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潜藏的阴谋（下）
格鲁什猛然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到了帐篷外传来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格鲁什认为，那应该克雷洛夫三世派人来找自己了。
他并不知道现在时间是多少，帐篷里一片漆黑，即便白天也依旧如此，除了权贵们使用的帐篷之外，大多数帐篷都是这样。
如果卷起了窗户还好，但格鲁什想要拥有一个好睡眠，而且他的帐篷搭得也不怎样，看起来似乎无法卷起帐篷，空间也仅仅能够让自己拥有一个不错的休息空间，除此之外，遮风挡雨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积雪过多，帐篷就会倒塌。
无疑，这很危险，但格鲁什也没办法，他想要尽快休息一下，所以他只能够暂时这样凑合凑合。
格鲁什的睡眠很不好，这和他这几个月的经历有关。
在野外，如果不想被什么东西袭击而丧命的话，最好不要睡得太沉，聚居地以外的地方时刻充斥着危险，即便是聚居地也有可能会遭受盗匪的劫掠，所以格鲁什的睡眠很浅，只要稍有动静，他就会被惊醒。
格鲁什从浅睡中醒转，只迷糊了一阵，在掐了一下自己的皮肉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这是能够让他迅速恢复精神的办法之一。
格鲁什掀开帐篷走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一个面带惊讶的士兵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正好走了出来。
“有事吗？”圣武士轻声问道。
他的眉宇中仍旧透露着疲倦，但士兵可不会管他这么多，在听到格鲁什的问话后，迟疑了一下，便说道：“陛下让你过去一趟！”
言语中没有什么尊敬之意，格鲁什甚至感觉到了这个士兵对自己的戒备……
‘心虚吗？’
圣武士眼神复杂，在发觉这个士兵的警戒之意，他便在心中暗叹一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做过了什么错事的话，这位士兵也不必对他警戒。
就连军纪严明的王室军也有这样的人存在，这也怪不得其他贵族的私军如此放肆了。
戒备之意如此明显，如果是比较激进的圣武士的话，可能早就已经忍不住释放‘侦测邪恶’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格鲁什点了点头，“等我收拾一下，之后就过去。”
士兵皱了皱眉头，脸上带着几分烦躁之色，“那你快点！”
格鲁什回到帐篷内，拿起了‘公正之理’，配上了武器，然后走出帐篷，对士兵点头说道：“好了，带我过去吧。”
士兵瞄了格鲁什抱着的书籍和腰间的长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向了军营。
圣武士不紧不慢的跟在士兵身后，冬末傍晚的残阳已经快要落下，前方营地中已经点起了营火，在士兵和几个门卫交流过后，格鲁什被放行进入了军营。
行走在帐篷间的阴影中，格鲁什被士兵带着，抄近路走向了营地中央的营帐。
“陛下就在里面！”
绕着营帐走了半圈，士兵指着这个帐门旁站着两个卫兵的营帐，“把武器放下，你就可以进去了。”
在这一路上，士兵都没有和格鲁什说过话，而且说话的时候也是尽量少说点，完完全全就是在戒备格鲁什。
圣武士瞥了这个士兵一眼，却看到这个士兵后退了半步，眉头一皱，解下武器，走到帐门前，将长剑交给了两个卫兵。
两个卫兵扫了格鲁什一样，看到格鲁什只穿了一身布衣和一件外套，抱着一本看起来很薄的书籍，在没有发现他身上携带什么武器之后，一个卫兵就侧了侧头，“进去吧！”
‘这两个应该不是克雷洛夫三世真正的护卫。’格鲁什看了这两人的反应之后，得到了这么一个判断。
他还在洛兰达尔的时候，见识过一些贵族的阵势，那些贵族的护卫的检查比这繁琐多了，不仅是要卸掉武器，如果是男性，还要将衣服拉开和脱下鞋子进行检查。
不过克雷洛夫三世真正的护卫是谁也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来寻求克雷洛夫三世帮助的。
他需要克雷洛夫三世帮助他找出那些隐藏起来了的‘魔鬼’，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找到那些‘该死的邪恶’，为那个村庄的无辜村民们报仇的。
圣武士绝不会单打独斗，因为他们很清楚，仅仅凭着自己一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对抗整个世界的‘邪恶’的……
格鲁什走入营帐中，他发现，营帐中不只有克雷洛夫三世一人在场，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军人的人、几个贵族，和几个法师。
营帐内灯火明亮，小巧的魔法灯盏高悬，照亮了整个营帐，克雷洛夫三世他们围在一个大桌旁，格鲁什定睛瞧了瞧，发现那是一张地图，不过是哪里的地图，他还不太确认。
格鲁什走进营帐时发出了些许声响，令人们不禁侧目，俯首观看地图的克雷洛夫三世也抬起头来，看到了这位传奇圣武士。
“格鲁什先生，您来了！”
看到格鲁什之后，克雷洛夫三世脸上便绽放了一个笑容。
“是的，克雷洛夫三世陛下……”格鲁什有些疑惑，他原本还以为克雷洛夫三世是要单独接见自己，结果没想到帐篷里竟然有这么多人。
看摆在桌面上的那张大地图，他心底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因为他们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研究战术和战略，自己不过是一个外人，没有通报就被允许进入了这里，克雷洛夫三世这是在想些什么？
虽然格鲁什之前没有接触过太多的军人，但面见主将之前需要进行通报这个常识他还是了解的，更何况克雷洛夫三世可是一位国王。
心中这么想着，格鲁什就站在了原地，等待着克雷洛夫三世的下一句话。
克雷洛夫三世看到这一幕，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会心一笑，说道：“格鲁什先生，请过来吧，我们正在讨论你说的那些‘魔鬼’的事情，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毫不迟疑，格鲁什快步走到了大桌旁，站在了几个军人模样的人和几个法师之间——他在这几个月里已经见识过了人性的丑恶，明白了人们需要拯救的事实，但是与一般民众相比，很多贵族在他看来都是‘罪无可恕’，若非必要，他不想站在那些贵族旁边。
格鲁什就站在克雷洛夫三世的对面，低头看到了摆在桌面上的地图，“这是……”
这张地图铺满了桌面，而桌子看起来比他的身高还长，地图上有一块被黑色墨水分隔出来了的不规则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手柄很粗的‘镐’，靠近格鲁什这边的是‘镐头’，克雷洛夫三世那边的是‘手柄’。
这时，克雷洛夫三世手指点在了‘手柄’的中部偏下地区，“放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格鲁什便看到了地图的这一部分在拉伸，‘镐形’的边缘消失之后，几个用黑色虚线分隔出来的图案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克雷洛夫三世指着地图说道，而这是格鲁什也明白了，这是一张魔法地图，刚才的那个图案，很可能就是‘柯洛王国’。
“格鲁什先生，在这里我们要纠正一下，”克雷洛夫三世指了指格鲁什身边的几个法师，“这几位分别是‘恶魔学’和‘魔鬼学’的研究者，您带来的‘证据’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帮助，但在这里我们要纠正一下，真正毁灭了那个村庄的并不是‘魔鬼’——”
“而是，‘恶魔’！”
第332章 梦境
“艾伯纳，你知道‘魔法’是什么吗？”
年幼的艾伯纳坐在床边，望着自己这位即便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却仍旧对‘魔法’心心念念的祖父有些不解。
‘魔法’真的有那么有趣吗？
艾伯纳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大脑被‘公式’和‘知识’支配，就像是自己的这位祖父一样——早慧的艾伯纳早就已经看清了祖父的‘本质’，实际上他已经被‘魔法’支配的大脑，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想法！
越是接近死亡，自己的这位祖父就越是对‘魔法’这种东西念念不忘。
以往那个会对自己露出慈祥笑容的祖父已经消失了，现在床上躺着的‘这个’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老人没有得到孙子的回答，他也没有丝毫尴尬，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自问自答：“‘魔法’是通往真理的一条道路，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力量’……”
“祖父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艾伯纳不耐烦的打断了自己祖父的话，“而不是跟我讲解这些东西！”
浑浊的眼珠转动，平躺床上的老人微微侧目，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含笑说道：“艾伯纳，你是‘紫荆’家的继承人，你以后必须要接触‘魔法’，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你要继承‘紫荆’，那么你就必须得‘继承’我们的知识。”
艾伯纳撅起嘴巴，面露不悦之色，“祖父，我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吗？我们家族的财富已经足够多了，而且我们家族的力量也足够强大——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我来继承‘紫荆’？父亲呢？”
“艾伯纳……你是一个天才。”
躺在床上的老人深吸口气，叹道：“你和我，还有你的父亲都不一样，你是一个天才！你的父亲当然也会继承‘紫荆’，但是在你三十三岁以后，你的父亲就会将‘紫荆’传递给你，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一个天才，一个能够将‘传承’完成的天才！”
听着祖父的话，艾伯纳心里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阵烦躁，“‘传承’、‘传承’，‘紫荆’、‘紫荆’——这些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对着床上的老人发出了一声低吼。
但是在这一声低吼之后，艾伯纳就反应了过来，眼神有些慌乱，张着嘴巴，惊慌失措，“对不起，祖父……我……”
“……不必道歉。”
老人叹息一声，说道：“是我们的错，你现在还小，是我们逼得太紧了，艾伯纳，是我们的错，你不必道歉。”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多了解一下‘魔法’。”
老人挣扎着起身，没有照顾过人的艾伯纳手忙脚乱的帮自己祖父垫上了靠枕。
老人在坐起来之后似乎变得精神了一些，他抬手指向了书架，“艾伯纳，去帮我把第二个书架第三层的那本《法师的启迪》拿过来。”
艾伯纳听话走过去，把那本书拿给了自己的祖父。
“我记得，这本书，你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老人枯槁的手在封面上摩挲，眼底倒映着的，不只是这本书，还有曾经的记忆。
艾伯纳又爬上了椅子，乖巧而沉默的坐在那里，倾听着祖父的话。
“这本书是我们‘紫荆’家族六百多年前的一位祖先写下的，‘原本’早就已经丢失了，这本仅有的几本‘副本’之一，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老人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时、儿子的儿时、孙子的儿时，他们所读的第一本书都是这本。
当他们识字以后，他们得到的第一本书都是这一本！
“没有晦涩难懂的单词和句子，没有哪怕一句法术咒语，平铺直叙的介绍了‘法师’和‘魔法’，和常人所接触到的法师形象截然相反。当时，我们的那位祖先想要将这本书传递下去，让更多初学者能够正确的认识‘法师’和‘魔法’的存在。”
说到这里，老人不禁摇头，笑道：“理所当然受到了很多人的抵制，就连我们那位祖先的朋友或多或少都对表明了同一种态度——别向着让这本书流传出去！我们那位天真的祖先也试着以‘被盗走’的借口让这本书流传了出去，但很遗憾，就像是一粒石子被丢进了大海里，除了‘涟漪微漾’之外，什么都没发生。不然，‘原本’也不会从我们手上丢失。”
“你是一个天才，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读透了这本书，明白了什么是‘法师’，什么是‘魔法’，所以你又把这本书送给了我……”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不过他下一刻就将这种‘无用’的情绪抛弃掉了，因为‘紫荆’已经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继承人，他无需再担心了。
“现在，我要再次把这本书送给你……”老人将手上的这本《法师的启迪》递给了艾伯纳，懵懂的艾伯纳也接过了这本并不厚重的书。
“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也会和我一样，和你的父亲一样，将这本书交给他或者她。”
老人的五指无力地从书上滑落，接着，他转头望向了窗外倾落的阳光。
“去叫你的父亲进来吧……”
沉默片刻后，捧着书籍的艾伯纳茫然抬头，听到那个‘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老人轻声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吩咐他，也是时候告诉他一些我们家族的‘秘密’了，我可不能把那些东西带进坟墓里，不然……我就是愧对先祖呀。”
年幼无知的艾伯纳抿了抿嘴，点头应道：“好的，祖父，我这就去。”
吱呀——
艾伯纳吃力地拉开沉重的房门，让自己的父亲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抱着那本书，背对房门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他们家的老人寿命都如此短暂，作为一位法师……祖父他才七十二岁……
“艾伯纳……”那个面容已经模糊了的女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呼唤，让艾伯纳回过了神来。
“艾伯纳！”
身后的房门被拉开，艾伯纳和他的母亲都看了过去。
自己那个同样面容模糊，只记得当时看起来很严肃的父亲叹了口气，低沉道：“进来吧，你的祖父……”
艾伯纳记得，他的祖父去世了，就在那一天……然后，他梦醒了！
躺在床上的老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夜晚仍旧没有离去，老人却再也没有睡着，他睁着自己已经变得如同祖父那时一般浑浊的双眼，已经无法入眠。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他还记得父亲临死前，自己站在父亲床边，父亲紧攥着自己手臂时的狰狞模样。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回答，沉默着，只是沉默着，他的父亲就慢慢变得平和，和祖父一样，选择了‘死亡’！
月光透过没有窗帘遮蔽的玻璃窗，倾泻在了书架上。
床头柜上的玻璃罐微微颤动着，老人望向了第二个书架的第三层，多年过去，《法师的启迪》仍旧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怎么知道啊……”
艾伯纳·埃尔法罗，轻声自语。
第333章 ‘清脆’
等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孤单一人的克雷洛夫三世站在魔法灯盏下，卷起了那张巨大的地图，将其放入了一个长筒内。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克雷洛夫三世并没有马上叫人把这张大桌子搬走，而是坐在椅子上，对着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的营帐呼喊。
“嘿嘿嘿，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但我只能说，那不是我做的。”
‘埃斯特姆’使用着‘瑞坎’的身体，从营帐的阴影中走出，不过还是像之前一样，眼中没有半点笑意。
“无底深渊究竟有多少层，就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深渊’代表的是极致的混乱，能力和我相似的恶魔也有很多，再加上这个世界不仅破了一个口子，施加在那个‘口子’上的封印也在渐渐失效，外层位面生物进入这个世界也不是多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也许在现在值得奇怪，但以后就不是了。”‘埃斯特姆’摆弄着手中的匕首，匕首在祂的手指间灵活的跳跃，这也让祂更加感慨这具身体的优越，就连身体本能都这么棒！
“再加上‘恶魔’本就是千奇百怪，信仰‘圣光’的恶魔和魔鬼也不是没有……”‘埃斯特姆’嘴角弯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你何必纠结于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们现在还是合作伙伴，嘿嘿嘿，我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你。”
克雷洛夫三世皱了皱眉，“真不是你做的？”
“真不是！”‘埃斯特姆’几乎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回答了克雷洛夫三世。
祂撇了撇嘴，“都说了我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这很有可能会暴露我的存在，就像是那个圣武士一样——我敢保证，他一定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他信仰的神祇，只有穷酸的恶魔才会选择去收集那些平民的灵魂，像我这种恶魔领主，怎么可能看得起那些一点质量都没有的灵魂？”
“确实……”克雷洛夫三世点头，对祂的说法表示赞同。
作为一位恶魔领主，看不起一些平民的灵魂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为了这些平民的灵魂还有可能暴露自身的存在，怎么想都不划算！
“那么，我就暂时当作这不是你做的好了。”克雷洛夫三世没有丝毫忌讳，当着‘埃斯特姆’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不过……”
克雷洛夫三世话锋一转，“如果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么你能不能找到那些恶魔的踪迹？”
“不能！”
‘埃斯特姆’摇摇头，说道：“那几块骨头上的气息太过稀薄了，如果我能够使用所有能力，那么我倒是能够找到，可使用所有能力的话，我的存在就会被暴露，关于这一点，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愿意看到。”
“是吗……”克雷洛夫三世沉吟片刻，“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
“当然！”‘埃斯特姆’嬉皮笑脸的说道：“嘿嘿嘿，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如果不是触及底线的问题，我是不会说谎的。”
“哦？”克雷洛夫三世冷笑一声，“原来你还会对我说谎？”
‘埃斯特姆’眼睛一眯，嘴角翘起，“虽然我不是‘魔鬼’，但是‘欺骗’仍是我的本能——即便能够不回答，但我仍旧会说，只不过会说的，不是实话而已。”
“实话和谎话只能靠我自己来判断吗？”克雷洛夫三世轻笑一声，“倒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
‘埃斯特姆’笑而不语，因为这种时候说的越多就越可能出错，一个善于欺骗的恶魔和一个野心勃勃的国王面对面，面带冷笑，什么话都不说。
‘埃斯特姆’是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而克雷洛夫三世……
他无法确认那群恶魔是否是在‘埃斯特姆’的控制之下，因为条件并不满足，他无法对这件事情进行有效的判断。
就像是这头恶魔自己说的那样，无底深渊的恶魔千奇百怪，所以那群潜伏在他的国家里的恶魔是否是这头恶魔控制的，他也无法得出一个结论。
克雷洛夫三世看着‘埃斯特姆’走回了阴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嗤笑一声后，便叫人把那张大桌子给搬走了。
至于瑞坎是否在那个村庄里找到了与这几块骨头类似的东西，这种问题他也不会问，因为就算他问了，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那头恶魔绝不会说实话的！
不过在克雷洛夫三世得到了一个答案的时候，格鲁什还仍旧处于沉思当中。
那几位研究‘恶魔学’和‘魔鬼学’的法师也把‘恶魔’和‘魔鬼’的区别告诉了他，尽管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但却了解不深，不明白‘恶魔’这种东西的特性，所以才会在那时候认为那件事情就是‘魔鬼’做下的。
他的判断态度武断了，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线索，只能靠直觉和自己掌握的那些零碎知识来进行判断，这也就导致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尽管那群恶魔很有可能是被控制住了，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井然有序，但归根结底，恶魔就是恶魔，它们的思维方式和魔鬼截然相反，若想要对付这两种东西，就必须要使用不同的方法。
格鲁什和几位骑士顺路走了一段，但路上却没有什么交谈。
当他们还在路上时，他就看到那几位骑士对他颔首致意后，便走向左边的一个营地。
他还从周围的一些士兵的闲聊中得知，那几位骑士其实是来自于‘悲风领’的……
‘悲风领的骑士吗？’
格鲁什心头微动，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围的士兵们对他起了疑心，他才迈步离开。
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见到悲风领的骑士……
格鲁什走出军营，营门也未有阻拦，只不过抬眼看了一他一眼，就让他走出了军营。
身上穿得那么破烂的，也就只有之前进去的那个传奇圣武士了，守卫营门的士兵对这位圣武士记忆深刻，而且他是离开军营，所以他们未加阻拦。
格鲁什走在前往雇佣兵营地的路上，在克雷洛夫三世下定决心去搜查那群恶魔的踪迹之前，他只能够待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要尝试一下阻止战争的继续。
是的，明明克雷洛夫三世已经调查过了，确认了事件的真实性，但他还是没有下达关于‘搜查’的命令。
可能是因为这场争夺王权的内战比起搜查一群隐藏在国境内的恶魔对克雷洛夫三世来说更重要——格鲁什只能够想到这一个解释！
尽管他理解克雷洛夫三世的想法，毕竟那是一位国王，但他并不喜欢这样。
不过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找到那群恶魔的，他可以借助各大教会的力量，但是在这种时候，每个位于柯洛王国境内的教会都受到了来自世俗的监视，不管是哪一方，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这些圣职者加入另一方的阵营之中。
如果教会在这种时候要大规模行动的话，必然会引起‘神权’和‘王权’的冲突，所以短时间内，格鲁什能够借助的只有克雷洛夫三世的力量。
叮——
格鲁什耳边传来一声脆响，像是两个玻璃瓶相碰之后的声音。
这个清脆的声音将他从思索中唤醒，他转过头去一看，看到了一个背着背包的士兵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军营。
格鲁什摇摇头，继续走了回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休息，这样他才能够有充沛的精力来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334章 “时间不多了……”
“父，父亲……”
埃尔法罗侯爵的儿子闯入了父亲的书房，看着坐在书桌后，已经穿戴整齐了的父亲，结结巴巴的问道：“您，您真的要去前线？”
“是啊，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前线已经撑不住了，毕竟我们一直在败，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就会输。”
大衣被站在一旁的老女仆捧在手上，埃尔法罗侯爵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坐在书桌后面，仔细的布置着任务。
在他离去之后，几位子爵将会代他管理埃尔法罗领，但有些事情也是要提前吩咐下去的，因为那些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必须要把这些事情交代清楚，否则如果他死了，那么埃尔法罗领就很难再继续运转下去。
就算之后统治埃尔法罗领的不是那几位子爵，而是克雷洛夫三世的人，这些事情他也必定会交代清楚，因为他是一位‘贵族’！
既然身为贵族，那么便不当以个人的仇怨而拖累了整个领地，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紫荆’家的后人就算要死，也要优雅的死去，如果连死的时候想要领地与自己‘同归于尽’的话，那未免也太难看了。
“可，可是……”
侯爵长子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场战争一旦掀起，那么不管是雷泽尔家还是埃尔法罗家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了，两个家族只有其中一个能够存活下来，那个家族将会踏着另一个家族的尸体登上王座，戴上王冠。
他曾经还做过当上国王的梦，想着如果埃尔法罗家能够胜利的话，那么在父亲死后，他也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
但是一场接一场的失败将他从美梦中唤醒，渐渐的，他也明白了埃尔法罗家的胜算正在逐渐降低。
到了如今，埃尔法罗家已经没有多少胜算了……
“父亲……”
沉默片刻后，这位侯爵长子从不断翻涌的心绪中醒悟过来，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勇气，他咬牙低吼：“我们跑吧！”
这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反抗了自己父亲的决定，之前不管他的父亲说些什么，他总会接受，默默的接受，但是这一次他却反抗了。
伫立一旁的老女仆被‘少爷’的低吼吓了一跳，她呆愣地看着那位似乎已经有所不同了的‘少爷’，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人胆敢反抗‘老爷’的任何决定，就算是经历过叛逆期的少爷也一样。
笔尖停顿，埃尔法罗侯爵惊讶地抬起了头，嘴角微扬，惊喜道：“耶尔，我的儿子，你终于敢反抗我了……”
听到埃尔法罗侯爵的话，‘耶尔’脖子缩了缩，怯意在眼中闪过，不过随后他又紧咬牙关，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真是太好了！”
埃尔法罗侯爵的儿子，被他称之为‘耶尔’的中年男人忽然一愣，错愕之色停留在了脸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称赞了自己？在他十二岁之后，他可再也没有从他父亲的嘴里听到哪怕一句类似称赞的话了。
“父亲……”耶尔嘴巴嗫嚅着，但他却看到，他的父亲又低下了头去。
“菲丽，去我的房间，把第二个书架第三层的那本《法师的启迪》拿过来。”埃尔法罗侯爵低着头，向身边这位照顾了自己半生的女仆吩咐道。
一旁侍立的老女仆点了点头，“是的，老爷。”
老女仆把大衣挂在了衣帽架上，然后推门离开了这间书房。
在她离开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埃尔法罗侯爵和他的儿子。
“耶尔，我会送你离开的。”
最终，还是埃尔法罗侯爵打破了安静，他没有抬起头，继续将他脑子里的东西写在了纸上。
“离开？去哪？”耶尔眼底闪过一抹恐慌，“不！父亲，你要去送死，对吗？”
“不，耶尔，我不是去送死……”即便到了现在，埃尔法罗侯爵也依旧嘴角含笑，“我是要带着我的士兵们去迎接胜利。”
惊慌失措的侯爵长子后退了半步，他依旧没有从多年的阴影中觉醒，只是不知为何有那么一股勇气，驱使着他继续说下去：“不，父亲，如果你是要带着士兵们去迎接胜利的话，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耶尔眼眶通红，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竭斯底里地大喊：“父亲，回答我！”
“因为你已经不是埃尔法罗家的人了！”
埃尔法罗侯爵停下了笔，将笔放下，吹了吹纸上的墨水，拿起面前的那张纸，翻了一个面，让耶尔看了个清清楚楚，“这就是证明，从现在开始，我要断绝和你之间的父子关系，带着你的妻子和儿子滚吧！家里的财产你一点也不许带走，不过念在你和我多年父子的情分上，我能够让你带着一些人离开，去成为一位开拓领主！”
顿了一下，埃尔法罗侯爵站起，看着自己那个呆在原地的儿子，笑道：“耶尔，你自由了，不用再听我的话了。”
“不！父亲——”
侯爵长子怒容刚显，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老女仆用手刀敲晕了过去。
侯爵长子的身体向前倾倒，被老女仆拦腰一抱，止住了倒势。
“老爷，您说的是这本吗？”
老女仆举起了手里的书，看向侯爵长子的眼神中也出现了些许的温柔之色。
“对，就是那本。”
笑了笑，埃尔法罗侯爵从桌上拿起了一封信，“把这封信和这本书一起放到耶尔的马车中吧！对了，菲丽，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愿意跟随我吗？”
“当然！”
把侯爵长子抱到了沙发上之后，这位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妇人捂嘴轻笑，“谁让您是我的老爷呢？”
“那么就让梅洛跟着耶尔一起去吧，让他们两兄弟好好打拼，以他们的能力，只要肯吃苦，应该能过上好日子吧？”
埃尔法罗侯爵挺直了腰杆站在书桌后，老女仆逆着阳光看去，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艾伯纳·紫荆·埃尔法罗’站在了那里。
即便现在这位埃尔法罗侯爵大人已经变得瘦弱，已经变得衰老，可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
埃尔法罗侯爵绕过书桌，拿着那封信，接过了那本书，让老女仆帮他把大衣披上，走出了书房。
“梅洛！”
老女仆跟着埃尔法罗侯爵走出房门后，向靠在墙边的儿子呼唤了一声。
“母亲，有什么事吗？”梅洛看到了母亲身边穿戴整齐的埃尔法罗侯爵，心情不知为何变得紧张了起来。
“梅洛，请你帮我把这封信和这本书转交给耶尔。”
老女仆没有回答梅洛，反倒是埃尔法罗侯爵拍了拍梅洛的肩膀，微笑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我只能够送你一点东西——我要把整个埃尔法罗家的财产送给你，好好干吧，我的儿子！”
听到埃尔法罗侯爵的话，梅洛如遭雷击，呆愣在了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义父消失在了眼前。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老女仆安静地靠在埃尔法罗侯爵的手臂上，埃尔法罗侯爵望向了玻璃窗外，冬末的阳光暖人心脾。
看着阳光，听着隐约传来的呼喊，艾伯纳·埃尔法罗神情落寞，“时间不多了呀……”
他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出发了。
第335章 惴惴不安
“什么？艾伯纳·埃尔法罗亲赴前线？”
可能是害怕被自己察觉到，那头恶魔在克雷洛夫三世发现自己的传令官背叛了自己后就收了手，如今克雷洛夫三世的情报渠道有能够正常使用了。
那头恶魔可能是害怕他在暗中影响自己的行动被发现，所以就暂时收手了——克雷洛夫三世是这么认为的。
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情报渠道又能够正常使用了。
也许是他多心了，也许不是，也许控制了他情报渠道的不是那头恶魔而是别人，但是克雷洛夫三世才不管那么多，如今他只想要找个理由结束掉他和那头恶魔之间的交易。
‘和恶魔做交易’就像是马戏团的走钢丝表演一样的危险，如今自己身上没有丝毫安全措施，那头恶魔可不会理会‘瑞坎’会怎么样，如果需要杀掉自己的话，那头恶魔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控制瑞坎出手。
至于那头恶魔为什么不自己出手这件事，克雷洛夫三世也差不多弄明白了。
那头恶魔之所以能够控制瑞坎，恐怕靠的就是‘出其不意’和灵能法术，虽然没有见识过那头恶魔展现过多少次灵能法术，但克雷洛夫三世确实已经记在了心里。
明明是恶魔却能够使用灵能法术，这似乎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等到克雷洛夫三世稍微翻阅了一下典籍之后才发现，原来无底深渊的恶魔们还真的是‘千奇百怪’，身为恶魔领主却能够使用灵能法术的恶魔也不在少数，基本上就绝了这一条寻找‘埃斯特姆’真身的路。
至于‘埃斯特姆’的真身其实就是‘埃斯特姆·兰格·罗罗塔’这件事，克雷洛夫三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后来他自己又否认了这个想法——既然‘埃斯特姆’自己不想暴露真身，那么又怎么会使用自己真实的名字？
所以这个想法只在克雷洛夫三世的脑海中存活了三秒，就被他自己否决掉了。
他现在无法猜出那头恶魔的真身，所以只能够关注其他方面的消息，就比如‘艾伯纳·埃尔法罗亲身来到了前线’！
对于这个消息，他起初是不信的，但是随后又想了想，却又感觉这个消息有几分真实性，确实像是艾伯纳·埃尔法罗能够做出的事情。
尽管在许多柯洛王国的贵族眼中，‘艾伯纳·埃尔法罗’代表的是‘奸诈’一词，但是真正了解过他的人，就比如克雷洛夫三世，他就知道这位侯爵大人骨子里有一种外人难以言喻的‘优雅’。
和那些只会以剥削为乐的废物不同，那位侯爵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贵族’、‘真正的贵族’。
阿道夫·瓦略和很多贵族都一样，只不过他更善于指挥战争，更有魄力和勇气，这也是克雷洛夫三世把他单独和其他贵族区分出来的原因。
不过艾伯纳·埃尔法罗不同，克雷洛夫三世也不只是把他单独划分出来那么简单，那位侯爵是一位‘真正’的贵族，有着贵族的操守，虽然看起来很奸诈，但实际上对治理领地却很上心，和那群废物完全不同！
如果说实话的话，在这一点上，克雷洛夫三世也认为自己是不如艾伯纳·埃尔法罗的。
这确实像是艾伯纳·埃尔法罗会做的事情，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艾伯纳·埃尔法罗还有胜利的机会吗？
克雷洛夫三世相信，既然自己能够在敌方那里安插耳目，那么那位以‘奸诈’著称的侯爵大人必然也会在他这边安插眼线，所以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悲风领派来了援军。
如今仍处冬末，战争还未开始，互相之间倒是有不少骚扰，但相对来说都还比较克制。
悲风领的援军还没有出动过一次，这种时候也不需要他们出场，否则也太大材小用了。
不过克雷洛夫三世敢肯定，那位侯爵一定知道悲风领骑士的强大，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来到这里？身为一位领地在边境线上的领主，艾伯纳·埃尔法罗不可能不明白战争的可怕。
‘他为什么不选择逃跑呢？’克雷洛夫三世冥思苦想，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那位侯爵的行为。
除了一个‘他是一位真正的贵族’的牵强理由之外，克雷洛夫三世无法想象为什么那位侯爵竟然没有选择逃跑，难道他以为自己还有胜算吗？
克雷洛夫三世认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谬，但又不得不承认，现在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现在埃尔法罗侯爵可能就已经站在了平原对面的那面城墙之后，如果说他带军亲征还有些道理的话，那么埃尔法罗侯爵这位同等于自己，同等于‘君王’的存在，为何又会亲赴前线？
战时禁止散播流言，所以即便克雷洛夫三世想要在敌方营地中散播一些不好的言语，也很快就会被查出来，如今埃尔法罗家所带领的地方派贵族节节败退，可也不需要艾伯纳·埃尔法罗本人亲赴前线来稳定局势吧？
王室军的后勤是由王室统筹的，贵族们只需要筹募军备、食粮，补给运输问题全都由王室来解决，而且这也只是一场内战而已，战争地点在柯洛王国内部，所以战争的损耗相对来说并不算大。
克雷洛夫三世当然知道能够‘速胜’是最好的，但在连续攻破了一些领地之后，士兵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财富，想要再继续进攻下去，他们也没了一开始的那股斗志，在不得已之下，克雷洛夫三世只能够将战略从‘速胜’转变成了‘胜利’。
不过如果只是维持着低烈度的战争，渐渐的，敌方也有可能会认为他们有获胜的希望，如果在这种时候，敌方又获得了一次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胜利的话，那么战争就会重新陷入胶着。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状态下，王室军可能将会迎来‘战败’的局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艾伯纳·埃尔法罗手里真的掌握着能够获得一次‘重大胜利’的底牌吗？
联想到了之前那些‘悍不畏死’的‘民兵’，克雷洛夫三世心里就有些不安。
如果无法从其他方面上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从魔法方面上来看呢？
艾伯纳·埃尔法罗胆敢亲赴前线，那么除了‘他不怕死’这个可能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位隶属埃尔法罗家的传奇法师也来到了这片战场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艾伯纳·埃尔法罗会来到这里了……
如果有一位传奇法师在场，并且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做准备的话，别说是击败他们王室军了，可能一举击溃他们所有的有生力量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他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不只是埃尔法罗家拥有‘传奇’的力量，王室也有一位‘传奇’，而且也是一位‘传奇法师’。
“来人，帮我把这封信寄到‘王国法师协会’。”
克雷洛夫三世手上拿着一个已经封装好了的信封，这是一张加急信件，所以信件会在三天内到达格林兰治。
接着，他只需要满怀期待的等待就好了！
坐在自己的书桌后，克雷洛夫三世吁了口气，压下了不安的心绪，只是看向桌上情报信件的眼中……却依旧带有‘忧郁’。
第336章 宣战
骨碌碌——
被几匹驮马拉着的辎重从远方驶来，钉上了一层铁皮的木轮在地面上滚动，在湿软的地面上留下了几道车辙。
“唉……”和迭戈一同守卫营门的安立奎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哝道：“又要战争了……”
辎重驶入营门，与安立奎一样，没有什么精神的迭戈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你不是很喜欢赚钱吗？之前你还抢得那么欢快。”
“那不一样！”安立奎手里握着的长枪一顿，嘴角咧起，“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有钱了，我干嘛还要去战斗……我拿着那些钱，都能够回老家买……”
“嘘！嘘！”
听到了安立奎的话，迭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让他闭上了嘴巴。
安立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闭紧了嘴巴，目不斜视的盯着那些不断被运进军营中的货物。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个才松了口气，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军队的军人最是迷信，不管是低层士兵，还是中高层的军官，他们都相当迷信，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来了，他们很有可能无法在战场上活下来。
就像是他们这些雷泽尔家的士兵一样，他们认为战前必定要洗一个澡，不管之前多久没洗澡，战前和战后都必定要洗一个澡，否则他们在战斗中死去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迭戈和安立奎也不知道这种迷信是怎么传下来的，军中流传的版本太多，可信度也不怎么高。
除了这些迷信之外，还有一些话，比如‘回去结婚’、‘回老家’、‘打完这场仗就退役’等等，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的，一旦说了，不仅可能是本人，就连身边听到了这些话的人都可能会被连累到。
现在战争似乎又准备要开始了，安立奎还差点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也不由得他们不被吓一跳。
放松下来之后，安立奎用长枪支撑着身体，试图岔开这个话题：“迭戈，你听说了吗？就是那个‘埃尔法罗侯爵’，也像我们的陛下一样，亲身来到前线了，要不然对面最近也不会那么有劲儿。如果他真的来了的话，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开始决战啊？”
可是他的话听起来也不怎么好，迭戈叹了口气，沉重说道：“是啊，有可能会决战啊……”
然后，安立奎也跟着沉默下来。
如果决战了的话，是好事，也是坏事——
对于贵族和平民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战争总算要结束了，可是对于士兵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战争总算要结束了……
如果决战了的话，肯定会死很多人吧？那么死的人之中，是否就有他们之中的一个？或者是两个？
对于迭戈和安立奎来说，战争是难以预测的，也许会死在某位骑士的铁蹄下，也许会死在某支流矢下，也许会死在一个法术下，也许会死在敌人的刀兵下，也有可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毕竟，那可是‘战争’啊！
看着车队全都进入了军营中，大门即将关闭，安立奎张了张嘴，‘想回家’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这个军营里，除了贪慕钱财的人和嗜杀的人之外，还有谁希望自己留在战场上？
战争是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留在战场上，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自己？
军规森严——至少雷泽尔家军队的军规比起其他军队的军规森严，因为他们不止守护着格林兰治和及其周边，其中还有些军团是来自边境上的。
边境线上的摩擦可比内地强烈多了，可即便如此，很多人也依旧恐惧着决战的到来。
他们不敢讨论决战即将到来的事情，但是其他军队的人敢，其他贵族的军队敢讨论这件事！
在迭戈和安立奎休息的时候，周围零零碎碎的交谈声总会进入他们的耳朵。
“战斗……死……”
“埃尔法罗……陛下……”
“我们……战争……”
“走！”
烦躁的迭戈低吼了一声，将肉干和啤酒拿起，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安立奎跟了上去，咬了口肉干，十分干涩，而且味道也不怎么好吃，肉质很硬，只能嚼几口然后咽下去。
啤酒的味道也不是很好，而且不只是他们有酒喝，其他军队的人也有酒喝，走在回到自己帐篷的路上，他们可以看到，除了决定守夜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在喝酒，吃肉。
决战真的要来了……吗？
安立奎跟在迭戈身后，咀嚼着干涩的肉块，就像是在咀嚼着‘希望’一样，狠狠的，一口又一口，将其吞入肚中。
残阳如血，仿佛在意欲着这个地方即将沾满鲜血，所以迭戈才不肯抬头，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着阴影，心中的胆怯让他心跳不断加快，看着那些阴影，他真想像那些能够潜入阴影的游荡者一样，躲进去，等到了决战之后再出来。
残阳已经渐渐退去，冰冷重新攀上了士兵们的皮肤，在营火之下，哈出的白气已经不再那么清晰可见。
即便寒冬正在远离，可是那冷酷无情的寒冬少女也没给他们半点喘息的时间，包裹着被子，迭戈和安立奎躺在帐篷里，听着其他战友的呼噜声，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战斗就是要死人的，可死的都是我们……’
‘埃尔法罗那边也一样，陛下还算是比较仁慈的。’
‘我们都能活到战争结束吧……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这些话在他们脑子里徘徊不去，让他们头脑清醒得吓人，就连冰冷的空气和安静的氛围也没能让他们的心跳平缓。
即便呼噜声就在耳边，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却尤为刺耳。
在他们看来，安静似乎也意味着压抑，帐篷里的黑暗更是让他们的心神跌入了恐惧之境……
他们没有选择哭泣，因为那是懦夫的表现，怯弱者很难在战场上存活下来，面对敌人时，他们甚至无法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他们早就被恐惧填满了内心和头脑，所以当他们被同僚们拥挤着推上前线时，如果没有幸运女神的眷顾，他们就注定死亡。
安立奎和迭戈没有能够得到一个良好的休息，所以一早醒来，他们的大脑都是昏昏沉沉的，做事的时候总会慢半拍。
但不只是他们，还更多的人，看起来都像是没有睡好——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很多人！
他们迟缓的咀嚼着他们的早餐——两个面包，一杯啤酒，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看到这些，他们也有些放心下来了。
昨天补给刚刚运输过来，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昨天晚上他们才有了加餐……士兵们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强扯起嘴角，打了个哈欠。
“哈~~”安立奎打了个哈欠，砸吧了下嘴吧，“真困……希望今晚能够睡个好觉。”
话音刚落，一个响彻云霄的声音便响起：“克雷洛夫·阿尔弗雷德·伯格·雷泽尔！”
军营里的士兵们停下了工作，茫然四顾，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冒出来的，而且那个名字又是谁……
“来决战吧！”
迭戈的哈欠戛然而止，他嘴巴大张，呆呆的望着天空，忽然想起了那是谁的名字。
他们的国王陛下，克雷洛夫三世！
第337章 决战（一）
克雷洛夫三世惊讶的抬起头，望着营帐顶部，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块布，看向了远方的那座城市。
埃尔法罗侯爵站在城墙上，身前站着几个举着重盾的战士，那位名叫‘菲丽’的老女仆守护在他的身边。
迎着即将归去的寒风，埃尔法罗侯爵压住了头顶上的爵士帽，身披大衣，挺立在这城墙上，就像是在为墙后的民众竖起了又一面高墙一般。
艾伯纳·埃尔法罗脸上洋溢着轻松惬意的笑容，让其他人看起来就感觉他不是站在战场上，而是站在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云霭的山巅！
但是‘云雾’没有遮蔽他的双眼，即便年岁已老，但艾伯纳·埃尔法罗此时体内却蕴藏着不输于年轻人的活力和斗志。
所以，他再次高喊：“克雷洛夫三世，与我决战吧！”
“决出一位王者，一位真真正正的王者，一位能够让所有贵族都心服口服的‘王者’！”
魔法的力量让他的声音响彻了这片平原，克雷洛夫三世抬起了头，士兵们抬起了头，雇佣兵们抬起了头，来自悲风领的骑士们抬起了头，格鲁什也跟着抬头望向了天空。
在埃尔法罗侯爵身后，城里的人们也抬起了头，跟随着埃尔法罗侯爵来的士兵们，也看向了他们的君主。
他们的君主，屹立在城墙上，却犹如伫立山巅，放眼望去，将大地尽收眼底，也尽收心底！
“我知道你的优势巨大，我知道你的人正在护送那些被抢走了权力的‘前贵族’夺回他们的家族，我知道只要你们一直这样围困下去，那么等到士气崩溃，我们迟早会输！”
埃尔法罗侯爵面带笑容，放声大喊：“但是——在这期间，你要耗费多少财力、兵力，你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你需要付出多少，才能够获得胜利，你计算过吗？”
“我计算过，我相信你计算过——如果你能够把那些财力物力用来发展国家，如果时间充裕，那么我相信，王国一定会变得更加强盛！”
“陛下，我的陛下——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陛下’——来与我决战吧！克雷洛夫三世，我相信你也在兴奋！对吗？”
克雷洛夫三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扑通扑通扑通——
他感觉到了，他的心跳正在加快……
是的，毫无疑问，他兴奋起来了！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胜利’就在他眼前，唾手可得。
就像是埃尔法罗侯爵说的那样，即便他是一个头脑足够冷静的法师，但在那之前，他还是一位‘王者’！
他渴望胜利，他渴望权力！
他比贵族们还要贪婪，他比贵族们还要傲慢！
“我相信你在亲赴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就像是我一样，在我决定上战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站在盾墙之后，埃尔法罗侯爵的面容已经开始扭曲而狰狞。
他，放声大笑：“丢掉贵族的优雅，丢掉所有的矜持，丢掉无用的迟疑！哈！告诉我，克雷洛夫三世，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是战争吗？还是战争？亦或者是——‘战争’？！”
这是艾伯纳·埃尔法罗的计谋！
因为他让人护送那些被夺权了的贵族返回他们的领地，如果时间再拖上几个月的话，那么他必胜无疑。
但是，在这期间，他和埃尔法罗的力量都会被消磨，特别是艾伯纳·埃尔法罗已经明了他的意图之后，恐怕如果他不准备决战，艾伯纳·埃尔法罗也会逼着他进行决战，否则当他们的力量被消磨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那些贵族可不会那么好心的继续拱卫着。
如果让他们看到了自己也能够成为国王的希望，那么他们绝不会有半点迟疑，一定会当场倒戈！
虽说在柯洛王国中要想成为贵族，或者继承爵位，必要条件就是成为一位‘法师’，虽说如今的继承条件已经比当初低了很多，但只要能够成为‘法师’的人，那么肯定不会太笨。
但骄奢淫逸的生活早就腐蚀了他们的内心，掌握的权力又放大了贪欲，让原本以‘冷静理智’著称的法师变成了一群短视、贪婪，而且贪生怕死的废物。
他们毫无信义可言，如果是必要的话，他们必定选择背叛。
而如果克雷洛夫三世选择不应战的话，那么己方的士气必定会低落，就算选择‘防守’，选择以逸待劳，等待援军的到来而不进行任何可能造成伤亡惨重的大战，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室军的军队可不只是雷泽尔家的军队，许多贵族的军队也混杂其中，克雷洛夫三世无法要求他们刚强壮胆，就算是自己的士兵，克雷洛夫三世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因为士气低落而溃逃。
‘真是可惜了……’克雷洛夫三世叹息了一声，如果悲风领的军队能为他所用，那么他这一战，必胜无疑！
克雷洛夫三世扭转了左手食指的戒指宝石，深吸一口气。
“是的，艾伯纳·埃尔法罗……”
克雷洛夫三世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兴奋而狰狞的笑容攀上了他的脸庞，他的声音因为亢奋而颤抖：“决战吧！埃尔法罗侯爵——”
“我，克雷洛夫三世，应战！！！”
国王的话音刚落，贵族的笑声骤起：“哈哈哈哈哈哈！三天，三天之后就是决战之日，好好休息，好好安排，到了那时……可是会死很多人的！”
随后，两方便再无声息，只剩下了空荡寂寥的平原，而平原上，也只剩下了风在回响。
一种无言的恐惧，慢慢在人们的心中蔓延……
士兵们呆立原地，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只有眼珠才能转动——当他们与他人对视之时，他们好像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和‘恐慌’。
哐当！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迭戈紧握着手里的长枪，眼珠快速移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那口气仿佛堵住了他的嗓子。
下一刻，他反应过来了，双手捏紧枪杆，回身将枪尖对准了自己的同僚：“谁？！”
在这一声暴喝之后，所有人都被惊醒，他们望了过去，或是拔出武器，或是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条件反射般的，那个被迭戈用枪尖指着的士兵高举双手，用尖细的声音叫喊：“别杀我！！！”
“呼……呼……呼……”
迭戈喘着粗气，他的嘴唇不住颤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士兵的脸，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心里。
“迭戈……”
迟疑了一会儿，安立奎咽了口口水，拍了拍迭戈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
迭戈茫然回头看了一眼安立奎，然后又木然的转过头来，看到了那个士兵高举的双手，视线向下，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长枪。
浑身肌肉都在颤抖的迭戈慢慢收回了武器，在几次急促的深呼吸后，他憋红了脸，低头致歉：“对不起！”
“不……没事的……”
那个士兵扯着嘴角缓缓蹲下，捡起了自己的武器，他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灰暗，笑容看起来也很是勉强。
看着自己低头不起的好友，安立奎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决战……真的要来了！
第338章 决战（二）
万神殿中，正义之神和光辉之神同时睁开眼睛，正义之神笑骂了一声：“格鲁什那小子，明明已经信仰了，祈祷的时候居然还同时向你祈祷，就不怕我收回神力吗？”
“由此可见，我的魅力比你大。”
光辉之神面带笑意看了正义之神一眼，揶揄道：“格鲁什之前是我的信徒，现在转信你了，可却还会向我祈祷。卡尔，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形象了，你现在这样，也怪不得没有多少人愿意信仰你。”
不修边幅的正义之神哼了一声，“这是真男人的象征，你懂什么？”
不过嘴上是这么说，正义之神也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形象，所以肯信仰自己的大多都是男人，因为没有女性圣职者的话，所以对于男性信徒没有什么吸引力……
实际上，信仰‘正义之神’卡尔的人也不少，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不少人渴求着正义，期待着正义有朝一日能够降临。
但是他的信徒却没有光辉之神的多，‘卑鄙’的让·乌瑟凭借着犹如天使一般的女性圣职者大量招揽信徒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男人大多数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看到一个心地善良长得又漂亮的女性愿意关心自己——即便只是顺带的，自身只是被关怀的人之中的一个——他们就会瞬间沦陷。
不只是光辉之神，其他的神灵也是如此，这一招在正义之神看来很是‘卑鄙’——毕竟他的教会里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东西，不管是圣职者大多都还是‘圣武士’，即便是女性圣武士也很少关注自身的外貌形象，所以他的信徒相对其他‘强大神力’来说要少就是因为这个吗？
“……你对格鲁什祈祷时所汇报的那些信息怎么看？”
光辉之神敛起笑容，微微蹙眉，“虽说现在我们的世界破了个洞，还没办法补上，所以有外位面生命进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事情有些太巧合了。”
正义之神点头表示赞同，他知道光辉之神说的‘巧合’是什么意思。
有外位面生命进入阿萨托姆世界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只不过正好是在柯洛王国发生内战的时候，忽然就有一队被控制了的恶魔冒出来了，还‘只是’屠戮了一个小村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是的，对于恶魔来说，屠戮一个小村庄，也只能用‘只是’来形容。
这件事让正义之神感到愤怒，但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就算那群恶魔被控制了，可是在屠戮一个小村庄之后，它们就已经消失，并且格鲁什还确认了它们至今还留在柯洛王国境内。
既然如此，那么它们为什么没有再次出动？
一个小村庄的灵魂还不够它们从无底深渊传送到阿萨托姆世界的代价呢！
它们潜伏在了两个势力交战之地后面是巧合吗？它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两个问题之间是有一定的联系的，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在交战双方之中，肯定有一方与恶魔做了交易；如果是巧合的话，那又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恶魔能够一直潜伏到‘王室军’的后方，截断了这支军队的后路。
尽管那些恶魔并没做出像‘劫杀后勤部队’这样意图明显，有可能会暴露身后之人的蠢事来，但它们只要这么做了，就会让‘王室军’起疑。
如今双方就要决战了，可是恶魔还是没有出现，从这一点来看，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这些恶魔是‘有备而来’的了，它们来到阿萨托姆世界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战场上战死战士的灵魂！
那么，究竟谁才是这些恶魔的‘身后之人’呢？这些恶魔又是隶属于哪个恶魔君主或是领主的？
行事如此小心谨慎，这可不是一般的恶魔能够做到的，恐怕祂们还得从那些原种族不是恶魔的恶魔君主找起……不过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格鲁什想要阻止这场战争……”正义之神叹了口气，这意味着什么，恐怕格鲁什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神权不得对王权进行任何干预，教会不能对世俗的权力更迭做任何影响，这是祂们当初与凡人立下的誓言，即便凡人们反复无常，总是在对这个誓约搞些小动作，但祂们是神灵，身为神灵，就必定要遵守立下的誓言！
即便凡人们不仁不义、反复无常，祂们也不能违背了‘誓言’！
所以，如果格鲁什要想阻止这场战争的话，他无法从他所信仰的神灵这里借到任何力量，神灵不会出面干预王权的更替，他只能够以自己的名义，以‘格鲁什·公正之手’的名义去阻止这场战争……
他能够动用‘传奇’的力量，但是在决定王权更替的战场上，一位‘传奇’是无法主导局面的。
如果正义之神放任格鲁什那么去做的话，格鲁什就是在去送死！
光辉之神没有回话，他默默的看着正义之神又叹息了一声：“让，身为神灵，我们可真是寂寞啊……”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合胃口的年轻人，并且通过了‘纯粹正义’的考验，坚定的走在了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一般的年轻人，可都没有格鲁什这种程度的意志力。
光辉之神已经明白了正义之神的言下之意，身为神灵，若非事关自身，祂们不会干扰信徒的任何决定，不管信徒做了些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格鲁什，我的孩子……’
单膝跪地，低头祈祷的格鲁什脑海里响起了两位神灵的声音，祂们的意志同时降临，异口同声地说道：‘去做吧！无论你想做的是什么，只要你认为自己不会后悔，那就去做吧！’
‘切记，只要是你自己的决定，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么不管事情最终发展成了什么样子，那都不是你的过错；如果做错了什么，那就去弥补，只要你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就一直走下去——’
‘虽然我们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但是我的孩子，请你记住，我们一直在注视着你！’
格鲁什缓缓睁开双眼，热泪从眼角滑落，他从地上站起，望着近在咫尺的帐顶，又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就去做，别带着任何迟疑，也别想着如果做错了会怎样，如果一直那么想，你可能就无法做对。’
两位神灵的声音为格鲁什在‘迷茫’和‘害怕’之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那是属于他的道路，属于他的‘正义之道’！
‘很可惜我们无法帮助你……’
“不，两位冕下，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格鲁什紧闭双眼，低声自语。
‘我们只能够在这里与你说说这些，只能够给予你支持和肯定……’
格鲁什摸着【公正之理】的封面，泪水依旧在在脸上流淌，但他已经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听到了两位冕下的叹息，他听到了两位冕下的关怀，这就已经足够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在做些什么，所以，这就已经足够了！
‘格鲁什，去吧！别回头！’
“是的，两位冕下……”
格鲁什睁开眼睛，洒然一笑，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底浮现，“我不会回头的！”
第339章 决战（三）
清风拂过平原，吹动了青草的腰肢。
雪，早就停了，冬季也彻底到达了尾声，雪融、春来，轻风带来的不只是清晨的凉意，还有拂晓的光芒。
东升的太阳将黑暗驱散，夜之女士完成了一天的任务，追着自己那个任性的、先行离去的姐妹消失在了天空，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将天空与大地照亮。
“哈……”
守夜的士兵打了一个哈欠，眯起眼睛看到了天边的那一束光芒，夜晚的静谧在这一瞬间，仿佛就已经消失殆尽。
虫鸣、鸟叫，畏惧南方冬天寒冷的鸟儿重新开始了活动，在这个春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它们似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返回南方了，在树枝上展翅起飞，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春天的气息在地面下孕育着，一个个小生命破土而出，青翠稚嫩的草尖突破了寒冬的封锁，在这寒冷还没完全退却的初春，挺立于大地之上。
即便轻风吹弯了它们的腰肢，等到轻风过后，它们却能够再次挺直腰杆。
因为弱小，它们不得不服从其他‘强者’的命令，即便是一阵风，也要比它们更加强大，但在风过之后，它们却又能够再次恢复敢于面对寒冷的‘傲然’。
在这些杂草又开始了每年一次向寒冷的挑战之时，山坡后的军营，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士兵们的面容紧绷，紧抿嘴唇，交流之时也会尽量的意简言骇，能用一句话说完的事情绝不会说第二句。
他们搬运着军备，搬运着粮食，检查着不知是否会用上的攻城器械，法师们经过了一夜良好的休息之后，也开始了今天的准备法术。
用晦涩难懂的文字写成的卷轴已经堆满了四分之一个仓库，这些魔法卷轴都被妥善保管起来了，周围随时都会有士兵在巡逻和驻守。
骑士们也醒了，有些人在擦拭着他们的铠甲和武器，有些人在做着日常的锻炼，只不过训练量却没有平时那么大，因为他们得保证自己的身体能够维持在一个最佳的状态上，却又不会因为锻炼的原因而导致身体产生疲惫。
野花藏匿在野草之中，春风才至，所以这些花儿都没有含苞待放，不过，这些花儿，似乎也没有绽放的机会了……
嗒嗒嗒——
“咻——”
口哨声随着马蹄声在山坡前响起，归来的斥候在营门之前下了马，拉着马匹走入军营之中。
他们之中有人回头望去，看到了阳光倾泻，在背光的山坡后，军营里的很多地方依旧处于一片阴影之中。
和煦的暖阳冉冉升起，映照着瑰丽春色，为这片大地洒下了生命的气息。
这些花草注定要生长，也注定要死亡，正如同那些忙碌而紧绷的士兵一样，他们硬着头皮，做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空气是沉重的，因为他们每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在这时候，他们的头脑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专注着上司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同时他们也瞪大了眼睛，生怕这最后的准备出了什么差错——这可是关系到了他们性命的大事儿！
而克雷洛夫三世，起床的时间也不比士兵们晚，在斥候回归军营之前，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是‘法术’还是‘人员调配’，他都早已将这些工作完成了。
现在，他只需要静静的等待时机到来……
但是，也正是这样枯燥乏味的等待，才更让克雷洛夫三世感到烦躁。
有了三天时间作为缓冲期，克雷洛夫三世的头脑似乎轻松了许多，他在这三天里思考了很多，越发觉得当初的自己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会那么亢奋？仅仅因为‘胜利唾手可得’？
想起这个，克雷洛夫三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当初的他是凭什么认为的，如果他的军队和埃尔法罗侯爵的军队正面碰撞就一定能够获得胜利？
当初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受到了什么影响？如果是受到了艾伯纳·埃尔法罗的影响，倒还好说，不过当时自己身上的护符和这个营帐可是能够防御不少法术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相隔那么远都能够影响到自己的话，那么艾伯纳·埃尔法罗岂不是已经成为‘半神’了？
除了埃尔法罗侯爵之外，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头恶魔’，那头自称‘埃斯特姆’的恶魔！
首先，那头恶魔具有很强的灵能，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确认了的事情；
其次，虽然护符和法阵能够防护有害法术的侵害，但是如果那并不是什么有害法术，而是某种‘激励精神’的异能呢？
再加上，那头恶魔来这里是为了收集灵魂来的，如果他不应战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枯燥乏味的攻守拉锯战，战斗必然不会太过激烈，等到其他夺回权力的贵族赶来支援之后，艾伯纳·埃尔法罗的战败就可以预见了，在那之后，注定不会再有很多人死在战场上，那头恶魔也无法收集到‘奋勇作战而死的士兵’的灵魂。
想着这些，克雷洛夫三世又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他只感觉到了心情亢奋，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如果这么一想的话，那么那头恶魔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可是克雷洛夫三世不会在这种时候将它叫出来询问一番，如果在这种时候打草惊蛇了，那么他可能不仅会损失一个拥有成为‘传奇’资格的游荡者，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声誉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而且就算真的问了，那头恶魔也不会说实话，所以不管‘问不问’，最终的结果都一样，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当暖阳彻底离开了地平线后，士兵们就开始穿戴上了铠甲，骑士的侍从也在为自己穿上铠甲之后，侍候着自己侍奉的骑士穿戴上厚重的板甲。
当士兵们披坚执锐，带着沉重的呼吸，队列整齐的站在他们的长官面前时，号角也随之被吹响！
呜——
呜——
呜——
在号角被吹响之后，老兵们镇定自若，不过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激烈的心跳，而第一次参加战争，活到现在的新兵们则是满脑空白。
他们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武器，但站在他们身边的老兵和他们的长官发现之后，却是直接破口大骂。
在战争之前，这些新兵总是会在这种地方浪费自己的力气，等上了战场之后，如果脑子还清醒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力量消耗的速度远比其他人要快，这也是新兵难以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不过到了现在，原本的新兵也都经历过了几次战争，按理来说，不应该再犯了这种低级错误才是。
可事实证明，‘决战’这个词组对他们心理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为了不让这些新兵蛋子因为自己的紧张而耗费力气，在战场上拖累了自己，老兵们在这种时候往往都会对身边的新兵破口大骂，让他们分心，这也是军官们默许的。
前方营门被缓缓推开，满脸沉重的士兵跟随着各自的长官，迈着长短不一的步伐走上了军营前方的山坡。
在山坡上，斥候们看到了远方的城门也被缓缓拉开，抬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他们看到了鱼贯而出的军士，也像他们身后的士兵一样，穿戴着盔甲，手持着武器，缓慢走出。
呼——
一阵风呼啸而过，卷起草屑与尘埃，带着空气中的最后一丝冰冷，向远方飘去。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第340章 决战（四）
数以万计的士兵或是忐忑不安，或是内心紧绷走上了战场，在越过山坡之后，远方的那座城市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但绝不是近在咫尺，甚至在他们的眼中，那座城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只有他们半个身子高的小黑块儿。
斥候们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从城门后涌出的敌方士兵，也无法将城墙尽收眼底，他们只能够看到人群不断走出，却无法看到那乌泱泱的人群身上穿的是什么样的盔甲，也无法看到他们的旗帜是个什么样子。
嗒嗒嗒……
与需要徒步的军士不同，克雷洛夫三世早已穿上一身便于活动的法师袍，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山坡。
在克雷洛夫三世身后，脸上已经不再带着谄媚笑容的贵族们紧张兮兮的、左摇右晃的驾驭着坐下马匹，这些温顺的马儿驮着几个体重超标的贵族爬上山坡，再看身后，已经留下了几列深深的马蹄印。
即便是这些贵族也不敢在这时候谈笑风生了，原本在王室军受挫之前，即便是上了战场，他们也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但是之后，王室军在一些‘悍不畏死的民兵’的冲击下遭受了挫折，让这些原本还以为战场是能够让他们随意戏耍的地方的贵族一下子就再也没有了那个胆子。
甚至有些贵族会装病，就为了不跟随克雷洛夫三世去观察战场情况，以‘病痛’为理由，他们逃过了不少次，但是这一次，他们再也逃不过去了。
身为法师贵族，他们相信着他们身上携带的防护能够抵挡流矢，只要不自己上去送死的话，一直待在后方就不会出事。
可……可他们这些贵族的性命是那些贱民能够比拟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克雷洛夫三世的威逼，他们一定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上战场——即便只是在安全的后方！
因为受到了克雷洛夫三世的漠视，不少贵族如此愤愤想道。
除了一部分用于作为机动部队和护卫的军队之外，其余的军队都要压上这个战场，不管是王室的军队，还是各大贵族的军队，亦或者是‘法师团’，所有的兵力都会被压上！
就连他们身后，那些慢吞吞，走路像是在挪动一样的雇佣兵，如果他们不拒绝参战，那么他们也要全部加入这个战场之中。
国王、贵族，还有高级将领们将站在山坡上，注视着这一场注定会死很多人的战争——这一场决定‘王权’的战争！
是艾伯纳·埃尔法罗摘得冠冕，登上王座，还是克雷洛夫三世紧握王权，将艾伯纳·埃尔法罗斩首，就看这一战的结果了。
到了山坡上之后，克雷洛夫三世就下了马，骏马只是一个保险，如果战败了要后撤的话，使用【传送术】他也跑不了多远，一旦他消失在士兵面前，那么军队差不多就已经士气溃散了，要想再重振士气，可就难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那么无论用什么方式逃跑都不是问题，但他是‘国王’，一位国王一旦失去了民心，那么他的野心也将付之一炬，如果要面临那样的结局，那克雷洛夫三世还不如去死好了！
他眺望着远方的那座城市，他相信，艾伯纳·埃尔法罗也和他一样，正站在城墙上眺望着他。
克雷洛夫三世没有想到，决战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甚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敢将‘胜利’当作唾手可得之物，虽然有些老套，但那位埃尔法罗侯爵可是被称之为‘老鹰’的人物，手段很是老辣，很多算计过他的人反而会被他算计，最后总会落得一个家道中落的结局，想要再次崛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在这个几个月里，克雷洛夫三世感觉自己的成长比起以前还要多，曾经的骄傲自满已经消失殆尽。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的棱角被磨平了，正好相反，他学会了如何将锋芒藏匿，等到了使用的时候，锋芒早已磨砺，出鞘之日，便是一鸣惊人之时。
曾经的他，不会袒露自己的野心，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坦率的承认了，即便那会让其他人忌惮，他也不会违逆自己的内心！
他认为，这才是一位国王，不是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也不是像各代先祖那般，而是像五百年前的那位先祖‘克雷洛夫一世’。
人们将他的野心称之为‘理想’，但只有克雷洛夫三世才明白，那就是‘野心’！
而他的野心，就是踏过这个平原，击破那座城市，让自己的旗帜遍布整个王国，这里，只不过是第一步。
呜——
当号角再次响起，嘹亮的声音击穿云层，响彻云霄。
士兵们停下了脚步，骑士们安抚着战马，抬头望向了远方，敌人就在那里，即便现在的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伦德骑士抬头观望，随后就微微皱起了眉头，“那边有个人……”
来自各个领地的军队站成了三排，站在最前面的是雷泽尔家的军队，来自悲风领的军队站在第二排，一个不前也不后的位置。
各支军队泾渭分明，互相之间都相隔着十五呎以上的距离，这样才不会影响到他人。
悲风领的军队站在第二排的右侧尽头，一般来说，这个位置的军队最适合作为机动部队。
就在这里，伦德骑士打算观察一下地方，却意外的在平原中央的位置看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坐一块石头上，其他人可能看不太清楚，也分辨不出来，但伦德骑士却看到了，‘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并非一个形容，而是他的眼睛，真的就是一双‘鹰眼’。
“有人？”站在伦德骑士身边的托索罗骑士也皱起了眉头，“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
“那是一个……”伦德骑士眯起了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即便是伦德骑士也只能够认出一个轮廓。
“身上应该穿了铠甲？”伦德骑士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呜——
“前进！！！”
在伦德骑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的军队之中的军官同时发出了一声暴喝。
接着，在悲风领的骑士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们前方的军队开始缓步前进了，因为除了他们悲风领以外，还真没有哪支军队能够给所有士兵配备上一匹战马的。
咚！
咚！
咚！
即便步伐不算整齐，但近万人踏步时所发出的声音却还是如此巨大，踏着紧张而沉重的步伐，军士走上了可能一去无返的战场。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克雷洛夫三世下了命令，否则，这些军队也不会选择同时前进。
可是，战前鼓舞呢？
虽然有些疑惑，但骑士们选择紧跟步伐，否则当前方发生交战之后，他们很难在第一时间进行支援。
在伦德骑士的眼中，敌方的军队竟然也选择在同一时间前进了，这也有点让他不可思议。
虽然他听到不到，但他也感觉到了，敌方的军队也没有什么战前鼓舞，一时之间，这让骑士们的头脑有些混乱，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两军不断逼近，即将接近了平原中部，这时，其他军队的人也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
然后，他们耳边突然就想起了一声暴喝：
“停下！”
第341章 决战（五）
克雷洛夫三世从座椅上站起，面色严峻，“那个圣武士……想做些什么？”
通过【侦测魔眼】，克雷洛夫三世看到了站在两军之间的那个人，他们各自持着一面镜子，在克雷洛夫三世身后，贵族们面面相觑。
一位坐在克雷洛夫三世身边的老法师叼着烟斗，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笑容。
他轻笑一声，低声呢喃：“呵，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有趣……”
指挥者们皱起了眉头，没有下令让军队停下，而是让他们继续前进，不仅克雷洛夫三世的军队如此，埃尔法罗侯爵的军队亦是如此。
“停下！”
格鲁什站到了战场中央，发出了一声怒吼：“都给我停下！！！”
“都停下吧……”阿罗埃拉侯爵的声音传入了指挥者们的耳中，这些军官稍加迟疑，然后纷纷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克雷洛夫三世疑惑地转过头去，接着，他就听到自己妻子的父亲淡然说道：“陛下，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毕竟我们还没做过战前鼓舞，如果这时候让他们和敌军交战的话，很有可能会陷入士气低迷的状态，所以我就命令他们停下了。”
克雷洛夫三世沉思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做吧！反正，一切都还是按照计划来的，不是吗？”
阿罗埃拉侯爵神色肃穆，颔首说道：“是的，陛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接着，他们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手里捧着的这面镜子上，准备观察一下这位‘传奇圣武士’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在克雷洛夫三世的军队停下后不久，埃尔法罗侯爵的军队在继续前进一会儿之后，也停止了前进。
与有些嘈杂的王室军不同，对面那些身披盔甲的士兵一直保持着沉默，用他们那双冰冷的双眼凝视着格鲁什，在眼底之下，一丝丝的厌恶和怨恨完全没有被这位已经成就了‘传奇’的圣武士察觉。
格鲁什看到两方都已经停止了前进，便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知道这很可能并不是因为他而停下的，而是双方的指挥官让他们停止了前进，所以他们才停了下来。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与毫无交谈可能相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最糟糕的。
格鲁什左顾右盼，看到两军都站在了一个较为克制的距离上，在这个距离上，双方军士都不会因为对方的挑衅而导致战争的发生。
圣武士紧抿嘴唇，酝酿着情绪和言语，但随后他又发现，在这种时候，无论什么言语都是苍白，双方都已经整装待发，指挥官命令一下，双方的士兵就会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的敌人冲过去。
在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克雷洛夫三世和埃尔法罗侯爵都不会停下战争……
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两位，停止这场战争吧！”
格鲁什嘶吼着，意志撕扯着自己的嗓子，命令它发出了怒吼。
圣武士的高喊在宽广的平原上回荡，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哈，他刚才，他刚才说了什么？让我们……嗯，让我们停止战争？”愣了几秒后，克雷洛夫三世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噢天呐，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人……真是太有趣了！”
“年轻人，你是要让我们停止战争吗？”
在克雷洛夫三世怒极而笑之时，埃尔法罗侯爵的声音也通过恒定了【传讯术】和【幻音术】的符文宝石传入了格鲁什的耳中，甚至除了格鲁什之外，王室军的士兵们也听到了那位侯爵的声音。
他们都被格鲁什的言语震撼到了，用不可置信，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格鲁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格鲁什深吸口气，神色毅然，点头说道：“是的，埃尔法罗侯爵大人，还有克雷洛夫三世陛下，我希望你们能够停下这场战争！”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停下这场战争？”
克雷洛夫三世被气笑了，盛怒的他发出了一声咆哮：“‘神灵的归神灵，凡人的归凡人’，这就是‘神灵’给予我们的承诺？！这是属于凡人的战争！这是决定王权的战争！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捣乱？！”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格鲁什指着自己的脑袋，勃然大怒，“我看到了饿殍遍野，我看到了生灵涂炭，我看到了农田被焚毁——我看到了死亡！死亡！还有‘死亡’！！！”
他指向了王室军的方向，那是他走来的方向，“一路上，我见到了失去父母的孩子，我见到了肆意掠夺村庄的盗匪，我见到了以‘战争’的名义烧杀抢掠的军队，我见到了战火已经蔓延了整个国度，这一切的起因就是一场‘愚不可及’的战争！”
“呵，真是笑话……”克雷洛夫三世冷笑了一声，便不屑于再开口与格鲁什说话。
接着，埃尔法罗侯爵也反问道：“你说这是一场‘愚不可及’的战争，那么我想，你早就已经对此感到厌烦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来阻止我们，而是要让这场战争继续呢？”
“因为我害怕……”
格鲁什紧绷着一张脸，眼神不断闪烁，“因为，原来的我是怕死的！”
“现在我依然害怕……”他用深呼吸抚平紧张的心绪，“但我觉得，我应该试一试——我想要阻止这场战争，所以，我来了！”
冷笑凝滞在克雷洛夫三世的脸上，因为愤怒而翘起的讥讽弧度渐渐弯下，克雷洛夫三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镜中那位圣武士的身上。
在克雷洛夫三世凝重的视线下，格鲁什面带刚毅之色，掷地有声：“因为我无法让自己继续眼看着人们死去，所以我来了，仅此而已！”
“我是以‘格鲁什’的名义来的——不是以‘公正之手’的名义，不是以圣职者的名义，而是作为一个心怀善念的，即便只是‘伪善’的圣武士来到了这里！”
圣武士抬手依次指向了两边，“我是来阻止这场战争的，无论你们是怎么想，将会做何种决定！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我要阻止这场战争！”
如果，这一幕是出现在‘歌剧院’中的，那么想必会有不少人为之喝彩。
可惜，这里是战场，除了手足无措而沉默的士兵之外，只有冷酷无情的‘贵族’！
“……人类社会的资源是有限的！”
听完格鲁什的话之后，克雷洛夫三世依旧在沉默，这时候，埃尔法罗侯爵开口了。
他用一种‘教师’的口吻说道：“如果有人富有，那么注定有人会贫穷，也许你并不相信，但这是由人类的劣根性决定的！”
“少数人把持着多数的财富，所以会有人饿死，会有人病死……我并不否认人类之中有一些人具有一种名为‘奉献’的人性闪光点，我们通常会将那些人称之为‘英雄’。”
“年轻人——格鲁什，我记得你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就像是你一样，你胆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行动就已经足以让你被人们称之为‘英雄’。”
“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埃尔法罗侯爵站在高耸的城墙上，通过身前的那面圆镜，微笑着，对格鲁什说道：“这场战争并非‘愚不可及’的！”
尽管……他知道格鲁什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第342章 决战（六）
“少数人把持着多数的财富，这在你看来也许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但这就是‘人性’，你无法强求他们把自己的财富分配给其他人，因为当一个聪慧而努力的人拥有和一个懒惰而愚蠢的人差不多的财富的时候，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埃尔法罗侯爵的声音不仅飘入了格鲁什的耳中，令他沉默，也让王室军的士兵们陷入了深思。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贵族’是吗？那些依仗着祖先的努力胡作非为的‘废物’——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埃尔法罗侯爵笑呵呵的将这些话轻飘飘的说出口，只是一句话，就让克雷洛夫三世身后的贵族们脸色大变，变得极为难看。
就算埃尔法罗侯爵说的是实话，可贵族们很爱面子，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戳破——但实际上，在这些贵族自己看来，他们与‘贱民’的差距是很明显的，他们从未认为自己是什么‘废物’，反而认为平民只有依托着他们，才能够生存下去。
不可否认的是，贵族是人类社会秩序组成的一部分，格鲁什虽然会愤愤不满，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人类社会无法缺少‘贵族’的存在。
而他在悲风领见识到的那些‘官员’，在他的眼中，那些官员最终也有可能成为一种另类的贵族——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认为，都是因为‘见识不够’造成的，如果是让克雷洛夫三世或者埃尔法罗侯爵亲眼见识一下的话，他们就不会那么认为了。
埃尔法罗侯爵说对了，格鲁什心里却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没有开口，生怕会影响到那些贵族对于自己的感观，本来他想要一个人阻止这场战争的话就已经很难了，如果影响到了贵族们对他的感观，那便是难上加难。
埃尔法罗侯爵的这句话似乎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但他却似乎没有收到影响，继续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贵族没有努力，但是他们的先祖努力了，所以他们才获得了如今的生活……如果这么想的话，就要把一切都怪罪在自己先祖身上吗？不不不，年轻人，在我眼里，也许在克雷洛夫三世眼里也一样，尽管我们的目的不同，互为敌人，但我们都知道，‘战争’对于人类来说是必不可免的一种东西。”
“用来排除异己，乃至用来更换统治阶级——正是因为‘战争’的存在，我们人类才能够一直保存着活力，就算不对外战争，我们也会自己闹起来，因为只有这样，那些占有着多数资源的统治阶级才能够进行更替，更加充满活力的人会将那些腐朽的‘老家伙’拉下来，自己坐上去，这就是‘战争’的意义所在！”
“年轻人，我知道你心怀善心，但是这是一场关于‘王权’的战争，尽管我们双方都可以算是‘老家伙’，但在这场战争过后，会有许许多多更有活力的‘小家伙’取代那些不幸身死的‘老家伙’。你一个人是无法阻止这场战争的，因为人心满怀**，站在这个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想要出人头地，如果这只是我和克雷洛夫三世两人的战争，那么你还有可能能够阻止我们，但很可惜，并不是……”
埃尔法罗侯爵看着眼前的这面漂浮在身前半身高圆镜，眼中满是怜惜，能够拥有自我意志而不被他人影响的年轻人并不多，大多数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很有主见，但他们很容易就会被他人的言语影响，只是‘看起来’有主见罢了。
但是如今站在战场中央的那个年轻人不同，他满腔热血，顶着两军压力高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尽管那个‘愿望’并不太可能会实现，但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很有主见，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可惜……
他就要死在这个战场上了！
“这场战争是两个派系贵族的意志体现，也是如今站在这个战场上的所有士兵的意志体现！”
“这场战争的胜负标志着柯洛王国的时代车轮又一次滚动，代表着人类社会统治阶级的又一次更替！”
“之后的王国可能会更好，也有可能会更糟，但无论如何，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之后，这个国家将会迎来又一次的发展机会！”
“这是时代的选择，格鲁什，你是无法阻止的！”
埃尔法罗侯爵发出了一声叹息，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会放弃的，甚至，根本没有被他的言语所动摇。
“……您的见解很独特，身为贵族，恐怕很多人都无法做到您这种地步上，因为他们缺乏思考，您是与众不同的。”
沉默许久的格鲁什再次开口，此时，他的眼神依旧坚毅，“但是，我不是认为这场战争‘愚不可及’才来阻止你们的，而是我不想再看到这么多生命在这个战场上逝去，所以才来阻止你们的！无论你们怎么想，怎么做，我会站在这里，一直站在这里，不会让你们进行任何厮杀！”
“士兵的生命不是消耗品，不能让你们肆意挥霍！”
格鲁什的怒吼再次镇住了两边的军队，士兵们没有得到军官的命令，但这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些‘不想继续战争’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克雷洛夫三世的声音响起了。
“圣武士，不要把你的‘善良’强加到他人身上，如果你认为这就是‘秩序’的话，你们本身才是‘秩序’最大的破坏者！”
“在动手之前你没有想过自己的‘善良’就是他人想要的；在‘执行正义’之后，那些向你们求助的苦难者又会迎来怎样的结果！”
“贵族是人类社会秩序的一部分，贵族行使自己的权利自然也是如此，当你们圣武士将那些‘位高权重’的作恶贵族杀死之后，继位者会怎样？是一个怎样的人？会励精图治？还是变本加厉？”
“就像是现在一样，你觉得你的‘善良’和‘正义’真的是这些士兵需要的吗？”
克雷洛夫三世冷笑着说道：“他们每一个都想要建功立业，每一个都想要出人头地，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能够付出的，能够赌上的，只有他们的性命而已。也许这很不公平，但却很‘公正’，因为我们的祖辈努力过了，我们就不需要像他们那样努力——士兵们，你们是否想要像我们这样，享有荣华富贵，让你们的子孙也能够衣食无忧？”
克雷洛夫三世霍然站起，昂首挺胸，傲然之色浮于面上。
只见他嘴角微翘，将【传讯宝石】捧在嘴边，高喊：“就像是埃尔法罗侯爵所说的那般，我们人类拥有劣根性，但同时，也是因为‘贪婪’，我们才能够不断前进——有人将那称之为‘理想’，有人将其称之为‘野心’，但是，我想说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贵族！因为这是一个‘时代车轮再次滚动’的时代，就像是当初我们的祖先开创了王国时一样，但是这一次我将会摒弃所有歧视！”
“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
“不只是‘法师’，而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贵族，而那条道路，注定是一条充满了鲜血的道路，你们只能够踩着你们敌人的尸体才能够前进，否则，你们将会成为敌人的垫脚石！”
“这是‘生’与‘死’的选择，告诉我，我的士兵，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是‘生’？还是‘死’？”
“如果选择‘生’，那么就前进！”
克雷洛夫三世的话音落下，战场上一片寂静，随后，军官们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
“前——进！！！”
第343章 决战（七）
听了埃尔法罗侯爵和克雷洛夫三世的话之后，格鲁什有些感觉自己拥有的‘理念’就像是一个泼皮耍赖、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与之相比，那两位‘君主’的说法才更加‘成熟’……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格鲁什握住了剑柄，捏紧了书籍，感受着武器和‘神器’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他现在站在战场中央，但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他并不是在纠结那两位君主的说法和自己的想法哪个才是‘正确’的……
而是想起了他在悲风领中学到的一句话：‘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这是他在参观学校时听到的一句话，因为他认为很有道理，所以就记在了心里，不过原本的他只理解了这句话的表面意思。
但是在他听了两位君主的话语之后，他就明白了，‘存在即合理’这句话是正确的，但是，‘存在本身并不代表着正确’——或者说，也许对于其他什么东西来说，某些东西的存在是‘正确’的，但是对于人类来说，那些东西的‘存在’虽然‘合理’，但却不‘正确’！
两位君主所说的话‘很合理’，如果人类社会保持着永恒的秩序，那么那一定会很可怕……
但是，圣武士可不是为了‘维护秩序’而存在的，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正义’，为了各自心中的‘正义’，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他们聚集到了一起，被统称为‘圣武士’。
如果是为了‘正义’，那么破坏‘秩序’又如何？
反正从一开始，在别人的眼中，他们圣武士不就是这样的疯子吗？！
轰隆隆——
在克雷洛夫三世一声令下之后，双方的军队都开始了前进，并且在这过程中，由‘前进’变成了‘冲锋’！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在这个距离上，格鲁什已经能够感觉到到双方士兵的‘狂热’了，他们每一步落下就是向着‘死亡’又迈出了一步。
但是，他们丝毫不在意！
或者说，‘贪婪’已经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占据了所有的思考空间，在他们的眼中，此时只剩下了敌人的身影，那些一个个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兵，就是他们的敌人！就是他们的踏脚石！
他们想要成为‘贵族’！他们想要‘荣华富贵’！他们想要统治一个领地——即便那只是一个小村庄，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山村！
“前进！前进！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要成为贵族！！”
“杀啊！！！”
冲锋的士兵们用怒吼来宣泄自己的恐惧，在克雷洛夫三世的激励下，他们高举刀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敌人冲去。
只有杀死敌人，他们才有机会成为贵族！
只有杀死敌人，他们才有机会继续活着！
只有杀死足够多的敌人，他们才能够得到国王陛下的赏识，才能够成为一位真正的‘领主’！
谁小时候没有做过不切实际的梦？
即便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长大，他们也曾做过那些美好得不愿让自己醒来的梦，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渐渐将不切实际的东西丢弃，因为他们看清了现实，不再妄想，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再怎么‘想象’，梦想也不会成真。
他们变‘成熟’了，他们是‘大人’了，所以他们把梦想都丢掉了，所以他们的眼睛就只能够看到现实了……
如今，他们‘重拾梦想’，成为一位领主不再是他们的‘梦’——梦想，已然照进现实！
所有阻挡他们的人，都得死！
在面对死亡的威胁和权力的诱惑时，很多人多少都会有些惊慌失措，而在这种时候，人类的从众效应会被放大到极致！
“第一梯队，前进！”
身在后方的阿罗埃拉侯爵下达了一个命令，他的声音通过‘传讯石’传到了军官们的耳朵里。
第一梯队的军官们大手一挥，纷纷下令：“重盾、长枪继续前进！”
“弓箭手就位！”
“骑兵跟上我！”
“跟我冲！跟我冲！”
王室军的军阵已经开始混乱了，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军团的，除了雷泽尔家的军队之外，同样位于第一梯队的还有其他几位贵族的军队。
背着鹰隼旗帜的骑士带着骑兵开始冲锋，将重盾兵和长枪兵落在身后，弓箭手们急忙将箭矢搭上弓身，并且拉开了弓弦。
双方的弓手都已经拉开了弓，军官们焦急大喊：“放！放！”
“放箭！”
与良莠不济的王室军相比，埃尔法罗侯爵的军队看起来却十分训练有素，重盾兵提着大盾怒吼着向前冲锋，长枪兵紧随其后，骑兵两侧散开，准备从左右两侧进攻王室军的军阵。
与指挥混乱而嘈杂的王室军不同，埃尔法罗家军队的军官们的指挥整齐伐一，犹如一声平地惊雷。
“抬高——放！”
军官们的手臂挥下，有如雷霆般的暴喝响起，随后双方的弓手都放开了弓弦，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箭雨，铺天盖地的袭来！
格鲁什抬头望去，一片阴影已经将他笼罩，遮住了阳光，密密麻麻的箭矢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柄柄刺入他胸膛的匕首。
他已经将胸膛剖开，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心脏，可是换来的，还是这些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匕首’……很可笑吧？
冲得太快的骑兵抬头看了一眼袭来的箭雨，不禁脸色大变，扭头大喊：“回去！快回去！”
同时，他们也死死拽着缰绳，想要让胯下马匹掉头回去，完全不顾战马的痛楚，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大雨’，已经倾倒而下！
在军官的命令下达之后，盾兵就已经减慢了脚步，听到箭矢射出之后他们更是停下脚步，看到箭雨临头，他们半蹲举起了盾牌，护卫着身后与身边的战友。
但是王室军的骑兵不同，他们冲得太快了，不仅要面对敌人的箭矢，还要面对身后的箭矢——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啊——”
面对‘死亡’，他们只能够发出无谓的、惊恐的、自暴自弃的叫喊，用来宣泄心中的恐惧，企图让自己死得更加轻松一点。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叫、怎么喊，他们死亡的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格鲁什深吸了一口气，又在箭雨倾泻之时，将这口气缓缓吐出，随后，他仰着头，眼中倒映着越发清晰的箭矢，拔出了武器！
“不管你们如何为‘这场战争’辩解——”
银色的光芒在圣武士的身上闪烁，每一次闪烁，他的身上就会多出一件亮银色的防具。
铠甲反射着光线，将圣武士衬托得熠熠生辉，就连他手中所持的制式长剑在银光闪耀过后，也变成了一柄‘白银之锋’。
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空气，强大的圣力在格鲁什体内翻涌！
“不管你们将其形容得如何‘冠冕堂皇’——”
银白头盔之下，面甲之下，格鲁什的双眼绽放出了光芒，他的身后展开了一双洁白无暇的羽翼，羽毛飘洒在空中化作了点点星光！
格鲁什松开了【公正之理】，双手握住剑柄，挥剑上挑，将力量灌注到了剑中。
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击破了‘乌云’，斩碎了‘箭雨’！
“不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私欲’吗？！”格鲁什怒而咆哮。
第344章 决战（八）
银白色的光辉在格鲁什身边缭绕，名为【公正之理】的神器悬浮在他的身边，他双手持着长剑，呐喊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洁白无暇的羽翼在他身后张开，密不透风的亮银色铠甲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人，若非他的身后只有一双羽翼，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位受人敬仰的炽天使。
澎湃的力量化作光焰在这位传奇圣武士的体表跳动，正如同他斩碎箭雨的那一剑，那才是格鲁什身为‘传奇’的真正体现。
一位传奇能够主宰一个战场的传闻并非虚假，如果格鲁什将剑刃倒转，那么他便能够让面对他的敌人闻风丧胆。
他站在战场中央，站在两军之间，手持长剑，对着所有呆滞原地的军士高喊：“停下吧！”
骑兵们的马匹在不安地原地踱步，它们在那些耀眼的光芒中感觉到了安宁，但却又因为来自敌人的杀气而不安，想要逃离此地。
但是它们的主人已经勒紧了缰绳，使得它们只能够原地踱步，哪儿也去不了。
有几个军官率先从震撼中醒悟过来，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手中的传讯石，期待着能够得到来自长官的命令。
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后方一片寂静，贵族们看到那道光柱之后便惊慌不已，阿罗埃拉侯爵没有下令，而是望向了克雷洛夫三世，即便这位国王是他的女婿，但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克雷洛夫三世自己来做决策，身为大臣，他绝不能越俎代庖，为克雷洛夫三世做决定。
克雷洛夫三世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看着身前的镜子，仿佛依旧沉浸在‘传奇’的强大之中。
而在另一边，埃尔法罗侯爵却忍不住开怀大笑了。
“哈哈哈哈……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有趣！”他拍了拍‘菲丽’挽着他手臂的手背，“没想到居然能够在临死前见到一个这么有趣的年轻人，真是太好了，但是……也太可惜了。”
这位陪伴了埃尔法罗侯爵半辈子的老女仆把脑袋靠在自己有实无名的丈夫的肩膀上，注视着圆镜，眼中带有怜惜，叹惋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明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必定会死，可却还是出现在了这里，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可惜了。”
“【传奇姿态】呀……”埃尔法罗侯爵眯了眯眼睛，“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东西。”
摇摇头，埃尔法罗侯爵拿起传讯石，对他的军队下达了一个命令：“继续前进！”
虽然人数与王室军相比，至少相差三倍，但隶属埃尔法罗家的军官还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命令。
“前进！”
嘭！
重盾兵放下盾牌，带着淡漠的神情，踏着刚毅的脚步，继续前进。
他们前进时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王室军士兵的心脏上，位置最接近对面那支黑色军队的骑兵更是惊慌失措，头皮发麻。
“聿聿！”
战马发出了惊慌的嘶叫，骑兵拽着缰绳，却难以控制座下的战马。
“骑兵两侧分开，迎击对方骑兵，保护军阵两翼！”
这时，克雷洛夫三世冰冷的声音也传到了骑士的耳中，骑士们面色一喜，高喊：“陛下让我们迎击对方骑兵，分开，分开！”
得到了确切命令之后，骑兵也发挥出了其机动性的强大，他们驾驭着马匹，逃离了最激烈的战场，向着两侧战场冲了过去。
双方的骑士手里提着长长的骑枪，跟在他们身后的骑兵则纷纷拿起了挂在一侧的投枪，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向着敌人冲了过去。
格鲁什面色不变，估算了一下两军之间的距离，一只手悄然松开剑柄。
“何为‘公正’？”
圣武士的质问震耳欲聋，这一次他并没有用尽全力的嘶喊，却能够让整个战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公正之理】正在散播着微光，就像是现在格鲁什的灵魂一般。
即便是‘胡搅蛮缠’，即便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疯子，但那又怎样？
即便无法阻止这场战争，即便他等下就会死，但那又怎样？
这是他的选择，源于他的内心，不受任何人干预，不受任何人影响。
无论他的敌人是谁，都逃不过‘公正’的裁决，而在他的眼中，克雷洛夫三世和埃尔法罗侯爵已然成为了‘罪人’！
但是，战场上只有王室军受到了他的影响，那只身穿黑色盔甲的军队仍是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公正’不同等于‘正义’、也不同等于‘平等’，努力了能够得到相应的收获，这就是‘公正’！”
克雷洛夫三世面无表情，埃尔法罗侯爵微笑的看着、听着，他想要看一看，这个年轻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一个士兵能够因为他的努力——就算那个努力是‘杀死敌人’——而获得相应的报酬，那么毫无疑问，这也是‘公正’的表现！”
王室军的士兵已经有人忍不住侧目看去，看向了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天使’。
“我名为‘格鲁什’，执掌着【公正之理】，身为卡尔冕下的‘公正之手’，理当尊重这样的‘公正’——”
克雷洛夫三世拿起了手边的传讯石，命令道：“法师团及其护卫团前进，准备战斗！”
埃尔法罗侯爵也抬手一指，“法师团前进，等待时机加入战斗！”
“但是！”
双方的军队已经十分接近了，步伐稍慢的弓手们又再次举起了手中长弓。
格鲁什的目光投向了王室军的后方，怒火在眼中燃烧，“这场战争并非‘公正’的，当你们冲锋陷阵之时，那些贵族仍旧只会大呼小叫，你们所侍奉的君主只不过是一群废物，而你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为没有做出任何贡献的他们掠夺财富罢了！”
冲锋的骑士即将相互碰撞，前进的法师团已经站在了足够的位置上，大步向前的步兵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而来自悲风领的军队却还站在原地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要行动的意图。
“【裁定】！”
格鲁什将他空着的左手高举，大吼：“【战争休止】！”
在这一瞬间，【公正之理】爆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惊慌的贵族们被吓得人仰马翻，体重超标的贵族还在这一惊一乍中将椅子带倒。
咔！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战场上的这些军人脑海中响起。
随后，骑兵们交叉而过，步兵被强制性的停下了脚步，弓手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将弓弦拉开半分，双方法师团阵地则陷入了一片静默。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不过‘一切的战争行为’都被强制性停止了。
贵族们认为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传奇圣武士只是强制停止了这场战争。
克雷洛夫三世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他才刚刚坐下没多久。
埃尔法罗侯爵依旧一脸微笑，谁都不知道现在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战争，停止了！
借助着‘神器’的力量，格鲁什这位新晋传奇将这场战争停止了！
悬浮在半空中，格鲁什咬紧牙关，眼中满是不甘心。
因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暂时’的！
第345章 决战（九）
“呋……”
坐在克雷洛夫三世身边的老法师将吸入肺中的烟雾缓缓吐出，半睁的双眼透过烟雾看向了那位传奇圣武士。
如果在贵族们眼里，那个圣武士可能是一个该死的搅局者，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搅了战局，虽然看起来两不偏帮，甚至实际上还帮了王室军一把——因为之前王室军指挥混乱，不能够很好的进行统合，一旦交战，那么王室军必定会死伤惨重。
但无论如何他都打搅了战局，更何况，那个圣武士还威胁了他们，让他们当众出了丑，这是最不能原谅的事情！
不过在克雷洛夫三世和阿罗埃拉侯爵眼中，那个圣武士确实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在战场上，能够减少损失就尽量减少损失，否则很有可能就会因为那么‘一点损失’而输掉了整个战局，特别是当那些冲锋太快的骑兵被自己人的箭矢射死之后，对己方的士气打击更是不可忽视的。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还在战场上，时间地点都不太对，憋了一肚子火的克雷洛夫三世都想直接回头破口大骂了。
刚才他未对格鲁什的行为多做评价也是因为如此，而现在……
“闭嘴！”
克雷洛夫三世头也没回，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贵族们之间的窃窃私语，让他们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欧克先生，您认为‘这’能够持续多久？”克雷洛夫三世侧头向老法师问道。
“呋……”
老法师吐出一口烟雾，说道：“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神器’，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
老法师并没有直接回答克雷洛夫三世的问题，但他的话也让克雷洛夫三世神色变得凝重，“一件神器……”
“看来卡尔冕下真的很看重他，否则也不会将自己的一部分神格分割出来……”说着，老法师又吸了一口烟。
“什么？！”
克雷洛夫三世脸色一变，阿罗埃拉侯爵也从霍然站起，那些听到了老法师的话的贵族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其中几个，眼中还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不仅如此，那本书上还带有一点‘神职’的味道，所以那个年轻人才能够强制停下了这场战争。”老法师瞥了那些利欲熏心的贵族一眼，“使用者不够强大，而且使用条件苛刻，这场战争大概会被停止几分钟，最多也就十几分钟……我劝你们最好别打那件神器的主意，就算那个圣武士死了，卡尔冕下也会收回他的神力，如果被他发现了，那么你们就死定了。可别忘了，你们自己都做过些什么……”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贵族们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两位，停止这场战争吧！”
格鲁什面带悲哀，做着最后的尝试。
和那位侯爵所说的不一样，他内心十分清楚，他这样的行径根本称不上是什么‘英雄’，因为他甚至没有阻止这场战争的理由和立场，所以他只能够在这里说着这些干巴巴的话。
“士兵们的刀枪应该是用来面对侵略者的，而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的！”
格鲁什做着徒劳的尝试，理智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定不会成功，但他却在时刻告诉自己……如果不去尝试，谁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
他的言语是如此单调苍白，面对这些心情复杂，却盼望着能够获得荣华富贵的士兵，几乎没有起任何一点作用。
“年轻人，只凭着‘善良’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
埃尔法罗侯爵的轻笑声适时响起，他也看出了格鲁什无法将这场战争停止太久，所以他才会在这时候说话，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只是【战争休止】，从一开始，格鲁什就已经展开了【传奇姿态】，就算他有神器的力量作为支撑，他也无法保持这个状态太久，毕竟他只是一个‘传奇’而已，就连神灵都无法在物质位面长时间保持‘神灵形态’，更别说是一位传奇了。
“‘只凭着善良和理念就能够拯救世界’，这样的事情只会存在于传奇故事里。不可否认，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心中秉承着‘正义’的人，所以你满腔热血，斗志昂扬，至死不渝。”
埃尔法罗侯爵叹息一声，格鲁什身上的铠甲化作银屑飞散，身后的羽翼尽数变作光点，他的身影从天而降，【公正之理】也暂时失去了力量，掉落在了地上。
砰！
格鲁什坠落在地，将地面砸出了一个龟裂的大坑。
他单膝跪地减缓了冲撞，格鲁什又缓缓站起，在这时，身后扬起了一阵风，将两军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格鲁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耳边传来了两军军官的嘶吼：“放——箭！”
双方法师团的法师们将卷轴撕开，随后燃烧的卷轴将魔法的力量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云雾术】！
——【影墙术】！
刹那间，战场上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格鲁什身边则升起了一面由阴影力量所构筑的高墙。
双方的第一个法术已经释放，箭矢已经射出，此时，格鲁什已经能够听到中箭士兵的惨叫。
“啊——啊！啊！！！”
浓雾弥漫在战场上，遮挡住了格鲁什的视线，惨痛的叫喊仿佛就在耳边，令他烦躁难耐。
人类为什么总是要自相残杀？
千百年来有不少人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有过不少答案，但是那些答案并非不正确，只不过是不够完整……
人心是那般的复杂，人类比起其他种族——即便是地狱的魔鬼——都要擅长使用‘阴谋诡计’，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是有一个答案在现在的格鲁什看来，是正确的。
他认为，人类之所以要自相残杀，就是因为‘贪婪’！
“杀了他们！”
“杀！！”
“啊！！！”
双方士兵已经接近，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回响。
格鲁什仿佛又听到了克雷洛夫三世冰冷无情的命令，又听到了埃尔法罗侯爵的轻笑声，他们都有着大多数统治者普遍拥有的一个特性——‘漠视生命’！
格鲁什将【公正之理】捡起，塞到了胸甲之下，看到王室军的士兵突破了那面由阴影力量构成的墙壁冲了过来，看到黑色军队踏着整齐伐一的步伐直面敌人。
“投枪！”
双方的军官同时大吼，跟在重盾兵后面的步兵拿出了背在背上的投枪，随着军官们的一声令下，他们纷纷将投枪掷出。
呼——
“喝！”
高抛的投枪撕裂了风，悍勇的重盾兵同时高举盾牌，准备迎接投枪的冲击。
格鲁什再次拿起了剑！
“我要阻止这场战争！”圣力在他的身上汇聚，闪耀的光陡然绽放，他将长剑高举，光芒凝聚成了剑身。
圣武士毅然挥下了这一剑，强大力量爆发了出来，埃尔法罗家的法师团的【造风术】吹散了浓雾，王室军的法师团也解除了那堵高高竖立在战场上的‘影墙’。
只见战场中央，一道狭长的剑痕将战场分为了两半。
格鲁什喘着粗气，双手将长剑攥紧。
他将自己大半的力量倾泄了出去，如今他的肌肉正在颤抖，呼吸已经紊乱，短时间内，他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力量了。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但他知道，经过他的捣乱，双方的军队再无什么‘士气’可言了，再打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然后仓皇逃窜的结局罢了。
如果克雷洛夫三世和埃尔法罗侯爵还有理智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暂停这场战争，好好休整一番……
“继续！”
“继续吧！”
克雷洛夫三世冰冷的声音和埃尔法罗侯爵轻松的嗓音同时响起，并且让两方的军士都听到了。
格鲁什的大脑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看着两边的士兵在迟疑片刻之后，又提起了武器，他知道，真的完了……
“杀！！！”
前方传来的呐喊传到了悲风领骑士们的耳中，凯尔骑士看了看天色，虽然一波三折，但时机总算是来了！
“行动吧！”凯尔骑士眼神一变，拉下了面甲。
伦德骑士点点头，从旗手手中接过了一张和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长弓，将一支通体黑色的粗长箭矢搭在弦上，双臂肌肉紧绷，瞬间将长弓拉成了一个圆月。
调整了一下呼吸，伦德骑士屏息凝神，下一刻——
咻！
声音转瞬即逝，士兵们根本没有捕捉到箭矢的影子，箭矢就已经射了出去……
向着克雷洛夫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