,“不劳殿下费心了。”

    二人尽管立场不同,但在正式场合仍保持着客套的礼节。可这一瞬,宋熹没有忽略他眸底灼热且阴凉光芒。他唇角一牵,半丝别扭都无,只微微朝他点头,又随意端起茶盏喝一口茶,与桌侧的诚王和宋骜,还有几位权臣小声寒暄着,一双温和的眸中自始至终并不曾有半丝变化,与“病美人”萧使君相比,一袭风华,虽风格不同,却各有秋千。

    墨家大会在午时开始,取“日中阳盛”之吉兆。

    这会子,与会的人,陆续已到齐,但离大会开场还有小半个时辰,墨九站得久了,腰有些酸软,腿也不太舒服,看广场上的人和高台上的人,都找得到人聊天神侃,心情不由烦躁。

    瞥一眼姿态如故、面带微笑的鸳鸯和翡翠,看她们站得端正,挺胸收腹,姿态如故,终于发现侍女这个工作真不是人干的,装也累。

    她略略眉头,小声轻唤,“殿下……”

    “嗯?”东寂略回头看她,“怎了?”

    墨九下意识拿眼风瞟一眼萧乾的方向,见他并没有注意晕头,又走向东寂的身侧,小声耳语道:“这个……我可以请一会假吗?我想方便一下,有些站不住了,怕在这里磨皮擦痒的,丢了太子殿下的人。”

    她玩笑的样子,又恢复了本性,宋熹似很受用,微拧的眉头松开,瞥着她带笑的脸,“食友自去便是。你虽假扮我的侍女,却并非我的侍女,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这句话入耳,墨九也很受用。

    她眉梢一挑,笑得轻松,“够哥们儿,就等你这句话了。”

    “让鸳鸯跟着你?”宋熹似有犹豫,“今日临云山庄龙蛇混杂……”

    “不必了。虽龙蛇混杂,可能够进得来的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还有墨家弟子清理过的。再有,我是你的侍女,谁还能乱来不成?”墨九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等他再回答,便躬着身子,退着慢慢从高台后方预留的台阶下去了。

    左右无人了,她长松一口气,身心都舒坦了。

    “果然人在高处不胜寒呐。”

第455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2)

    人一旦站在了高处,虽然可以居高临下远眺四方,却也受万众瞩目,神经绷得太紧,不是那么愉快。她这样的性子还是适合混迹在人群,过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

    整个临云山庄里,没有人认得她。

    这种感觉相当的美妙,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不会引起人家的注意,而且旁人晓得他是东寂的侍女,多少都会有些顾虑,胆子小的,远远的绕道便走,胆子大的见着她的面儿,也都恭称一声“姑娘好”。

    墨九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体验,也慢慢就参悟出一些往常不会去思考的问题——会什么很多人都会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力,上了一层台阶,还想再上一层台阶,非权力巅峰便再也停不下来。

    权力的巅峰,真的可以将一个人的成就感和人生爽点推到极致。

    可那个权力的巅峰,是萧六郎要的吗?

    想起天隐山上偷听到的那些话,她脊背暗自生寒。

    权力虽好,可也令人生畏啊!

    默默想着,走在去茅厕的路上,她闲闲地观察着风景,同时也在看临云山庄的庭院布置。她发现这里的假山亭台都遵循着八卦方位,很有些意思。

    除此之外,在庭院的四周,还有八间按八卦方位建成的屋子,与其他屋子有些不同,每一间屋子的外面,都有二至四名墨家弟子守着,似乎别有用途,只不知做什么用的?她观察着,又不免感慨,墨家果然还是墨家,没有钜子也没有受到影响。这一瞬,为了她家祖师爷,她的私心里也其实希望左右两派能摒弃前嫌,共同开创墨家盛世……

    这般一想,方姬然坐上钜子之位,也算好事一件。

    一边慢行,一边想着,直到步入庭院深处,她方觉自己在杞人忧天。

    摇了摇头,她失笑轻叹,“唉!”

    “在叹什么?”

    一个清凉得似乎不带人间烟火味儿的声音,揪紧了墨九的心脏。

    下意识转头,她循声望去,茂密幽香的腊梅树下,站着一个黑袍飘飘的男人。

    “你……”

    惊呼着道了一个字,她立马闭紧嘴巴。

    萧六郎对他的醉红颜一向有信心,她戴着这个人皮面具,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他又如何能够认得出来?他之所以会上前搭讪,大抵是发现她的身形有些熟悉,又或者她在东寂身边的表现让他生了疑,这个人心思缜密,只是在试探。她此刻断断不能心虚出声。一出声,就完了。

    克制着见着他突然涌现的澎湃情绪,她像普通侍女见到他时一样,害羞的小眼神轻轻瞄他一眼,带了三分畏惧七分害怕,怯怯朝他福了福身,便匆匆从他身边的小道跑过去,想要开溜。

    萧乾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危险一眯,“阿九要去哪里?”

    一声只出现在春丨梦里的“阿九”,用他魅惑轻浅的声音传来,带了一种与性有关的磁场和质感,让墨九如遭雷击,耳朵“嗡”一声响,只觉天地万物都寂静了。

    身子僵硬着,她迈不动步。

    那个人的声音,专注的表情,一个专属的称呼,直击她的内心,这一瞬,她辨不清那一个梦是真是幻了。腊梅的幽幽清香入鼻,还有属于萧六郎的香味儿,混乱了她的思维,好一会儿,她震荡的心绪方才归位了,吸着那沁人心扉的清香,她慢慢转头。

第456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3)

    ……是萧六郎没错。

    ……却不是昨夜春丨梦中的萧六郎。

    ……他少了邪魅,添了清凉,也多了几丝病态。

    在高台上时,她只远远注视了他一眼。这时距离近了,她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他。黑色狐皮的风氅披在他坚毅挺拔的身上,一顶风帽遮了他的头,苍白的面色,眼周隐隐的青色,让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若非天生冷艳俊美,这气色直接拉到医馆都不冤。

    短短一日,这厮是经历了什么?

    她狐疑地想着,嘴里“啊…唔……”不停。

    看他不多解,她指着自己的嘴巴,歉意地福身告饶,又指了指前方不远的茅厕,尴尬一笑,“唔,唔。”

    装哑巴难度太高,她憋得有些感慨。

    他静静看她的表演,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带着说不出的强势与威仪,直到站到她的面前,他方才慢慢脱下头上的风帽,将墨色的束冠显露在她的面前,一头黑发绾得很整齐,无一丝凌乱。这个人不管走在哪里,不管有没有生病,都很注意形象,一丝不苟,这让墨九稍稍稍稍汗颜……还有一丝冲动。

    她很想扒开他的风氅,看看他腹上可有那一道刀疤。

    这冲动稍纵即逝,因为萧六郎严肃的面孔,没有半分旖旎。

    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而已。

    收回心神,她睁大一双眼睛,不解地盯着他,“唔……啊?”

    目光一闪,萧乾唇角牵开,笑了,“你是要逼我揭了你那层皮吗?”

    这句话真是太直接了,直接得墨九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六郎太聪明了!既然认得,早这么说不就完了?让我装哑巴装得这么累。”墨九慢悠悠瞪他一眼,心底有那么一丝丝无奈的困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做黑无常去了?怎么会对她的事情了若指掌?她百分百地相信人皮面具的伪装相当完美,她样貌已是大变,连墨妄都没有认出她来,萧六郎又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来?”他在问,语气微微暗沉。

    “哦,我呀?我看今儿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她顺口说,脑子混乱。

    “是不错,风轻云高,美男环绕,适合你。”

    “六郎果然善解人衣……哦不善解人意……”

    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盯住他。

    萧乾也回望着,在等她的下文。

    墨九的眼睫慢慢往下沉,目光全是疑惑,“萧六郎,你……”她欲言又止,往四下看了看,看四周都没有人,又慢慢转过头,盯住他不放。

    就在刚才,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皮面具瞒不住萧六郎,也许不是他认出了她,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在她的身边或东寂的身边布了眼线吧?那么,她的事岂非都瞒不住他?会不会她昨夜做了一晚上春梦的事,他都知晓了,这才用这么怪戳戳的目光看她?

    目光一凛,她逼视着他:“你怎会晓得我戴了面具,除此,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似恼似嗔的模样儿,小妖精似的,灵动又勾人。

    萧乾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个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还有一丝不符合他禁欲系男神的邪魅之气,让墨九下意识怔住,想到昨晚梦中斜倚在红毡毯上的男子,那一个又一个夺魄勾魂的迷人微笑。

第457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4)

    她高仰着头,目光有瞬间的空茫,“你在笑什么?”

    萧乾慢慢道:“你希望我知晓什么,不知晓什么?”

    这样的回答,似是他知了,又似在试探?墨九与他狐狸般狡猾的视线对视着,心绪突地纷乱,一种不受控制的情愫浮入心房,让她的心怦怦跳着,比常速快了无数倍,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在诱惑他?

    或者……是云蛊在诱惑她?

    毛孔里霎时布满一层汗意,她怔忡了。

    昨晚的春丨梦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云雨蛊的成长加快了?

    微微紧了凑头,她觉得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经历。

    恍若想起,上一次她受伤,萧六郎说他可以感受。

    他说,她痛,他也会痛。还有昨天晚上,她明明睡得很热,突然间就感觉冷得不行。那是不是因为他生在冷处,她才会冷的?而他的冷,会不会催生了云雨蛊的成长?曾经她觉得云雨蛊是她可以逼迫萧六郎的唯一筹码,其实并不觉得讨厌。可如今一种被云雨蛊反控制的感觉,让她特别不爽。

    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太疯狂了。

    墨九悻悻耷拉着眸子,怪怪地瞅着面前的萧六郎。

    “你认出了我,不会拆我台吧?”

    “不会。”他说得认真,见她舒了气,又笑道:“只要你求我。”

    萧六郎不让她参加墨家大会,如今她厚着脸皮来了,想来拆台的事他应当不会,墨九稍稍放了心,又消化了一下春丨梦给她带来的暧昧与涟漪,做贼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下回再求吧,这大白天光的,你的身份与我侍女的太不搭调。人家看见萧使君热情地与我叙话,很容易生出误会。”

    “阿九放心。”他浅浅带笑:“有侍卫看着。”

    又一声温情脉脉的“阿九”,似春梦重现,让墨九身上麻酥酥的很是受用,鸡皮疙瘩纷纷收紧,不太自在的别开脸,“都让侍卫来望风了,萧六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说?”

    萧乾望着她那张陌生的脸,想着面具下俏丽的容貌,眉心微微一皱,保持着冷静与淡然,“墨妄给我备有休息处,过去说会话吧?”

    这算是他的约会邀请?墨九翻了个白眼,不巧被明晃晃的阳光一刺,她顿时半眯起来,一双忽闪忽闪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上一片阴郁,便为她的脸添了几分阴郁,“我与你?不太好吧?”

    萧乾抿了抿唇角,似是不喜她刻意的疏远,语气也沉了下来,“你不顾我告诫,去了菊花台,明知我不喜你趟这浑水,还扮成这样跑到墨家大会。墨九,你这肆意妄为的毛病,就不需要解释一二?”

    这话听得墨九心火上来了。

    她慢腾腾上前两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萧六郎你说话之前想明白了没有?”她歪着脑袋,看阳光下他黑眸中那一抹复杂的细碎淡金色,“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有什么毛病,与你半根汗毛的关系都没有。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得了,少来管我!”

    这句话太呛人,萧乾蹙紧眉头,却没有吭声。

    看他没有吵架的意思,墨九轻咳一声,也发现自己有点冲,不太符合“身份”,赶紧站直了身子,理顺了衣裳,又朝他福身,“萧使君若无其他话要说,那奴婢便先去方便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东寂还等着我哩。”

第458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5)

    说到这里看萧六郎那张脸,比先前更白了几分,心里窒了窒,也不那么舒坦了,不由又好心地劝解,“年轻人呐,多注意身体。你觍着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出现在人前,太破坏你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形象。”

    萧乾眉头轻皱:“阿九这么想的?”

    纵欲过度说出品,不免就让她想到那个太过真切的梦。

    心里微微一紧,墨九有些不敢面对他了。

    因为她隐隐的第六感告诉她,虽然那个梦只是她自己的梦,但因为云雨蛊的存在,说不定萧六郎也可以感觉得到,也许与她有一场同样的梦,这才导致了他今儿变成这般……毕竟云雨蛊,顾名思义,本为云雨有生,这样的好事,那两只虫子又怎肯错过机会?

    她眉心的朱砂痣对着他,红若滴血。

    对上他幽深的眼眸,看他眸中浮上一层复杂的神色,墨九略退一步,“这般看我做甚?我脸上长花了不曾?”

    萧乾揉了下太阳穴,一张苍白的面孔,像上好的羊脂白玉,半丝瑕疵都无,可偏生那眸下的乌青之色,为他的样子带来数不出的阴郁,“我在想,你的醉红颜,似是不想痊愈了?”

    说到醉红颜,墨九像被蚂蚁蜇了腿,抬脚便揣向他。

    “萧六郎,你可恶!你故意的是不是?”

    萧乾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躲开,任由她在腿上,淡淡道:“我很遗憾。”

    遗憾他妹儿的!墨九心里咒骂着,阴恻恻地看着他的脸,几乎可以确定这醉红颜肯定不与近不近男人有关系,除非萧六郎自己不是男人。可他下药时说的两个月便会好起来,如今快到两个月了,她肌肤的红色却丝毫没有减轻,她很怀疑这厮的说词,还有下药的目的。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为我解毒?”

    她问得很认真,很生气,萧乾却一本正经,“求我。”

    “求你?”墨九看着他一脸傲娇的样子,“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萧乾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你总得帮我缓了心头这气。”

    “那我更不求了。”墨九绷着张脸,“憋不死你!”

    她就是不愿意输这口气,而且她还真的不相信萧六郎会让她一辈子觍着一着张大红脸见人。将懊恼的情绪压下,她斜着眼睛瞥他,似笑非笑,“再说醉红颜罢了,有什么稀奇?我明儿让东寂帮我找几个太医瞧瞧,就算治不好,无非一个面具就解决了。面具多有意思?我想做貂蝉就貂蝉,想做西施就西施,呵呵哒,萧六郎,你慢慢玩吧,姑娘我不奉陪了。”

    她真不给萧乾面子,转身就往茅厕走。

    萧乾眉心紧紧敛起,看着她不曾回头的背影,捂了捂气血翻腾的胸膛,紧抿住嘴巴,没有说话,手却一晃,撑住了边上腊梅树下的高高花台。

    他的难受,让墨九心里跟着一窒,下意识顿住脚步。

    那一瞬,她明显感觉到了心里的难受。

    也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云雨蛊的感应。

    她皱了皱眉头,有些恼火,想回头问问他怎样了。

    可思考一下,她还是决定忽略情绪,继续往前走。

第459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6)

    背后,萧乾突地轻唤,“墨九。”

    墨九忍不住了,回头看他,静静不动。

    他幽暗的墨眸,清凉如故,又似有浓浓的恼意。

    “你不要与他太过亲近,不然后悔的是你。”

    墨九看着她,沉吟片刻,唇角挑出一抹笑,“他对我好,会给我烧菜吃,会顾及我的感受,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他从不问缘由都会答应我,他给我充分的自由,任由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尊重我所有的决定。这样的男人,我不与他亲近,与谁亲近?与你吗?小叔子。”

    看他眸中冷光乍现,似乎恼意更甚,一些本来不会说的话,慢慢从墨九的唇间蹦了出来,“还有萧六郎,你长得俊美有什么用,有天大的本事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这些从来不是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标准,也不是女人真正想要的。男人味儿是什么,你懂得吗?我给你举个例子好了,东寂因为我找他,昨天晚上冒着倾盆大雨赶回菊花台,头发顾不得擦,衣服顾不得换,就来见我。因为我想来墨家大会趁热闹,他二话不说便应了,我说怎样就怎样,你懂这是什么吗?这是男人对女人的宠爱,你若宠不起一个女人,就不要招惹她,懂不懂?”

    萧乾的声音突然就沙哑下来,不若平常清亮,“你想说什么?”

    “打铁趁热,泡郎趁色!”墨九捋了捋鬓角落下的发,笑道:“我得趁人家对我有感觉的时候,紧紧抓住了,脱离萧家那个万年大坑。夫婿不喜,婆婆不疼,人人欺负的地方,有什么可留恋的?”

    听她一字一句都很认真,萧乾眉心成了一个“川”字,“你爱慕他?”

    墨九的表情很是自在:“是啊,我爱慕他。”

    萧乾眼睫一敛,眸底幽深冷肃,沉静的目光许久没有改变方向,一直盯着她的眼,似乎想要看穿她真正的心思。

    “还有。”墨九润了润嘴巴,笑着补了一刀,“不要总欲求不满的看我。这样我会很害怕你云雨蛊发作,突然扑过来行不轨之事。萧六郎你晓得的,我们的关系不适合有那样亲密的举动,你也不要用那么暧昧的称呼对我。我是你嫂嫂,这个关系是六郎亲手促成的。这辈子,不会改变了。”

    一句话点中萧乾的死穴。

    任由她翩翩离去,他未再吭半句。

    ——

    墨九心里并没有面上那么平静。

    离开了萧乾的视线范围,她的情绪便低落下来。

    但她先前那席话并不是为了赌气随口而说,确是心中所想。

    大抵是云雨蛊的日益长成,萧六郎对她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这样错位的感觉有些失控,也有些让她慢慢有些惶恐。人最怕的是什么?怕的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内心,怕的是不由控制的未知感。

    墨九向往逍遥自在的日子,对自由的渴望很大,她不喜欢受任何人束缚,但萧乾的存在,让她越来越不像自己。昨夜的梦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她与萧乾的中间确实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个时代的开明程度远远不如后世,女性地位低下,嫂嫂与小叔子,单是这两个称呼,就足可以将一切情愫与暧昧扼杀在摇篮里。更何况,这份情愫,她与萧六郎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来自云雨蛊的诱惑。

第460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7)

    若有一天蛊毒解去,他或者她,发现爱错了人,岂不荒唐?

    不如趁着现在,彼此保留一点距离,看清自己的心更好。

    再说,他总是欺负她,她气他一气也是好的。

    这么思考着,她从茅厕转了一圈出来,就看见在园子里抱着猫发呆的彭欣。

    正午的阳光很灿烂,可她脸上没有血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无神。这庭中遍种腊梅,幽香扑鼻,可她似无半分舒服的感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处,衣角随风轻荡,与竹林里的沙沙风声遥相呼应,让这晴朗的天,一个人,一只猫,互相依偎,徒然有了凄凉的感觉。

    院中除了她自己,并无他人,墨九不知她在看什么。

    是没有找情郎?还是斯人心已变?

    墨九站在竹林边上,看着她冷漠却雅致的面孔。

    这个女人不足二十岁,长得漂亮大气,身材高挑纤细,原是绽放热情与青春的年纪,却提前进入了中年似的,像一朵早早枯萎的花朵,身为苗疆圣女却为情所困,也不知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多少伤心欲绝的事。她离去的男人,没了的孩子,终是把她变成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性子,还强自镇定,装成无怒无喜,委实可怜之极。

    墨九心底暗叹,觉得情感一事确实恼人。

    她很怕麻烦,有点小自私,若情事都像彭欣这般,她宁愿不要也罢。

    墨九原想上前与打个招呼,可走了两步,又恍惚想着自己变了样子的脸,彭欣识不得,为避多生事端,她打量了她一眼,便换了方向,从她身前的一条小径上独自离去。

    走了几过几十步,那一个腊梅遍种的庭院中,便出现了一个亭子。亭子里,一个在风中轻摆的衣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个园子里,可供人更衣方便,也可供人离开广场上的喧闹小憩片刻,是谁在那里呢?

    回头瞥一眼彭欣,墨九稍稍绕一点道,从亭子侧面过去。

    然后她看见了俊气不凡的小王爷宋骜。

    丰神俊朗、张狂不羁,皇室富贵养出来的年轻公子,非普通男人可以,而长年的放荡生活,让宋骜的身上,有着一种其他男人都没有风流倜傥。可凭着墨九比人多活一世的识人经验,她可以明显的看出,宋骜的表情很自在清闲,悠哉悠哉的盯着那边走来走去的墨家女弟子,一张傲气的脸上,似笑非笑,若他是彭欣那个情郎,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想来见着她,他不该这样轻松才对?

    她打消了心底怪怪的念头。

    低眉,垂目,迅速从宋骜坐着的亭中绕过去。

    “嗳,小丫头!”她的脚步声,没有逃过宋骜的耳朵。

    他转过头来,朝墨九大喊出声。

    那是皇子,墨九穿着侍女装,他的喊声,墨九不敢不予理会。

    她讷讷转过头来,头微微垂着,一副紧张和害怕样子,不敢吱声,嘴里“呜”一声,朝宋骜福身请安,嘴里却没有只字片语。

    宋骜有些奇怪,挑高了眉梢,“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墨九依旧不敢出声,只装聋作哑,“呜呜”着指自己的嘴。

    宋骜轻嗤一声,慢慢站起来,从亭子里往她的方向走来,每迈一步,俱是皇子的威压,声音也清亮好听,“先前看你在皇兄身侧,不是有说有笑吗?怎么在小爷这里,就变成哑巴了?”

第461章 坑深094米打铁趁热泡郎趁色(8)

    没想到这厮记忆力这么好,观察这么缜密,连宋熹身侧的侍女都有注意,墨九心里发毛,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愕然的看着他,一步步后退,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反正这宋骜风流成性,若旁人见到这情形,也只会以为他在调戏侍女,她若跑掉了,东寂也可以帮她收拾残局。

    她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

    这时,耳朵却突地灌入一声不冷不热的声音。

    “这位可是当朝的小王爷宋骜?”

    墨九转头看去,是抱着猫的彭欣,脸上未有半分喜色。

    “你是哪个?”宋骜挑高下巴,不悦的看她。

    这位皇子习惯了高高在上,受万人拥戴,冷不下被一个妇人质问,心下自然不喜,那抬高的眉桃,微微凝重的表情,还有满脸的疑惑之色,不似作假。

    他应当是认不得彭欣才是。

    而且彭欣远在苗疆,应当也不会与小王爷扯得上关系。

    可彭欣找他又是为何?

    墨九正准备装死瞧个热闹,便听彭欣道,“可否请小王爷屏退左右?民女有几个话,想单独与小王爷说说。”

    “凭什么?”宋骜傲气的嘴唇,有一丝冷笑。

    “民女要说的话,小王爷会感兴趣。”彭欣不恼,只冷声回答。

    盯着她鬼一样苍白的脸色,又看一眼她怀里瞪着大眼珠子的肥猫,宋骜思考一下,抬手挥退两名侍女,又慢吞吞看向墨九,“还不走,是等着小爷我的棍棒恩宠?”

    “王八蛋!”墨九心底默默骂了一句这个混世魔王,虽然好奇死了彭欣有什么话要单独与他说,可人家把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她想死皮厚脸地待着,也没那么大的脸。

    灰溜溜地出了园子,她继续回到东寂的身边做“女站神”,静默不语。东寂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问,从他眉目间淡淡的笑意来看,他的情绪似乎不错,墨九也报以一笑,与他对视着,那种舒服和熨帖的感觉又上了心。

    这个男人确实很令人温暖。

    她敛着目,眼风却四处扫射。

    那边的萧乾,静静坐在案桌后,几与任何人交谈。

    不论在那里,宋熹是八面玲珑的,而他是孤独的。

    墨九心里叹了一声,就看见宋骜与彭欣一前一后入了桌席,两个人桌席隔得有些远,宋骜坐在宋熹的右手近旁,彭欣则坐在高台左面的宾客席上。古人以左为尊,看得出来尚雅为了媚蛊,对彭欣很礼遇,可即使她坐在那里,与皇子身份的宋骜仍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距离,若不是墨九在园子里亲眼看见她找上宋骜,怎么也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她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疑窦丛生。

    这时,墨家乾门长老出来了,清了清嗓子,向在座的人执了礼,便说了长长的一段客套话。翻译过来大意就是,诸位牛逼哄哄的大人物们,感谢光临墨家大会,让临云山庄蓬荜生辉,让墨家无比荣幸。这是一个墨家新钜子产生的大会,也是墨家子弟的交流的平台,在套词里,他特地感谢了许多人,譬如宋熹、宋骜、萧乾、谢忱等等,末了终于步入正题。

    “墨家大会正式开始。”

    千唤万唤始出来的盛会,墨九顿感庄肃。

    “下面向大家介绍墨家的新钜子,方姬然。”

    微微抬头,他看见了坐在墨家席位中间的方姬然。

    一顶帷帽,轻纱覆面,这位新钜子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神秘尊贵的,众人对她的容貌都好奇不已,却无人敢让她揭下面纱。可是,也许源于血源,墨九看着那一层面纱,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步上的后尘,却无端有些心痛她……早知如此,多搞一副面具送她,她就不用这般遮遮掩掩了。

    胡思乱想着,方姬然并没有看她,只起身颔首,朝众人致意。

    与墨九猜得没差,她还没有重新坐下去,便听见尚雅带了一丝笑意的刁难。

    “就这样确定新钜子,未免太过草率?”

第462章 坑深095米机关屋(1)

    尚雅身为墨家右执事,说话是有分量的,她略带讥诮和奚落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整个广场便安静下来。在公众场合,这个妇人目光锐利,毫无平常的媚态,一举一动都非等闲之辈,看众人关注的目光纷纷朝她看来,她轻笑一声,慢慢从案桌后方站起,朝众人施了一礼。

    “众所周知,方姑娘乃四柱纯阴的新钜子命格,又开启了神龙山祭天台的机关手印,我等本不该对方姑娘的身份存疑才对。可墨家新钜子干系重大,遍数天下的墨家子弟都关心着这场盛会,来不得半分差池,身为右执事,我不得不慎重一些。”

    这个尚雅,言词极为得体,也犀利。

    墨九轻瞄一眼,看方姬然被她说得僵在那里,不由皱了皱眉,默默猜测着尚雅下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却见墨妄冷冷瞟了尚雅一眼,“右执事想要如何慎重?”

    这两个人一为左执事,一为右执事,共同执掌墨家大权数年,在墨家内部都是头一份的人物。可两个人向来敌对,凡是左派赞同的事,右派都必然反对,没少为墨家带来麻烦与风雨。在场的人,对这件事莫不知晓,所以尚雅的置疑,没有人意外。

    他们在意的是,钜子要如何确定?能不能确定?

    尚雅又会有什么刁难,阻挠新钜子上位?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尚雅随意地捋了捋发,轻柔的动作里,含着一丝笑,忽而又瞟向广场上,媚态万千地娇笑道:“大家恐怕不知,四柱纯阴、紫微垣位出生的女子,并非方姑娘一个。至于神龙山祭天台第一层的手印,是否只有方姑娘一人可以开启,尚未可知。就这般轻率地确认了钜子,尚雅以为,是对墨家祖宗的不负责任,对老钜子一番心血的亵渎。”

    一句比一句犀利,却又句句在理。

    有了尚雅打头,其余右派的墨家人,都出声附会。

    场上也有人议论纷纷,点头不已。

    墨妄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来势汹汹,侧首淡声问:“召开墨家大会之前,右执事为何不明言,非得这时才说?”

    尚雅牵唇一笑,声音有些委屈,“我原就希望左执事再核实一下的,可左执事联络了多位声威压人的老长老,尚雅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只得遵从,等到墨家大会时,再恳请众位公道的言语了。”

    受了媚蛊的影响,尚雅虽然在男女之事上不太检点,可她能在那么多的弟子中脱颖而出,坐到右执事的位置上,也是有真本事的。这几句话不轻不重,说得头头是道,不仅反将墨妄一军,也将前因后果都阐述得极为清楚,让墨妄无从辩驳。

    论口舌之能,墨妄向来不如她,只蹙眉道:“新钜子之事,非我一人可定。之前已与尔等相商,虽各有争执,但总归依了墨家的老规矩,在矩子之下,以少数服从多数,方才决定召开墨家大会的。”

    尚雅浅笑盈盈,站在案几后,身子娇美纤细,语气却凝重有力:“左执事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如今的重点不在该不该召不召开墨家大会,而在于你找出到的方姑娘……是否真的墨家钜子?”

    墨妄紧紧握拳,盯住尚雅,双唇抿了抿,沉着声音问:“那依右执事之见,命格符合,能开启祭天台第一层,都不能做新钜子,要如何能尊为钜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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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介绍:
野史云:她有七段姻媒嫁过三夫十为寡妇,令无数王侯国君为之疯狂,是一个能使正常男人陷入情障却不敢沾惹的女人。
墨九说:“一派胡言!”
她是墨家传人,命定钜子,懂机关,善巧术,会奇门遁甲,一不小心闯入异世,只做几件事。
一教渣男(变处男)
二踩悍女(成闺蜜)
三拆机关(点风水)
四学建筑(修皇陵)
五逗小叔(抢老公)
六破奇谋(虐情敌)
七玩江山(文里看……)
*
人叫她墨九,叫他“判官六”
她道:我俩一起,正好六九。
*
【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从来只写一对一。
【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注③】:简介只供参考,以内容为主,敬请收藏】孤王寡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孤王寡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孤王寡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