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三、一气化双峰
老蛤蟆说:“你这不是很了解嘛,又这么智勇兼备的,知己知彼,还怕他什么?”
陈鲁听出来了师父的揶揄,也不理,说:“问题就是出在这里,阿沙黑他们都是凡人,这些高来高去的事他们根本做不来。每次来的应该就是野仙观的两丰意君。师父,我真的迷糊了,真像老师阿德说的那样,亦真亦幻。”
蛤蟆把杯子一墩说:“没什么幻的,你说的阿沙黑也不是真正的凡人。还有,两丰意君有一个弟子也叫阿沙黑。”
“啊?原来是我闹误会了。”
蛤蟆说:“没误会,你想的一直都正确。”
陈鲁更迷糊了,说:“师父,你这么给人家讲课是拿不到上课费的,明白人都得让你讲糊涂了。再讲清楚一些吧,师父,求求你了。我的脑袋瓜子要炸了。”
蛤蟆打了一个哈欠,说:“再不睡觉我的脑袋瓜子就要炸了。说不清楚,我困死了,再不让我睡觉就是不孝。”
陈鲁没办法,失望地摇摇头,坐下来看着虾篓子。
老蛤蟆看他的样子,似乎于心不忍,说:“牧马山上的支秋枫一气化双峰,羊角峰。”说完鼾声大作。
陈鲁没听明白,说:“牧马山羊角峰,你这个没人性的老蛤蟆,发了疯,发了羊角风。”
想一想,似乎听说过这个牧马山,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说的,又是听谁说的。
陈鲁不愿意去想这些,还是好好地琢磨一下这个虾篓子吧。
陈鲁心里明白,师父让他没事就干这个,一定是有缘故的,就像是扔那个蛤蟆腿一样。
作为一方尊者,老蛤蟆身份够尊贵,却每天干这个,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陈鲁看师父真的又睡着了,想把自己的官服脱下来给他盖上,刚刚披上,就被老蛤蟆甩了下来。
陈鲁明白了,是不好归还这件官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知道编了多长时间,看看要封口了,觉得困得不行,说:“师父,我子诚把它带回去编吧。”说着手把着虾篓子睡着了。
起床的梆子声把陈鲁惊醒,他发现真的抱着虾篓子在睡觉,不禁哑然失笑,看韩六儿他们都在忙活着,也不理他们,回忆着梦中情景。
他知道,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地府推荐的人,一定是惹了非议,师父蛤蟆才有意识地提醒一下。
陈鲁感觉到地仙在这次审案子时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他对自己的示意也许就在这件事身上。
他又想起了牧马山,这个信息也非常重要,他一定要弄清楚。
韩六儿过来安排他洗漱,陈鲁问道:“雨下的大吗?”
韩六儿说:“比夜来大多了,中使大人传下令来,先不要拆栅,等候命令。”
陈鲁答应着,穿上衣服,不经意地扫了蓝腰带一眼,发现又红了一个竖线,和原来只差了五天。
成功了,编这个虾篓子编出了名堂。
陈鲁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把韩六儿等人吓了一跳,好在平时都习惯了,只不过就是怔了一下,也就去忙了。
吃过早餐,雨下的更大了,各处大帐已经进水了。中军大帐传下令来,今天上午暂时不拔营,也不安排活动。
言外之意,由着官兵们随便睡一天。
陈鲁正在琢磨虾篓子时,两位美女来了。一进屋,地上立刻就是一滩水。
陈鲁吃了一惊,说:“哇,好大的雨啊!天漏了吧?”
纳兰看着这个虾篓子说:“差不多漏了。陈大哥,看你这两天差事办完了,还忙得不亦乐乎,原来是又有新欢了。”
陈鲁板起脸来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又有新欢,我老人家停止过新欢吗?告诉你们,我这个新欢别有一番风味,不信你们就试试,谁能把它封了口,谁就是我老人家的师父。”
韩六儿说:“大人,上午走不了了,小的和蛮台去找鲁哈图去玩。”
陈鲁点点头,两个人戴着斗笠走了。
朵兰看了陈鲁一眼,认真地说了一句:“陈大哥,你的话说的太满了,我说会编你们信吗?”
陈鲁当然了解朵兰的性体,她从不让别人难堪,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满了。
纳兰说:“真不知道姐姐还会这个,露一手让我和大哥瞧瞧。”
朵兰笑着说:“陈大哥你就封口吧,我看见不对时就告诉你。”
陈鲁有几分狐疑,那个破篓子在这里放了几天也没看见她指点过。
想到这里,陈鲁把虾篓子拿起来开始封口。刚封上一层,感觉不对,就想拆下来重来。
朵兰疾步走过来,说:“陈大哥,拆不得,我告诉你。”
就是这“拆不得”三个字,令陈鲁惊诧不已。这个朵兰绝不是凡品,鉴定完毕。
在朵兰的指导下顺利封口,陈鲁高兴,他已经顺利地编完两个,而且有老哨长和朵兰两人指点,以后再干这个活就不会有问题了。
纳兰高兴地说:“陈大哥,拜我姐姐为师吧。”
朵兰赶忙说:“妹妹错了,是陈大哥自己编的,不算数的。”
陈鲁从小事看大事,对朵兰越发敬重,又想起梦中之事,问道:“你们当初谁给我提过牧马山?”
纳兰说:“我说过,陈大哥,我们去过,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陈鲁知道,现在纳兰也有了一定根基,也不瞒着二人,把阿沙黑和两丰意君的事讲了一遍。
朵兰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地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纳兰看她狠歹歹的样子,吓了一跳,说:“姐姐你在讲什么?”
陈鲁连连点头,说:“你姐姐讲的对,和我老人家想到一起去了。”
纳兰嘟起了嘴,说:“我天天说娥皇女英,其实我和姐姐相差的太远了。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前几世我们真是一家人,姐姐是妻,我是妾。”
一句话把几个人说的都惊呆了,半天没有人接言,最后朵兰说:“妹妹又胡说,差事办完了回京,有幸让皇上赐婚,也是妹妹而不是我。”
这回轮到纳兰晕了,她瞪大了眼睛,说:“皇上赐婚?纳妾还用赐婚吗?这位皇上可真是没事干了。到时候我就告诉皇上,要不就不要赐婚,要想赐婚就赐两个,反正都是妾,至于谁是第十三,谁是第十四,没有什么区别吧?”
陈鲁和朵兰看她说的很认真,都笑了起来。
陈鲁说:“说正事,有人说,阿沙黑和两丰意君就是羊角峰,什么意思?”
五百五十四、钻了空子
纳兰说:“陈大哥,当时你在昏迷,没看见那个羊角峰,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山峰。”
陈鲁心头一动,支秋枫一气化双峰,师父专门提到两个阿沙黑。这里有故事,一定会揭晓的,我老人家是寰宇十方最聪明的尊长,一定能。于是他把老蛤蟆说推荐的事情又讲了一遍,三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朵兰说:“你说过,地仙曾经给你递过眼色,问题就是应该出在这里。”
陈鲁恍然大悟,有道理,他陈鲁和地府没有什么关系,他竖起大拇指说:“朵兰,我老人家再说一句,你真是女张良。”
朵兰说:“陈大哥,怎么又换了,我不是嫌疑人吗?”
纳兰赶紧说:“姐姐多虑了,咱们陈大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是坏人,只是……”
陈鲁打断她:“朵兰是受怀疑的女张良。”
朵兰笑了,说:“得了,我认了,但是不管是嫌疑人还是女张良,陈大哥都有必要去一趟地府,谁也不告诉,偷偷地去,悄悄地回来。”
陈鲁点点头说:“非常有道理,好,我这就去,就是怕停了雨开拔,到时候怎么和大人说啊?”
朵兰说:“陈大哥最善于识天象,你看这天能停雨吗?”
纳兰说:“陈大哥不是有那个什么珠吗?把我和姐姐也设一个咒语,有事不就能和你联系了吗?”
陈鲁笑了,说:“傻丫头,这个只用于其他九方,在我们人界不管用。”
朵兰摆摆手,一脸的不屑,说:“快算了吧,你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每一次看到他们,我都发了一个昏,饶了我吧。”
纳兰歉意地说:“是啊,姐姐,对不起啊,你没看过,难怪你害怕。”
陈鲁笑了,说:“那你还出这个馊主意吓你姐姐。不对啊,朵兰,你在西海国也见过啊?”
朵兰点点头,说:“看他们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
陈鲁笑了,说:“有道理。好了,不和你们扯淡了,我这就赶紧去,不用到中午就回来了。你们不要动,就在这里等我。”说着话,踢出左脚,一道红光射出,陈鲁来到了地府。
他直接来到了十殿,躲在人群里看着,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判官不是他熟悉和推荐的崔振,是一个陌生人。他知道这里没有人认识自己,没有了顾虑,随着众人走了进去。
这时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鬼,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这个新府君薛轮发火了。
陈鲁看薛轮也就是四十左右岁,却满头白发。
他大骂道:“是谁在吵?又是你李良,有敢在我们十府君这里讲理的吗?我们就是天,就是王法,我们教你三更死,何人敢留你到五更天?任你有什么功德,我们都不管,你去不去?不去就让你重回那个八大殿尝遍十六小狱。”
这个叫李良的鬼大喊大叫:“秦王已经说过,我不用经过那八大殿,到你这里报备,有接引使者来接我,免受轮回之苦。你为什么要把我重生到猪界,受阳间的一刀之苦?我知道你叫田翁,我要到地仙那里去告你。”
陈鲁心头一震,田翁,又是一个田翁,这时完全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这人一定和他陈鲁有关系。他回忆一下,陈鲁的记忆力非常好,想起了在地仙和乐天面前的喃喃细语:“要是田翁在就好了。”
就是这句话出了问题,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陈鲁懊恼地打了自己几个嘴巴。
田翁笑了,摇摇头,说:“你知道的还不少,你尽管去告好了,寡人接着就是,我倒要看看那老黑厮能奈我何。”
听到这句话,陈鲁更是吃惊,寰宇十方的官员,哪怕是在背后骂地仙十八代祖宗呢,也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他,更不用说这么明目张胆地骂地仙,而且敢说老黑厮。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还是什么鬼?
这时候判官走过去说了几句什么,田翁喊道:“哪位是刘神主差来的?”
一个人走过去,把一封信交给他。
叫田翁的大王咧嘴笑了,说:“回复你们神主,怎么样,我说没事就没事。郑老黑确实铁面无私,但是他也不敢开罪我们老大。我们的陈尊爷发起火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告诉刘神主,让他尽管放心。”
来人说:“我们神主让你替他拜谢陈尊爷。两个人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一些事还得大王周旋,这是我们神主的谢仪。”
说着递上去一个单子。
陈鲁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凉,看这架势,一些事真的和这位田翁有关,一件件地把他陈鲁也牵了进去。看他们这样,大鸣大放,根本都不避人,庄严的大殿成了一个公开的交易场。
来人又说:“大王,金二公子也说了,大家都支持你,金家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你在这弥合了他们和陈尊爷的一些不和谐。”
陈鲁听完这些话,不是悲凉了,而是感觉浑身发冷,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绝对是故意的,被人家钻了空子。
陈鲁在心里骂郑希仁,这个老黑鬼,人家把他卖了,他还在帮人家点钞票呢。
他不想在听这些了,赶紧去追那个叫李良的人,远远喊道:“李兄请留步。”
李良回头看时,是一位天朝官员,躬身一揖,转身要走。
陈鲁赶紧说:“李兄,刚才你和大王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能听一下你的情况吗?没准儿还能帮上你。”
李良摆摆手说:“兄台好意,在下领了。兄台到了这里,想必也是阳寿已终,还怎么能帮了他人?在下口直,望见谅。兄台尽管忙着,在下得去重生了。”
“李兄不用着忙,把事情讲出来,大家也可以商量着办,你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了你?你去重生,也不过是一头猪而已,不在乎时辰,请到台上一坐如何?”
不容分说,拉着李良坐在台子上。马上就有人献上琥珀一样的美酒。李良端起来就像喝掉,陈鲁阻拦道:“不忙吃酒,你先讲一下。”
李良叹了一口气,说:“我家世居江东,祖上也颇有田产,说句狂话,有泼天似(非常多)的家私。只是家父和我两代人都不善经营,渐渐地都败光了。但是我们父子从不乱花一分银子,吃喝嫖赌这些不良嗜好一个也没有,一妻一妾,安分度日。”
陈鲁听着糊涂,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败光了?兄弟愚钝,请赐教。”
“我们名声在外,多有人上门认亲,或者结朋认友,我们不管贫富贤愚,远近薄厚,只要是求到府上,有求必应,不计多少,一定会周济。最后房屋田产都卖光了,而那些找我们借贷的人都成了大财主。我们反过来求他们周济,但是他们都翻了脸,躲着我们。妻妾都气不过,饮恨身亡,在下也活够了,才来到了这里。”
五百五十五、丢盔卸甲
陈鲁唏嘘不已,说:“李兄这是豪杰,当然应该有好报,十府君明察秋毫之末,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李良点点头,说:“真的像兄台所言,在第一大殿秦王那里,大王说,寰宇十方皆闻我名,让我不必经过中间的八大殿,不受地府的八大殿之苦,直接到第十大殿来领凭,到迷津渡乘船直接到碧云殿,听候天尊差遣。”
陈鲁点点头说“正该如此啊。”
李良接着说:“可恨这个田翁不准,他明白告诉在下,就是因为没有金银奉上。你说这是什么东西?简直是明火执仗!”
陈鲁已经不吃惊了,但是还得作出很惊讶的样子,说:“哇,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地仙他们都是摆设吗?”
李良说:“兄台有所不知,地仙背后还有一个地尊,据说此人贪得无厌,这个田翁是他的亲戚,也是他在地府的代言人,也算得上是他的钱匣子。”
陈鲁忍无可忍,登时大怒:“放屁,地尊是陈子诚,他是寰宇十方最干净的。”
李良吃了一惊,说:“既然如此,兄台请便,在下也要去重生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陈鲁一把拉住他,拿出镇海珠,不顾李良惊诧的眼神,念动咒语,片刻传来地仙惊讶的声音:“尊爷来到地府,为何不通知小仙?”
陈鲁吼道:“别废话,你应该知道我老人家在哪里吧?赶快过来。”
放下镇海珠,气恨恨地坐下。
李良看事情不好,以为要收拾自己,就想赶紧开溜。
陈鲁发现了自己的态度,赶紧放下身段,对李良躬身一揖,说:“李兄不用害怕,我老人家平时最恨田翁他们这一套。请稍安勿躁,地仙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地仙带着四将、二侠走了过来,给陈鲁见礼。
陈鲁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地仙的鼻子骂道:“郑老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老人家现在才明白,你这个刚直不阿的黑脸御史为什么会妥协,你被自己的自作聪明蒙住了眼睛,束缚住了手脚。我告诉你老黑,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狗屁田翁。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杂碎?”
地仙吓得已经跪在那里,惊愕地看着陈鲁。
陈鲁余怒未消,还是在吼:“你不用看我,先把李良的事安排好,可以到一殿去查,那是你的老部下,也是一个正经人。我在晚上听你的消息。如果你搞不定,我不但要拿掉你的职位,还要你的项上人头。另外,我再问你,咱们说的那个判官崔振呢,他去哪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左脚一踢,一道红光射出,陈鲁扬长而去。
他回到大营,已经过了午时,雨还在下着,没有减弱的样子。
两位美女一直候在这里,告诉陈鲁,中使大人已经传下令来,午饭和晚饭合在一起,在申正时分吃饭,明天不论天气如何,辰初时分拔营。
陈鲁把在地府的事简单地讲了一下,两位美女目瞪口呆。
纳兰喃喃地说:“幸亏去了一趟查实了,不然这屎盆子得背到什么时候啊?”
朵兰悄悄地给纳兰递了一个眼色,说:“好在已经搞清楚了,地仙办事还是靠谱的。”
说到这里,看陈鲁的眼睛又充满了狐疑,笑着说:“得,又得怀疑了,陈大人,你慢慢怀疑,我们告辞了。”
说完,两位美女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陈鲁明白在这里被困了几天,官兵们都很烦躁,都怕误了行期。
他心里明白,自己在这个回合的较量中,又弄得丢盔卸甲,大败亏输。
这次不但是阿沙黑这个老对手,一些背后的对手也跑到了前台。
但是陈鲁现在不怕了,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他静下心来,坐下研究这个虾篓子,开始心平气和地编了起来,很快就封口了,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虾篓子。
陈鲁非常满意,正在欣赏自己的战果,只觉得红光一现,他看了一眼蓝腰带,又有一道竖线放出红光,他暗暗点头。
还差五天就全部追回来了,以后没事就编这个,没准儿把老蛤蟆套路去的寿数都追回来。
陈鲁想请符,韩六儿他们不在,只好自己磨一些朱砂,趁着安静,请了五十张符篆,然后又静下心来,把最近的行程记在册子上,打了一个哈欠,准备上床躺一会儿。
这时镇海珠响了。
陈鲁看了一下,是地仙,他没好气地说:“你问得怎么样了?”
地仙的大嗓门响了:“尊爷息怒,是小仙领会错了,以为田翁是尊爷要推荐的人。”
陈鲁问:“我一想就是你自作聪明闹的。那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里兴妖作怪?”
“是罗河山紫文国的相国。”
陈鲁觉得滑稽可笑,说:“特么的,原来是灵界的。这个地方在哪里?”
“在鲸海的北边,非常偏僻荒凉的地方,兔子都不拉屎。”
陈鲁笑骂道:“特么的,怪不得钻营到这里,他是一步登天了,哦,是入地了。他的事审清了没有?”
“审清了,他成了巨贪,也参与了黄中一这次大案,是他和刘一龙狼狈为奸。”
陈鲁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这件事不宜扩大,就事论事,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就不再掺和别人了,让他去堵北海眼吧。他带的那个判官也一同去吧。”
陈鲁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无处发泄,他现在真是有杀人的冲动。
地仙说:“请示尊爷,现在第十大殿开了天窗,大王和判官都没有,没办法运转了。”
陈鲁想了一下,说:“原来的崔振找到没有?”
地仙说:“他还是原职没动,让那个田翁把他又退回到一大殿作内史。这么说就是他了?”
陈鲁也没有别的办法,说:“你看着安排吧,不行就让他先署理着,扶正了也没什么。现在地府需要这样不贪不占的正直官员。那个李良怎么安排的?”
地仙说:“小仙已经行文逍遥紫薇池请示仙尊,打算让李良顶替谭金的位置。”
陈鲁气消了不少,说:“好的,你处置得很好。你再帮我查一下大潞河文剌山的田翁,他的原籍是天朝思州。”
“遵命。”地仙退下了。陈鲁舒出了一口气。
吃过饭,陈鲁到议事大厅坐了一会儿。天就已经黑了下来,雨渐渐地减弱了。
他回到大帐早早睡下,又到师父那里编篓子,把老蛤蟆编到一半的虾篓子一直编到顶。然后看了一眼蓝腰带,两道竖线全面恢复。
陈鲁算了一下,这意思是这几天的寿数也没扣除。
陈鲁大喜,他不是太在乎这几天的寿数,而是他看到了希望。
起床的云板响过,陈鲁听见了久违的鸟叫声,他大喜过望,问道:“六子,雨停了?”
五百五十六、石桥村
韩六儿说:“停了,半夜时就已经晴天了。”
陈鲁赶紧洗漱,来到议事大厅,这里已经准备停当,见过礼,喜子带人端来早餐。
李达说:“伙食哨准备的干粮能坚持三天,我们昼夜兼程,三天内赶到阿力关口。”
半个时辰后使团拔营,不管道路泥泞,一路急行军,中午休息了半个时辰,补充体力,马、驼歇一下脚力,吃草饮水,继续行军。
到了戌初始分,天已经黑透了。李达下令休息一个时辰,他主要是考虑到马、驼受不了。
已经是五月十九,一个时辰后月亮就会升起来,那时候再行军。
陈鲁本来一直在坐车,这时候是夜行军,下令朵兰姐妹坐车。他要骑马护侍,在晚上行军,他有些不放心。
王大举带着一总兵马始终围着三个马车。他是一个精明的将官,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不用说吃饭时候,就是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睛。
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陈鲁早已经注意到了,放心了不少。
这样又急行军了一天一夜,走出了三百六十多里,这是很少有的速度,虽然很累,听到工兵哨报了里程,又没出什么差错,大家都很开心。但是也都已经人困马乏了。
到了酉正时分,李先向外看了一下,有的士兵在马上睡着了,滚了下来,于是他建议李达,扎营休息。李达同意,下令打探。
不一会哨兵向龙刚报告,前方五里有一个村庄,十多处房屋都空着,可以扎营。
龙刚向王大举交代几句,带人向前奔去。李达催促大队急速跟进,不到两刻钟到了这里,看见村头有一个大石碑,上面有汉字,是石桥村。
将士们打着火把观察一下,村子不大。
李达不信这房子都空着,下令龙刚去挨家看一下。
过了一会儿,龙刚回报,整个村庄真的是空无一人。但是东西大多数还在,不像是走远的样子,时间也不像是很长。
李达下令,就在这些空房子里安营,伙食哨把灶立在村子当中。
龙刚感觉不妥,跑过来说:“中使大人,卑职到了很长时间了,之所以没安排宿营的事,就是感觉有几分古怪,请大人示下。”
这是一种提醒,一种不抢功劳的提醒,是对长官尊敬的提醒。李达心里当然明白,龙刚不同意在这扎营。他看着王大举。
王大举说:“各位大人,既然龙大帅说这里古怪,那我们何必非在这里扎营,以卑将之意,再向前走一段,我们再安营不迟。”
李达看着二位天使,李先说:“不能再走了,马、驼磨掉了掌,到时候更误事,安营吧。”
龙刚说:“大人说的是,那卑职建议,不进村里,择地下寨安营。”
李达说:“也好,就听龙将军的,扎营。看好了你的兵,别让他们到民人家里拿东西,倘若违了军纪,军法无情。你们是了解本使的。”
龙刚答应着去了。
陈鲁自始至终一言没发。村子里一个人没有,这可不是一般的古怪了。
后来一想,也许是闹旗子(土匪)一类的,使团的官兵还真就不怕这些山匪。
如果真的是邪祟,跑出去百八十里又有什么用?
龙刚已经选好地址,王大举保护车驾先过去,先把中军大帐立上,陈鲁把新请的鬼符给了龙刚。
陈鲁看着他们贴上,还是不放心,又亲自检查了一遍。这里的地面是干的,不知道是下的雨小,还是这两天晾干了。
吃过晚饭,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宁静的夜晚最适合人们消除疲劳。
李达传令,早早休息,明天卯正拔营。
龙刚和王大举一夜不敢合眼,直到清晨的梆子响,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平安无事。
大家吃过早餐,正准备拆帐,鲁哈图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龙大帅,有两个兄弟还没回来。”
龙刚说:“我们也没派差啊,他们去干嘛了?”
鲁哈图说:“是伺候中使大人宝马的两个士兵,王二和吴三。他们看这里的青草很高,想割一些给婉儿和霹雳路上吃。”
不知道为什么,龙刚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其实在平时,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这一夜的不安让他产生了怀疑,他果断下令:“不等了,立刻集结。”
鲁哈图听着不舒服,这拿弟兄们的命也太不当一回事了吧?但是他对这个新帅不太了解,没敢回口。
将士们正在集合时,两个士兵回来了,在大营门口等着不进来。
胡春看见了,骂了一顿:“赶快集合,你们不进来,宝马谁牵着?快点,懒驴上磨道。”
谁知道两人来了脾气,把两捆草使劲地往地上一掼,扬长而去。
胡春大怒,又骂道:“好你们两个兔崽子,你们是本将带的兵,竟敢甩我。”
说着话时,两个士兵都跑了。
胡春吃了一惊,这两个兵丁的胆子也太大了!他有几分气急败坏,下令门口的哨长:“带着你的人,把他们追回来,绑上,到下一个驻地,看本将不扒了他们的皮!”
使团马上就要开拔了,哨长也没什么事,带兵追了出去。胡春还在骂骂咧咧的。
正赶上龙刚过来了,说:“这里的哨兵呢?胡前辈怎么了?谁敢惹你不高兴?”
胡春笑了,说:“没事,我带的兵,和我耍上脾气了。”
龙刚说:“这种情况不能惯着,要不要执法哨的去打他们一顿?”
胡春赶忙说:“不用,我已经让哨兵去绑了,到下一个驻地,我抽他们的筋。”
龙刚已经走出几步了,听他说的这话有问题,似乎人不在大营,于是回过头来问道:“你是说出去追了,是王二和吴三吗?”
胡春点点头。龙刚看了一眼大营门口的两捆草,大叫一声不好,说:“胡将军,你赶快回到辎重营,保护好辎重。也速。”
也速应声而到。
龙刚说:“你马上带领百人队去追赶哨兵他们,让他们速回,本将马上组织开拔。”
启程的梆子响过,也速心里吃了一惊,赶紧骑马跑了过去,看龙刚正在紧张地组织拔营。
也速不敢迟延,带兵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大营,他心里知道,出事了,出了大事。
也速带兵追出来,看王二和吴三坐在田埂上吃东西,而这一哨的士兵却不见了踪影。
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这一片片麦穗上,闪动着金光。这里的麦子已经成熟了,微风拂过,一浪一浪地飘过去,又一波一波地压回来。
看这样收成不错,为什么村民会舍弃这么好的庄稼跑路呢?
五百五十七、白天闹腾
也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久经沙场,刚才龙刚的紧张表情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到王二他们两人在吃东西,有几分疑惑,对一个士兵说:“赶快回报陈大人,不见了那一哨士兵。”
他平时很小心,下令士兵退出麦田,大声喊道:“王二,吴三,你们为什么不在大营吃早餐?你们吃的什么?那一哨兄弟呢?”
正在这时,在麦田里站起来十多个兵丁,正是那些哨兵,手里都拿着东西吃着。
也速仔细看一下,好像吃的是生麦穗。
有问题!他判断到,于是果断下令:“撤!”
这一百多个士兵没明白他的指令,道路太窄,这一百多兵丁一下子就乱了。
也速发现不妙,大喊:“后队变前队,速撤。”
他几个起跳,跑到后队,掩护队伍,准备厮杀。
王二丢掉手里的东西,怒吼一声,向也速扑来。也速连开两铳,王二应声倒地。
也速这两声火铳,主要是为了报警。王二在麦田里挣扎了一会儿,又跳了起来。
也速已经跑回去一大块,几个士兵过来护着他。
也速大喊:“你们快跑,别管我,我没事。”
边说又向后面放了一铳。然后抽出佩刀,向队伍里跑去。
这时前队已经乱了。这十几个哨兵分成几队,把这一百多人阻住了去路。吴三直接扑向也速。
也速大喝:“挡我者死。”向吴三一刀劈去。
正好这时陈鲁感赶到了,大喊:“慢着。”已经迟了。一声惨叫,吴三被劈作两半。
一个血柱冲天而起,洒下一阵血雨,飘向这百人队。再看吴三,两半尸身逐渐向两方飘走,血已经不喷了。飘了一会儿又向一起靠近,逐渐合拢,又是一个吴三。
他张牙舞爪地扑向了也速。
这时也速已经惊呆了,想跑已经迈不开步子。他索性放弃了抵抗。正在这时,一声长啸,一道青光奔向吴三。
也速大喜,是青龙剑,青龙剑飞到吴三身边,把他的脑袋一下了斩掉,脑袋飘出去十几丈,滚落在地。
这时陈鲁已经到了,拉起也速一跃而起,退到麦田十几丈以外,大队士兵也跑过来接应也速。
还有一些士兵,向相反方向跑去,和那些哨兵合在一起,作会师状,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陈鲁意识到,这些士兵被撒上了吴三的血,可能又是感染。
所有的将士都惊呆了,魂飞魄散,看着也速这边。陈鲁示意也速赶紧和大队会合,自己殿后。
这时陈鲁看见王二还是坐在田埂上吃东西。陈鲁不敢再纠缠,他感觉问题应该出在麦田上,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他目前要紧的是护着使团离开这里,回头再救这些士兵。如果救不了也就认了,这三十几个将士就算是为国尽忠了。
他回到使团大队,没敢告诉两位使节,只是悄悄地和龙刚讲了一下。
龙刚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没躲过。陈大人,他们很奇怪,在咱们的印象里,邪祟怪谲都是在晚上闹腾,他们晚上却很消停,白天闹腾上了。”
陈鲁也在疑惑,摇摇头。龙刚下令王大举把三个车驾严严实实护住,向官道靠拢。
这时前哨就要到了官道,在麦田里站起来三十几人阻住了去路。
大家看时,正是使团的兵丁,大家都认识。
姚宝在前队带兵,他不知就里,喊着这些人:“你们快归队,大帅下令,快上官道。”
有两个士兵点点头,拿着武器走了回来,离前队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突然一跃而起,一人拎起一个士兵向麦田扔去。
然后向姚宝抓去,一把抓住姚宝,刚要扔出去,龙刚已经冲了过来,连续两铳,那两个士兵退回麦田。
将士们都吓傻了,这时才明白过来,发一声喊,就想往回跑。
龙刚喝道:“成战斗队列。”大家收住脚步,迅速散开,列成战斗队形,看着麦田。
这时麦田里出现两个巨人,身高近两丈,长得非常像海怪。这两个巨怪一人手里拎起一个刚刚扔进去的士兵,其实就是这两个巨怪接住的。
他们两个步调一致,同时从麦子上抽出一个麦秸,试着吹了一下,把两个士兵倒着提起来,两个人头朝下,没有了一点点气息。
龙刚判断,不是死了,应该是晕了。
他想,晕着死过去也许是最好的死法,比起明明白白的死,当然是一种幸福。只是不敢去救应,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龙刚认为,陈大人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两个巨怪同时把士兵的鞋袜去掉,一下子就把这个麦管插进二人的脚心,这得多大的力气啊!士兵的身子一阵抽搐,不知道是痛还是痒。
两个巨怪同时在麦管上吸了一口,又同时咂了一下嘴,接着又连吸几口。
将士们都知道他们在吸血,看得心惊肉跳。突然两条麦管射出两条血柱,冲向官道旁边的将士们。
龙刚大喊一声:“快撤!”但是这一阵血雨已经撒了下来,又有七个来不及撤退的士兵跳向了麦田。
两个巨怪把血柱停下,看架势似乎是舍不得了,又有滋有味地吸了几口,两个士兵已经委顿下去,巨怪把尸首一丢。
从麦田里出来十多个身高不满三尺的矮人,他们和麦苗的高度相仿,跑向两个士兵尸体,顷刻间吃的干干净净,连衣服和骨头都没剩下一点。
大家发现陈鲁也在看着,都很不理解,他和纳兰等人为什么不出手相救。但是龙刚明白,这里进退维谷,谁敢轻举妄动?
陈鲁已经下令让胡春带着辎重队向后撤离,上了官道就打旗语,中军再向后方转移。前面损失惨重,他不想后面也出事,保住中军要紧。
陈鲁喊了一声纳兰。这时候纳兰等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看前面停滞不前,觉得有什么状况,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事,更不会想到有邪祟。
听见陈鲁喊她,她看了一眼陈鲁,陈鲁向前面指了一下。
纳兰才意识到出事了,骑马向前面跑去,正看见两个巨怪在张牙舞爪。纳兰大怒,念动咒语,祭出马头拐杖。
马头拐杖长嘶一声,凌空劈下,全体敌兵,包括自己在麦田的士兵一下子都不见了踪影。
但是马头拐杖力道不减,重重地劈向地面。
五百五十八、声东击西
一阵阵惨叫传来,过了一会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王二,还坐在田埂上吃东西。他惊愕地看着纳兰。
纳兰喊道:“傻小子,快往回跑啊!”
王二似乎明白了,跳起来就往回跑。纳兰迎上去。
龙刚大喊:“纳兰姐快回来。”
纳兰听见喊声,停下了脚步,忽然看见王二的后面伸出一双手,这双手马上就抓住了王二。
间不容发之际,马头拐杖又凌空劈下,那双手立刻缩了回去,马头拐杖在王二头上盘旋,护侍着他跑出麦田。
王二离纳兰还有五步之遥,突然伸出长臂向纳兰抓来。
大家一阵惊呼,纳兰知道上当了,但是她已经今非昔比,功法精进,立刻飞身跃起,在空中大喝一声:“杀了他。”
马头拐杖听懂了主人的命令,应声劈下,一声惨叫,王二被打的粉碎。
纳兰并没有落地,而是向麦田飞去,马头拐杖紧随其后。
这时纳兰大喊:“陈大人,上当了。”说着转身飞了回来。这时大家才注意车驾。
两位天使的车驾都已经凌空飞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位天使都从车里滚落出来,摔向麦田。
这时麦田里有两个巨怪又现身了,他们两个同时冲天而起,奔向两位正在降落的天使。
陈鲁这时分外懊悔,他和大家一样,都在注视着纳兰。令他没想到的是,巨怪竟然能从地面破土而出一样。
关键时刻,间不容发,他和纳兰同时出手,冲向空中,一个青龙剑,一个马头拐,劈向巨怪。
两个巨怪晃动一下身子,又不见了。陈鲁和纳兰每人托着一个使节。
陈鲁左手推出“寰宇十方天步”三重,把两个马车在空中并在一起,用另一只手拉着纳兰,飘落在官道上。
陈鲁看见两个马车紧随自己而来,又踢出右脚,一道黄光射出,散出无数道金光托住马车,马车也随后落地。
两人落地时看了一眼天使,都已经晕了过去,而两个马车也都已经翻在了那里,两匹马四蹄朝天,一阵阵嘶鸣。
而在官道上的将士们、夫役们全都傻了,吃惊地看着陈鲁和纳兰,包括胡春。
陈鲁又好气又好笑,说:“胡春,看我干什么?一会儿那两匹马都得勒死了”
胡春这才醒过神来,赶紧下令把马车正过来,过来几个士兵把两位天使扶进车里。
这时王大举和喜子带着亲兵已经狂奔过来。王大举满面羞惭。
陈鲁安慰道:“王将军,不必自责,这事不怪你,以后仔细护侍吧。”
说着他向前面看去,大多数官兵已经退了回来。不知道纳兰什么时候已经又冲了过去,护侍着他们后退。
清点一下人马,还有一些被困在那里里,其中还有也速。
陈鲁大喊:“也速,坚持一会儿,我们这就过去。”
也速说:“陈大人,你们快走,我们走不了。”
陈鲁有几分焦躁,已经消失了四十多人,再加上也速这些,差不多有八十人。
不能就这样算了,一会儿再想办法,他现在真是不敢轻举妄动,怕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陈鲁赶紧去看了一下两位天使,朵兰正在那里,已经给他们二人吃了定魂丹,二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鲁下令胡春,在左边的空地上围成一个环形车阵,贴上鬼符。
很快,纳兰和龙刚保护着大队人马撤向了官道。
陈鲁说:“你们赶快进环形车阵,我去救人。”
把纳兰和朵兰叫过来,把青龙剑交给朵兰,说:“你们发现有情况就出手。”
说完纵身一跃,几个起跳,回到也速那里。
他向也速他们上空推出天步三重。一阵狂风吹过,传来一阵惨叫声。
这时看见了四个巨怪拦在前后,这些将士们进退不得。
他们的铅弹已经打完了。有的士兵已经抱头蹲下。陈鲁走过去,把他们圈在一起,自己朝前面的两个巨怪走去。
这两个巨怪似乎已经见识了陈鲁的本事,看陈鲁要出手,忽然就不见了。
几个抱头蹲下的士兵看前面没有敌人,不等命令,跳起来就向那边跑去。
陈鲁大喊回来,他们却置若罔闻。只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出去几十丈远。但是很快,他们似乎被人家掐住了脖子。
大家看时,他们都倒立起来,一根根麦管插在了脚上,几个人渐渐萎缩下去,不一会儿倒在地上。
再看时,他们的身体很快就被吞噬干净,片刻间连衣服和骨头都没剩下。
和那两个士兵一模一样。
大家再也不敢动了。
陈鲁暗自感叹,他本来是文官,现在完全明白武将们常说的一句话,在两军对垒时,畏死者必死,畏死者先死,果真如此,这简直成了死亡法则,战场魔咒。
往往是那些不惧生死、勇往直前的将士们,羽箭和铅弹似乎都躲着他们走。
这几个士兵又成了也速这样带兵人的反面教材。
这时也速已经把将士们收拢在一起,看着陈鲁。
陈鲁说:“随我来。”
说着,陈鲁左脚踢出天步八重,一道红光射出,在将士们的脚下游走,而且随着将士们的脚步向前游动着,一步一步地走出麦田,来到官道。
陈鲁收回法力。
陈鲁很奇怪,他早已经注意到,只要离开麦田就没事了,上了官道就更安全了,而且晚上还不闹腾,这是什么邪祟?
他们回到大队,环形车阵已经列好。龙刚下令查点人马,少了三哨,还少了姚宝这个总旗。
朵兰和纳兰走过来,陈鲁对二人悄悄说:“不用着急,过一会儿我去他们那个世界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妖?”
纳兰说:“刚才大哥怎么没去看?”
陈鲁说:“我倒是想去,不敢啊,顾此失彼,怕他们趁我过去时候来袭击。现在大营有了符篆,又有你们二人,我老人家何惧之有?”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大营门口传来喧哗声。蛮台带兵押着几个人推推搡搡地走了进来。其中还有一个法师打扮的人。
陈鲁摆摆手,蛮台他们靠边。
陈鲁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乡民?”
其中一个长满大胡子的人说:“我们就是石桥村的。”说的是西域话。
五百五十九、作法驱怪
陈鲁很高兴,总算有当地人,可以了解一下了,问道:“我们很奇怪,这里怎么成了一个空寨子?”
大胡子回答道:“这个问题夜来可以问,现在似乎多余问了。我想你们应该有答案了。”这算是一怼。
陈鲁一怔,随即笑了,点点头说:“有道理,你们一定知道是什么邪祟。”
大胡子说:“我们都知道,就是不敢和他们较劲,找来了法师。法师刚刚已经看了你们一会儿,说你们在拼蛮力。”
陈鲁听着有几分对路,把脸扭向法师。法师躬身一揖,也用西域话说:“我告诉众位老爷,但是不能说我胡说八道。”
蛮台呵斥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快讲!”
法师说:“这是粮鬼,也叫粮怪,夜伏昼出。”
纳兰瞪大了眼睛,说:“粮食也能成精?”
法师说:“这也只是西域特有的。他们采寰宇之灵气,受十方之精华,日夜研修,修成不死之身,在各处作耗。”
陈鲁点点头,说:“你说的够明白,他们也吃人吗?”
法师说:“这么多年来,我和他们没少打了交道,没见到他们吃人,今年这一批就非常奇怪,这些是麦鬼。大麦刚刚灌浆他们就来了,把这个村子的几个民人抓去,吸血吃肉,石桥村的百姓都跑了。有事的晚上回家去拿,这些天晚上也不敢回去了。”
纳兰说:“为什么不找官府?”
大胡子说:“找了理问所。理问官带着千户所的兵丁围上了麦田,上面那块光秃秃的地方,就是官兵们干的。他们把大麦倒上水油,放了一把火。但是没等官军撤退,就是一阵阵惨叫。官军损失了四十多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啊?”
是韩六儿,陈鲁看他瞪着恐怖的眼睛,用手狠狠地之了他一下,然后对法师说:“没事,你接着说。”
这个法师看了韩六儿一样,一脸的不屑,接着说:“还是他们带来的那个法师和教长合力把理问官和千总救了出来。他们说已经行文给木合王爷,到现在也没有下文。我们是邻村的,没成想也闹了起来,只好来找法师。”
陈鲁说:‘这样说来,法师有办法干掉他们了?’
法师摇摇头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能随便干掉邪祟,只能把他们赶走,这里的大麦很快就收了,赶走他们,收了大麦,今年就太平了,明年再说明年的,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陈鲁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老人家和你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龙刚也在旁边站着听。陈鲁对他说:“我随他们去看一下,你们要护好大营,不管从哪个方向来敌人,都来一个杀无赦。纳兰,尤其要注意脚下。”
说完,和大胡子等人一起,簇拥着法师离开官道,走向村口。这里已经有七八个人牵着一匹白马候在那里。
大家来到麦田地头,几个乡民已经铲除了一块空地作为法台。陈鲁注意到这里到处都有符篆,一定是法师怕这些民人被掳走。
法师登台,从文袋里拿出杏黄旗,左右招动。陈鲁看见他的头上显出一丝丝雾气,雾气中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两个金甲人。陈鲁暗自赞叹,这位法师果然有些门道,不是没事骗骗吃喝的江湖术士,更不是那些欺世盗名之辈。
法师这是要先把自己保护起来,然后拿出宝剑,和教长一样,吐火焚化符篆,脚踏罡步,手捻剑诀,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喊一声:“杀马祭天。”
早已经有人候在那里,一刀砍断马头,马一声悲鸣,两个人把血淋淋的马头放在祭桌上。法师手里拿出一个不大的鞭子,念动咒语,把鞭子连甩三下,啪啪有声,似乎是从鞭子里传出来的,更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夹杂着隐隐的风雨声。
法师的嘴一张一翕地动着,突然大喝一声:“命令你们速速回归自己府上。”喊过后又是一声鞭子响,手中的鞭子突然换成了宝剑。
陈鲁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没看见他的鞭子是怎么换成的宝剑。陈鲁觉得自己的眼睛并没有离开过他的鞭子。
这时空中有一片片淡淡乌云一样的黑气在一点点聚集,最后集结成大片的一块乌云。突然一声炸雷响过,一阵狂风吹过,人们听见法师大叫一声不好,一道火光过后,人们已经不见了法师,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马头和尸身。
乡民们吓得跪地磕头,求饶不止。陈鲁大喊:“别忙着磕头,赶快去使团大营,要快。”这些人才醒过神来,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向大营。
陈鲁不再迟疑,左脚踢出天步八重,追了过去。他来到了一处所在,似乎是一个不大的村庄,和石桥村的形状、建筑等都很像。在一处广场前,有一个大院子,陈鲁感觉特别向坎儿城的军营。
陈鲁不敢落地,悬在空中,向这个院子看去。院门口有兵把守,院子里有人走动,他看见有几个高大的士兵在来回巡逻。陈鲁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大门,很特别,你不管从哪个方向、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麦穗。
陈鲁打定主意,一旦追踪到他们的老巢,决不能放过这些怪谲。这帮畜生,不但吃人,还专门把持粮食,百姓辛苦一年,却不敢来自己的田里收割,天理何在?
他想在院子里落下,无数道金光向自己飞来,一阵阵鼓角声,一队队高矮不一的士兵冲了过来,也有使团的士兵,由姚宝带领。
陈鲁查了一下,少了六个,其余的都在,他多少能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只好退到院外降落下来,很快就被一队队兵丁团团围住。
陈鲁说:“姚宝,你带兵退下。”姚宝愣了一下,看了自己的部下一眼,疑惑地看着陈鲁,陈鲁猜想他们已经迷失了本性,好在还知道他自己叫姚宝。
于是又大喝一声:“姚宝,没听见我老人家说话吗?”姚宝摇摇头。
陈鲁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他们了,先向高大的士兵发动攻击,他猜想这些家伙很可能就是那些巨怪,当即左手拍出天步三重,一道黄光射出,散出无数道金光,向这些巨怪激射而去,一阵惨叫,这些人就像是被一阵狂风吹起,凌空飞出,重重摔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陈鲁看也不看,手推脚踢,顷刻间把另外几队也杀掉一半。
五百六十、海边兵营
这些怪谲吓得魂飞魄散,就要逃走。这时又是一阵鼓角声,院门打开,各色旗帜迎风飘扬,随后开出一队高大的士兵,众将簇拥着一个四马拉着的战车,上面坐着一个战将,他意气昂昂地杀了出来。
有人喊道:“麦将军到!”
众将士也跟着呐喊鼓噪。陈鲁也不搭话,纵身跃起,飞上前去。这个战将在战车上一跃而起,手持一个麦管向陈鲁刺来,被陈鲁发出的天步三重阻住,又坐回战车,麦管已经脱手,击向陈鲁的黄光。
黄光节节败退,橙色光芒随后跟上,击向麦管。这时麦管射出一道鲜血。就像是一道刺眼的红光,击向橙色光芒。橙色光芒立刻败下阵来。
陈鲁大吃一惊,飞身跃起,天步七重随即拍出,平地卷起一阵巨浪,怪谲们一瞬间狼奔豕突,麦将军的战车已经被掀翻。
陈鲁大喊:“留下解药,饶你不死。”麦将军跳起来就跑,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陈鲁猜想这个家伙可能又回到了人界,左脚赶紧踢出天步八重,发现这个家伙正在向大营飘去。陈鲁大喜,大营里有符篆,他必死无疑,于是干脆把他的后路堵死。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拉住了麦将军。朵兰和纳兰已经到了,正要助陈鲁一臂之力,看到拉着麦将军的这个人已经在官道的另一边落下来。
两位美女看不真切,只好一边护侍着大营,一边等待着陈鲁的指令。陈鲁立刻跑了过去,对这个人说:“把这个狗屁麦将军放过来,没你什么事了。”
这人说:“你是陈子诚?”
陈鲁说:“我说过,这里没你事,我老人家没有时间搭理你。麦将军,把解药拿来,我留你一命。”
这人说:“这事我不能不管,你可以问一下麦将军,我是谁?”
麦将军说:“这是我的主人米存良。”
陈鲁吃了一惊,说:“你是粮神?你是一个名门正派,为什么做这些令人不齿的事?”
米存良没回答,对麦将军说:“把解药拿来。”麦将军把一个晦涩的油布包递给他。
陈鲁松了一口气,这粮神在寰宇十方一直以正派自居,想必是把解药拿出来交给他陈鲁。但是陈鲁吃的亏太多了,一点不敢大意,全神戒备地盯着米存良。
米存良接过油布包,手里掂量了一下,突然伸出两指插进麦将军的咽喉,双指向外一抽,一股血箭喷出,麦将军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米存良大笑一声,纵身跃起,陈鲁大吃一惊,喊道:“阿沙黑!”接着喊道:“青龙剑。”一道青光飞起,陈鲁刚要唿哨,大青马已经凌空飞了过来。
陈鲁飞身上马,朵兰坐在上面,还是蒙着半张脸。陈鲁向大营喊道:“龙刚,马上启程,我随后带着他们赶上。”大青马随着青光疾驰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在一处汹涌的波涛声中降落下来。两人打量一下,这是海边的一处军营。在这个大营门口,他们发现了青龙剑。
陈鲁念动咒语,收回青龙剑,在大营外面观察。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看见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发现这些士兵的服饰很特别。头发也不同于天朝。他们的头发不是用簪子拢住,扣在头盔里,而是编成一根大辫子,垂在帽子外面。
这队巡逻兵过去后,陈鲁发现了情况,在大营的里面正潜伏着一队黑衣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进去的。
陈鲁拉着朵兰飞进大营,躲过哨兵,伏在一个高大的帐篷上,盯着这些黑衣人。他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过了有一刻钟左右,这些人一声唿哨,向一处冲去,里面似乎毫无防备,他们迅速把守门的哨兵干掉了。这时大帐内已经起火。一个声音传来:“有刺客,抓刺客。”
但是已经晚了,黑衣人一阵箭雨射向大帐。陈鲁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武将已经中箭,这个武将带着大红帽子,狮子补服,和天朝的补服应该是一样的,这是一个二品武官。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两个亲兵,拥着他一点点后退。看得出来,任何人也救不了他了,被杀掉是迟早的事。
陈鲁他们无意站队,还是老规矩,不选边、不站队,他们要的是阿沙黑和解药。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喊道:“杀了方良,回岛后官升五级。”
阿沙黑,没错,是阿沙黑的声音。狗儿是不会弄错的。拿着宝剑挥舞着那个人就是阿沙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管这伙人是敌是友,阿沙黑是不变的仇人。
陈鲁大喊一声:“阿沙黑,拿命来。”他也不管朵兰了,痛下杀手,左手直接推出“寰宇十方天步”五重,十几个黑衣人一下子被推向空中。陈鲁又拍出一掌,把他们托住,放在地上。
阿沙黑吃了一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个人,也看不清来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而外面的将士们已经潮水般地杀了进来。他不敢恋战,转身就跑。
一个黑衣人一把拖住他,喊道:“都统制,救我。”但是他甩开士兵,跑了。那个士兵扯掉了他的一只鞋子。
陈鲁纵身去追,被这个黑衣士兵一把拖住,死死不放手,陈鲁踢了他几下,他就是不撒手。惹得陈鲁性起,就要痛下杀手,朵兰把他一把拉住。
这时镇海珠响了起来,是龚丰,陈鲁说:“在办差,有事会联系你,你忙着吧。”说完就想去追都统制,但是将士们已经把他和朵兰团团围住了。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将士们都张弓搭箭,对着二人。
早已经有人把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捆了起来。陈鲁发现朵兰把那个都统制的鞋子装在了文袋里,他向朵兰伸出了大拇指。
有人过来要捆陈鲁二人。
陈鲁大喊大叫:“你们这些瞎子,捆我老人家干什么?贼人被你们放跑了,这些怂兵。给我老人家提鞋我都不用。”
这些将士们更来气了,就要动手,这个叫方良的二品武官走了过来,摆摆手,人们退下。他们把大帐的火救灭,在外面设座,有一个郎中过来给方良包扎。
五百六十一、一头雾水
方良说:“看阁下服饰,明明是前朝官员,应该和那些刺客是一起的,为什么反而救我?”
陈鲁这才好好打量一下这位将官,他穿的是九蟒四爪的狮子官袍,起花珊瑚顶子,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朝珠。听他说自己是前朝官员,很吃了一惊,问道:“不敢动问将军高姓。”
方良大笑,说:“不必客气,你是本帅的救命恩人,我是国朝镇海总兵方良,不知足下是……”
陈鲁满心疑惑,想一想,也就释然了,说:“我老人家是天朝西行使团副使陈子诚,路上遇见麦鬼,抓去了我三十几个将士,他们迷失了本性。幕后黑手是阿沙黑。这个阿沙黑是撒尔国的将军,又是野仙观两丰意君的弟子。他抢了我的解药,我骑着大青马,奥,顺便说一下,我的坐骑是一只狗,也叫狗儿,它能循着气味和青龙剑,追踪至此,不承想救了将军。”
开始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听了一会儿,方良明白了,微微一笑,说:“先生救了本帅一命,一定重赏,看在你是本帅救命恩人的份上,本帅劝你一句,你这样打扮会被砍掉脑壳的,被认为是前朝余孽,或者是对岸的奸细。这位女士,注意了,要看好你的人,现在国朝的发型是这样的。”
说着示意一个士兵摘掉大帽子。陈鲁一看,吃了一惊,这个士兵有一少半的头发被剃掉了,铮亮的头皮上泛着青光,后面是刚刚看到的大辫子。
在陈鲁的印象里,这是建州和奴儿干使者们的打扮。
陈鲁脱口而出:“建州人。”
方良已经释然了,听到他这几个字,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看起来你也明白啊,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你总该知道吧?”
陈鲁摇摇头,一脸的茫然,他没有时间在纠缠这个,说:“阿沙黑为什么要杀你?你们有什么梁子?”
方良说:“你把名字弄错了,他原来叫沙黑,现在改名字了,叫沙里,是对面小邱岛上的都统制。”
陈鲁说:“奥,这么说,我们这里是东建省,对面不就是彭屿巡检司吗?怪不得南海王龚丰看见我们了。我老人家得过海去追踪沙里。”
方良似乎很厌烦了,说:“那好吧,本帅也就不虚留你了。大战在即,本帅还有要务处理,来人啊,赏一贯钱。”有人拿出一贯铜钱来递给陈鲁。
陈鲁看一下这黄灿灿的铜钱,掂了一下,又看了一下字面,上面写道:“大国带铜,顺熙通宝。”他心里又疑惑起来,这里明明是天朝的东建省,怎么会用这种制钱,天朝应该还是以纸钞为主啊。
想到这里,没接铜钱,也不再说客气话,一拱手,牵着马走出大营。沿着海边走了一会儿。在火把的余光中,看见朵兰的眼睛充满了笑意,陈鲁有几分懊恼,说:“笑什么,很好笑吗?”
朵兰说:“他们把你当成疯子了。”
陈鲁点点头说:“他说的我不懂,我老人家说的他也不明白。”
朵兰说:“其实陈大哥心里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陈鲁说:“难道真的改朝换代了?”
朵兰反问道:“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陈鲁的心里沉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自古没有百岁的天子,更没有千年的国祚。一兴一替,古之使然,没什么,办差要紧。”朵兰在月光下,看他的眼里涌出了泪花。
陈鲁在朵兰的文袋里找出那只鞋子,拿出来让大青马嗅了一下。大青马打了一个响鼻,点点头。陈鲁说:“朵兰,你真是有心人。嗅完了,就丢掉吧,再把它装在文袋里,更像一个疯子了。”两人都笑了。
其实陈鲁还有一个疑问。当时情况紧急,他自己在前面十几丈高的大帐飞身跃下,把朵兰留在大帐上,最后她也在自己身边。他本来想问一下朵兰,话到嘴边,想一想,又咽了下去。
他已经定下来了,以后再也不问了,见怪不怪就好。自己不是也常说嘛,看破不说破,才算是最高境界。
二人跨上大青马,凌空而起,在一处大宅子前面停了下来。他们看到这里才是一个大市镇,这是天朝,是中原一样的房屋、街衢。行人大多数是汉人,他们的服饰也是天朝的,陈鲁感觉到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只是他们说话的口音太杂,陈鲁听不习惯。而且这里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夷人。
这是哪里?
他们问了一下,过往行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就是没有人和他们搭话。但是他们明白,追踪的不会错,这个大宅子写着汉字,“都统制府第”。他们看一下天空,应该是辰初时分。
他们干脆不问了,放开大青马,走到大宅子的西边,看没人注意,拉着朵兰,蹿房越脊,来到一处正宅,伏在房顶上观察。
他们看见一拨一拨的官员,走进了那个带着长长抄手游廊的大厅。这里真的是天朝地盘,他们的礼节都和天朝的一模一样,陈鲁从各方面都感觉到亲切,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们发现来往的官员已经没有了,又飞身跃起,来到大厅的后面,从窗子跳进去,伏在外面的大梁上,做了一次真正的梁上君子。
这个大厅里有三十多人,似乎正在议事。陈鲁明白了,这是下了早朝,都到这里来开小会的。沙里坐在主位上,看上去也是正位,陈鲁看一下服饰,和天朝的一样,沙里是从一品官,官阶最高。
陈鲁有几分迷糊,这么大的官,还亲自去做刺客,这也不符合情理啊。
这时他已经听到了沙里的说话声:“该来的应该都来了,没到的,我们也不等了。国朝来的几个使节都杀了没有?”
有一个人回答:“没全杀,那个军机章京没杀,王爷不让,看得很紧,下不了手。王爷说,不管是称帝还是归降,都不能随便杀人,毕竟我们都是一国人。”
沙里说:“我们小邱岛孤悬海外几千年了,干嘛非得听对面朝廷的话?今天我把各位志同道合的大人召集在一起。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王爷如果同意称帝,我们就拥护他,把前朝遗老遗少礼送回对面,两边以朝廷相称,互派使节。”
有人问了一句:“如果王爷不同意呢?”
五百六十二、总制
沙里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只好行废立之事,哪个王族人拥护称帝,我们就拥戴哪位。实在不行,兵谏。”
一句话,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只听见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提出疑问:“大人,这是我们一腔情愿,朝廷,我说的是对面朝廷,能看着我们称帝吗?我们和朝廷的军事力量可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沙里说:“不用怕,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御兵之策。我们上下一心,何惧朝廷?”
大家听他说的太空泛,都静了下来。过了好长时间,可能是这种悲观情绪影响了人们。
有人说话了:“沙里大人,按理说,我们都是华夏子孙,将来会被后人骂的,说我们数典忘祖,死后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沙里说:“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你们想一下,现在的小邱岛,是不是已经是一个朝廷了,不就是差一个帝号吗?”
陈鲁听得明明白白。这些都是天朝官员,确实已经改朝换代了,他们这是复国无望,想分疆裂土。
陈鲁善于分析事情,他感觉这事很紧急了,这事比解药的事大得多。
他拉一下朵兰,悄悄退出去,跃出统制府,打听着奔向王府。
这时已经到了巳时了,他们到了那里一看,真是侯门深似海,这里不同于其他王府,把守的比皇宫还严密。
干脆吧,不走寻常路,他们飞身跃起,到里面一看,层层叠叠,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
两人气馁了,又退了回来。
陈鲁带着朵兰到门口求见,和黄门官见礼:“告诉王爷,天朝翰林编修、行人司行人、西去使团副使陈子诚求见。”
黄门官看了他一眼,看是一个六品官,理都没理。
陈鲁心里有气,吼道:“我老人家告诉你,我有急事见王爷,你这个小小黄门官耽搁不起,赶快去通报。”
黄门官发了脾气,喝道:“你是谁的老人家,滚远点。”
话音未落,啪啪几声响,黄门官捂着脸惊恐地看着陈鲁,不是看着陈鲁在拍手,这些守门将士们谁也不会认为是他打的。
看上去陈鲁根本就没动过地方。
陈鲁骂道:“出来当差,不先把牙齿刷干净?我老人家让你这臭嘴也长长见识,再敢口出狂言,杀了你。”
另一个执勤校尉立刻鸣锣示警,片刻时间围过来几批人马。
黄门官捂着脸,指着陈鲁,大喊:“把他给我抓起来。”
陈鲁大声喊道:“抓我没问题,抓我去见王爷,我有急事禀报,迟了就来不及了。”
一队队兵丁张弓搭箭对着他。
这时候走来一位官员,早都已经听见陈鲁大呼小叫的,让参军过来问一下。
参军过来对陈鲁说:“这位官员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有话慢慢说,我们总制大人有请。”
陈鲁不屑一顾地说:“总制是什么官?我老人家要见王爷。”
这个参军一愣,轿子上的官员已经听见了,自己下了轿子,走过来。
陈鲁已经注意到了,这人头戴七梁冠,身穿仙鹤补子的绯袍,报的官名是总制。
天朝没有这个官名,竟然是一品官。
陈鲁看到了希望,说:“你是什么官,怎么我们大天朝来了一个总制。告诉你,我老人家要见王爷,有要紧事。”
侍卫们连忙喝止,有的已经拔出剑来。
官员摆摆手制止了,说:“天朝永历圣上驾下王爷总制马金易,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有失我们天朝官威。你有什么事尽管和本官讲就是。”
这口气够大,陈鲁说:“怎么听着你的官名怪怪的。”
马金易笑了,说:“本官看你的服饰更是怪怪的,你莫非来自陛下身边吗?”
陈鲁说:“我老人家没有时间和你扯皮,快带我去见王爷。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禀报,迟了就会有灭顶之灾。”
马金易沉吟片刻,说:“好吧,你们随本官进宫。”
陈鲁拉着朵兰走进宫里,王爷正在和一个武官谈话。
马金易参见后把陈鲁介绍给王爷。
陈鲁看这位王爷还不到四十岁,身穿赭黄团龙袍,头戴九旒王冠,是一个真正的王爷打扮,没有僭越。
王爷打量一眼陈鲁,简单地几个字:“什么事?”
陈鲁看他态度冷淡,也不高兴,淡淡地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王爷几句话。”
王爷看他这个态度,生气了,对马金易说:“你怎么回事?我们这一天天不够忙吗?怎么又来一个添乱的?”
马金易说:“陈大人,你刚刚不是说有急事吗?”
陈鲁说:“没错,我老人家得看一下,你们的王爷是否值得我老人家报告。”
王爷看他说的蹊跷,言语中有几分不屑,心里疑惑,不敢怠慢,说:“愿闻其详。”
陈鲁说:“我问你第一个问题,当王爷好,还是当皇上好?”
旁边的武官大喝一声:“休得胡说,你大逆不道。”
陈鲁说:“不知道诸位说的大逆不道是对哪一个,是天朝还是新朝?”
王爷一时语塞,马金易说:“虽然天朝没有了皇上,但是这是国土中的一部分,我们岂可在此称帝?你没看见王爷的服饰吗?下天子两个等级,下亲王一等。本官连相国都不敢称呼,称总制。”
陈鲁这才明白总制的意思,说:“你们就不怕人们说矮化自己吗?”
王爷说:“你是来游说的吧?想让本王自立为帝,出卖祖宗,做不到,你们再也休提。”
陈鲁心里喜欢,说:“那意思是向对面新朝弃甲称臣了?”
王爷大怒:“做梦!我堂堂华夏,岂能向夷人称臣。待本王整顿兵马,收复山河,还于旧都,重振天朝气象。”
陈鲁想,这算一个有气节、不忘祖宗的王爷,于是说:“有人正在策划称帝,在府上谋划废立之事。”
武官和王爷对视一眼,王爷说:“是谁?”
陈鲁索性兜底了:“都统制沙里,他们现在正在他的府上议事,准备杀掉你,立新君,改国号,和新朝抗衡,独立于华夏之外。”
王爷大喝一声:“他做梦,华夏九州皆我炎黄赤子。”
说到这里,看着陈鲁说:“你说的朝廷是哪个朝廷?你不会是新朝的走狗吧?”
五百六十三、引经据典
陈鲁得意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服饰,扬起头说:“我老人家是天朝正八经的官员。但是王爷,我们要面对现实,现在新朝已经是华夏一统了,正如你刚才所说,自古华夷一家,皆为炎黄赤子。”
“住嘴,你是个什么东西,在大殿上数黄论黑?”一个文官在丹墀下面指着陈鲁说。
陈鲁回过头看一下,说:“怎么尽是这样的东西,咋咋呼呼的,还觉得自己怎么回事似的,我老人家刚刚打了人,再抢我话,我可要杀人了。”
说到这里,转过脸来,说:“王爷,我建议,奉新朝为正朔,讨封册、宝,永镇东南,为国守卫万里海疆,王爷必定留名青史,名垂竹帛。如果王爷有意,我愿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亲赴京师,向新朝陈说。”
这个武官连连点头,说:“王爷,陈大人言之有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恐祸不旋踵。”
王爷看着马金易,马金易说:“新朝已经发兵海上,正在演习海战,王爷是时候考虑大将军的话了。”
这位武官是大将军,这个人虽然是武将,有头脑。
陈鲁向他投去赞许的眼光。大将军已经捕捉到了,回以微笑。
这时有人来报,都统制和几个官员进宫面见王爷。
陈鲁这时候才看明白,这位王爷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是首鼠两端,想自己有几十万大军,几千战舰,不愿意听命于人,有心自立为帝,又没有那个胆量。
一是怕新朝发威,二是也怕在历史上被骂作乱臣贼子。
陈鲁只好在心里感叹,现在看来,都统制未必会对王爷造成威胁,很有可能走到一条路上,自己没必要趟这个浑水,拿到解药走人吧。
这时沙里已经进了大殿,各位见礼毕,沙里已经注意到了陈鲁,不认识,看是一个六品官,也没在意。
他们前一天晚上虽然有过交集,天太黑,但是谁也没看清谁。
大将军先说话了:“我和王爷正在商量和新朝的事情,你们既然都来了,就都说说吧。”
沙里说:“不瞒大王,刚刚臣和诸位还商量了这件事。昔东吴孙权者,当世之英豪也。连对手曹阿瞒也说,‘有子当如孙仲谋’。当时曹操百万大军压境,孙权也曾经动摇过,是鲁子敬一席话令他茅塞顿开。”
王爷说:“哦?寡人现在真的没了主意,你说说看,鲁肃是怎么说的?”
沙里说:“鲁子敬说,‘若君侯降北,车不过一乘,从不过数骑,岂能面南称孤哉?’”
王爷点头赞道:“鲁子敬有见识,是东吴第一谋士,他的见识在张昭之上。”
这几乎就是定了调子。他示意沙里继续讲。
沙里说:“孙权最后的话和我们目前的形势非常相像,他当时拍案而起,说,‘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受制于人。’”
王爷连连点头,此时无声更胜有声。大家看他这样,都沉默了,连总制和大将军也不说话了,没法再说话了。
大殿里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陈鲁哈哈大笑,大家都惊愕地看着他。
沙里看他有点眼熟,只是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以为都在王府为官,以前一定见过。
陈鲁停不下来的样子,用手捋着自己的肚子,几乎笑得前仰后合,无视众人的存在。
停了一会儿,看着众人,忽然又大笑起来,仿佛使劲憋住笑,说:“王爷,沙里欺负你读史不精。”
王爷早已经不高兴了,问道:“何以见得?”
陈鲁说:“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的曹阿瞒托名汉相,实则汉贼,汉、贼不两立,大汉朝忠贞之士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岂能与他同流合污。而眼下,新朝定鼎华夏,已经成为华夏之主。”
都统制身边的一个文官大喝一声,“住口,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是小邱岛,不是国朝。”
陈鲁不理他,连一眼都没看他,继续说:“现在新朝初立,人心思定,朝廷也正可以铸戈为犁,战马为耕牛,各地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而王爷你却以江东为名,重燃战火,必会被史书评为乱臣贼子,请王爷三思,史笔如铁啊。”
沙里看了一下陈鲁和朵兰,怒道:“这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王爷面前指手画脚、数黄论黑?”
陈鲁说:“你不认识我,我老人家可是认识你,你就是沙里,正在搞废立的事,王族里哪个赞成称帝就立哪一个为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不用作废立的事了,太费力了,可能你的主子和你想到一起去了。”
沙里大吃一惊,脸一下子变得灰白,说:“你是什么人?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听不懂,也没兴趣听。”
陈鲁看了一眼王爷,王爷开始有几分激动,马上就镇静下来,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陈鲁的话他也装作没听懂。
陈鲁不再废话了,不再费那些唾沫星子了,于是他转向沙里:“你们两边的事我老人家没兴趣,沙里,我的解药?”
沙里看了陈鲁一会儿,说:“王爷,这个人大脑子确实有问题,臣从来没见过他,请王爷快把他赶出去吧,我们还有大事商量呢。”
陈鲁还在那里伸手等着,说:“别废话,我的解药。”
沙里大怒,喝道:“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杀了你。”
陈鲁还是伸着手,但是这次没说话。
总制看出来有几分不对,说:“陈大人,什么样的宝贝解药,让我们的二品大员还要背在身上?”
陈鲁说:“一个深灰色的油布包。”
沙里笑了,说:“王爷,你听他胡说八道,我们的文袋里什么时候装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爷说:“是啊,陈大人,他们都是朝廷柱石,一些事情自然有人为他们打理,这事用不着他们自己拿着,更不会去拿别人的解药。寡人想,这是误会了。你说的事情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来人,赏他一贯钱。”
这时过来一个人,递给他一贯新旧不一的铜钱,他看到一枚,写着“永乐通宝,小平一文”。
他的眼睛湿润了,这个才是自己目前的朝廷,他推了一下说:“赏赐就不必了,如果王爷要赏,就让臣看一下沙里的文袋。”
王爷说:“这没什么,沙里,你就让他看看。”
沙里不情愿地说:“遵旨。昨天晚上没做好梦,遇见这个疯子,我自己先看一下,一些秘密东西可不能让这么一个六品官看去。”
王爷说:“那时自然,你先看看吧。”
沙里说着话,已经伸手去掏文袋,他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下意识地看了陈鲁一眼,掏出一个东西,大家看时,竟然就是陈鲁说的油布包。
大家全都吃了一惊,看沙里似乎已经僵在了那里。
朵兰上去,一把夺过油布包。
陈鲁怒吼一声:“阿沙黑,我们该做一个了断了。”
五百六十四、大将军可信
大将军马上过来,说:“陈大人,沙大人既然误拿了你的东西,还给你就是了,你们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至于在这大殿上刀兵相见吧。拿到了你说的解药,速去吧。”把陈鲁推了一下。
朵兰过来说:“谢过王爷。”拉起陈鲁就走,陈鲁看了一下沙里,他真的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二人走了出来,陈鲁有几分恼怒,说:“朵兰,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一了百了。你也说过,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朵兰笑着说:“陈大哥,他不是阿沙黑。”
陈鲁说:“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是这个解药又作何解释?”
朵兰摇摇头。陈鲁说:“几个月以来,我子诚总是活在这个亦真亦幻的世界里。我都不敢乱说话了,说了话,别人还以为我是一个疯子。”
朵兰说:“我能懂一些,可能慢慢就有答案了。”
陈鲁刚要说话,突然感觉手里有东西,赶紧打开,是一个纸条。他没敢声张。一声唿哨,上了大青马,出城来到海边,打开字条,这一面写到:“请务必送与对岸城内朱月大学士”。
那一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陈鲁没看,迅速放进文袋里。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达成一致,先不回大营,到对面城里。陈鲁和大青马嘀咕了几句,大青马腾空而起,来到了人烟辐辏的省城,抬头一看正是总督衙门。
两队兵丁分列在大门两边,雁翅排开,钉子一样地站在那里。有几个将官在来回走动,有一个千户模样的军官在看着二人。
他看二人走过去,如临大敌。陈鲁意识到是自己的服饰,索性说了实话:“我是对面的信使,要面见朱月大学士。”
千户盯了他一会儿,说:“不会是奸细吧?”
陈鲁说:“你再多一句废话,我老人家掉头就走。”
千户没了脾气,说:“稍等。”径自去了。
过了一会儿,出来几个文官模样的人,刚要说话,陈鲁还是那句话,说:“我要立刻见朱月大学士,你们有谁多一句废话,我转身就走。”这些人无奈,把陈鲁二人引进大厅。
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那里,这算是对信使的尊重。他身穿九蟒四爪官袍,仙鹤补子,头上戴着一个三眼花翎的顶戴,对着陈鲁一拱手,说:“本官朱月,不知道怎么称呼,是公函还是私信?”
陈鲁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朱月说:“私信乃私谊也,公函却不是,那要走程序的,来使要先跪拜圣上。”
陈鲁说:“告诉你一句实话吧,我老人家都不知道是公函还是私信。但是我一直感觉你们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们未必买你们的账。”
旁边有一个年长的一品官员说:“胡说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每次对面来使也要行跪拜大礼。汝何人?六品前程,竟敢如此无礼?”
陈鲁说:“我老人家说过,再有一句废话,立刻告辞。”
他看出来这位一品官,说话口气虽然很硬,但是脸上并没有怒意,反而倒有几分欣赏之意。这是总督衙门,想必这就是总督了。
陈鲁也在用语言试探一下这面的态度。
总督说:“这么说是私信了?”
陈鲁说:“我真的不知道。”说着把字条递给了朱月。
朱月看完,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问道:“陈大人,怠慢了,你看过吗?”
陈鲁说:“笑话,我老人家是讲究操守的,为人家传信,岂能私看?”
朱月拱手一揖
说:“确实是值得托付的人。你现在就可以看一下。”说着递给陈鲁。上面是几行蝇头小楷:“今晚有风信,我军夜袭三州,请不要理他。官兵应该下海夺青衣岛。某为内应。又,王爷无投降之意,众将有立帝之心。大将军。”
陈鲁看完递给朱月,说:“大将军可信。”这一句话引起二位注意,问道:“你不是对面的官员?”
陈鲁说:“说不清楚,你们的方良大帅把我当成了疯子。”
总督大吃一惊,说:“你就是夜来救方良之人乎?”
陈鲁说:“正是,我本来是追踪沙里找回解药。虽然也是天朝官员,但是不愿意看到分疆裂土。”
大学士看陈鲁确实有些不太正常,试探着问:“你看对面确实如大将军所言吗?”
陈鲁说:“大将军寥寥数语,概括的非常到位。”接着把王爷君臣的想法讲了一下,又把自己和他们的辩论也讲了一下。
大学士两人赶紧站起来,一起躬身一揖,说:“难得陈大人心怀大义,朱某汗颜,以陈大人之意,小邱岛是该攻还是该弃?”
陈鲁吃了一惊,听这话新朝对小邱岛也没有统一思想。这两位可都是一品大员。
朱月看出了他的疑虑,说:“到今天为止,朝廷也有两种声音,弃岛之声还是很高,小邱岛孤悬海外,几百里海疆,易守难攻,况且那里民风彪悍,不遵王化,且地峡民贫,转输繁巨,难于管理,流官又不愿意去这烟瘴之地。”
陈鲁听到这里,非常不高兴,这都是谁胡说八道?这两个一看就是老官僚,不知道不会问一下吗?他想骂一万声蠢货,最后压下了,说:“这也有朱大人的意思吧?不管是谁的意思。这是一个愚蠢至极的想法。小邱岛虽然孤悬海外,但也是华夏国土,百姓也是炎黄子孙,岂能弃之不顾?”
两位官员默然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都在看着陈鲁。
陈鲁说:“谁说那里地瘠民贫?我老人家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两位大人,我这次真正见识了这个小岛,真是沃野千里。现在虽然暂时由王爷占据,但是民心思归,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请大人三思。”
朱月和总督对视一眼。陈鲁又说了一句:“不管哪代帝王,谁丢了小邱岛,谁就是千古罪人,华夏国土虽然广袤,但是一点都不能丢。再说一句,那里也都是华夏赤子,首恶必惩,兵民无辜。告辞。”
拉着朵兰昂首阔步离开了。
二人出来,看天色已经快黑了,出了城门,来到海边。把大青马肚带放开,两人找到一块亮光处,吃了一些干粮,喝了一些水,补充一下体力。陈鲁想回到大营。
朵兰说:“陈大哥,我想看一下战况。”
陈鲁笑了,说:“你倒是挺有闲心的,好吧,我陪着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朵兰说:“你看见墙上挂的那个新朝堪舆图没有?”
陈鲁说:“没顾上,只是扫了一眼,看到了好大的疆域。”
五百六十五、船坚炮利
朵兰说:“你先靠着我休息一下。”陈鲁在沙滩上坐下来,倚着朵兰的膝盖,看着远处的繁星和点点渔火。
朵兰说:“这个新朝了不得,西域和把里城都成了真正的国土,和你们中原一样了。”
陈鲁告诉朵兰,这些他也看到了。如果是现在该多好啊!对朵兰说:“你接着说。”
朵兰沉思一下,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有说不出来的优越感,整个西域全部在版图上,乌斯藏,漠南、漠北都成了新朝的固有疆土。还有小邱岛和南面的万里池塘,好大的疆域啊!”
陈鲁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地方在隋唐时期就是咱们华夏疆土。”
朵兰说:“陈大哥,你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国家该多好啊!”陈鲁没回答,他发现有情况,坐了起来,他发现远处的海面有光亮,是战舰,一艘艘驶向他们的左边,向北方疾驰而去。
两人赶紧骑上大青马,升向空中,悬在上面,仔细看着。这些战舰向岸上靠近,岸上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过了不到一刻钟,在沙里曾经袭击过的大营前,一排排战舰离港了。
这时风信大起,陈鲁惊骇,这些海边上的人真是厉害,真能预知风向。对面的大将军懂,这边的总兵方良也在观察,看样子早已经知道了风信。
陈鲁发现,方良的战舰并没有拦截对方的战舰,而是起锚悄悄向对岸冲去。他们扬起风帆,趁着风信,向青衣岛扑去。令陈鲁吃惊的是,这些大多数都是铁船,真是船坚炮利,见识了。
陈鲁二人在空中跟过去,一片片火光射向青衣岛,惊天动地的炮声之后,很快攻占了青衣岛。对方来了几队战舰,发出旗语,在前面引路,趁着月色,向小邱岛进发。
接应的这位一定是大将军。
不用再看了,胜负已定。小邱岛弹丸之地,怎抵住这坚船利炮,又怎能扛得住这新朝国力,一旦开动起来战争这个机器,朝廷有用不完的钱粮,打不尽的兵丁。这是胜败的保障,何况分疆裂土本身就不得民心。
可怜这搓饵小贼,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陈鲁叹了一口气。天朝换成新朝,不变的是华夏人,只不过是朝廷更替而已,谁拿这个做文章,那一定会死的很那看。想到这里,对朵兰说:“走,回石桥村。”
两人回到大营,已经是申时了,韩六儿、蛮台带着亲兵候在那里,留下几个辎重车。大队已经离开两天了。
陈鲁顾不上细说,让朵兰留下,自己骑上大青马,来到麦田。他在马上踢出天步八重,来到麦将军的庄园,有人在门口候着。陈鲁看时,竟然是米存良。
米存良紧走几步跪拜,说:“小神米存良拜见陈尊爷。”
陈鲁见过山寨版的,对这个正版也有几分怀疑,说:“起来,你认识我老人家?”
米存良还是不起来,也不说话,只是跪在那里。
陈鲁只好下马,说:“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只行礼,不说事?”
米存良说:“小神该死,酿成大错,请尊爷到大厅责罚。”三声号炮,中门大开,众将士把陈鲁隆重地迎了进去。陈鲁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个粮神说什么,那些巨怪一个都不能留。
他们走进大厅,看一些人已经伏在下面。米存良也跪了下去。陈鲁说:“粮神,你起来说话,让他们也都起来。”
米存良下令,这些人都起来了,陈鲁看,没有自己的三十几个兄弟,也不见了那些高大的兵丁。陈鲁看了米存良一眼,米存良正站在那里等候问话,马上说:“惭愧,贵使团的将士们正在昏迷中。”
陈鲁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回事?”
米存良说:“他们都被麦将军下了毒,小神正好有解药带在身上,就给他们服了下去,不承想他们却晕了,都一天了,还是这个样子,昏迷不醒。”
陈鲁手里拿着解药呢,没把这个当做一回事,问道:“那些巨怪呢?”
米存良说:“小神已经把他们解送到了王屋山下,关押起来。”
陈鲁听着,心里有几分不悦。问:“关押过后呢?”
米存良说:“先关押十年。”看陈鲁的脸色不对,接着说:“关押后全凭尊爷裁决。”
陈鲁一下子站了起来,沉声说:“米存良,你驭下不严,也会给你带来灾祸。这些樱桃王八犊子以人类为食。你要是轻描淡写地处理他们,你就是养痈遗患,你的粮族将会彻底沦陷。你离堵北海眼更近了一步。”
米存良赶紧磕头,说:“小神谨受教,回府后把这十七人全部杀掉,以儆效尤,以绝后患。”
陈鲁说:“走,随我老人家去看一下我的兵。”两个人走过去。这些将士都躺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地上铺着东西,他们就睡在上面。
那个法师也在这里。
陈鲁看他们脸色铁青,知道中毒很深,从文袋里拿出一个油布包递给米存良。米存良大喜,喊过几个人,命令他们给这些将士们喂药。
二人又回到大厅。
陈鲁说:“这里的乡民遭了大难,你看着办吧。”
米存良说:“寰宇十方各行其道,和他们也不好沟通。”
陈鲁大怒,压在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少在那里放屁,你们把人家祸害成那样,还有脸说各行其道?你们那时候怎么和人家联通的?你的脸皮,我老人家真的表示佩服。”
米存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赶紧说:“尊爷教训的极是,小神这就派人给他们送一些银子去。”
陈鲁说:“最好有一些粮米,他们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事就让法师去办吧。这些人你还真找不回来。还有我们的战马。”
说着话的时候,有人过来报告,使团将士们都醒了过来。
陈鲁两人走了过去。看法师已经站了起来。
陈鲁打量了法师一眼,点点头说:“你这个法师还行,有些神通,不是注水的牛羊肉。这次我们给你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就说你降服了粮怪。米存良答应补偿百姓,你负责把他们都召回来,恢复本业。”
法师愣了一会儿,随即大喜,赶忙答应着,这才叫因祸得福。姚宝带领将士们过来见礼。陈鲁看少了五个人。米存良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陈鲁明白了,已经永远回不来了,在心里叹息一声,让这些将士找到自己的战马,一会儿随自己回到大营。
这时一个人从天而降,大喊道:“神主,出大事了。”
五百六十六、仇人相见
米存良看他惊慌失色的样子,知道不好:“说吧,都是自己人。”
“那十七个士兵跑了出来,正在闹事,杀进了衙门,大护法受伤,二护法战死,神主夫人被杀,现在正在对峙。”
米存良吃了一惊,对陈鲁说:“这是有人在帮他们,求尊爷助小神一臂之力。”
陈鲁想了想,心里生气,这时候人家的夫人都战死了,不好再说什么,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在大营上空等我。我上马以后,你立即给我动静,我老人家骑马跟在后面。”
说完踢出左脚,带领将士们回到大营。
法师在大营给陈鲁等人磕头行礼,告辞而去,安排这里百姓的事去了。
陈鲁让姚宝扎下大营留守在这里,他要去杀掉那些吃人的巨怪。朵兰正蒙着面站在那里。陈鲁才意识到,天马上就黑了,虽然大帐充足,可朵兰怎么睡啊?于是喊道:“朵兰上马。”
这时看见空中一个亮光闪过,告诉大青马跟住亮光走,他们走了一段距离,腾空而起,在一处市镇停了下来。
三人一起落下。眼前的惨像,目不忍睹,尸横遍地,血流成渠。米存良的府上遭到了清洗,虽然府上有重兵把守,但是损失惨重,粮神夫人战死了。
看他们到来,众位将军都围了过来。米存良瞪着怒眼、咬着嘴唇升座。大家都来拜见,大护法吊着胳膊,跪下一言不发。
内史汇报,神主刚刚走后不过一个时辰,来了一群蒙面人,他们杀进衙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把押在王屋山的十七个人救了出来。
这些家伙正在气头上,和这些蒙面人合在一起,大开杀戒。大护法迅速调兵围住这些人。只杀掉了他们三个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开过来一队人马,把米存良的士兵们又大杀一阵。一阵狂风,这些人都不见了踪影。
朵兰大叫一声不好,看了陈鲁一眼。陈鲁明白了,大惊失色,对米存良说:“随我来。”米存良召集士兵,点齐人马,由三护法带队,向石桥村奔来。
陈鲁飞身上马,回到驻地,看姚宝他们正在立帐,放下心来,告诉朵兰留下,拿着青龙剑护侍大营,又贴上一些鬼符,陈鲁自己向麦田冲去。
这些人果然到了。老大正在那里坐着,趾高气昂、神采飞扬。米存良大喊一声:“三护法,把他们给我团团围住,一个也不准走脱。”说完冲向这个老大,大喊:“麦小,你拿命来。”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米存良一抖手,一道白光射出,麦小一怔,双手推出,抵住了白光。
陈鲁看得明明白白,这家伙不是泛泛之辈,说:“米存良,你带兵绞杀这些喽啰,这个家伙交给我吧。”
米存良收回功法,大喝:“将士们,随我杀贼。”带兵冲了上去。
陈鲁更不废话,左手拍出天步三重,一阵黄光射出,被麦小双掌抵住,陈鲁不想再纠缠,橙色光芒紧随其后。麦小大叫一声,像被一阵大风吹起的布口袋,飘向屋顶,陈鲁把他一掌拍晕,大喊:“绑了。”然后在他的背上贴上一道鬼符。
这时,巨怪们都已经显出了原形,正在和三护法的将士们厮杀。他们这些巨怪数量虽然不多,但是进退有度,顷刻间三护法的人有战死了十几人,其他的有些胆怯,不敢上前。再看这些巨怪,毫发无损。
陈鲁大喝一声:“三护法,你们退下。”
米存良一摆手,大家好像是听到了仙乐,赶紧退到了一边。陈鲁说:“你们站到高处去。”说着,没等巨怪们反应过来,左掌拍出“寰宇十方天步”七重。一道浅红色光芒飞出,平地涌起一股巨浪,向这十几个巨怪迎面拍去。
这些巨怪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巨浪拍晕了,陈鲁大喝:“杀掉他们,一个不留。”
三护法马上带兵冲过去,地上一个水珠都没有。他们大喜,真像是砍瓜切菜一样,只在片刻时间,杀得精光。但是还有一个躺在地上装死,这说明他的功力不错。
陈鲁在检查这些巨怪时,这个家伙看自己要露馅儿了,就想逃走,他刚刚跃起,就被陈鲁发现,陈鲁飞身一跃,打落在地上,下令绑上,也在他的身上贴上鬼符。
米存良吃惊地看着陈鲁,说:“尊爷好手段!”
陈鲁看了他一眼,说:“算你还有些见识,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做尊爷,你却不能。给你留下两个活口,你审一下吧。”
米存良请陈鲁落座,他自己升座,把麦小弄醒,他以为得费一番周折。这个麦小倒是痛快,没等米存良问,他就已经竹筒子倒豆子,全都撂了。
是野仙观三护法带人救了他们,后面来的人马也是野仙观的。
陈鲁不明白,问米存良:“你们粮米一族的和野仙观的有什么梁子吗。他们怎么会有兵?”
米存良说:“我们和野仙观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问了,来人,都杀了吧。”
陈鲁知道这又是朝自己来的,米存良是受使团连累了。他心里也暗自叹息,看没什么事了,准备告辞。
米存良说:“今天才见识尊爷大才,相见恨晚,如果尊爷不嫌弃,粮米一族愿意投奔尊爷门下。”
陈鲁问道:“你们应该属于哪一界?”
米存良说:“按理说,我们应该属于灵界,但小神是仙尊的属下。因而我们的婆婆就很多,看上去都管,其实都不管,现在可以说自在为王。从今天起,米存良愿意率领寰宇十方粮米阖族良贱百万人口归于陈尊爷。”
陈鲁大喜,说:“我老人家本身是不愿意的,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又不好推辞,那就这么办吧。”
说着拿出镇海珠,设定咒语,告诉米存良,自己回到了人界。
走到村头,那里灯笼火把,把夜色照得如同白昼。陈鲁在旁边悄悄站下观看。
是法师,他真的把村民们都召集回来了,正在作法。法师跳上土台,大家都跪在地上。
他甩了几下鞭子,上空传来声音:“石桥村的乡邻们,对不住了,小仙是粮神米存良,已经在使团的帮助下清理了门户。根据陈大人的建议,给你们做了补偿,按人头发放。我去也。”
五百六十七、血雨
大家看时,原来是法师在高喊,喊完后,一跤跌倒,人事不省。大家刚要去喊醒他,土台上多出了一袋袋粮米。乡民们的眼睛都绿了,顾不上法师了,冲向土台,就想哄抢粮食。
哄嚷声惊醒了法师,他已经醒了过来,说:“慢着,神的旨意,你们的稼禾正是收成时节。不承想对你们造成了伤害,表示歉意。这一袋米是一石,成丁一石,半丁两人一石,死难者给家人五石。”
正说着粮食袋子旁边又堆起了一些银子。法师说:“这些银子,要按人发放,每人十两,死难的发给家人五十两。”
陈鲁看了一会,法师没有发现他,他骑马悄悄走了,记住了这个法师的名字:乌丹。
陈鲁回到大营,蛮台等人已经煮好了晚饭,大家都吃了一些。姚宝带领将士们到陈鲁的大帐前跪下致谢,陈鲁又忽悠几句,各自去休息。
陈鲁下令韩六儿带兵把朵兰大帐团团围住。第二天卯初时分,姚宝请示拔营。
陈鲁同意,在月色下拔寨启程,人少,辎重车也只有两个,行军速度极快。到了下午未时,走出了一百多里。
陈鲁坐在车里计算一下路程,这样的速度三天就能追上大队。他看了一下地图,前面有一个大村子,叫石板村,他让姚宝派人去联络房子。大家一边走着,一边等着消息。
但是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人回报。陈鲁有几分疑惑,这里离村子不到五里地,不用说骑着快马,即使步行也该回来了。
姚宝骂骂咧咧地想再派人马,陈鲁制止了,下令加速前进,走了一刻钟,他们看见了一个大村子,就是没遇见号房子的人。
这里的麦子已经成熟,该收割了,麦粒掉的满地都是。但是看不见有人在割麦子,也看不见麦客,如果来了一场雨,这麦子就完了。
陈鲁更加疑惑起来,尤其是他们看不见行人,这么大的一个村子,为什么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陈鲁不是李达,他的脑袋里时刻有一根弦,邪祟怪谲。这时朵兰过来,说:“陈大人,有问题。”
陈鲁点点头,他下令,在辎重车上贴上鬼符,前后各一辆,将士们走在中间,如果看情况不对,就不作停留,继续前进。
大家走到村头,看见一个大宅院,在外面看去,比坎儿城的还要大,大家小心地走过去。前队的车夫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后跑。姚宝大喊:“准备厮杀!”
人们都停下马头,张弓搭箭,姚宝问这个车夫,他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向院子里指去。姚宝喝道:“后队变前队,撤出村里。”
陈鲁喊道:“慢着,看一下。”大家向里面看去,偌大的院里,凭空挂满了人,大家看时,正是使团的官兵,他们都无依无靠地悬在空中。大家不敢靠近,又不能离开,都在看着陈鲁。
陈鲁下车走到前面,大家跟着。整个院子里都是使团的官兵,都在悬着。他们都光着脚,脚心在均匀地滴着血。奇怪的是也不知道这些血流向了哪里,没有一滴流向地面,流下一段后就无影无踪了。
这些官兵们都吓傻了。陈鲁看了一下,在这个院子里,能悬着有四百人,这说明还有七八十人不在这里,刚才的哨兵也不在这里。
朵兰在极力地搜寻者,她终于看见了李达和纳兰,但是没有李先、龙刚。陈鲁放心了不少,试着喊他们一下,没有任何反应,都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陈鲁下令把三个马车围在一起,让姚宝带着士兵躲在里面,让朵兰手持青龙剑护侍着。
陈鲁自己左脚踢出天步八重,来到一处高山上,这是山顶,这里的平地上摆着各种容器,在接雨水,这雨只下到容器里,外面一个雨点也没有。
陈鲁仔细看一下,是血雨。他明白了,什么特么的血雨!是大院里将士们的鲜血。
陈鲁不敢降下去,在空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容器都有一个管子,这些细管都通向平台的一处房子里。他不敢妄动,怕误伤了自己人,更怕这些贼人狗急跳墙,杀了将士们。但是这样流血会死人的。
他有几分焦躁,循着这些管子来到这个房子上面,这里也是一个大院子,和那边的院子几乎一样,这里有无数的士兵张弓搭箭守候着。他们的装束和人类的军队很相似。陈鲁不敢惊动他们,纵身向里面奔去。
在里面的一个大厅里,使团的官兵们都挤在这里。他看见了李先,李先昏倒在椅子上,龙刚几人都使劲地靠着他,因为他们只能这样做,他们都是五花大绑。
陈鲁一时难以取舍。不知道是先救这里,还是先救大院的。陈鲁心里清楚,这些后续队伍的到来,他们一定知道,自己擅自行动,可能就会给官兵们带来杀身之祸。
他权衡利弊,还是先把抽血的官兵们救下来,免得失血过多。
他左脚踢出天步八重,回到大院,悬在李达等人的上方。左手拍出“寰宇十方天步”三重,黄色光芒变换成无数道金光,就像是一条条符线,在大院子的上空快速游走,只用了片刻功夫,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鬼符,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把大院护侍的严严实实。
他又在蜘蛛网上面弹出几张符篆,这时他听见一阵阵惨叫,恢复了平静。
陈鲁跃回到大门口,在门口处贴上符篆,他飞奔进院,看将士们都已经在往下降落,他左手赶紧拍出天步五重,把全体将士们轻轻托住,放在地上,然后才下令姚宝他们进来,姚宝他们在贴着鬼符的车子掩护下,走进了大院。
陈鲁说:“赶快给他们止血,再流一会血都得流死了。”朵兰没说话,用手指了一下。陈鲁怔了一下,官兵们脚心一点血迹都没有,地上也没有流过血的痕迹。
朵兰赶忙问道:“那些人呢?”
陈鲁说:“我已经找到了他们,六子,把大院都贴上符篆,我这就去救人。”
“陈大哥,我和你去。”是纳兰的声音。
陈鲁又惊又喜,顾不上问别的,说:“朵兰,你们先救人,先把郎中救过来,好让他们协助朵兰。纳兰,你要好好地护侍大院。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