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手写的机票！
“哎呀，就你想得多！”沈雪笑道。
王林道：“你就当满足我做为男人的虚荣心好了。”
“你太幽默了。那谢谢你了。”沈雪道。
两人回到沈家。
沈雪把《红楼梦》拿给他。
王林翻到扉页，看到上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字：“林下清风，王嫱仙姿。如意快乐，友谊永存！”
“她对你的评价很高啊！”王林笑道，“林下清风，指女子态度娴雅、举止大方。王嫱仙姿，是把你比成四大美女中的王昭君，沉鱼落雁，美若天仙。这书对你来说，更具纪念意义，我不能要了。”
“你再仔细看看。”沈雪笑道，“里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王林失笑道：“还真有王林两个字！”
沈雪道：“你说，你和林黛玉，这算不算一段机缘？”
王林道：“我和她有缘啊？我倒也想！这么说，这书，我还必须夺爱了？”
“本来就是你的呀。”沈雪又拿出一叠签名照，“你挑几张吧！”
王林也没有客气，选了一张红楼梦的剧照，一张陈晓旭的生活照，还有一张沈雪和陈晓旭的合影。
他笑道：“这一趟，我来得不亏。赚大了！”
沈雪泡了杯茶给他，两人坐着看了会电视。
“王林，还是你说得对。影视的路并不好走。”沈雪忽然说道。
“嗯？怎么又有这样的感慨？”
“是林黛玉跟我说的，她出演过红楼梦后，就定型了，演什么都像林黛玉。她还跟我说，不想再演戏了呢！她有一个老乡，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要介绍她进入战友文工团，她正在考虑参军入伍，当一名文艺兵呢！”
王林想到陈晓旭以后的身世，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夜已深沉，王林起身告辞。
沈雪送他到门口，挥手道了声再见。
王林回到家。
李文秀在裁剪衣服，李文娟和孙小蝶已经睡下了。
“外面好玩吗？玩到这么晚才回来！”李文秀抬眼看他。
“文秀。”王林听出她语言里的醋意，笑道，“你猜我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
王林把《红楼梦》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难为你，还记得帮我买书！”李文秀扑哧一笑，“谢谢你了。”
“你翻开看看。有惊喜。”
李文秀翻开封面，看到那行签字，讶道：“陈晓旭是谁？”
“你真是个假影迷。她就是林黛玉啊！”
“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红楼梦每一集都有演职员表！你没看啊？”
“我是说，这签名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呢？这还能有假冒的？”
“天哪！这是真的？你在哪里遇见她的？她可是大明星呢！大众电影的封面，好几期都是她！”
“不是我，是沈雪遇到她了，所以要来了她的签名。你看，这里还有签名照呢！”
“怎么又跟沈雪有关了？”李文秀看了一眼王林递过来的签名照。
“沈雪到外地巡演，碰到了陈晓旭，所以就请她在书上签了名。”
“你去找沈雪了？她的书，你拿回来干嘛？”
“这是我的书，早就帮你买了，结果上次遗忘在她家了。今天才去取回来。”
“是吗？”李文秀紧紧咬住嘴唇，似能咬出血来，“她看过的书，我不要。”
王林表情顿时一滞，讪笑着拿过书来：“那我再给你买一本新的。”
李文秀低头，踩着缝纫机，双手飞快的推动裙子：“不用买了，我现在也没空看书！你有心思，还是多放在别人身上好了！”
王林尴尬无语：“……”
当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
李文秀又和王林闹起了冷战，不和他说一句话。
王林道：“我明天去长安出差。”
她不言，也不语。
“我坐飞机去。你要不要一块去？你还没坐过飞机吧？”
她用手枕在头下，侧身而对。
“文秀，一起去吧？你还没陪我跑过一趟呢！”
“……”她用冷漠来回答。
王林冷笑道：“你近来脾气大得很了！动不动就甩脸色给我瞧！”
李文秀道：“反正你也不缺女人，走了一个周粥，又来一个沈雪！不是大学生，就是歌舞团的台柱子！你找她们陪你好了！”
“哟，你这是在吃醋吗？”王林笑道，“我和沈雪之间，可没什么，你别误会了人家。”
“我犯得着吃醋吗？我也不至于吃醋！我要睡觉了，求你别说话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这天晚上，王林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会儿和宝姐姐打情骂俏，一会儿又去哄林妹妹开心。
一觉醒来，身边既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连李文秀也不在床上。
他起床走出房，看到李文娟和孙小蝶两个人在糊火柴盒。
“文娟，你姐呢？”王林问。
“上班去了啊！”李文娟道，“姐夫，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问我姐呢！”
王林看看时间，居然早上八点半了！
他头一回睡这么晚起床！
“姐夫，我姐说了，盒饭都帮你们准备好了，和你的袋子放在一起。”
“哦。”
不一时，田晓青和吴大壮过来了。
三人来到机场买机票。
吴大壮有些紧张的问王林：“我这么胖，不会把飞机压下来吧？”
“师傅，出门在外，你就不能说些吉利话？”王林哭笑不得。
吴大壮道：“我第一次坐飞机，有些紧张。那么大的家伙，怎么就能在天上飞呢？”
王林知道他讲笑话呢，也懒得科普，排队来到售票台前。
“同志，我买机票。”
“您好，请出示您的工作证明、单位介绍信，还有本人的身份证。”售票员说道。
王林拿出相关证件。
售票员很认真的检查，又核对了王林本人和身份证的长相，确认无误，这才开始开票：“同志，票价280元。”
王林拿出钱付了款。
三个月工资，坐一趟，几个小时就花没了，这还只是单程的票价。
难怪能坐飞机的人少，就算能报销，一般的单位也报销不起啊！
机票不是电脑打出来的，而是跟发票联相似，一式四联，中间用复印纸隔着。
售票员写完之后，扯下第一联和第二联。
第一联是财务联，上交财务留底，第二张是出票人联，售票员自己留底。
她把后面的第三联和第四联递给王林。
“同志，这是乘机联，最后一张是旅客联。您乘机之前，值机部门会把乘机联撕掉，您拿着旅客联登机，并带回单位作为报销凭证。”
“明白，谢谢。”王林接过来，看了看手写的机票，恍如隔世。
第七十七章 第一次坐飞机
坐飞机看起来高大上，坐一趟回家能吹好几年，但其实，客舱座很狭小，里面也相当简陋，跟后世的旅游大巴车差不多。
倒是空姐，让王林眼前一亮。
空姐穿着天蓝色的制服，年轻貌美，温文尔雅，巧笑嫣然，说话彬彬有礼，轻言细语，素质极高。
很多旅客拿着傻瓜相机在拍照，也请人帮他们拍照，难得乘坐一回飞机，当然想留下珍贵的影像。
飞机上有免费的饮料。
王林记得，在七、八十年代乘坐飞机，有免费的茅台酒喝，还能赠送一瓶140ML的小瓶茅台。
不过在八十年代末期，也就是从1988年7月1日成立民航总局以后，这些福利都相继取消了。
还好，王林他们赶上了这些福利的末班车。
吴大壮和田晓青，不知道乘务员送过来的饮料都是免费的，连说不需要。
直到王林告诉他们，只管喝，不要钱，他们这才敞开来喝。
吴大壮连着喝了好几杯茅台酒，说话舌头都变大了。
王林他们买的头等舱座位，相对来说要宽敞舒适许多。
同乘的有几个外国旅客，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一直在和一名空乘人员沟通。
空姐都是经过严格选拔的，身高、体重、外形只是最基本要求，赏心悦目之外，政审严格，还得会国语、英语、粤语三种语言，也要懂得中英文的书写。
问题是，这次的空姐，遇到的是东洋人。
东洋人有自己的语言，英语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门外语，能简单交流而已。
大多数空姐的英语，也只是能做简单的交流，至于日语，她们更不懂了。
两个都不太懂英语的人，用不太流利的外语，进行蹩脚的交流，这场面可想而知。
东洋人是个急性子，但他越是着急，声音越大越快，空姐越是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王林起身走过去，拍拍空姐的肩膀，说道：“同志，他们是东洋人，我懂日语，让我和他们交流吧？”
空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呢，闻言说道：“太好了，同志。请你问问他，他到底需要什么服务？”
王林以前经常和东洋人做生意，为此特意学过日语。
日语并不难学，起码王林觉得比英语容易掌握。
王林当即用日语和对方进行交流。
原来，这几个东洋商人，是想到秦兵马俑博物馆进行参观的，因为是第一次前往，所以询问空姐前往秦兵马俑博物馆的乘车路线。
要表达这些需求，还有复杂的地点和乘车路线，难怪东洋商人表达不清楚。
王林了解之后，和空姐沟通了一下，了解到具体的乘车路线，这才告诉东洋商人。
东洋商人拿出纸笔，一一记录下来，对王林竖起大拇指，不停的说哟西、哟西。
空姐握住王林的手：“同志，太感谢你了！你日语说得真好。”
王林呵呵一笑：“还行，一般而已。”
他回到座位上后，吴大壮低声问道：“王林，那是鬼子？”
王林笑道：“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了，欢迎各国游客，也欢迎各国商人前来投资。只要他们不是来捣乱的就行。林肯说过，一个民族如果对另一个民族长期怀着仇恨或崇拜的心理，这就是一种弱国心态。不忘国耻，奋发自强；君作铙吹，观我凯旋，才是大国该有的姿态。”
之前那个空姐正好走过来，听到王林这番话，露出一抹崇拜的微笑。
她拿了一瓶小量装茅台酒，放在王林面前，弯腰说道：“先生，这是我们请您喝的。”
王林笑道：“谢谢。”
空姐微微一笑：“先生，您一定是个大学教授吧？”
王林失笑道：“不是，我是申纺厂的工人。”
“您是申纺厂的？巧了，我爷爷也是在申纺厂工作。”
“是吗？你爷爷是谁？说不定我们还认识。”
“我爷爷是管库房的，管了一辈子库房了。”
王林看了她胸口戴的名牌一眼，见她叫赵敏，便笑道：“你爷爷是不是赵万胜？”
“对，就是他。你们还真的认识啊？”赵敏高兴的道，“没想到还能在飞机上遇到我爷爷的熟人！”
王林道：“没想到，赵万胜还有你这么漂亮的孙女！”
那个管库房的赵万胜，个子不高，忠厚脸，平时木讷少话，却不成想，孙女长得这般娇滴滴、能说会道。
“我随我妈。”赵敏轻轻一笑，问道，“您贵姓？”
“免贵，我叫王林。”
“王林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赵敏一把扶住了王林的手臂，这才站稳，说道：“对不起。”
王林道：“没事，你快去坐好吧，飞机可能遇到气流了。”
赵敏笑着离开。
吴大壮憨笑道：“王林，这小妹真好看。”
王林呵呵笑道：“当然好看了！空姐啊！”
抵达长安城里的机场后，王林对田晓青道：“田姐，我们先去换国库券，换好之后，再去找你的男朋友，我们晚上就在你男朋友那边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城。”
田晓青没有异议。
这边的国库券价格，比起庐州来还要低上两块钱。
王林跑了好几家银行，才换完一百万国库券。
银行工作人员一听他说要换一百万的国库券，都觉得不可思议，脸上那震惊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国家开放第二批国库券试点城市以后，在长安这样的西部城市，前来银行买卖国库券的人少之又少！
国库券的放开交易，并没有给平民市民带来什么巨大的影响。
像王林这样上百万的大宗买卖，真是第一次见到，也让银行工作人员大开眼界。
王林换好国库券后，便准备前往田晓青男朋友所在的乡镇。
“我也只有一个地址，从来没去过他家。”田晓青拿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地址，“我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坐车呢！”
王林看了一眼：“六庙塘镇？有地址就好找。干脆，我们租个车子过去，那种小地方，一天也就一两趟车，这个时间点，不一定还有班车。”
三人来到汽车站一问，今天果然没有班车前往六庙塘镇了。
汽车站外面有很多拉私客的车子，有乌龟壳，也有小面包。
王林跟一辆小面包车的司机谈妥价钱，租他的车子前往六庙塘镇。
司机大哥一听他们要到六庙塘镇去，高兴的很：“我就是六庙塘镇的人啊！那边离祖庵镇也不太远了。”
王林等人上了车。
听了司机的话，王林觉得祖庵镇这个地名有些熟悉，问道：“是不是王重阳修道的地方？”
司机笑道：“对啊，就在终南山下面不远，那边有重阳成道宫，还有活死人墓！就是《神雕侠侣》里写的重阳宫和活死人墓。”
王林问道：“那不是小说家言吗？真的有？”
司机笑道：“当在是真的。文物专家在那边开过墓道，发现里面有地下室，看下去深不见底，为了保护起见，没有让人进去，就用土封住了。”
王林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假的，是金庸先生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他只是受到现实地名的启发，才有了小说创作灵感。”
司机很健谈，问道：“你们是去找亲戚？谁家的人？要是镇上的人，说不定我认识！”
王林还真不知道田晓青男友姓名，便看向她。
“我们找一个叫高昌民的。”田晓青说道。
“高昌民？是不是在镇派出所工作的那个？”
“对，就是他。”田晓青激动的道，“大哥，你真认识高昌民啊？”
“嘿，能不认识吗？他和我侄女儿在处对象呢！”
田晓青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王林轻咳一声：“或许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田晓青道：“一个镇派出所，还有两个同名同姓的人？这概率也太小了些吧？”
王林也觉得不可思议。
司机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田晓青嗫嚅道：“我是他在警校时的同学。”
司机道：“哎呀，那大家都是朋友了！这一趟，我不收你们钱，就当捎你们回家了！俺叫刘富强。”
“羊肚子手巾（那个）三道道蓝，你说（那个）难呀难也不难。”刘富强扯着嗓子眼，唱起了陕北民歌，这敞亮的信天游，让王林对这边的黄土地风情，多了几分亲切感。
到达六庙塘镇后，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派出所门前。
第七十八章 原以为是离思，却活成了锦瑟！
下了车，正好一阵大风吹过，王林他们马上被扑面而来的黄尘淹没。
所谓的小镇，不过是一条歪歪扭扭的街道，两排灰头土脸的低矮房屋，远处隐约可见黄土高原上随处可见的窑洞。
镇里房屋的墙面上，刷着时代印记的标语和口号，街上的人，头上大都戴着白羊肚手巾，穿着白色的中式衫袄和大裆裤子。
田晓青遮住双眼，四下打量，秀眉微蹙。
虽然来之前，对革命老区的艰苦状况有过一定的了解，但真正踏上这片黄土地，她还是被眼前的贫穷震惊到了。
八十年代末的城市，也就一般般，但和西部地方的村镇比起来，城市又算得上繁华热闹了。
刘富强停下车，朝派出所里喊：“昌民！昌民！”
里面传来一声吆喝：“哎，富强叔！我在呢！”
随着声音，一个高大壮实的陕北汉子，穿着警服，大步走了出来：“叔，找俺啥事？”
“昌民，你看看，我把谁给你捎过来了？”刘富强哈哈笑道，“你说这事巧不巧？我正好碰到你的警校同学了呢！”
高昌民怔忡了，讶异的看向田晓青。
田晓青也呆呆的看着他。
“晓青？”高昌民震惊道，“你怎么来了？”
田晓青轻咬嘴角：“我不该来吗？”
“不、不是。你们里面请。”高昌民期期艾艾的道，“请进。吃饭了没？我给你们泡荞面饸饹吃！”
“不用了。”田晓青强忍住心头的悲伤，问道，“听说，你处对象了？”
高昌民看了一眼旁边蹲着抽旱烟的刘富强，心里明白，是富强叔把自己处对象的事，告诉了田晓青，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红着脸道：“进屋里说。”
田晓青道：“我只问你一句话，真的，还是假的？”
“这事复杂着呢！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高昌民闪烁其词，不敢看田晓青的眼睛。
刘富强也不傻，看他俩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不是同学这么简单，他一直尖着耳朵在听呢！
这时，刘富强把旱烟杆往路边的石头上磕了磕烟灰，笑道：“昌民，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你和我哥家女子处对象嘛！我家侄女刘宝珍——哎，宝珍过来了！宝珍！宝珍！”
那边街道上，走过来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年轻姑娘，她脸蛋带着高原红，大眼睛，穿着蓝花布衣布裤。
“昌民！”刘宝珍挎着一个竹篮，篮子用棉布遮盖，她走到高昌民面前，掀开盖布，含羞带怯的道，“刚蒸的白面馍，掩亲手做的，带给你吃的。”
她看看田晓青和王林等人，好奇的问道：“昌民，他们是什么人？是来派出所办事的吗？那你先去做事吧，俺等你。”
王林真没想到，田晓青一腔深情，不远千里跑来看望男朋友，还给他带来了工作调动的好消息，结果却遇到这么狗血的一幕！
他怜悯的看了田晓青一眼，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吴大壮冷笑道：“这男的该揍！”
王林轻轻摇头：“他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年少时，我们总以为可以对抗命运，可以战胜一切。长大了才明白，我们终将败给实现。对高昌民来说，长安在西边，和申城之间的千里之遥，是他跨不过去的鸿沟，他没有能力到申城去工作，也没有勇气放弃公职下海，更不想让他心爱的女人来这边受苦。所以，他只能选择另一个女人。这是最痛苦最无奈但又是最经济最智慧的选择。”
吴大壮被他说得目瞪口呆。
王林轻轻一叹。
他和周粥，以及他和李文秀，或者他和沈雪之间的现状，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们拥有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我们渴望的却遥不可及，我们相爱的往往不能在一起。
田晓青掏出一张纸，那是她辛苦得来的高昌民的工作介绍信。
她拿着这封珍贵的介绍信，展示给高昌民看：“你知道我费尽了多少辛苦和心血，才拿到这一纸调动吗？我满怀憧憬和希望，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却带给我更大的惊喜！谢谢你，高昌民，你让我认识到，我所有的努力和坚守，都一文不名！我以为的风花雪月、海誓山盟，有如一场绚烂多姿的烟花，我以为它可以铭刻在我百年的生命中，没想到只是过眼云烟。”
高昌民石化了！
他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红头文件！
“晓青！我——”高昌民艰难而又痛苦的扭曲了脸，“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办下来。”
他伸出手，想接过这一纸调令。
然而，田晓青不等他触碰到，便义无返顾的，将手中的介绍信撕成了粉碎！
高昌民脸上，刹那间闪过无数表情。
他震惊、痛苦、悔恨、失望、无奈和心酸！
“好好珍惜你身边的女人吧！不要再让她像我一样伤心失望了！”田晓青凄然一笑，“以前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元稹的《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结果，我们却活成了李商隐的《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不说再见，也没有再见之日了！
田晓青毅然的转过身，来到王林身边：“我们走吧！”
王林问道：“不给他机会了？”
田晓青缓缓摇头：“我看那姑娘对他情深意重。我固然可以用我的优势，带他离开这片黄土地，但伤害的，却是另一个淳朴女人。何必呢？你说得对，他在当地找一个女人，比和我在一起成本低得多，也现实得多！既然这是他的选择，我又何苦执迷不悟？”
王林看看手表，对刘富强说道：“富强叔，麻烦你，送我们到长安城里。”
刘富强早就看明白了这场戏，也不留他们，尴尬的笑道：“行，我送你们回去！”
高昌民撕心裂肺的喊道：“晓青！”
刘宝珍挽住他的手臂，问道：“昌民，这女人到底是谁啊？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高昌民看着头也不回上了面包车的田晓青，脸色痛苦的说道：“她，是我警校的同学，是我曾经魄丽的梦想！是我曾经的执念！”
刘宝珍不解的看看男人，紧了紧手：“她长得太漂亮了，不许你再和她来往！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高昌民心里在滴血，苦笑道：“她这一走，我和她，再不会见面了！”
他满腹惆怅的看着面包车屁股。
面包车发动，四个轱辘在黄土地上掀起巨大的尘埃，扑了高昌民满头满脸。
高昌民像个泥人似的，望着面包车渐渐绝尘远去，他的青春、他的梦想、他的执念，也随着那一团黄尘，消散在远方。
而在面包车上，田晓青再也支撑不住，放下了坚强，扑在身边王林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原本以为坚持很痛苦，没想到结束更痛苦！
第七十九章 跑一趟，赚18万！
刘富强开着车，又唱起了信天游：“你在硷畔我在院，探不见亲人笑一面。打碗碗花就地开，有什么心事慢慢来。蔓蔓结籽土中埋，半崖上招手半崖上来。一对对山羊串串走，谁和我相好手拖手。山丹丹开花背洼洼里红，先交人才后交心。”
听着这朴素、动人的民间情歌，田晓青哭得更伤心了。
王林任由她哭，没有劝解，也没有安慰。
人饿了就要吃饭，伤心了就要淌眼泪，憋在心里只会更伤身子。
田晓青恣意的泪水，洇湿了王林的衣服。
从六庙塘镇到长安这一段路有多远，田晓青的泪水就洒了多远。
她以前爱得有多深，此刻哭得就有多伤。
到了汽车站，王林掏出十块钱，递给刘富强当车费。
刘富强连连摇手说不要，搔着脑袋说道：“这事闹成这样，俺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大老远的来一趟，按理说，俺们应该请你们吃顿饭，住上几天……”
王林道：“富强叔，别说了，这事，大家都懂的。”
刘富强道：“昌民和我家宝珍处对象之前，并没有告诉我们，说他在外面谈了女朋友，不然我们也不会让他俩好。”
他对田晓青道：“姑娘，你也别伤心了，你条件这么好，在城里找个合心合意的，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他掉头就走了。
王林问田晓青：“我们在这边找个地方住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到长安城里各个景点逛一逛？”
“不想逛，没心思。”田晓青眼睛都哭肿了，“对不起，王林，我想回家了，要不你和吴师傅在这边玩一天吧？我就不陪你们了。”
王林道：“我提着这么多国库券，哪有心思去游玩？算了，我们一起回家吧！师傅，你说呢？”
吴大壮道：“那就回去吧！”
王林他们来到火车站，买晚上的车次回申城。
“同志，到申城要多久？”王林问售票员。
“快车22个小时左右。”售票员回答。
王林一听，不由得失声：“22个小时？这还是快车？”
“嫌慢啊？那你只能去坐飞机，三个小时就到了，不过那票价也贵。”售票员已经把手伸过来了，“买不买票？”
王林道：“请稍等，我问下朋友。”
他对田晓青道：“田姐，快车都要坐22个小时，我们现在上车，也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到家。这一天坐下来，屁股都能坐痛。还不如在这边休息一个晚上，等明天白天坐飞机回申城，你说好不好？”
最初的痛苦过后，田晓青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心想不该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王林受罪。
她又想到，晚上坐车，变数太大，王林身上有这么多的钱，万一发生意外，那就是她的罪过。
这么一想，田晓青轻声道：“你是老板，当然听你的。”
王林便对售票员道：“同志，我们明天坐飞机，不买票了！”
售票员没想到他还真的要坐飞机，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别挡着后面买票的旅客。
王林找了家当地政府的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
入住之后，王林喊吴大壮和田晓青一起出去吃饭。
田晓青说没胃口，不想吃。
王林和师傅到招待所外面饭店，吃了个羊肉泡馍。
吴大壮问道：“田警官没吃晚饭，是不是给她打包一个回去？”
王林道：“嗯，买个肉夹馍，再买个凉皮，顺便买些零食回去，反正我也要带一些回去给文秀吃。”
吴大壮道：“你们夫妻真恩爱！”
“恩爱？”王林失点没笑掉大牙，“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王林买好之后，也懒得出去逛，这年代的街头，也没啥好逛头。
回到招待所，王林敲了敲田晓青的房门。
田晓青打开门，请他进来。
王林笑道：“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你还是得吃一点东西。难得来一趟长安，尝尝本地的特色凉皮和肉夹馍吧？”
“谁说我没胃口？我偏要吃！我要化悲痛为食欲！”田晓青接过袋子，打开来便吃。
王林给她倒了杯水，说道：“慢些吃，别噎着了。”
见她精神状态还可以，王林便回到房间，拿出书来看，直至手倦抛书而睡。
田晓青的坚强，当然是装出来的。
王林一走，整个晚上，她无精打采，失魂落魄，一直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直到黎明来临，田晓青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王林三人来到机场，购买机票回申城。
抵达申城后，已经是下午，王林干脆先跑了一趟证券营业部，把国库券卖掉。
长安国库券的价格是94元，申城卖出价格是112元。
王林一百万的成本，跑一趟能赚到18万！
这利润之高，简直可以称得上丧心病狂！
在这么高的利益下，王林坐飞机的钱虽贵，却也可以忽略不计。
但飞机趟数不多，很多城市，每天就一趟，错过了就没有了。
王林提着满满两袋子钱回到家，在楼下和吴大壮他俩分别。
“姐夫，你回来这么早！”李文娟和孙小蝶两个人在家里糊火柴盒，李文娟还没有下班。
王林笑道：“是啊，这趟去长安，来回都是坐飞机，所以快。”
“坐飞机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呢！姐夫，你能不能带我坐坐飞机啊？”
“好啊，下次我带你去玩。”
“谢谢姐夫。”
王林把钱袋子收好，锁好柜门出来，拿出买的特产零食。
他已经养成习惯了，每次出门，都会带当地的特产和食品回来。
孙小蝶一直坐着糊火柴盒，她双手动作又快又准，比李文娟快多了。
王林也曾问过孙小蝶，糊火柴盒辛苦吗？
她回答说，比起当保姆来轻松多了！
刚来时，她还嚷嚷着，要王林帮她介绍工作，糊上火柴盒后，就不再提找工作的事了，一心一意接受李文秀对她的领导和剥削。
王林问李文娟：“你姐去看沙发了吗？”
李文娟吃着零食，笑道：“没有。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糊火柴盒，哪里有时间？”
不一时，李文秀下班回来，看到王林在家，笑道：“回来这么早？”
李文娟马上汇报道：“姐，姐夫坐飞机呢！嗖的一下就到了长安城，又嗖的一下回到了申城！”
李文秀道：“坐飞机回来？那你去过芜湖了吗？”
王林道：“好端端的，我去芜湖干嘛？”
李文秀放下包，说道：“你还真是健忘？枉废了我许多时间和功夫，帮你做裙子！”
第八十章 买沙发
王林哎哟一声，打了下手背：“我真把这事给忘了！明天再说吧！”
李文秀道：“是你和邓大宝同志约好了时间，失约也是你的事。”
王林笑道：“多大的事，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就是了。你也失约呢，你怎么不说？”
李文秀道：“我哪有失约？”
王林道：“你答应我去买沙发的？沙发呢？”
李文秀噗嗤笑道：“你说这个啊，我得空了再去。”
“今晚就去？”
“晚上去啊？我得糊火柴盒。”
“这能赚几个钱？我这一趟下来——”王林看看孙小蝶，走到李文秀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赚了18万！”
“你赚再多也与我无关，我淘米做饭。”李文秀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没买什么好菜。只有一个蔬菜，一个四季豆炒肉。”
王林道：“那你先做着，我出去买只鸡回来吃。”
“一只鸡四、五块钱呢！”李文秀道，“买半只就够了啊！”
王林笑道：“买一只，我俩一人吃一只大鸡腿！”
李文娟道：“姐夫，那我呢？”
王林道：“你和小蝶，每人吃一只大鸡翅！”
“好啊！谢谢姐夫！我好久没吃过鸡了！”李文娟舔舔嘴唇，“说得我都流口水了。”
李文秀道：“你看看你，都被你姐夫养胖了！”
李文娟道：“这说明我姐夫人好，又会赚钱啊！”
王林呵呵一笑，自去买鸡。
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餐美滋滋的小鸡炖蘑菇，连一滴汤汁都没有剩。
吃过饭，王林便催着李文秀去买沙发。
“晚上也看不清楚沙发颜色，还不如白天去。”
“又要等周日？别等了，不就买个沙发吗？买什么不是坐？”
“行，我先洗碗。”
“交给文娟和小蝶收拾吧！我们走了。”
李文秀没法子，只得跟着他出来逛街。
她换上了自己做的新裙子，加了一个抹胸，就不会显得太过性感。
其实申城也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很多外来的思潮和服饰，都率先在这边落地生根，比起花花世界广州来，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李文秀人比较传统和保守，太露的裙子不敢穿出街。
八十年代末期，申城的家具种类已经很丰富了，随着人民群众工资水平的提高，私人家具店也开始遍地开花。
在南京路的家具店里，王林相中了一套布艺沙发，款式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美观，但舒适度却一点不逊色。
售货员介绍道：“先生，这是仿欧美风格的沙发，款式做工，都是最好的。”
王林笑道：“欧美风格？压根就不是这种样子。欧式的沙发，分欧式田园沙发和欧式古典沙发，欧式田园沙发追求回到自然，色彩以白色为主，辅以花纹或者条文的点缀，把乡土之气刻画得淋漓尽致。而欧式古典沙发则更多是延续了欧式皇庭的贵族气息，色彩浓烈，造型高档气派，尊贵典雅。你这顶多算是现代简约风格。”
售货员笑道：“先生一看就是出过国外，见多识广的人。那您看中这套沙发了吗？”
“多少钱？”王林问。
售货员问道：“请问您是自己家里买呢？还是帮单位购买？”
“有什么区别吗？”王林问。
售货员道：“如果您是帮单位买，我们可以帮您在发票上开高一些价格。”
王林秒懂。
但李文秀却不懂，问道：“为什么要在发票上开高价？”
售货员笑笑不说话。
王林道：“我们自己家里买。”
售货员道：“先生，您家用的话，那就是780元。”
“这么贵？”李文秀道，“不买！买套两、三百块钱的也就差不多了。”
售货员道：“两百多块钱的沙发？那只能买那边的皮沙发。”
李文秀道：“皮沙发反而便宜？”
“那种款式过时了，而且只有一个长方形的三人座。而这种是一套，有四个沙发呢！”
“那就买皮的。够用了。”李文秀说道。
王林道：“皮的都不是真皮，都是人造革，天气一热，好大一股异味，夏天坐着热，冬天坐着又冷。还不如买布艺的，拆洗也方便。”
售货员恭维道：“先生是个识货人。”
李文秀道：“这也太贵了。五百能不能卖？不能卖我们换一家再看看。”
售货员道：“五百买不到，您再加一点吧？六百八卖您了。”
李文秀道：“就五百块！五百块我都觉得我还价太高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出头，要不吃不喝五个月，才能买这么一套沙发呢！不用你们开发票，反正也没地方报销。卖不卖？不卖我们走了。”
售货员笑道：“行，卖您了，真的，我们从来没卖过这么低的价格。”
王林心想，李文秀真的是太会还价了！
换作他来买，只怕不还价就买下也有可能。
李文秀道：“我们就要这一套，不用从里面拿，我怕你们以次充好，摆在外面是好货，送上门的是次品。你们现在就派个车，给我送家里去。”
售货员笑道：“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是品牌家具店，不会做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
李文秀道：“那可难说。隔壁陈大爷买了把藤制的躺椅，看中的货和送到家里的货，完全是两个样子，样板货是真正的藤椅，送回家里的却是假皮编织的藤椅。他找了工商局的人来，才把那把椅子给退掉！”
售货员不敢再说，安排送货的司机，把那套沙发搬上车，送回王林家里。
一回到家，李文秀就开始量尺寸，要做沙发套。
王林等她量完了，这才往沙发上一躺，笑道：“舒服！明天再去买台冰箱回来。”
李文秀道：“冰箱没什么用，我们都是每天买新鲜的菜。”
王林道：“夏天来了，多买些冰棒啊、汽水啊、可乐啊放在家里。”
李文娟马上举双手赞成：“姐夫万岁！”
李文秀道：“不许买！冰箱可耗电了，有那个电费钱，都够你吃冰棒的了！”
王林道：“我这次去了趟长安城的乡镇下面，听说那边连电都没通。”
孙小蝶道：“我老家也没通电啊！我家唯一的电器，就是手电筒！”
李文娟扑哧笑道：“手电筒也算电器吗？小蝶，你老家真这么穷啊？”
孙小蝶嗯了一声：“我老家在山上呢！来城里打工以前，我都没看过电视。到王哥家里来以后，头一回看彩色电视呢！以前我婶家也只有黑白电视，还是小小的一台。”
李文娟道：“我家也是黑白电视机。所以我说啊，我姐真是好命，嫁了我姐夫这么好的男人！我们也跟着享福了！又是彩电又是沙发的，真舒服！你看这沙发，多有弹性啊！坐在上面，屁股都陷进去了呢！”
李文秀记好了沙发尺寸，拿出家里存的布料来，正在看哪一块布料适合裁制沙发套，听到妹妹说的话，不由得看了王林一眼，然后抿了抿嘴，浅浅一笑。
第八十一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第二天，王林先到芜湖，把裙子的样品，送给邓大宝。
邓大宝看到样品，绝不赞口：“王林，你这样板做得好，这针线活绝了！这裁剪功夫也得力！最好看的还是这款式，嗯，肯定有销量！王林兄弟，你真是做服装的一把好手啊！”
王林问道：“用纯棉面料做，一万条，带一条抹胸，价格最低多少？”
邓大宝略一沉吟，说道：“四块二吧！”
王林摇头：“我跑这么大老远，来跟你谈合作，你给我四块二？申城没有制衣厂吗？我随便找一家，哪怕是最大的制衣厂，你这个价也能做出来！”
邓大宝笑道：“那就四块！兄弟价。”
王林道：“三块八！能做就做，不能做我再找人。”
邓大宝哭笑不得的道：“王林兄弟，没你这么还价的！真的，我们虽然是小厂，但也要赚钱，也要生存的不是？工人们的工资都在涨呢！”
王林道：“别哭穷了，我又不是不懂行。这次合作好了，马上就有下次。”
邓大宝咬咬牙，说道：“行，那我就替厂长答应你了。”
王林道：“质量和做工，一定要过硬，我可是拿了样板给你对照的。你做出来的货，只能比这件更好，不能比这个差。差一分，我就扣一分货款，差十分，我就扣十分货款。”
邓大宝嘿嘿笑道：“你放心，我知道你要求高，质量这一关，我一定要求厂里严格控制。”
王林道：“那就这样，我先付一万块钱的订金，我们签个合同。这个合同，必须贵厂办盖章签字，具体的合作要求，都必须写进去。”
“行。”邓大宝道，“这是必须的啊！”
王林又问：“最快多久可以交货？这是裙子，我赶季节销售。”
邓大宝道：“一万条而已，十天可以交货。”
王林再次强调道：“质量必须保证。”
邓大宝道：“放心吧，安全生产、品质第一，这是我们工厂的厂训！生意谈完了，咱们兄弟去吃个饭吧！我请客，好好喝上两杯！”
王林笑道：“来到芜湖，当然是你请客！”
在芜湖吃饱喝足，签了订购合同，王林这才到其它省去收购国库券。
他的本钱越来越大，一百多万呢！
不管到哪座城市，也不管银行卖出价格是多少，只要低于100元，他这一趟都能赚到十万以上。
因为本钱大，每次来到一座城市，王林往往要跑很多家银行，才能兑换到一百多万的国库券。
随着随身金钱的增多，王林每次出行，能坐飞机，就绝不再坐火车。
他又多买了两个手提皮包，把钱分成四份，他和田晓青两人，每人各提两个包，这样上飞机也方便，提起来也轻便。
王林的资产，很快达到了160万元！
这天，王林回到家里。
等李文娟和孙小蝶睡下后，王林和李文秀坐在沙发上看录相。
李文秀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对了，下午，芜湖制衣厂的邓大宝同志打来电话，说一万条裙子已经制作完成，随时可以交货，我已经告诉他，请他派车送过来，估计明天早上可以到。”
王林沉吟道：“那正好，后天是周日，我们都休息一天，我这两天也不用出去跑，你们也别糊火柴盒了，咱们去卖裙子吧？”
“还是像上次卖健美裤那样卖吗？”李文秀问，“这样子搞拍卖，卖不起价钱。”
王林道：“现在正是换季销售的旺季，裙子的销量应该不成问题。我们的成本价是3.8元一条，哪怕卖五块钱一条，我们也有得赚。反正就是薄利多销，越早卖完越省心。”
李文秀不知道的是，这次卖裙子，是王林对服装市场的一次试水之战！
王林心里明白，买卖国库券的暴利期，很快就会过去。
随着第二批国库券交易城市的放开，越来越多的市民百姓，也投入到国库券交易中来了。
王林已经完成了原始资金的积累，以后要想获得更大的发展，就要寻找其它突破。
老本行服装生意，一直都在他的考虑范畴。
李文秀道：“王林，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什么想法？你说。”
“我想到华亭路租个固定摊位，就卖你设计的服装。”
“租个摊位？”
“嗯，长期租，办好一切手续，该办的营业执照、税本，我都办好。我觉得吧，你设计的衣服，外面没得卖，我们是独一份，肯定有市场。你搞拍卖，一天下来是赚得多，但一个款式，被你这么一拍卖，就不值钱了，价格也就乱了。我们长期卖，说不定也赚钱呢？”
“你不上班了？”
“我上班。我租下摊位，请文娟和小蝶帮我做事。”
“哟，不错，你终于学会当老板了。我支持你。”
“这一万条裙子，当我从你这边进的货，不过货款我得先欠着你的。等我赚到了钱再还给你，欠你的货款，我写个欠条给你。”
“一家人说两家话，写什么欠条啊？我还不相信你吗？明天邓大宝把裙子送过来，你接收、清点。”
“谢谢你，王林。”
“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王林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文秀欲言又止。
王林看她表情，便知道她有什么事了：“你娘家又问你借钱了？”
李文秀咬着嘴唇道：“我哥有了工作以后，马上就找到对象了。我家里人都知道你跑国库券，赚了不少钱——不是我说的，是文娟。不过她也不知道你具体有多少钱。”
“行了，我懂了，要借多少？三千够不够？”
“女方的意思是，我家不去彩礼，但我家得买新的三大件，彩电，冰箱、洗衣机。还得给女方准备自行车、手表和金戒指。”
“哟，这要求可不低。现在物价可都涨了啊。”
“我了解过了，进口的日立牌21寸彩电要3000多，金星牌14吋彩色电视机也要1450元。香雪海单门冰箱125升要889元，双鹿牌双开门冰箱要1460元。双缸洗衣机要457元。物价的确涨了些，现在的女人要求也是真的高。没有新的三大件，就不结婚。”
“干脆都买好的，我借给文兵一万块钱好了。”
“你借给他容易，他们要多久才还得清啊！”李文秀道，“我跟爸妈说了，建议他们全部买国产的，便宜的，控制在三千块钱左右。”
“你再怎么控制，这三千块钱也不够花不是？”
“反正只借三千块钱给他们。你就算借一万，他们也能花完！到时候肯定还不起！”
“你家的事，你做主，你说借三千，那就借三千，我没有意见。”
“这笔钱，我会记下来……”
王林一听，立马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李文秀，你打住！你要是再往离婚前协议里面填金额，咱们这婚就真离不成了。”
李文秀幽怨的道：“反正暂时也离不了！厂里不给我们开证明，民政局就不给我们扯证。这事你别怨我，是你招惹周助理闯下的祸事。我估计，得等一阵子，你和周助理的风波平息以后，我们才能离成婚了。这样，我现在总共欠你九千块钱，这几个月，我已经还了——”
王林道：“呵呵，九千？得了，你得还九年时间？有意思！你要是现在怀上宝宝，九年后，咱们孩子都上小学了！”
李文秀道：“所以我才想做生意，争取早些把欠你的账还上。”
王林道：“算了！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我现在也没空管你的事，离不离婚，对我来说，反正也就这样！”
李文秀笑道：“那我就先代表我哥哥谢谢你了。他来过几次，不巧的很，你都不在家。”
“无所谓！反正以后也用不着见面。”王林淡淡的道，“周日我就不去华亭路卖裙子了，我去新华书店看书。”
“你最近怎么老往新华书店跑？”李文秀问。
王林当然不会跟她说沈雪的事，只是摇头晃脑的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第八十二章 借势！
第二天中午，李文秀去华亭路找管理处的人谈固定摊位的事。
结果没谈下来，因为暂时并没有摊位出租。
李文秀回来后，把情况告诉了王林。
王林给她支招：“你尽管去摆摊，到时他们要收费，你就按天数给钱，肯定比月租要贵，虽然有些不太划算，但起码可以摆摊不是？等你们摆久了，自然就知道哪里有好摊位出来。或者，你也可以出高价，把别人的摊位顶掉。”
“怎么顶？”李文秀不解的问。
王林道：“每个摊位，因为位置不同，价格肯定也不同。你看中哪个摊位，就跟管理处的同志说，不管别人是多少钱租的，你都比别人多出五十块钱一个月的租金！五十不够，你就多出一百！一百不够，你加到三百！”
“这不是干缺德事吗？”李文秀道，“价格太高，我也不划算不是？”
“缺德？无奸不商这个成语，流传多久了，你知不知道？经济行为是生意人牟取合法利润的正当行为，利润是商人的合法目的，在合法的前提下商人的奸其实是一种聪明。如果你弄不到好摊位，你这生意就起不来，再好的酒，也怕巷子深！”
“你要让我去做违心的事，我做不来。”
“呵呵！你平时看起来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大事，反倒犯起糊涂来了呢？”王林批评了她两句，又为她谋划道，“要不，拉大旗作虎皮，借势欺人！”
“我有谁的势力可以借？”
“除了周家，我们还有谁的势力可以借？”
“周助理家吗？他们家的势，我怎么借？”
王林翻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她：“你再去找一趟市场管理处的同志，故意把这张名片带出来，遗失在他们的办公桌上，而且要巧妙的让对方看到。”
“名片？这是谁的名片？”李文秀好奇的接过名片，看看正反两面，“周汉民？谁啊？”
“周粥的父亲！”
“啊？这，能行？”
“如果连周汉民的名头都不管用的话，那你要么花钱去顶摊位，要么老老实实的去摆流动摊位吧！”
李文秀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她认定的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要去办成，而且大概率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
听王林这么一说，她拿起名片，骑上自行车，又去了一趟华亭路。
市场管理处中午休息，值班室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同志，看到她又走了进来，男同志翻了翻手中的报纸，慢条斯理的道：“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咱们这条街，暂时没有摊位出租。明年会进行公开招标，你到时再来吧！”
李文秀得到了王林的指点，买了两包烟，当即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人递上一包：“同志，请抽烟，我没别的意思，我明天来摆个流动摊位，还请两位多多照顾。”
男同志一看他买的是红塔山，呵呵一笑，接过烟来。
那妇女同志一看同事收了烟，她也不客气的收了烟，放进自己口袋里了。
男同志道：“你摆流动摊位是可以的，只要不跟人家起冲突就行。”
李文秀道：“谢谢两位了。”
男同志撕开烟盒包装，看到烟盒下面有一张名片，拿出来想还给李文秀，忽然看到名片上面的字，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见李文秀要走，连忙喊住她道：“同志，请留步。”
李文秀走到了门口，闻言退了回来：“还有事吗？”
男同志站了起来，堆着笑脸问道：“同志，你好，请问，你和周区长是什么关系？”
“你说的是周汉民啊？他是我的——”李文秀说到一半，觉得不该听王林的话来骗人，连忙刹住了嘴，“没什么关系。没其它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对周汉民直呼其名，她的欲言又止，却更加剧了别人对这层关系的猜测！
“等等！”男同志从办公桌后面转了出来，赔着笑脸道，“同志啊，我刚才忽然想到，华亭路上，还有一个摊位。”
“是吗？”李文秀深感惊奇，“在哪个路段？”
“您喜欢哪个路段、哪个位置？”男同志不知不觉间，对她用上了敬语。
李文秀道：“要我挑的话，当然选择路口的摊位了。”
“那就是路口的，正好有一个摊位空出来了，原来的摊主不在这边做生意了。您明天过来，我再带您到摊位上去就行了。您看可好？”
“好啊！”李文秀不理解他为什么前倨后恭，但一想到对方是看了周汉民的名片之后，才开始改变态度的，不由得暗自称奇，心想王林真这么厉害？用一张名片，就借到了周汉民的势？
她哪里懂得，周汉民的名片，岂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最起码，得能和周汉民见上面、谈上话的人，才有机会得到这张名片。
而且周汉民的名片，并不是逢人就发的。
越是高级别的领导，他们的名片越是珍贵，外界的人也就越难得到！
李文秀不在体制内，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但市场管理处的同志，却深谙其中之道！
男同志呵呵笑道：“好，您慢走。”
他回过身来，对一脸震惊莫名的妇女说道：“差点得罪了大人物！”
“她是什么大人物？”
男同志道：“她和区里的周领导熟！”
“不会吧？现在主持区里工作的周领导？”
“对，就是他。我可听说了，周汉民马上就要扶正了！”
“我也听说了。”妇女同志道，“周领导马上就要高升了呢！”
男同志一脸后怕的擦擦额头上的汗：“还好我机灵，反应及时，不然今天就要酿下大祸了！”
“可是，你上哪里弄一个路口的好摊位出来呢？”
“呵呵，这个还不容易？不管把谁赶走都行，绝对不能得罪周领导的人！除非我们都不想在这里干了！”
“那是！”妇女同志深以为然的点头。
于是，他们就这么愉快的做出了决定，当即随便找了个由头，把某个不幸抽中的倒霉蛋赶出市场，空出一个最佳位置，只等明天李文秀进场。
李文秀高兴的回到家，向王林说了此行经过。
“你怎么知道，他们看到周汉民的名片，就会改变对我的服务态度？”
“我不是说过了？借势！借力打力，也叫狐假虎威。”王林道，“这还不够，明天是休息日，如果能请动周军或者周霞，到你的摊位上转一转，那你这摊位，就真的稳了，以后也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李文秀犯愁：“我哪能请动周军和周霞他们？”
王林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有办法，让周军和周霞来帮你撑腰！”
第八十三章 王百万，树典型！
今天是周六，不是礼拜天也非节假日。
下午，王林来到周霞工作的日报社。
这是一幢老式的欧式楼房，宽阔的大厅，旋转楼梯，解放前这片是老租界地，解放后，这些房子就收归国有，办起了各种机关报社。
王林在一楼问了工作人员，得知周霞在二楼办工，便踏着楼梯上楼来。
到了二楼，他正要问人，看到一间大办公室里，周霞在操作一架老式的打字机，一边和同事聊着天。
“同志，你找谁？”坐在门口的工作人员问他。
王林指了指周霞：“我找霞姐。”
周霞听到他的声音，朝他望过来，惊喜的笑道：“王林！你怎么来了？”
王林笑着走过去：“来看看你。”
“来，快请进来，坐。”周霞停下手中的打字机，满面春风的请他到自己办公桌边坐下来，笑道，“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了，还在跑国库券呢？”
“是啊。”王林被她的热情感染了，瞬间觉得这间老旧的报社充满了青春洋溢的喜悦气息。
周霞拍拍手，对同事们笑道：“你们不是都想看王百万吗？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王林同志，便是王百万！”
办公室里的几个男女，纷纷围了过来，像围观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似的，看着王林，议论纷纷。
一个中年妇女咯咯笑道：“哟？这就是传说中的王百万啊？这么年轻？这么帅气？”
“现在的年轻人，可了不得，这么年轻就赚到了百万元的巨款！比许多企业家都要厉害哟！”
“这说明啊，年轻人脑子灵活，思想先进！”
王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赚钱的事，一向都很隐蔽，自己从来不曾高调过，连买奔驰车的计划也延后了。
怎么报社里的人都知道呢？
他只得微微笑着，应酬了几句。
这时，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轻咳一声，众人这才散开。
那个领导走进了里面的独立办公室。
王林问道：“霞姐？这是怎么回事？”
周霞嫣然笑道：“你还不知道吗？你靠买卖国库券赚到百万巨款的事，大家伙早就知晓了！不过，你别怪我，不是我捅出来的。是市里的朱领导，在大会上点了你的名！所以啊，但凡关心一点时政新闻的人，都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了。只不过，大家并不认识你本人。”
“朱、朱领导？”王林心下骇然！
那可是他最敬爱的领导人之一啊！
真没想到，自己一介小商，靠着倒买倒卖，居然也得到了朱领导的点名？
王林忐忑不安，压低嗓音问道：“霞姐，朱领导对我做了什么样的批示？不会是批评我走资本主义路线吧？不会是批斗我进行跨省国库券买卖吧？”
周霞扑哧一笑：“你胆子这么小的吗？以前没感觉到啊！”
王林搓着双手道：“霞姐，你别打趣我了，我真着急想知道呢！”
周霞俏丽的笑了笑：“朱领导点名了你们这一类人，不过特别点了你的大名。他说，王百万搞得比证券公司还好，查一查我们制度上有什么漏洞。”
查？
完犊子了！
王林呆若木鸡，期期艾艾的道：“霞姐，领导这批示是好还是坏？我政治觉悟低，我解读不了。”
周霞看他担惊受怕的模样，不由得嫣然一笑：“朱领导还有一句指示：王百万这样的人，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王林双眼一舒：“朱领导真这么说的？”
周霞笑吟吟的道：“我还能假传圣旨不成？我解读朱领导的指示，觉得他的意思是说，你这个王百万，能在国库券买卖、股票买卖上成功获利，也是在帮国库券、股票市场扩大影响力。你是一心只想赚，但你也在不知不觉之间，顺应了改革开放的潮流，不自觉地成为了典型。”
王林恍然，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忽然想到一事：“不对啊，朱领导怎么知道我赚到了多少钱？”
周霞道：“这还用问吗？你每次去证券营业部卖掉国库券，一卖就是几十万、上百万，里面的工作人员，未必都是傻子？能不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你自己也在担心，这种行为是不是合法，那证券营业部的同志，还不得有此疑问？”
王林嘿了一声：“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这么说来，政府早就知道我赚大钱的事了？也早就盯上我了？”
周霞笑道：“你以为呢？你光明正大的请了两个保镖，每天提着几十万、上百万的巨款招摇过市，你真当没人知道？你这钱，要真是来路不正，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谈话？既然你能一直这么干下去，那就足以说明，你这种行为，得到了上级默认和许可。”
王林笑道：“谢谢霞姐！我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周霞抿嘴笑道：“谢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为你做什么事情。我给你倒杯水。”
王林道：“别喝水了，我请你喝咖啡吧！你能请假出去吗？”
周霞道：“哎，你来找我，是不是想打听我妹妹的事？你不知道？她已经回厂里上班了啊。”
“哪个厂？”
“还能有哪个厂？申纺厂呗！”
“是吗？我真不知道！还是在厂办吗？”王林心想，这么大的事，李文秀天天上班，不可能不知情，但她在自己面前，居然只字不提！
“嗯，还是老职务。”周霞道，“我妹妹个性强、有主见，她说服了我爷爷奶奶，把我妈妈的不同意见给打压了下去，恢复了她的工作不说，以后还不能包办她的婚姻大事！”
王林笑道：“这像是周粥的性格！霞姐，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换个地方。”
周霞点点头，跟领导告了个假，背了个斜挎包，和王林下楼来。
王林请她到外滩一家西式咖啡店喝咖啡。
“天天从这边经过，还是第一次进来消费呢！”周霞笑道，“托你这个王百万的福了！”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寒暄几句过后，王林这才进入正题。
“霞姐，我上次跟你说过，你不是说想采访我是怎么赚钱的吗？现在机会来了。”王林笑道。
“你是说，你买卖国库券的事？可以见报了？”周霞道，“其实也是的，朱领导都对你的事进行批示了，你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
王林道：“不，这个先不报道。我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你也知道，我大江南北的四处跑，真被人知道我是王百万，每天提着百万巨款到处跑，那些亡命之徒，还不得盯上我？”
“嗯！那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霞姐，我上次跟你说过了，我发家致富，赚的第一笔大钱，其实是靠倒卖一万条健美裤赚下来的。”
“我听你说过，那一天，你赚了八万多。你也太厉害了！”
“是这样的，我在华亭路服装市场，弄了个固定摊位，请了两个小妹帮忙卖服装。我觉得服装市场的繁荣昌盛，才真正代表了改革开放的先进成果。霞姐，你是不是可以前往报道一番？顺带的提一下我那个小摊位？”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帮你的服装摊位做做宣传嘛！广而告之。”
“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可以给你一些劳务费和润笔费。”
“这个容易。钱不钱的，你就不用说了，你给我钱，我也不会要。新闻报道，这本就是我的份内工作。王林，除了钱，你就不想跟我谈谈粥粥的事吗？你到底要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事关我妹妹的终身幸福，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不关心。”
第八十四章 服装摊
王林也想过无数次，自己和周粥之间的感情，要如何发展？
他现在陷进了一个死结当中。
不和李文秀离婚，他和周粥之间就是搞破鞋，既不得到法律的认可，还要遭到世俗的唾弃！
可是，他和李文秀现在离不了婚！
李文秀倒是愿意离，但他俩离不成！
离婚最重要的一道手续，也就是两人单位要开介绍信才能离婚，但介绍信被周家卡得死死的！
单位不开介绍信，这婚就离不成。
除非他和李文秀都愿意丢掉现在的工作，不再受周家人的制约！
他倒是无所谓，但李文秀肯定不会同意。
申纺厂的工作，对李文秀来说，不仅是赖以谋生的赚钱途径，更是她做为一个社会人的荣誉，是她能体面生活在世上的保障。
人一旦进了国营企业，都把工厂当成一生一世的家，不会轻易想着离开。
别说李文秀对工厂有巨大的依赖，便是王林，暂时也不想失去申纺厂带来的福利和便利。
这就是一个死结！
估计周家人也明白王林的两难处境，所以才敢放周粥回厂上班。
听到周霞动问，王林苦笑一声，端起苦咖啡喝了一口，竟然感觉不到咖啡的苦味。
“顺其自然。”王林回应了一句。
周霞道：“我给你一句忠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王林默然。
周霞道：“行了，就谈到这里吧！明天我去华亭路找你们。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走过来：“您好，一共消费38元。”
周霞吃了一惊：“就两杯咖啡，38元啊？”
服务员笑了笑：“小姐，咖啡是这个价，我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王林掏出四十块钱，递给服务员：“剩下的给你当小费。”
“谢谢先生！”服务员弯了弯腰。
周霞拿起包，和王林出来，说道：“怪不得都说资产阶级不好！两杯咖啡就38啊！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够来这里，请你喝三次咖啡的！”
王林道：“不是咖啡贵了，而是我们的收入太微薄了。”
周霞眨眨眼：“有道理！你这叫王氏相对论吗？”
王林哈哈一笑。
回到家里，王林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他看到李文秀下了班，正在做饭菜。
他走到她身后，问道：“周粥是不是回厂上班了？”
“我哪里知道？”李文秀瞥了他一眼，“我一个小小的工段长，哪里知道高层的人事变动？”
“呵呵！我就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呢？”
“这话说得新奇！”李文秀量好了米，一边淘米一边说道，“你质问我？这没道理！你应该去质问周助理啊！她回来上班，为什么没有通知到你呢？”
一句话，怼得王林哑口无言。
李文秀道：“人家回厂上班了，却不想理你，不想告诉你，你找我发火又有什么用？我是能管住你？还是能管住她？”
正是下班时间，楼道里做饭菜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在奏响锅碗瓢盆交响曲。
隔壁的陈大妈一边炒着菜，一边乐呵呵的朝王林笑道：“王林啊，你最近是不是发大财了啊？”
王林道：“陈大妈，我哪有发什么大财啊？你别听别人瞎说！我要是真发了大财，我早就搬出这筒子楼了！”
“哟，别瞒我了，我看你家里，买了21寸的大彩电，又添了大沙发！连客厅都塞满了！”
“哈哈哈，这才几个钱啊？这都是我和我爱人攒下的工资钱。”
“王林，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你有什么发财的门路，带我家志军一个呗？”陈大妈讨好的笑道。
陈志军是陈大妈的小儿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一直待业在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陈家有四个儿女，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其它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只有这个小儿子最让陈大爷和陈大妈操心。
王林和陈志军也算是同龄人，但两人尿不到一壶里去。
以前王林混迹街道时，和陈志军就玩不到一块，更别说现在了。
此刻，陈大妈直白的要求王林带陈志军一起发财，王林并没有同意。
李文秀炒好了菜，端进屋里。
王林也跟着进去。
屋外隐约传来陈大妈和赵大嫂的聊天声：“王林和他爱人，结婚这么久，也不见怀孕，不会是个生不出鸡蛋的母**？”
“咯咯咯！”两人一边八卦，一边肆无忌惮的笑。
王林听到，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不必理会他们！这种话，我早就听得多了！”李文秀一看他要出门去理论，连忙拉住他的手，“这楼里住的，本来就是些小市民，就喜欢谈论家长里短！”
王林道：“这你也能忍？”
李文秀道：“和她们扯皮？争得面红耳赤？还是打一架？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林把门关上，摆了摆手：“算了，吃饭！”
第二天是礼拜天。
王林懒得睡个懒觉，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已是早上八点。
他连忙起床出来，看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知道她们仨都去摆摊了。
王林下楼，吃了碗面，骑上车来到华亭路。
李文秀早早的就把摊位支起来了，三个人正在忙碌着。
王林走过去，问道：“邓大宝的货，什么时候送来的？”
“六点不到就送过来了。”李文秀忙着整理裙子。
“你怎么不喊醒我？”
“我喊了你，你睡得沉。”
“那货呢？家里怎么不见？”
“家里堆着你买的50箱茅台酒，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空间放裙子？我昨天就在华亭路这边租了间小房子当仓库，裙子直接放在这边了，以后也省得回来搬。”
“聪明！”王林看看她租的摊位，笑道，“这位置也好，正好当路口。开张了吗？”
“卖了三件了。”
“多少钱卖的？”
“我开价三十，她们都还了一点价，25元卖的。”
“能卖这么高价？”王林倒是十分讶异。
“我也没想到，我本来只是想试试，再说了，人家也得还价不是？我去买东西，就喜欢还价，而且一还价就是腰斩，所以我才开价30元！”李文秀拆开裙子的包装袋，拿出裙子来。
她把家里的晾衣架拿了过来，把裙子挂了满满一架子。
李文秀三人身上，也都穿着这款新潮的裙子，有如三个活广告，花枝招展的，引人注目。
“我跟邓大宝同志说好了，剩下的货款，一个月以后再结算。他说信得过你，就同意了。”李文秀道，“你的信誉挺好啊。”
王林淡淡一笑。
李文秀道：“等我资金回笼了，就还给你，你到时再和他去结账好了。”
“我晓得！”王林应了一声，站在旁边看她们卖货。
李文秀道：“你不是要去新华书店吗？”
“不着急。”王林看看手表。
第八十五章 暴利时代！
这时又有顾客上门，李文秀忙着去做生意了。
“这裙子挺漂亮的，我这么胖，能穿吗？”一个胖大姐摸着裙子问。
“大姐，我们有大码，你肯定可以穿。”
“能不能试穿一下啊？”
“不好意思，大姐，我们这里没有试衣服的地方。这样吧，我帮你量一量尺寸，只要尺寸对了，那就肯定能穿，如果不能穿，你可以拿过来退。我们这是固定摊位，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们。”
“那行吧，多少钱一条？”
“30块钱一条。”
“这么贵？这是棉质的料子，那边同样料子的裙子，才卖15块钱呢！”
“大姐，货跟货是不一样的。我们这是最新的款式，做工裁剪，都是一流的，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吊牌，我们做的是品牌货，不是小作坊生产出来的三无产品。”
“哟，还真有品牌啊？那你便宜点我就买了。”
“看你诚心想要，我优惠你两块钱。而且我们是买一送一，买裙子送一件抹胸。”
“还送抹胸啊？25块吧！25一条，我买一条。”
李文秀笑道：“行，25块钱卖你一条。你一定要帮我多介绍熟人过来，帮衬我们生意。”
她拿起皮尺，帮胖大姐量了肩宽、胸围、臀围，拿出一条大码的给她：“大姐，你也不胖，三围这么好呢！这裙子你肯定可以穿！我们这条裙子，这腰边设计有拉链，穿之前，你先把拉链拉下去，再往身上套。拉链往上拉的时候，你肚子尽量吸气，把腰身缩小一点。”
胖大姐听到夸赞，开心的笑了笑，爽快的付了钱，提着袋子走了。
王林心想，李文秀还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主要是她脾气好，耐得烦，又懂裁剪衣服，知道怎么样赞美女人。
王林看了一会儿，只见她们卖出去十几条裙子了，都是25元卖出去的。
他原本计划搞拍卖，只卖10块钱的裙子，结果被李文秀卖出了高价。
出厂价3.8元，卖25元，这简直是暴利啊！
不过这年代，很多买卖都是暴利。
像那种皮鞋，从广州拿货，只要三、四块钱一双，拿到申城来卖，就能卖30块钱一双了！
很多下海练摊的人，在这个年代都发了财。
王林知道，新裙子刚面市，开始肯定好卖，大家都图个新鲜，但卖到后面，生意就会变差，而他订制了一万条裙子呢，而且只有一个款式，因为他是打算用来拍卖的。
裙子不比健美裤。
健美裤弹力十足，又是收脚的，均码，不分大小码，一条裤子高矮胖瘦都能穿。
而裙子就不同了，分了大中小三个码，卖到后面，会出现断码的情况，就需要不断的补货，工厂订制的单，量太少了人家不给你生产，生产多了你又要积压货款！
本钱不厚的人，真玩不转这个行业。
李文秀刚入行，她肯定想不到这些事。
王林却是过来人，早早就替她预谋了。
就在他想事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王林！”
是周霞来了！
她脖子上挎着一个照相机，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周军。
周军走过来，呵呵一笑，和王林握手，笑道：“听说你搞了个服装品牌公司？我们来给你道贺的！”
王林道：“什么公司啊？就一个小摊。”
周军道：“任何大企业，都是从小做大的嘛！以你的聪明才智和雄厚资本，要运作一个服装品牌，还不是易如反掌？”
王林递给他一支烟，低声问道：“粥粥怎么没出来逛街？”
周军看了李文秀一眼，说道：“她在加班。她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厂办积压了多少事情啊？还得她处理。”
王林问道：“军哥，廉政运动，是不是过去了？”
周军吸了一口烟：“这种廉政运动，以后将成为常态，永远不会过去。粥粥能出来工作，是我爷爷奶奶思想开明。这事，跟你没啥关系，你别以为，她出来工作了，你又可以和她约会了，那你会再次害了她。”
王林脸色微滞。
申纺厂里因为女工多，捕风捉影、流言蜚语从来就不少，虽然说大可以不必理会，但传言多了，对周粥的前途和名声，肯定是有影响的。
周霞和李文秀聊着天，帮忙拍了几张宣传照。
这时，市场管理处的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从那边走过来，一边给流动摊位开票收费，一边规范摊位，不让他们随意摆出界。
“说你多少次了！摆里面去一点！大家都朝街道中间挤，那顾客还怎么走路？快搬进去！你再这样子，我就撤了你的摊位！”为首之人，正是昨天帮李文秀办理手续的男同志，此人名叫高仁，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却混得八面玲珑。
高仁率队，走到了李文秀摊位前，看到有人在拍照，便上前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文秀昨天已经认识了高仁，笑道：“高领导，你好。”
高仁被美女娇滴滴的喊上一声领导，顿时骨头都轻了二两，呵呵笑道：“生意还好吧？”
“托领导的福，我这小摊，生意还行。”
“怎么只卖一条裙子呢？”高仁问。
“高领导，我这里虽然只有一个款式，但有一万条呢！我们做的是品牌，因为刚起步，还只有一个款式。”
“这裙子挺漂亮的——这拍照的是怎么回事？”高仁问。
“高领导，这位是日报社的记者周霞同志，她是我的朋友，她是来帮我做免费宣传的。”
高仁这才仔细打量周霞，再看看站在一边聊天的王林和周军。
当他看到周军的长相时，心头猛的一震！
好像！
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汉民是个亲民的领导，经常下基层指导工作，也曾经到华亭路来视察过。
所以，高仁当然认识周汉民，而周军和他爸，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版本的周汉民。
而周霞眉眼之间，和周汉民也有几分相似。
再结合昨天那张名片，高仁相当然的把这些联系到了一起，脑补了李文秀和周家之间的关系。
李文秀挺会来事，对周霞笑道：“霞姐，这位高仁同志，是管理处的领导，你来采访一下他吧？”
高仁马上挺了挺腰身，正了正脸色，朝周霞微微一笑：“周霞同志，你好。我代表华亭路服装市场管理处，欢迎日报社前来采访报道。”
周霞问道：“高仁同志，您好，华亭路服装市场做为我市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服装市场，请问现在一共有多少个摊位？”
高仁清清嗓子，说道：“我们华亭服装市场，自1984年开市以来，在长达700多米的马路上，搭建了400多个路边帐篷摊位，解决了大量个体户就业，搞活了我市的服装市场经济……”
忽然，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男人，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指着李文秀的摊位，怒气冲天的吼道：“就是这里！就是她们抢走了我的摊位！”
第八十六章 护妻狂魔！
那妇人来者不善，冲将过来，伸出手来扯住李文秀的衣领，厉声道：“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抢走我的摊位？”
李文秀猝不及防，被人抓了个正着，一脸懵然的道：“大姐，你是谁啊？干嘛打我？”
“哟，打你？我打你都算轻的！断人财路，绝子绝孙！”妇女咧着嘴，呲着牙，圆瞪三角眼，口喷唾沫星子。
王林把烟头一丢，一个箭步跑过去，一把抓住那妇女的手臂，往后一搡：“滚开！”
“你是谁？”妇女朝后连退数步，这才站稳，指着王林，气急败坏的问道，“你干嘛管我们的事？”
王林冷笑道：“她是我爱人！你说我该不该管这事？我警告你，你再动一下手试试，我废了你的手！”
那妇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何况她也带了两个男人，来这边就是吵架的，她双臂一振，对身边的男人道：“给我打啊！把她的摊子给我砸了！”
王林把李文秀往身后一拉，指着那三个人道：“来来来，打，朝我脑袋这边打！使劲打！打不死我，我灭你全家！”
那两个男人，只不过是普通市民，一个是妇女的男人，一个是妇女的弟弟，都是工人，几时见过这等场面？都被王林这流氓十足的尿性给吓住了。
王林指了指那三个人：“你们几个是哪里来的？干嘛打我爱人？嗯？今天你们说不出个道理来，我报警抓你们！”
“你爱人抢走了我的摊位！”妇女说话还是那么冲，但语气却没那么嚣张了。
王林指了指旁边的高仁等人：“市场管理处的领导都在这里呢！你问问他们，这摊位是怎么回事？这是我爱人找管理处租下来的！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有什么情况，也该找管理处去反应！怎么能一上来就打人呢？我警告你，谁敢动我爱人一根手指头，我就敢削你们脑袋！妈勒个搓比的，你当老子是空气是不是？”
妇女理亏，顿时消了气焰，对高仁道：“高干事，这摊位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让给他们？”
高仁轻咳一声，看看周军他们，打着官腔说道：“赖芳，这事不能怪我们，当初你租摊位时，我们就跟你说明白了，这里的摊位是不能转租的，结果你拿了这摊位，自己不做生意，却转租给了别人，你从中赚取差价！你自己说，有没有这回事？”
赖芳眼神闪烁的道：“那也是我表妹在做，她是个体户！我的摊位给我表妹卖衣服，怎么不行了？”
高仁道：“呵呵，怎么不行？怎么都不行！规定就是规定！既然你有正当工作，不愿意当个体户，那你拿着这摊位也没用，我们管理处是依法收回。”
赖芳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肯定走了后门，才拿到这个好摊位！”
高仁微微红了脸，指着赖芳道：“你别胡说八道啊！没证没据的事，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赖芳身边的男人害怕了，拉着赖芳，劝她走。
这时，市场管理处的几个保卫人员闻讯赶了过来，要对赖芳等人执法。
赖芳这下是真的怕了，嚷嚷着走远了。
王林转身，帮李文秀整理一下衣领，说道：“别怕！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李文秀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刚才王林奋不顾身的维护她，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幸福。
这个男人的形象，在她眼里瞬间变得高大和立体起来。
“我没事。”李文秀柔声说道。
高仁赔着笑脸，对李文秀道：“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你只管在这里经营，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来骚扰。”
李文秀道：“辛苦高领导了。”
高仁呵呵笑着，和周霞等人打了声招呼，仍然往前面收摊位费去了。
周霞拍好照，对王林道：“我单位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们的报道，明天见报，你留意报纸吧！”
“太感谢霞姐了。”王林笑道，“改天请你喝咖啡。”
周霞俏皮的一笑：“咖啡太贵了！省着给我买点实惠的吧！”
李文秀拿了一条裙子，用袋子装了，塞在周霞手里：“这就是最实惠的。”
周霞道：“我正想买一条呢？多少钱？”
李文秀道：“你要是给我钱，那就是打我脸了。你帮我免费宣传，这钱又怎么算呢？”
周霞抿嘴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周军道：“我也走了，王林，有空来我家，我们聊聊天。”
“好！”王林和周军握了握手。
周军低声道：“有事尽管找我！”
王林笑道：“我不会客气的，知道你能摆平事！”
周军嘿嘿一笑，和妹妹一起走远了。
李文秀道：“没想到，周家人都这么仗义。”
王林道：“人家是书香世家，个个知书达礼。咳，除了周粥她妈！”
李文秀扑哧笑道：“还不是因为她阻止了你和周助理的好事？不然，你还不得讨好和巴结她呢！”
王林道：“行了，你这边应该没事了。我走了啊，你有事找管理处。”
“我知道。”李文秀问道，“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当然回家吃饭啊，不回家，我上哪里去吃饭？”
“嗯！”李文秀浅浅一笑。
王林骑着车离开。
李文娟笑道：“姐，我姐夫真勇敢！你看他刚才那保护你的气势，像个将军一样！”
孙小蝶拍着手笑道：“是啊！王哥最棒了！文秀姐，王哥对你真好。”
李文秀笑道：“快卖裙子，有客人来了！”
她朝王林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人头攒动，早就看不到王林身影了。
王林离开华亭路，来到新华书店。
每到周末，新华书店都是人满为患。
王林寻找那一抹倩影。
然而他找遍了整个书店，也不见沈雪的影子。
王林拿了本书，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书。
有些书不具备收藏价值，也不值得反复研究，看过一遍也就足够了。
直到十点半钟，王林感觉眼睛有些迷糊，这才起身离开。
他掏出钥匙，解开自行车锁。
“王林！”一声娇语传来。
“沈雪！”王林转身，看到沈雪骑着自行车，正好到自己面前。
她穿着牛仔裤，白T恤，修长的双腿，轻轻在地面上一点，车子就停得稳稳当当。
天气炎热，她头发又长又密，披垂有如瀑布，洁白的额头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你怎么才来？”王林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我去见市越剧院的赵艺老师了。”
“赵艺老师？那可是咱们市越剧界的名角啊！你去见她做什么？”
“她想调我到越剧院去。”
“这是好事啊！你的意思呢？去不去？”
“我小时候就是学越剧的，跟着赵老师学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更喜欢舞蹈，就进了歌舞团。”沈雪道，“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去越剧院。现在不管是越剧院，还是我们歌舞团，都面临巨大的市场冲击，团员都是青黄不接。团里的中青骨干，但凡有些想法，有些门路的，都离开了，有去拍戏的，也有下海的。”
“这倒也是。在追求经济利益和坚持理想之间，你总得选择一个吧？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沈雪道：“我也在犹豫，还没有答复赵老师呢。你是个睿智的人，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去我家吧，我买了个鱼头，中午我们做鱼头吃！”
王林笑道：“鱼头好，清蒸鱼头，放点酸辣椒，那叫一个美味。想一想，我都流口水了。”
沈雪嫣然一笑，两人骑上车，往她家而去。
第八十七章 租场地
沈奶奶去姑苏乡下探亲了，还没有回城，沈雪仍然是一个人住。
电视里正在演《严凤英》，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马兰女士的表演入骨三分，把一代宗师严凤英演活了。
沈雪蒸上鱼头，坐过来和王林聊天，说道：“这戏上半年首播时，我就看过一遍，结剧太悲惨了。严凤英被迫害致死不算，死后还被人开膛破肚，唉！”
王林不想对此做过多的评价，因为没有任何意义了，问道：“你既然会唱越剧，赵老师又肯挖你去越剧院，你为什么犹豫？”
沈雪笑道：“我都快20岁了，这个年纪再转去越剧院，有些大了。科班出身的，都是几岁就开始学戏，十岁左右就上台表演了。”
王林道：“要说职业寿命，我觉得，戏曲比舞蹈更长吧？七老八十岁，还能唱戏的老人家大把多，而且越老越精神。”
沈雪抿嘴笑道：“那倒是真的，赵艺老师马上就退休了，但她的唱、念、做，一样很出色，就算退休以后，还是可以当老师教学生的。跳舞就不行了，像我们团里，三十岁以上的团员，基本上全部转为后勤人员了。”
王林沉吟道：“你要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现在一点都不算大，因为你有功底。不管是跳舞，还是唱戏，未来十几、二十年间，都是你的黄金时期，就看你喜欢在哪个行业发展了。”
沈雪道：“这事我再想想吧！对了，上次答应你，要跳一支独舞给你看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还记着呢？我还以为你忘记了。”王林道，“我可是天天企盼着这天的到来。”
沈雪道：“哪天你有空，你到歌舞团来找我，我在练习室里跳给你看。”
王林道：“其实不一定非得去你们团里，就在你家跳也可以。”
“这里？空间太窄了，跳不开。”沈雪起身道，“我去看看鱼头。”
鱼头蒸好后，她又炒了个青菜，两人吃起饭来。
“你一个人住着，不孤独吗？”王林问她。
“院子里几十号人呢！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开始吵，热闹得很，哪里有时间给我孤独啊？”
“孤独，不应该是一种心境吗？”
“还好吧，我这个人从小就习惯一个人了。”
王林道：“我以为的孤独，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个人而在许多人中间。”
沈雪忽然就有些痴然，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孤独的含义吧？
王林就曾经品尝过孤独的滋味。
他父母去世之后，王林一个人住在家里，那种孤独，能吞噬人的灵魂！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他和刘坤还和耿浩之流打得火热，只要不回家，他在外面干什么都行。
直到和李文秀结婚以后，家里多了一个人，他才从孤独中解脱。
他和李文秀之间，虽然并不和睦，在一起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吵吵闹闹，但正是这种吵闹，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李文秀在无形中成了王林的精神伴侣。
孤独固然可以诞生自由，但也能制造神经病。
经历过孤独的王林，听沈雪说她已经习惯孤独，不由得对她心生怜惜。
如果她身边有个人，能陪她争吵，陪她热闹，她一定会明白曾经的孤独是多么的可怕。
“沈雪！沈雪！”有人在楼下喊话。
“哎！”沈雪答应一声，走到门口，朝楼下说道，“百灵，我在家呢！你怎么来了？”
“哎呀，我的小美人，你真忘记了？不是说好了去看场地的吗？”
“百灵，我真把这事忘了。”
王林听到噔噔噔的上楼梯声音。
一个年轻漂亮的青年女子走进屋来。
不管是越剧院，还是歌舞团，都是美女扎堆的地方，随便拎出一个来，都算得上绝代美人。
来人是赵百灵，是沈雪的同事，三八妇女节那天，她和沈雪一起到申纺厂演出过。
赵百灵看到王林，哎呀一声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原来你是重色轻友啊！”
沈雪闹了个大花脸，拿粉拳轻轻打她：“叫你贫嘴！这位是王林同志，你也见过的。”
“咦，真有些面熟！”
“你忘记了？他是申纺厂的机修工，我们到申纺厂演出时，不是见过他吗？”
“我就说嘛！他为了救你，把新奖励的手表都弄坏了，是不是？”
“对，就是他。”
“哎呀，你们一直有联系啊？是不是好上了？”
“别乱说，我和王林同志是很纯洁的革命友谊！”
王林听了，微微一笑：“我和沈雪同志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赵百灵道：“没事，我们就是想在外面开个舞蹈培训班，我约了沈雪一起去看场地呢！”
“开舞蹈培训班？这倒是个好主意。”王林道，“我支持你们。”
“哟，你支持我们有什么用？光练嘴皮子，又没有实际行动的！”赵百灵人如其名，这张嘴真如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雪笑道：“王林，你别介意，她这人，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很不错的。上回你手表坏了，还是她告诉我的呢！你会做生意，要是不耽误你时间的话，你能不能陪我们一起去看看场地？帮我们讲讲价也好。”
王林道：“可以。你们怎么想着开培训班了？”
赵百灵道：“现在物价涨得这么快，我们再不想办法给自己赚点钱，迟早要饿死了！华亭路上的服装，动不动就几十块钱一件，我都不敢去逛街了！”
沈雪道：“我们团里，很多人开始下海了，有些人跑到南方去演出，唱歌跳舞，几天就能赚四、五百块钱呢！”
赵百灵道：“可不是嘛！苏慧她们跑广州，一个月就能赚两千块钱！也就我们年纪轻，胆子小，不敢去闯南方。”
沈雪道：“你真以为那钱好赚？我听苏慧说过，她们都是在夜总会里演出，还要陪客人喝酒的呢！你能放得下这身段和脸面？去陪那些花花公子喝酒逗乐子？”
赵百灵道：“哎，我知道啊，苏慧她们几个都结了婚，生了孩子，家庭负担重，所以无所谓。我们还是黄花大闺女，要是出去跑商演，以后还怎么找对象？沈雪，上次不是有导演找你去演戏吗？你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万一成名了呢？像龚雪一样，当上大明星了呢？”
沈雪轻轻摇头：“演戏？那条路也不好走。”
赵百灵道：“那是的，你惦记别人电影里的角色，别人却惦记你年轻貌美的身体呢！我和你啊，都是那种放不开的传统女孩，所以在社会上也就吃不开喽！”
王林暗自称奇，心想这个赵百灵，年纪不大，思想颇为成熟。
三人说笑着下了楼，各自骑了自行车去看场地。
这是一个二楼的大门面，有三百多个平米，另外还有两间办公室，从墙面上贴着的海报和宣传纸来看，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家公司的办公场地，公司搬迁以后，这里就空出来了。
负责出租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自称孙经理，矮矮胖胖的，眯缝眼睛，看人总喜欢斜睨着，给人一种很不尊重人的感觉。
“这么大？”沈雪道，“会不会太大了？我们团里的练习室才多大啊？”
“一个练习室，不得八十平米左右？这里可以做三到四个练习室，我觉得正好啊！”赵百灵道，“未必我们只办一个班啊？我们的时间有限，又不能错峰教学。再说了，来学舞的孩子，课余时间也不多。我们必须多开几个班。”
沈雪悄声道：“百灵，我们刚起步，哪有那么钱投资进来？先找个小场地，开一个班试试，要是生意好，我们再租大场地。”
那个孙经理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不耐烦的道：“你们租不租？我告诉你们，就咱们这地段，你们今天不租，明天马上就租出去了！”
赵百灵道：“孙经理，我们租，租金怎么算？”
孙经理道：“一块钱一个平方，这里整体有350个平方，也就是350块钱一个月，租金一年一交，也就是4200块钱！”
赵百灵和沈雪都吃了一惊，两人相视一眼，难免有些花容失色。
沈雪说道：“一次就要交纳4200块钱的租金？这未免太贵了吧？孙经理，这租金能不能按月交啊？我们租下来，还要装修，要花不少钱呢！”
孙经理一脸不屑的讥笑道：“看你们穿着讲究，我还以为你们是有实力的人，这才跟你们谈！早知道你们没钱，我就不浪费时间招待你们了！没钱开什么公司啊！找个男人嫁了多好？”
第八十八章 前倨后恭！
赵百灵瞬间火大：“你这个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说话呢？”
沈雪拉了拉赵百灵的手：“算了，跟他计较什么？我们走吧！”
赵百灵道：“他这也太贵了！哪有一次交一年租金的？这不是抢钱吗？”
孙经理冷笑道：“我们这边的楼房，都是这么个租法！租不起就不要逞强！”
“咳！谁说咱们租不起了？”王林淡淡的道，“孙经理，你知道你刚才得罪的是谁吗？”
孙经理打量王林一眼，见他风度翩翩，倒有些迟疑：“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来历不成？连几千块钱的租金都付不起！呵呵！”
“呵呵！”王林冷笑道，“这两位是广州小百灵艺术学校的校长和副校长，她们在南方有十几家分校，每年招收的学生多达几千人，每年收的学费，都够买下你们这幢楼的了！沈校长和赵副校长，这是第一次到申城市来考察投资，昨天还得到过你们区里周汉民领导的热情接见！”
孙经理听了，不由得惊疑不定。
要说这三位吧，男才女貌，气质出众，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普通人。
王林随身带着周汉民的名片呢，他走南闯北的，平时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留几张大领导的名片放在身边，也是为了必要的时候，装装逼，吹吹牛，唬唬人。
很多时候，人就信这个，也怕这个！
在这个信息不怎么流通的时代，别说你有领导的名片了，便是没有，只要你敢吹牛，就有人敢信你的胡话！很多人就靠着一张嘴，大吃四方。
王林当即掏出周汉民的名片来，递给孙经理看：“你要是觉得我们在吹牛，你大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到周领导的办公室，找小梁秘书验证一下！”
孙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点头哈腰的道：“哎呀，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沈雪和赵百灵两个人，偷着乐呵，他们知道王林在“行骗”，也乐得他去说项。
王林道：“孙经理，你们这幢楼，卖不卖啊？”
孙经理搔搔头：“卖？这楼可贵了。”
王林道：“贵？能有多贵？我们在广州那边买写字楼，都是一栋一栋的买。你们这楼才多少平方？”
孙经理道：“我们这楼，属于红光食品厂所有，食品厂搬迁后，老楼实行改革，就拿出来出租了。这楼不大，三层楼，每层是700平米，总体面积有2100平米。每层分成两个单元出租，都是公司租来当办公室用。”
王林道：“你是经理，那你能不能做主？这楼多少钱卖？”
“这个？厂里只说出租，没说卖。”
“那你问问你们厂里卖不卖！卖的话，打电话联系我们。”
王林留下自己家里的电话给他，说道：“今天就这样。对了，在我们谈妥之前，你这边先不要租给别人！”
“可以，可以！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王！我是替两位校长服务的，你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就行了。
“好好好。”
王林对沈雪道：“沈校长，那我们今天先看到这里？另外还有几个场地，也可以去瞧瞧，哪个地段好，哪个地方性价比高，咱们就买哪里。”
沈雪不愧是学过越剧表演的，笑道：“行啊，那就先这样吧！”
她正眼也不瞧孙经理一眼，和赵百灵扬长而去。
孙经理还想送他们下楼。
王林摆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示你们厂里？”
孙经理笑道：“是，王先生，您慢走。沈校长、赵副校长，两位慢走。”
三人骑着车，骑行老远之后，沈雪和赵百灵的笑声还没有断过。
“哎呀，我说王林，你挺能吹牛的啊？你有这么好的口才，不去练摊可惜了啊。”赵百灵笑得肚子都痛了，双手握着自行车龙头，七拐八弯的。
沈雪笑道：“可不是嘛！还什么小百灵艺术学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在编排我们，我都信了他的话！”
赵百灵道：“看那孙经理前倨后恭的德性，解气得很！看来，我们社会经验太少，还得王林这样的人，才镇得住场面！”
沈雪道：“这地方还行，场地也够大，就是这租金太贵了。我们几个人合伙做副业，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不是？”
赵百灵道：“一年租金4200元，这么大的场地，装修费也不便宜，要最好的木地板，还要装各种训练器械，置办办公家具，还要制作招牌，印刷广告宣传单，还得留一些流动资金在手里，七七八八加起来，怎么着也要花上万把块钱。”
沈雪道：“我们团里那个退居二线的任冰冰，不是在外面开培训班吗？我问过她，她那个地方还没咱们这边大，开业之前，就花了一万多块钱呢！咱们这么大的地方，怎么着也得准备两万块钱，才能玩得转。”
赵百灵道：“我们五个人合伙，每个人也要拿出四千块钱来？我是拿不出来，我手里只有一千多块钱。我哥刚结婚，把我爸妈的积蓄都花光了，家里也支援不了多少。”
沈雪道：“你还有一千多？我只有几百块钱！”
赵百灵道：“你奶奶应该存了些退休金。”
沈雪道：“我都没孝敬过她老人家，我好意思伸手问她要钱？”
回到沈雪家楼下，赵百灵道：“要不这样，我们再喊几个人一起吧？”
沈雪道：“人太多了，还有钱赚吗？要不再合计合计？”
赵百灵道：“我家里还有事，我们明天上班了再聊吧？”
“行，那再见。”
赵百灵骑着车离开。
沈雪和王林上得楼来，倒了两杯水，递一杯给王林喝。
王林道：“沈雪，你真想开一家培训中心？”
“这是百灵提出来的想法，我们几个人一起在外面搞个副业。没想到资金要求这么高！”沈雪轻轻一叹，“其它人和我的条件都差不多，这培训班，看来是办不成了。”
王林道：“我很看好艺术培训的前景。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对孩子的教育要求也高了，很多家庭都愿意送孩子学一门业余爱好，或者朝艺术家的方向发展。”
沈雪道：“何尝不是呢？我们歌舞团里，每天都有家长来咨询，问我们收不收徒弟。所以我们才萌发了这个想法。我之所以没有马上答应赵老师去越剧院，就是因为想开这个培训班，学歌舞的孩子比学越剧的多，好招生。真把培训班开起来了，那我也没必要再调到越剧院去了。你说是不是？”
王林点点头：“别着急，你有理想这是好事，困难是暂时的，总有办法可想。”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王林骑着车，来到华亭路服装市场。
好家伙！
李文秀的摊位前，挤满了人，她们三个人做生意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看到王林过来，李文秀柔声问道：“你回家吃过饭了吗？我见你没回来，把饭菜放在锅里，就过来这边送饭了。”
王林道：“我在朋友家吃过了。”
李文秀咬着嘴唇问道：“谁家啊？”
王林道：“沈雪家。”
李文秀一怔，身子晃了晃。
王林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变化，见她生意忙，便过来帮忙，问道：“卖了多少条了？”
李文秀道：“还没有清点呢！我们忙得过来，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王林道：“没事，我帮你多卖一些货，你可以早日还清欠我的债不是？”
李文秀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晚上回到家，李文秀忙着清点货款，李文娟和孙小蝶去做饭。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王林起身接听。
“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王先生吧？我是孙经理啊！”
“哪个孙经理？”王林腔调十足，淡淡的回了一句。
第八十九章 算计！
孙经理的语气，变得更加恭维和恭敬了：“王先生，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红光食品厂负责旧楼出租的那个孙经理啊，您今天下午，不是陪同广州小百灵艺术学校的沈校长来我处考察过吗？”
王林拉长了腔调：“哦——是你啊，有事吗？”
孙经理道：“王先生，是这样的，我请示过厂里，厂里领导回复说，国有资产不能变卖，所以我们那幢老办公楼，不能卖给你们。”
王林早知如此的哦了一声。
1980年以后，私有房产放宽了买卖限制。
但国有资产的售卖还是禁忌。
我国的国有企业改制，共分五个阶级进行。
78年到80年，主要是扩权、减税、让利。
80年到82年，主要是运行责任经济制。
83年到86年，主要内容是利改税。
87年到91年，完善企业的经营机制，实行以“包死基数、确保上交、超收多留、歉收自补”为主要内容的承包制，从而打破了大锅饭。
1992年以后，是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为目标的改革。
从87年到92年这一段时间，国企改革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然而，政策是政策，但具体到执行当中，每个企业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做过统计，80年代末期，国有资产每年流失500亿以上，90年代每年流失千亿以上。
这些资产是怎么样流失的，王林略知一二，但并不关心，他升斗小屁民一个，就算有心忧国忧民，也没有擒龙缚虎的本领，更没有移山倒海的权力。
他看中的是红光食品厂那块地。
所以他才跟孙经理说想买下那幢老式办公楼。
他说买，也只是一个试探。
有的工厂领导胆子大，步子也迈得大，拍着脑袋，就把资产变卖了。
但有的工厂领导就不敢这么做。
孙经理忽然又说道：“王先生，如果您真的有心，我们厂里可以把整幢楼承租给您，租期十年，每年两万租金。我们也就省心省力，不必再管理那幢办公楼了。”
王林飞快的算了一笔账，那幢楼房，总共只有三层，每层700平米，也就是2100平米的总面积。
按照对方一平方一块钱的租金计算，每个月也只能租出去2100块钱，一年也就25200块钱。
这是二楼的价格，三楼的价格肯定更低，再加上空置期，还要投入人力管理和维护，每年2万块钱，自己租下来，等于是在帮红光食品厂打工了。
不过，王林并没有想过要靠租金来赚钱。
“孙经理，你们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王林笑道，“那我不是白替你们打工了吗？”
孙经理道：“这是我们厂领导的决定，如果王先生不能接受，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职工，做不了太多的主。”
王林道：“孙经理，这样吧，我可以按照你们的条件租下来，但我也有两个条件。”
孙经理问道：“什么条件？如果是讲价的话，那请免开尊口，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
王林道：“我不讲价。我的条件很简单。一是租期延长五年。二是将来这幢楼房和所在的土地进行拍卖的话，我有优先拍卖权，也就是说，在同等拍卖价格条件下，我有优先得到这块土地的权利。”
孙经理迟疑道：“这？我不能做主。我得请示领导。”
王林道：“可以，我等你的回复。现在这样的老办公楼很多，你们要是诚心合作的话，请你尽快给我答复。”
孙经理道：“好的，那就这样，再见。”
王林挂断电话，回到沙发上坐下来。
李文秀还在清点账目，问道：“你要租办公楼？做什么用？”
王林道：“我有大用！你不懂的！账算出来了吗？今天赚了多少？”
李文秀道：“还在算。我跟你说，难怪这么多人下海练摊，这摆摊还真是赚钱！我们隔壁摊位那个卖鞋的，两夫妻从广州那边进鞋子，只要三块多钱一双，却能卖二十多、三十多！”
王林道：“你才知道？早有人靠当倒爷、做个体户发财了呢！”
李文秀道：“就是不知道这生意能不能一直这么做下去？就怕哪天不准做了。华亭服装市场开市，也才四年时间不是？”
王林道：“放心吧，这个市场，起码还能做十年。”
李文秀道：“只能做十年了啊？那还是上班靠谱，以后退休了，还有退休金领不是？”
王林冷笑一声：“你以为，这申纺厂就能一直开下去？”
李文秀道：“你什么意思？这是国营企业，还能开不下去？你想什么呢？”
王林懒得跟她策，他现在说再多，她也不会相信。
李文秀算完账目，说道：“我们今天卖掉了105条裙子，赚了2226块钱。”
“才卖这么一点？一万条裙子呢，卖到什么时候去？”王林蹙额说道，“我看你们还是搞拍卖吧！”
李文娟笑道：“姐夫，我们一天就赚了两千多块钱，还不多啊？”
王林道：“你别只看到这点利润，你得计算总成本啊！租了仓库，又要摊位费，最主要的是这一万条裙子，压死了几万块钱的资金在里面！按照这卖货的速度，你们至少得三个月时间才能卖完。”
李文秀道：“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生意，三个月时间卖完这一万条裙子，那我们也很赚钱了。可以赚20万呢！我们很知足了！”
王林道：“如果你搞拍卖，只用两三天时间，就把这一万条裙子卖掉，哪怕只卖十块钱一条，你也能赚六万多！资金回笼以后，我们又可以订制其它衣服卖，你说哪样更划算？”
李文秀道：“搞拍卖，需要更多人手，我明天就得上班，文娟和小蝶肯定忙不过来。再说了，就算是搞拍卖，裙子肯定也没有健美裤好卖，健美裤是个人都能穿，这裙子可不同。”
王林摆了摆手：“行，依你吧。”
李文娟道：“姐，我们今天好辛苦了，能不能早些休息，不糊火柴盒了？”
李文秀笑道：“睡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她也辛苦了，洗漱完毕，便进房睡觉。
王林躺到床上，拿了本书看。
李文秀在他身边躺下来，说道：“王林，有个事，我忘记和你说了，厂里有新一批新的福利分房下来。是那种自带洗手间和厨房的大房子。”
“是吗？”王林一听就来了兴趣，“是直管房还是单位自管房？要是房管所管理的房子，我们肯定没戏。”
“好像是厂里的自管房。有一批厂领导搬进新房了，这些老式的大房子就空出来了。”李文秀道，“你看，我们有没有机会啊？”
王林道：“要是我爸妈还在，肯定有机会，我爸是八级职员岗位！”
“你去找找关系呗！你和周助理不是挺相好的吗？”李文秀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你去找找她的关系。那大房子住起来多卫生、多干净啊？你说是不是？”
王林冷笑道：“哟，这个时候，知道让我去找周粥的关系了？”
“你又不是没找过她家的关系！再找找怎么了？”李文秀扑哧笑道，“你还不乐意了？我看你心里美得很！”
王林放下书：“无聊！睡觉！”
第九十章 怀孕证明
王林还真动了心思。
这年头，申城人均住房只有4.5个平米，有钱也买不到他想要的大房子。
房子都是公家分配。
想住大房子，只能熬资历、熬职级、熬人数！
第二天是周一，王林先不忙去外地买国库券，而是跑到了厂里。
他来到厂办外面，朝里面张望。
厂长周伯强不在，只有一个俏丽的人影，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写着什么文件。
王林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周粥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
王林进来，走到她面前，站定。
“办什么事？”周粥没有停笔。
王林不说话，只看着她。
周粥抬起头来，看到是他，不由得一滞，然后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写她的文件：“有事吗？”
“咳，我是王林。”
“知道你是王林，你又没有猪八戒的三十六变！还能每天变个样子不成？有事说事！”
“周粥，你回来上班了？”
“未必我是鬼？我回来都上一个星期的班了！”
“我天天在外面跑，昨天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
“嗯。我这正忙着呢！这个讲话稿，厂长下午要用的。你要是没事，就先走吧！”
“我今天飞外地，明天下午回来，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我有很多话跟你说。”
“不必，我现在工作繁忙，没时间看电影。你也挺忙的，我就不耽误你赚钱了。”
“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又不是孙悟空，也没有七十二变，我能变成谁？”
“凭什么我是猪八戒，你就是孙悟空？”
周粥没有笑，一本正经的道：“王林同志，你要是没事，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
“呵呵，女人无情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怎么了？我不就是睡了你一次吗？你还想咋样？”周粥瞪眼看着他，“你还想让我对你负一辈子责任不成？”
“你！你！你！粥粥，”王林愕然道，“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你到底有事没事？厂长等下就回来了。”周粥的神情和语气，都显得特别陌生和清冷，和以前温柔俏皮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是这样的，我听说厂里有一批大房子要分配？”王林不敢再叙旧情，只得表明来意。
周粥冷笑道：“我就说嘛，你这么久不来找我，忽然之间来找我，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王林道：“瞧你这话说得，我怎么没去找你了？你被你妈关起来那阵，我天天去你家。不信你可以问霞姐和军哥。”
周粥一本正经的道：“别拍我马屁了，没用。这次分房，没你的份。”
王林道：“怎么就没我的份了呢？我和文秀两个人都是厂里的职工，文秀还是工段长呢！”
“你家几口人？”
“这跟几口人有关系？”
“分房的原则，一是照顾职级高、工龄长的老员工，二是照顾家里人员多、房子不够住的员工。请问，你符合哪一条？”
“我不管，这房子我要定了。”
“那你找房管科去，找我没用，这事不归我管。”
“咱们什么关系，是不是？这事你得帮我。”
“我和你什么关系？王林，我告诉你，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别再纠缠我了。”周粥俏脸如霜的说道。
王林哭笑不得：“我纠缠你？你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周粥正要说话，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响。
“咳！”门口传来周伯强的声音。
王林回过头，看到周伯强背着双手走了进来。
“王林，你来做什么？”周伯强问。
“周厂长好，”王林笑道，“厂里不是要分房吗？我来问问情况。”
“呵呵，你还想分房？凭什么？你不是都办停薪留职了吗？”
“我的工作关系还在厂里啊，我爱人李文秀也是工厂的职工。”
“分房的事，归房管科分配，这事你找谁都不管用，你去问问房管科吧！”周伯强摆了摆手。
王林看向周粥。
周粥不理他。
王林只得告辞。
周伯强对周粥道：“你不许再和他有来往啊！我可是答应过你父母的！你也向我们做过保证的！不许再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不然你还是回家去，别来我这里上班。”
“没看电影啊！”周粥道，“我把电影都戒了！”
“也没叫你戒电影，只要你不和王林一起去看就行，免得别人说闲话！你是个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和有妇之夫搞在一起呢？”
周粥忍不住想笑，还黄花大闺女呢？她早就和王林偷尝禁果了！只是除了他俩，所有人都不知道！不然，这事不会这么容易了结。
且说王林出来后，被周粥那爱搭不理的态度，搞得有些郁闷了。
女人心海底针，心思难以琢磨啊！
王林来到房管科，直接找到科长杜威。
杜威四十多岁年纪，和王林父亲同时进的厂，彼此相熟。
王林结婚时，杜威来吃过酒，随的礼是所有亲友里面最大的。
看到王林进来，杜威笑道：“我听说你办了停薪留职？怎么回事？”
王林笑道：“杜叔，我在外面跑点副业。”
“你小子，得走正道啊！”
“杜叔，我走的是正道，就是贩卖点货物，赚点钱养家糊口。我结婚成家了，开支大。杜叔，这次分房，你看能不能照顾一下我？”
“你？你不够资格啊！多少老同志等着换新房呢！”
“杜叔，我们现在住的是一室一厅，那房子太小了。”
“怎么？你有小孩了？”
王林眼珠子一转，说道：“对，马上就有小孩了。”
“你爱人怀上了？”
“对，文秀她怀上了。我们结婚都快半年了，能不怀上吗？”
杜威微微沉吟：“这样吧，你去医务室开个怀孕证明，打个分房报告上来，我帮你申请。我先说明，能不能分配下来，得看厂里领导的意见，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好，谢谢杜叔。”王林掏出烟来，敬了一根给他，笑道，“改天请杜叔到家里来喝酒。”
“你啊，好好走正道，别在外面乱来！实在不行，早些回厂上班。你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不能辜负你爸的厚望啊！”
“谢谢杜叔！”王林还真有些感动。
这么久以来，也只有杜威，对他说过这么掏心窝子的话。
他觉得自己太过疏远父亲的这些老朋友了，以后得常走动。
王林来到整理车间，远远看到李文秀在工作。
她穿着白色的围裙，戴着工作帽和袖套，苗条的身影，在一众女工当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文秀，你爱人来了。”陈小希呶呶嘴。
李文秀看了王林一眼，问道：“你怎么还在厂里呢？还没去火车站？”
“文秀，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说。”王林朝她招手。
李文秀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怎么了？”李文秀问。
“分房的事，我问过房管科的杜叔了，这事有戏。”
“真的啊？”李文秀高兴的道，“那太好了！”
王林沉吟道：“杜叔说了，我们得办一个怀孕证明，证明我们马上就要生孩子了，现在的房子不够住了，才能给我们分配新房。”
“怀孕证明？”李文秀羞红了脸，“这？这？我上哪里去开这个证明？我也没怀孕啊！”
王林拉了她一把：“小点声！别嚷啊！为了房子，你就不能去开个证明？两室一厅，带厨卫，80平米的大房子！你不想住啊？你还想住在这筒子楼里？和人共用厕所，共用水房？”
李文秀咬着嘴唇，低声道：“那我上哪里开这个怀孕证明啊？就算现在开了，到时生不出孩子来，厂里不得知道？会不会把我们房子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