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暖流
从冻土大陆的遗忘海峡出发，穿越冰海，进入琴海。路经沙耶鲁公国千流岛，而后在基恩公国的东鹿角湾补给，最终绕过摩罗尼尔公国，抵达北鹿角湾。
这便是布姆与六花计划出的最优行程，虽然时间会浪费将近半个多月，可却胜在不必在过程中踏足冻土大陆，最大限度的避免麻烦。
并且这艘三桅货船本就是来自芙洛伊公国，布姆也有着在旅途中预先了解一下的打算，以免再发生初入西塞公国时的窘境。
布姆与六花，在加上十几个同行者走进上层船舱，依次找寻自己感觉舒服的位置。而下层则是囤货区域，那粗如手臂的铁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六花将早已准备好的毯子铺在地面上，随即才示意布姆坐下。精美的糕点松软香甜，上等麦酒醇香醉人，再加上几样小菜，布姆与六花瞬间成了船舱内众人的焦点。
“二位也是打算去芙洛伊公国讨生活的？这么年轻，未来可期啊。”
“眼睛不用就捐了吧，看看这些食物，那可是咱们冻土大陆最昂贵的。”
“这味道一定错不了，上好的矮人族麦酒，至少五年陈酿。”
“这么好的毯子铺地上也太可惜了，比我身上的这件皮袍都精美。”
众人大多是来自冻土大陆的维京人，各自怀揣梦想与抱负远走他乡，只求暮年时能衣食无忧。
布姆闻言与六花相视一笑，随即后者翻手再次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了一些吃食，并且还有两坛麦酒。
因为子母面具的关系，布姆与六花的真实身份并未暴露，适才对方众人敢如此上前攀谈。
既然要离去，那就应该索性潇洒一些，至于那所谓的“伯爵”称号，布姆却也从来都未曾在乎过。
如果非说在冻土大陆有什么留念，估计也就是霜巨人伊米尔的教导，还有那个虎头虎脑的小霜巨人忒弥斯。
“我们兄妹虽然并非维京人，但却对冻土大陆充满了好奇与敬意，因此才决定前来旅行。”
“不过身在坎贝公国的父母挂念已久，故而决定就此离去，但总算欣赏到了绝世雪景，也品尝到了家妹心心念念的火锅。”
布姆将这段早已准备好的说词娓娓道出，坎贝公国与冻土大陆并无仇怨，再加之其与芙洛伊公国接壤，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合情合理的。
“不过我与家妹也未曾去过芙洛伊公国，这次归乡之前，也打算去那边走走逛逛，不知各位对那里是否了解？”
布姆见众人没有怀疑自己，随即再次开口说道。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在抵达芙洛伊公国之前，尽可能的收集些与之相关的消息。
“芙洛伊公国嘛，这个世界中唯一由女人掌权的公国，战技多以防御为主，武器选择最多的这是盾牌。”
“芙洛伊公国素有‘契约兽之都’的叫法，因为其近乎于垄断了整个奥古大陆的契约兽买卖，并且培育契约兽蛋的成功率最高。”
“温泉算是芙洛伊公国的一大特色，虽然看上去不过是洗个澡而已，但据说经常泡温泉之人，活得也更长久健康。”
“另外，如果二位对猫过敏的话，那还是直接返回坎贝公国得好。因为芙洛伊公国的野猫遍地都是，有些人觉得那些小家伙可爱无比，自然也有对其厌恶的。”
“至于其他方面嘛，我们也并不是太清楚，毕竟咱们都是普通人，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不可告人的隐秘。”
“但据我猜测，芙洛伊公国既然身为奥古九大公国，那也应该相去不多。二位既然是坎贝人，那过去玩玩也是很不错的。”
随着一杯杯麦酒入喉，一块块肉干下肚，船舱内的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除了几个性格内向之人，布姆这边俨然成了交流欣喜的场地。
但令布姆失望的是，这些信息他早已知晓，并且其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失望归失望，布姆还是微笑着不时出言回应，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
至于六花，则早就听得昏昏欲睡。她的想法很简单，什么消息皆是些道听途说的废话，远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夕阳不知何时染红了冰海，时隐时现的鲸群游荡在海平线，薄如蝉翼的新月透出了云端。布姆与六花靠在一起，前者透过玻璃小窗望着远方，后者则犹自把玩起头顶的那撮呆毛。
“六花，其实哥哥更喜欢冻土大陆，至少可以说冻土大陆是我至今为止生活得最舒服的地方。”
“不过冻土大陆也的确资源匮乏，别说什么修炼了，就连六花最喜欢吃的白糖糕都不好购买。”
布姆收回目光，一边轻轻抚摸着六花的小脑袋，一边笑着说道。他不担心对方舍不得冻土大陆，而是在意其或许会喜欢与霜巨人生活得近些，毕竟同为远古凶兽，二者的习性与做派本就有些相似。
“不会啦，六花虽然是远古凶兽，但更是哥哥的贴心小宝贝呢。”
“哥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别抛下六花，六花无所谓的。”
“可要是能去些好玩的地方，那六花也会更高兴哦，最好再有些好吃的。”
六花宛如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猫，不断用自己的小脑袋拱着布姆。因为在她心中，布姆就是头顶的整片天空，就是黑夜里唯一的皎月。
六花喜欢静静看着布姆修炼，喜欢给布姆做饭煮茶，喜欢每晚都有人给自己盖被子。更喜欢低头跟在布姆身后，无论终点何方。
布姆闻言咧了咧嘴，随即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封信笺。这是冻土之主拉格纳在布姆离开群寨时赠送的，而布姆却直到今天也未曾拆阅。
“你永远都是冻土大陆的布姆伯爵，六花也永远都是谭雅的好妹妹，随时欢迎二位再次到来，一路平安。”
拉格纳的亲笔信中只有简单两句话，这不禁叫布姆大感意外。可这也是布姆欣赏拉格纳的原因，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事情直来直去。
“什么嘛，人家还以为他们夫妻俩能送点好东西呢，太抠门啦！”六花一边收好信笺，一边小声嘟囔道。
夜已深，布姆与六花相伴入眠，整个船舱内鼾声此起彼伏。然而在某个角落中，一双美眸正注视着布姆与六花，正是那仪容后的暗精灵大魔导师克莉丝汀。
第602章 骗子十诫
日月轮回，时光穿梭，一周时间宛如流沙般逝去，布姆与六花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有些枯燥的海上生活。
远洋对于布姆来说是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至于六花这个小丫头，则更是每天都保持着新鲜感。
海鸥是那么的聒噪，白云是那么的厚重，海水是那么的迷人，甚至就连偶尔下起的濛濛细雨都是那么令人愉快。
没有预想中的战斗，没有生死一线的危机感，没有荧光隐现的魔力波动，也没有污血或者残肢断臂。
“明天破晓前估计就会抵达吉恩公国，布姆兄弟，有时间你与六花小妹可一定要来弗列城啊，你嫂子的厨艺可是出名的棒。”男子抿了口麦酒，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我与家妹本就喜欢四处游历，到时候大哥可别装作不认识才好。”布姆颔首回礼，示意六花再从次元空间里取些吃食。
此人并非冻土大陆维京人，而是一个来自吉恩公国的小商人。他前往冻土大陆是为了收购一些鲸鱼肉，因为这玩意虽说不太好吃，但却胜在稀有珍贵。
贵族们最喜欢的就是能在外人面前展示出对方从没见过的东西，因此相较于鲸肉的实际价值，它的附带意义来得更加难能可贵。
夜已深，六花早早睡去，只不过左手始终捏着布姆的衣角。而布姆与对方的交谈，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我好听点算是个商人，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骗子。以最低廉的价格从冻土大陆骗取鲸肉，再用那些令人作呕的修饰，将它们卖给贵族老爷。”
“在这些年的东奔西走中，我也总结出了十条规则，虽不说因此而扬名立万，但却也衣食无忧。”
“第一，要做个有耐心的倾听者。因为无论做任何事情之前，最好都要掌握信息，而信息的价值，通常能左右结局。”
“第二，永远不要被人看起来无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是这样，如果第一感觉未能达到预期，那也就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后续可言。”
“第三，不要先透露任何自己的观点，等对方说完，然后赞同。每个人都是有主见的，并且谁也不喜欢自己的理念被人批判。”
“第四，待对方表明自己的观点后，改变预先准备的说词。‘附和’远比‘反驳’更加令人愉悦，无论再充满智慧的学者，也有自己所骄傲的东西。”
“第五，做暗示性谈话不要着急着跟进，除非对方有强烈的兴趣。含沙射影是种手段，话里有话是为了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第六，永远不要谈论疾病，压抑的气氛无法启发贪婪。轻松的气氛促使生意往好的方向发展，反之则会阻碍一切进程。”
“第七，永远不要窥探对方的个人情况，他们最终都会告诉你。说话之道，智者等待对方主动全盘托出，普通人偶尔试探，蠢货直接张嘴问。”
“第八，永远不要吹嘘，让自己的重要性悄悄的显而易见。不经意间的实力展露深得人心，夸张直白的自吹自擂只有副作用。”
“第九，永远不要凌乱，无论外表还是心态。‘冷静’是所有人都该有的品质，更是所有人需要用一辈子去不断完善的处世之道。”
“第十，做生意期间千万不能喝醉。酒精会让人的思维混乱，至少使说错话的几率大大增加。”
“以上这些便是我的生存之道，我将其称之为‘骗子十诫’。大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全当是临别赠言，希望可以警醒你。”
男子说罢，便与货车一同向远方走去。吉恩公国东鹿角湾此时人来人往，只不过大多数人却是打算空手套白狼的家伙，而并非真正的商人。
水手们在船长的指挥下井然有序，一桶桶淡水搬进三桅商船，因流冰而渗水的甲板也正被人快速修补。
六花本想去港口集市转转，可却被布姆一把拉住，言明其决不可离开自己三米之外。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布姆与六花的旅途再次开启，可同时也即将抵达终点。
“哥哥呀，那人说得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六花有一大半都听不懂咧。”
“不会是六花变蠢了嘛，不会的！一定是那人故意说些人家听不懂的东西，简直太可恶啦！”
六花一屁股坐在毯子上，随即气呼呼的看向布姆。她可不喜欢那个男子，因为对方给她一种油腻狡猾的感觉，仿佛是一条随时张口咬人的毒蛇。
“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他所谓的‘骗子十诫’，本质上就是揭露人性的东西。”
“六花你记住，咱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戒心，无论是对巅峰强者，还是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野猫。”
“强大风很多种，实力是一方面，智慧是另一方面，情商也是。”
“很多冲突本就可以避免，双方更是不必闹得你死我活、兵戎相向。”
“语言最基本的功能是交流，进阶后亦可以解决许多麻烦，至于聪明人，则能利用其逆转乾坤。”
“六花很强大不假，但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人，他凭借自己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一步步活到今天，并且还活得很好，这便是种成功。”
男子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人群中，布姆收回目光，笑着拍了下六花的小脑袋。琴海的喧闹始终不曾停歇，那不时擦身而过的商队打着各大公国的族徽，俨然一个泡在水中的奥古大陆。
布姆知道此行会经过吉恩公国，但他却没有任何深入其内的打算。一方面吉恩公国是奥古大陆出名的穷苦之地，布姆刚刚离开冻土大陆，绝不想再为了一块白糖糕而苦恼。
另一方面，霜巨人伊米尔曾险些亲手覆灭吉恩公国。作为对方的朋友，布姆自然不会干出背叛朋友的事情，哪怕仅仅是在吉恩公国内闲逛一圈。
至于那个小商人，布姆对其却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至少在相同的条件下，布姆自问没有对方做得出色。
布姆也曾是奥古城里的孤儿，自然能听懂对方口中所谓的“骗子十诫”。那是只有一个人待经历过苦难与委曲求全后，方能总结出的亲身经验。
因为曾几何时，布姆因为一句话而被人毒打到近乎残疾，因为一个表情而被城卫官呵斥，因为一个眼神而被贵族家里的仆从当街羞辱。
三桅商船调整航向，正西方的乱石海近在眼前，船舱内的维京人更是愈发兴奋。而始终缩在阴影内的克莉丝汀，却仿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第603章 鹿之殇
奥古王城与九大公国盘踞了世界中心区域数万年之久，起起伏伏、兴衰更迭，却也从未出现过哪方势力真的彻底泯灭。
神圣战争是一个转折点，直接让西塞公国的野心展露无余，同时也使得奈特公国一跃跻身到了强大的巨荫之下。
可若说在这几百年里最倒霉的，却数吉恩公国当仁不让。无意得罪了身为“十二魔兽”的霜巨人伊米尔，待付出了哀鸿遍野的惨痛代价后，虽保住了主城弗列城，但也就此沦为没落公国，知道今时今日。
隐忍、隐忍、再隐忍。吉恩公国从那时起彻底退出了公国间的争斗，宛如一只碎甲的乌龟，默默蛰伏。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们透过琉璃窗，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地面。王宫大殿虽然依旧庄重威严，可其内的装饰却显得十分破败。
近十米高的窗帘上沾满了灰尘，原本应该颜色鲜艳的羊毛地毯薄如纸片，烛泪仿佛钟乳石般向地面蔓延，殿门虽然巨大，可却被风啸声填满。
中年男人默默坐在王座上，或者说是坐在了家族先祖们的落寞上。没有象征地位的权杖，没有锦袍华服傍身，也没有任何人在身旁。
此人名为何塞，正是如今吉恩公国的掌权者，因为其曾在某次贵族晚宴上因身着旧衣，因此便落了个“破手套”的外号。
然而作为奥古大陆的最穷大公，何塞对此虽然不悦，可也无力反驳。或许在世人眼中，何塞与其说是吉恩大公，倒不如说是个落魄的贵族世家子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何塞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显得十分谦卑，又有些憨傻。麦酒与陶土杯碰撞出了一串响动，早已温热的葡萄一颗颗塞入口中。
无需什么谏言，无需谁来说教，更无需任何建议。因为无论是吉恩公国，或是大公何塞，可选择的路仅有那么几条。
要么最终沦为其他公国的附庸之地，要么选择投靠某一方势力，就此唯唯诺诺。要么另辟蹊径，不是快速崛起，就是身死暴毙。
咔哒！纯铜小物翻起，那满是划痕的玻璃表面遮挡了指针。这块地精怀表是何塞祖父的遗物，更是吉恩大公的信物。
因为其内装着一把钥匙，一把足以拯救吉恩公国的希望之物。片刻钟后，王宫大殿内空无一人，唯有些许尘埃在空气里缓缓弥散。
“今天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进展？”何塞收起怀表，随即轻声问道。
只见这位平日里被世人嘲笑的“最穷大公”，此刻脸上还哪里有一丝憨厚与痴傻。冰冷的目光宛如毒蛇，毫无情绪的声音好似来自深渊炼狱。
因为这才是何塞的真实样子，一个喜欢隐藏在羊皮下的恶狼，一个将仇视目光深埋眼底的恶徒。
他恨所有公国，更很那个来自冻土大陆的“十二魔兽”；他恨沙耶鲁公国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更狠摩罗尼尔公国的道貌岸然；他恨吉恩公国子民的浑浑噩噩，更狠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
因为打从何塞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是唯一的大公继承者，或者说是现在这些烂摊子的继承者。
别人有的东西，他都有，但别人没有的东西也从未获得过。自己平庸的资质，就连那些整日混吃等死的公国学院导师都不屑，婚姻虽说美满，但那些却并非何塞真正想要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曾经的毛头小子也逐渐成为了吉恩公国的真正掌权者。然而何塞却发现，自己空有名号，却从未被人正视过。
不上不下的公国铁骑数量，永远不能填满的公国金库，人们无休止的抱怨，以及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们的鄙夷。
何塞面对这些东西，最终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伪装。因为他也是个有梦想之人，至少不希望吉恩公国在自己手中覆灭。
“回禀大公，进展还算顺利，只不过实验体又有些吃紧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再多弄些职业者，异族优先。”
“另外，成功体虽然实力堪比高阶职业者，但其寿命却不足十年。因此如果您打算行动，最好还是先不要声张。”
一个身穿紫袍的魔导士点头示意，随即笑着回答道。如果有不知情者也在场的话，定会不解其如此谦卑的行径。
因为对方可是“破手套”何塞，整个世界公认的废物大公，九大公国眼中最无能的掌权者。
“这些问题你不必操心，十年么，已经很长了，哪怕只有三天，对咱们吉恩公国来说都是种收获。”
“异族职业者可能有些困难，不过我会尽量去弄来的。至于这些家伙的寿命问题，你尽量就好，反正也皆是一次性用品。”
“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记住你的使命，还有身为吉恩公国子民的责任。”
何塞说罢，随即转身离去。昏暗的甬道内烛火摇曳，绣着麋鹿族徽的锦袍微微轻摆。冷风吹过，熄灭了几盏蜡台，地下石室的巨门缓缓闭合。
这是吉恩公国最大的隐秘，更是其翻身的资本。任何生灵皆是众神的恩赐，而何塞与吉恩公国却恰恰违背了这条铁律，因为无论是泯灭人性的魔法实验，或者丧心病狂的药剂混合，都是决不可示人的东西。
在这个阴暗的石室里，那冻土大陆的“神之石”竟然显得十分仁慈，甚至可以说温柔得宛如一位母亲。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随着石门彻底消失，王宫大殿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大公何塞也仿佛从未离开过。
那块怀表被其收进怀中，皮肤温热的古铜，汗毛摩擦着缝隙。冰冷的表情早已被憨厚与耿直所取代，“破手套”仍然是那个最穷的公国掌权者，可又有谁敢真的试图吞并吉恩公国呢。
点点星光镶嵌在夜幕中，整个苍穹墨黑一片，宛如一个巨大的黑色瞳孔。喧闹声透过石壁传来，何塞缓缓起身，结束了自己身为吉恩大公的一天。
而在其屁股之下的石室内，各种惨绝人寰的魔法实验依旧在继续着。无数高阶职业者或痛苦哀嚎，或只愿能尽早死掉。
对于吉恩公国而言，“未来”二字太过奢侈，因为多存活一天便是众神的恩赐，便是最令人心安的结果。
麋鹿本就孱弱，猎人的钢箭深深刺入肌肉，就算能侥幸不死，却也会因此而落下顽疾。疯狂的背后大多充满了无奈，虽各有各的不同，但却皆是最无助的选择。
任何事情都没有所谓的对与错，因为对与错不过是每个人身处不同视角的主观评论，自然也只能代表自己的观念。这正如麋鹿虽为草食动物，可其在饥寒交迫时，也可能去啃食腐肉。
第604章 裙摆上的手印
夜幕降临，吉恩公国主城弗列城中烛火摇曳，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开始了自己的夜生活。当然了，也有些特殊的家伙，适才将身体融入黑暗。
九大公国毕竟都是历史底蕴深厚的存在，就算如吉恩公国这般落寞者，也不至于连最起码的基本底线都丧失殆尽。
可能贩售的食材不算最新鲜，但集市区却依旧存在。可能导师的水平不是顶尖的，但公国学院却也从未倒闭关门。
生活的困苦不过是吃不过让自己觉得满足的食物，它不等同与生死一线，更并非毫无选择的怨念。
因为相较于那些生活在冻土大陆上的维京人，吉恩公国可以说是气候宜人，土壤肥沃，并且还作用世界四大港口之一的东鹿角湾。
夜幕渐浓，一对母子结伴走出了王宫正门，随性的十个公国铁骑对此早就习以为然，但惯用手却还是不着痕迹的搭在了剑鞘尾端。
“今天我打算再给修道院捐一笔钱，听闻最近蚊蝇猖獗，身染疟疾者的数量愈发增多。”
“可怜那些衣不裹体的贫民，这种东西别说是小孩子了，就算强壮的大人都不能绝对幸免。”
女子一边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一边轻声说道。此人名为玛格丽特，吉恩公国主母，大公何塞之妻。
她在弗列城中是少数被贫民拥戴的贵族，因为其始终展露出一种贤妻良母的样子，并且爱民如子，没有半点权贵的骄蛮。
然而也正是因为玛格丽特的这种性格，弗列城虽说破败了些，但人们的生活却也不算毫无希望。
至少那些活不下去之人，还或多或少能从修道院获得一份清汤寡水。并且这些费用，都是玛格丽特私人支出的，从未动用过吉恩公国一枚铜币。
对于这种行为，大公何塞始终保持着既不反对、也不赞同的态度。因为这是他身为掌权者该有的威严，是绝不容侵犯的底线。
“母亲大人，我认为食物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弗列城外的土地荒废多年，不如咱们给他们一份工作，也好将城外修整一番。”
“当然了，这个提议我明天也会向父亲说明，相信以父亲及三位大臣的睿智，定会赞同我的想法。”
“另外，公国铁骑的准入标准也可以适当降低一些。如此这些人既有了生活目标，咱们吉恩公国也可以增强实力。”
陪同玛格丽特的年轻人开口说道，然而这些话从那肌肉虬结之人口中吐出，却显得有些滑稽。
随行的护卫们闻言轻轻摇头，因为这些东西就算是他们一帮子武夫，都觉得可行性近乎于零。
先不说大公何塞，估计那三位大人就能用吐沫星子淹死对方。并且弗列城外虽说有一大片荒地，但其该如何使用，却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至于什么降低准入公国铁骑的标准，更是种无稽之谈。公国铁骑可是维系一方领土的中流砥柱，就算数量再少，也绝不可能混入沙子。
青年名为鲁修，何塞之子，未来吉恩公国的继承者。其虽实力不错，可性格却天生有些愚钝，甚至许多贵族背地里称其是“行走的肌肉人”。
并且他的实力却也是通过自己努力换来的，对于天资不足的他来讲，这种一根筋的性格似乎弥补了自身的最大缺陷。
如果布姆与鲁修相识，定会震惊于对方的努力程度。那是种沉默无语的执拗，是就算双手被斗气撕裂，也要紧握剑柄的执着。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鲁修在同龄人中常被嘲笑。但他却对那些讥讽毫不在意，甚至连回嘴的兴趣也没有。
玛格丽特闻言叹了口气，但却也没有直接拨了儿子的面子。她虽身为吉恩主母，但骨子里却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因此相较于那些职业者间的事情，她更喜欢普通人的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真真实实的感受这个世界带给自己的一切。
一行人最终来到修道院门口，只见无数贫民早已等待多时，甚至不少人已然挤到了发放食物的长桌前面。
随着修女的手缓缓下落，仆从纷纷将木桶从修道院内端了出来。吉恩主母玛格丽特与皇子鲁修亲自上阵，一个给贫民们分发食物，而另一个则应酬着无数的感激之言。
玛格丽特与儿子鲁修每个月都会如此，这种行为虽然在贵族圈里被称之为“作秀”，然而这种“作秀”却已经坚持了五年之久。
“我没能力让所有人都幸福，但却希望更多人活下去。”这是玛格丽特的座右铭，同时也是他身为吉恩主母的气量。
然而就在修道院门前一片和谐之际，皇子鲁修却猛然一愣，随即闪身站在了某个贫民少年面前。
“将东西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你今天不死。”皇子鲁修沉声喝道。
“什么东西？我只是个孤儿，您不会打算诬陷我吧。”少年神色略显紧张，但却还是说出了预先想好的话。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我母亲裙摆上的手印是谁弄的？第二，你怀中的钱袋上是否绣着一只三色麋鹿？”皇子鲁修踏前一步，大有将对方直接拿下的意思。
“你应该是看错了，我今天出门并未随身携带储物袋。至于这个手印嘛，却是我那仆从不小心弄上的。”
“小家伙，吃饱了就快点回家吧，下次如果饿了，欢迎你再来。”
主母玛格丽特抬手制止了儿子的咄咄逼人，只见她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随即示意其可以离去了。
少年闻言没有道谢，没有回礼，也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挤出人群，最终消失于某条小巷中。
“母亲，我觉得你今天做错了，因为如此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反倒会助长这种不正之风。”皇子鲁修有些不解的说道。
“或许吧，可他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又岂会冒着被公国铁骑砍头的危险，来向我这个吉恩主母下手呢？”玛格丽特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悲哀。
一行人最终返回王宫，午夜的钟声也适时在弗列城内响起。而在某个阴影中，那少年却笑得合不拢嘴，哪里有一点悔改之意。
“嘿！今天还真是赚到了呢，三十多枚金币啊，还有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石头，难道是传说中的魔晶？”
“果然贵族都是些白痴，小爷我有了这些东西，难道还会窝在吉恩公国么！天大地大，从此我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少年一边窃喜，一边伴着黑夜离开了弗列城。然而他的命运却不会因那些财物而改变，甚至估计最终还会因此而丧命。
第605章 地精木椅
“将那个试验品弄醒，如果对方失去意识或者体内魔力有枯竭的迹象，那就再给他喝一瓶二号药剂。”
“双目失明在预期之内，不过这萎缩的手是怎么回事？三天时间，我需要你们来向我解释！”
“蠢货！废弃的魔晶还可以磨成粉末，难道你们都是奥古王或者沙耶鲁大公吗？不要再给吉恩公国平添负担，哪怕是一块黑面包！”
“轮班保持木箱的温度，记住绝对不能高过冷雨夜。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心血，同时更是吉恩公国的希望。”
“今天清早我来替班，如果有谁支撑不住就喊人替换，千万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里不需要英雄主义，更不需要谁挺身而出。”
咯吱咯吱！木轮与石制地面摩擦出了一连串响动，甬道两壁的烛火因夜风而微微摇晃，血腥之气混合着霉味，令人愈发作呕。
这个巨大密室位于吉恩王宫大殿之下，既是大公何塞的毕生心血，同时更是吉恩公国最大的秘密。
没有什么特色产物，没有巅峰强者坐镇，甚至就连公国学院的导师，大多过需要兼职才能维系生活。
吉恩公国无奈霜巨人伊米尔的残忍无情，却更憎恨其他公国的冷眼旁观，甚至那种咄咄逼人的嘴脸。
在这种无可奈何之下，大公何塞率先背叛了众神，选择投入到恶魔的怀抱中。而紧随其后的，则是这个巨大密室里的十二个吉恩效忠者。
十几年的日月穿梭，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他们从踏进此地那天起，就没有打算再能见到阳光，再与家人或朋友重逢。
而在这十几年里，吉恩公国领土内的高阶职业者成断崖式骤减，甚至许多游历至此的流浪客，也默默消失不见。
这些人被送进密室，或成为了吉恩公国的实验对象，或直接被插满了钢针与利刃。在这种近乎于疯狂的行径下，吉恩公国终于止住了颓势，至少不必担心被某个势力瞬间颠覆。
大公何塞的族徽是一只三色麋鹿，然而在当今世人眼中，这只三色麋鹿的额头上却刻着“疯狂”二字。
“吉恩公国虽然穷困潦倒，却也并非是任人宰割的白兔。那些宛如恶魔的战士不知疼痛，生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筹码。”这便是其他公国对如今吉恩公国的印象，一只危险的恶狼，一只负伤的，蜷缩在阴冷角落里的疯狗。
不去选择与之开战，并非是畏惧或没有战争的希望。这一切只因吉恩公国太穷了，穷到就连大公何塞继位至今还不曾有一柄趁手的权杖。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吉恩公国才得以喘息，争取到了十几年的太平。
房门缓缓闭合，散发着樟木香气的地精木椅停靠与窗边，这是大公何塞的礼物，一张能凭借魔晶而自由移动的地精科技产物。
缕缕白雾在房间内扩散，老者伸手推开窗户，但因为身处地下，景色却是砖石与苔藓。
此人名为洛伦兹，吉恩公国爆炸系魔导士，截肢者，静电之触（单手杖）的主人，老大公的贴身护卫。
洛伦兹原本天资卓越，更是吉恩公国万年难遇的魔法奇才。那年他二十五岁，却已然成为了魔导士，大有在半百之际进阶巅峰的架势。
那年“十二魔兽”霜巨人伊米尔撕裂了防线，弗列城的城门好似破布般不堪一击，精美的王宫硝烟一片。
那年他完成了老大公的最后一个请求，护得何塞皇子周全，却也仅仅抱住了这么一个吉恩独苗。
那年他被霜巨人伊米尔的随手一击轰成重伤，最终在付出了双腿的惨重代价后，得以存活。
那年他从天才的山巅陨落，那年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与伙伴，那年他想过死亡，那年他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洛伦兹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每天只盼望何塞皇子能早已成人，早日接替自己掌控吉恩公国。
最终，何塞成为了新大公，而洛伦兹却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是死掉了，或者离开了弗列城。
“教父，这是我送您的生日礼物，您对吉恩公国的恩情，我就算几辈子也还不清。但请您放心，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吉恩公国被谁吞并。”
“还有，您家人的坟墓我以派人修葺完成，如果有时间的话，您可以去瞧瞧。”
简简单单的讲句话，笔锋浑厚有劲的墨迹，还有那些装满了锦盒的上品魔晶。洛伦兹长叹一声，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当自己是老大公的贴身护卫，也只能接受这个身份。至于那所谓的“教父”二字，他不愿，更不配。
因为在洛伦兹眼中，这个世界依旧是他十八岁时的模样，吉恩公国一片欣欣向荣，老大公每天拿自己打趣，可却是那个最护短的慈祥老者。
而如今自己也成了垂垂老矣之人，并且实力也早已止步于魔导士水平。巅峰强者的样子逐渐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则是双腿尽失的无尽噩梦。
静电之触魔杖表面凹凸不平，甚至就连那镶嵌魔晶的底座也裂出了一道豁口。洛伦兹抿了口茶水，苦涩伴随着平静入喉，最终化为腹中的一缕温热。
“老大公，我似乎也要去英灵殿了呢，也不知道您在那边过得如何？会不会不习惯，亦或者还担心着吉恩公国与皇子何塞呢？”
“小皇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样子像极了您当年的模样，并且智慧过人，俨然一副大公的架势。”
“属下始终未能兑现承诺，估计这辈子也就止步于魔导士了。但请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吉恩公国就不会重蹈覆辙。”
“我那儿子几年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吧，如果您无聊的话，不妨在英灵殿教导一下，也省得轮回转世后如我这般坎坷。”
“也不知道我这种背弃众神的家伙，最终是否可以前往英灵殿呢？不过真的让我再次重新选择，洛伦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挡在您面前。”
地精木椅内的魔晶散发出一阵荧光，只见其咯吱咯吱的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其上坐着的洛伦兹则收起了那副沮丧的神情。
炉火内冒出了一缕黑烟，大公何塞的亲笔信早已化为灰烬，那唯一的窗户也不知何时闭拢。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洛伦兹没时间去缅怀过去，更没有那种嗜好。他只愿在自己死亡之前，能为吉恩公国找到一个自保的手段，至少也要让自己无愧于当初的选择。
第606章 酒馆无赖
吉恩公国，弗列城，午夜的酒吧显得异常喧闹。又多活过一天的佣兵们，将内心的恐惧完全浸泡在麦酒中。
身材曼妙的女仆笑语嫣然，无所事事的普通人吹起口哨。流浪魔法师们冷眼旁观，巨剑与长弓上的污血早已干涸，丢失储物袋的倒霉鬼正怨天尤人。
嘎吱！酒吧大门被人再次推开，只见一个壮汉大咧咧的踱了进来，其身上的酒气恶臭无比。
嗝唔！壮汉一边向吧台走去，一边打着酒嗝。而他所过之处，不是杯碟落地，就是对方被撞得连连后退。但酒吧内却无一人胆敢出言呵斥，甚至都找不出一个能直视他的人。
“不会走路就回家去学，难道吉恩公国都是些没长眼睛的家伙么？”然而就在众人打算恢复如常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暗红色的法师袍，足有两米余高的法杖，以及那副青涩的脸。流浪法师，一个自认为无拘无束，但同时却又备受争议的群体。
他们的性质与佣兵极其相似，“无师自通”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当机立断”则是他们的处世之道。
阶位不如对方不要紧，因为但凡能活下去，那就有复仇的一天。流浪法师最怕那种实力强大且蛮不讲理的存在，这就像原本就迷失方向之人，却又一脚踩进了泥沼里。
然而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青年虽然在酒吧内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命也即将要在今晚走到终点。
因为他根本没将吉恩公国放在眼里，或许是出于吉恩公国的落寞，亦或者是被其他公国嫌弃了近百年的关系。
但九大公国毕竟皆是些底蕴深厚的庞然大物，奥古王无数人，可九大公国却还未真有哪个走向灭亡。
“嗯？谁在这里放屁？不过是个中介职业者，也敢大放厥词？喝多了就滚出去，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的德行，弱智一样。”
壮汉闻言咧了咧嘴，随即一把抢过身旁人的麦酒杯，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酒吧老板见此情形叹了口气，随即派手下去通知城卫官。
壮汉名为穆勒，原本是奥古旧王的贴身护卫，但在神圣战争后便逃出王城，最终选择在吉恩公国定居。
时过境迁，当初那个毫不起眼的高阶骑士，竟然成为了巅峰强者。没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或者有何奇遇。
更没人能猜到他直接回绝了奥古新王的招募，甚至因此而背负起了“被除名神佑骑士”的臭名。
然而在吉恩公国境内，穆勒的名字却无人不晓，只不过这种名声却全部都是负面的。嗜血是他的习性，暴躁是他的日常，那柄瘟疫巨剑（双手剑）如同其主，谁见到都会霉运缠身。
如果说在弗列城里，大公何塞是无上的存在。那穆勒便是其身边的一坨狗屎，虽不会致命，却也恶心无比。
不隶属于公国铁骑，不是终日四处奔波的佣兵，更从未踏足过圣十字公会，甚至连自己的宅院也极少居住。
没人知道穆勒在弗列城干什么，更没人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也曾有大贵族当面挑衅，然而穆勒既没选择隐忍，更未与对方辩驳。
一剑，仅仅一剑之威，对方全家老小便直接被送去了英灵殿，甚至连一声求饶也没说出口。
所有贵族集体沉默，所有职业者静若寒蝉，大公何塞对此置若罔闻，然而穆勒却只是撇了撇嘴，仿佛眼前那血腥炼狱与自己毫不相干。
“小家伙，你不会觉得自己中阶魔法师的身份很高贵吧。既然破坏了我喝酒的兴致，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天堂之矛！”
穆勒毫无征兆的祭出了瘟疫巨剑，随即更轻轻吐出了只有神佑骑士才能掌握的强大战技。酒吧众人闻言抱头鼠窜，至于那闻讯而来的城卫官，更是头也不回的跑到了街道对面。
然而预想中的强大斗气斩却并未出现，甚至就连那柄瘟疫巨剑也不知何时插进了地板内。
一拳，仅仅朴实无华的一拳！穆勒便直接轰碎了对方的魔法防御结界，洞穿了对方的胸膛。鲜血喷涌，内脏如同破烂般落了满地。
“来人将这里清理干净，随便再给大爷我热一坛好酒。”
“对了，烤兔肉还有没有了？鸡腿也可以啊，总之先来点吃的，老子都快饿死了。”
穆勒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他那柄瘟疫巨剑。直到此时，酒吧里才算真正安静了下来，或者说是再无人胆敢口出狂言。
众人见穆勒依旧无敌，也纷纷壮起胆子返回。穆勒依旧是那个弗列城中的异类，依旧强大，依旧没人可以战胜。
没人再去管那个死掉的中阶流浪法师，因为在人们心中，早已习惯了穆勒的存在，或者说早已将他视为了自己人。
因为凭心而论，穆勒虽然性格暴躁，但却也从未残杀过谁。若不是那些挑衅者，估计穆勒的口碑绝不会输于大公何塞。
“穆勒大人，请问今天的事情我们该如何处理，这里毕竟是弗列城。”为首的城卫官先是躬身施礼，随即小心问道。
“处理？我不过是杀了个外人，难道吉恩公国是圣母么，什么事情都要掺一脚？”穆勒闻言哈哈大笑，油滋滋的鸡腿瞬间变成了一根骨头。
“你们该怎么做都好，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向大公说，就这样吧，别在这里打扰老子喝酒。”穆勒挥手示意对方离开，城卫官也不再纠缠，只不过却带走了那个中阶流浪法师的尸体。
“也不知道那几个职业者行不行，异族强者实在是太难搞了。”
“老大公啊，我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如今皇子何塞已然可以独霸一方，穆勒也无愧于心了。”
“但穆勒本就是个流浪之人，与其在外面打打杀杀，反倒不如留在吉恩公国。”
“可我却不是那位‘十二魔兽’霜巨人伊米尔的对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绝对不是。”
“这柄‘瘟疫巨剑’我会留在弗列城，鲁修虽然资质不足，但却胜在刻苦。希望他有让我拔剑的冲动，否则此剑就还给何塞好了。”
穆勒一边听着酒吧内的喧闹声，一边将麦酒灌进肚子里。他是个有血性的人，因此才会用自己的大半生，来偿还吉恩老大公的收留恩情。
第607章 蝎与鹿
“大人，这份是近三个月吉恩公国的动向，请您过目。”侍卫官躬身施礼，随即双手奉上了一封烙印着山蝎纹饰的信笺。
“何塞那只老狗，以为装穷就可以瞒天过海么？殊不知他的秘密已然被很多人知晓，只不过吉恩公国尚未对谁构成威胁。”
“不过既然与我们沙耶鲁是邻居，那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派人去弄清楚那些怪物的源头，最好能搞到制作方法。”
沙耶鲁大公，八爪蜘蛛厄尔巴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封信笺撕碎扔进炉火内。侍卫官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立刻转身而去。
镜头再次回到吉恩公国弗列城，第一缕晨曦爬过围墙，而后又快速蔓延到大街小巷。醉酒的懒鬼被人扔到垃圾桶旁，人们纷纷打着哈欠推开了家门。
一个公国的经济衰败，不单纯是高阶职业者稀缺，更直接体现在人们的茶余饭后上。吉恩公国弗列城的娱乐项目近乎于零，除了那前两年新建的角斗场外，似乎也就剩下了酒吧两三个。
斯特恩今天在破晓时分就来到了角斗场外，身为贫民窟统领的他，平时更会协助财务官管理民众。
然而这种叫法在市井之地未免显得过于拗口，因此人们更习惯称之为“收税者”，或是“贵族之下第一人”。
他今天的目标正是角斗场主人，因为这次自己能拿回多少金币，直接影响贫民区的稳定与太平。
这个问题很好理解，人们犯罪大多都是有目的性的，要么没钱吃饭，要么便是没钱购买药剂。
虽然这绝不是唯二的答案，可只要能控制住这两个关键点，那弗列城内的贫民区就不会给公国制造出什么大麻烦。
然而这个问题却只有上位者与贫民们才会关心，因为对于商人而言，金币才是他们的命根子，至于弗列城是否混乱，则仅仅是“去与留”的选择。
“大人，那个斯特恩今天又来了，看起架势，大有在咱们这里耗上一天的意思。”仆从一边收拾着餐盘，一边禀告道。
“这个月咱们不是已经交过税了么，他为什么要如此纠缠不休，真当我是软柿子？想怎么欺负都可以？”金发男子闻言眉头一皱，随即语气冰冷的反问道。
“听说这是财务官的意思，好像这回的理由是‘城墙维护费’与‘排水沟改建’。不过依属下看，对方应该是把咱们当肥羊了。”仆从笑了笑，随即将自己早已打探好的消息说了出来。
“知道了，一会我会亲自与对方谈谈，你们老实在角斗场内工作，决不可再搞出什么意外。”金发男子用手磕了磕桌面，仆从心领神会的施礼离开。
这个金发男子名为劳伦斯，正是沙耶鲁公国派来的奸细。角斗场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摆设，探听魔物虚实才是他滞留弗列城的最终目的。
“那个克拉克森又该如何处理？他是个定时炸弹，迟早要坏了咱们的好事。”一个身穿皮甲的高阶战士从房间角落现身，随即竟直接做到了金发男子对面。
同样身为奸细，此人虽明面上任凭金发男子差遣，但身为高阶职业者，却也自然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那个白痴么，如果你看不过眼，现在就可以把他杀了。反正咱们俩来吉恩公国是任务，又并非来赚钱的。”
劳伦斯翻了个白眼，随即无所谓的回道。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沙耶鲁人，因此在他眼中，一切武力都不敌金币来得实在。
十几分钟后，决斗场内发出了一声声惨叫，那个被称为克拉克森的新晋角斗士，正摊在地上口吐鲜血。
闸门哗啦哗啦的缓缓升起，金发劳伦斯踱步走出角斗场，脸上更是带上了一种温和谦逊的笑意。
“斯特恩大人，不知您今天来我这个角斗场所为何事？不会是要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吧。”劳伦斯率先开口说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不如进去聊聊？正好我最近弄到了两壶矮人美酒，正愁该与谁分享呢。”劳伦斯未等对方回应，再次补充了一句。
这种说话方式便是他的生意经，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降身份好办事”。劳伦斯身为商人公国的一员，在聊天攀谈方面绝对不丢人。
“您太客气了，不过我却早已戒酒多年，并且也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咱们还是就在这里说得好。”
“这份是财务官大人在两天前颁布的征调令，您身为角斗场之主，理应带头支持，何况这次所缴纳的金币数量并不多。”
斯特恩闻言摇了摇头，虽然脸色略微有些抽动，但却还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份烙印着三色麋鹿的羊皮卷。
这是财务官亲自交给他的任务，坦言只要斯特恩能顺利完成，那至少今年的黑雨夜，贫民区可以活得王室庇护。
“这是当然，我既然在弗列城做生意，那该拿出来的金币定不会少半枚。”
“不过也请您回禀财务官大人，角斗场今年的生意也不太理想，因此这笔钱估计也是我的极限了。”
劳伦斯一边说着，一边故作为难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钱袋。十五枚晶币，碰撞出一阵响动，随即消失在对方怀中。
望着斯特恩离去的背影，劳伦斯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如果不是身负任务，他又岂会被对方如此打劫。晶币无所谓，劳伦斯在意的是那种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
“该死的吉恩公国穷鬼，多少年没见过晶币了，是不是没有我的资助，你们弗列城就揭不开锅了？”
“还有那个狗屁贫民窟统领，也不过是‘破手套’的一只鹰犬。还什么戒酒多年，真当我问不出那股子道貌岸然？”
“可话说回来，那些魔物不会真的都藏在了王宫里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任务却是有些棘手了。”
“看来我需要再给大公写一封信，若是能来个魔导师什么的，估计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对方。”
金色卷发最终消失在巨闸后，决斗场内也开始了新一天的拼杀。一只云雀不知何时冲天而起，那小小的身影快速与云朵融为一体。
劳伦斯好整以暇的半卧在羊毛毯上，刚刚出炉的糕点散发出甜腻，暗精灵葡萄酒的香气令人陶醉。
一枚晶币在手背上翻来滚去，最终被劳伦斯高高抛起，而后又落在了那个唯一还能站着的脚斗士身前。
第608章 基石
吉恩公国，弗列城，御前会议。大公何塞今天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似乎任何事都不能让其变得再聪明一些。
然而在场的三位吉恩大臣却知道，自己这位主人远比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并且行事手段极其残忍。
“在开会之前，我要先说一件事情，这份公文中记载着某个人的详细资料，并且此人如今正身在弗列城内。”
只见位居次席的男子率先开口说道，而其他人手边，则早已摆放好了一份公文。“角斗场”与“沙耶鲁公国”用红墨特别圈注，如流水账般的记录足足写满了十几张羊皮卷。
“此人名为劳伦斯，已经确定为沙耶鲁公国安插到咱们弗列城内的奸细。”
“大公您是正确的，因此对方这些年除了能看到明面上的东西之外，却是可以说一无所获。”
“不过依我看，此人正如那脚背上的癞蛤蟆，虽然咬不死人，可却恶心至极。因此我认为应该尽早处理，最好是今天就将之斩杀。”
这率先开口之人名为凯利亚斯，正是吉恩公国如今的财务官。此人虽其貌不扬，但却可以将本就近乎于奔溃的吉恩公国拉出生死线。
“如履薄冰”是他的真实写照，“无所不用其极”是他的至理名言。可以说凯利亚斯对金币的执着，丝毫不逊色于那位沙耶鲁大公厄尔巴。
身为一名吉恩人，凯利亚斯对其他公国始终秉持着憎恨。因为他的双亲就是在吉恩公国衰败的那段时间里，被某个佣兵团杀害。
那时的凯利亚斯虽已成年，可尚不能完全掌控家族。四分五裂似乎就在明天，大公何塞连夜派公国铁骑援护，并且将凯利亚斯接到了王宫内生活。
因此无论出于哪方面，凯利亚斯对吉恩公国，对大公何塞的忠诚都是不容置疑的。这是他的底线，更是吉恩能日趋强大的关键一环。
“我完全赞成凯利亚斯的这个提议，并且在这件事情上，我很希望能亲自动手。沙耶鲁公国欺人太甚，若非大公您阻止，我定要与其决一死战！”
“什么狗屁山蝎，在麋鹿前面也不过是只爬虫而已。只要大公您一句话，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誓要攻进卡迪安城。”
“也别今天了，我看现在最好就将那只苍蝇解决掉。咱们吉恩公国虽说有些衰败，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辱的。”
一张大手拍在桌案上，将众人面前的茶杯震得微微轻颤。壮汉名为格伦维尔，正是吉恩公国当今的司令官。
他与在场的虽有人都不同，出身贫民区的他，哪里会怀疑斯特恩的话，又岂能容忍沙耶鲁奸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
虽然吉恩铁骑无论再质量上或数量上都不及其他公国，纵使吉恩公国目前的高阶职业者数量两只手就能捋清。
但格伦维尔却始终没有丧失血腥，那是种以命搏命的疯狂，更是吉恩铁骑如今的底线。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败再败；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前都对敌人畏首畏尾。
只要能咬掉敌人的一小口皮肉，只要能困住敌人哪怕半分钟，只要能消耗掉敌人的一颗魔晶，那这便是吉恩铁骑的胜利，足以因此而开怀畅饮。
格伦维尔目光灼热的望向首位，他期待着大公何塞的准许，准许自己与吉恩铁骑再次斩获荣光。
然而就在此时，最后一为大臣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石室中的气氛被瞬间破坏，财务官凯利亚斯皱起眉头，司令官格伦维尔更是怒目相视。
“格伦维尔，你身为财务官，最重要的职责是让吉恩公国富饶强盛。如果能每年都用晶币填满金库，那就再好不过了。”
“凯利亚斯，你身为司令官，首当其冲的责任是确保吉恩公国太平无事。如果再能每年让公国铁骑的数量增长些许，那才是你真正应该关注的事情。”
“二位，既然你们都知道大公早已知晓此事，那为何不想想咱们大公为何对此人置之不理呢？”
“奸细可以刺探咱们吉恩公国的情报，却也同时能将咱们的陷阱带回沙耶鲁。凡事都有两方面，好事能变成祸事，祸事自然也可以转化为机遇。”
“我不赞同二位的决定，甚至认为应该对此人置之不理。将错误的讯息传给他，唯有如此沙耶鲁公国才能放松警惕。”
“另外，咱们吉恩公国如今最大的底牌就在王宫之下，只要现在在场之人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晓呢？”
“我认可财务官的果断，更钦佩司令官你的骁勇。但实际情况却是，吉恩公国依旧位列九大公国末席，甚至连那冻土大陆也不如。”
“隐忍虽看起来有些憋屈，但却是咱们如今唯一的选择。没有巅峰强者坐镇，混乱不堪的秩序，再加上数量堪忧的公国铁骑，我自问看不出任何能战胜沙耶鲁的地方。”
说话之人名为西奥，正是吉恩公国执政官，大公何塞的左膀右臂，弗列城内说一不二的上位者。
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与大公何塞极为相似，“利益”不仅仅是一时的争勇好斗，而是那笑到最后之人。
吉恩公国若想要挨过这段衰败期，那就要尽可能的避免与其他公国正面冲突，就好想都别想。
“咱们能斩杀一个沙耶鲁奸细，可又有谁能保证没有其他公国的奸细存在？如此行为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令人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二位记住了，咱们脚下的密室，才是吉恩公国的最大底牌。只要魔法实验顺利，吉恩公国早晚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执政官西奥多说罢，扭头望向大公何塞。只见这位吉恩掌权者，不知何时竟收起了那种唯唯诺诺的伪装，转而一副老辣的模样。
“就让此人留在弗列城吧，但是角斗场每个月的赋税却一分也不能少。”
“西奥多，派人进入角斗场，务必要摸清对方到底掌握了什么消息。”
“格伦维尔，将新晋公国铁骑驻扎到荒山，但同时要提防西塞公国的窥探。”
“三位皆是吉恩公国的支柱，咱们吉恩公国的未来就拜托大家了。”
大公何塞缓缓将茶杯落下，随即率先起身离去。财务官凯利亚斯叹了口气，司令官格伦维尔憋红了脸，执政官西奥多则笑着点了点头。
第609章 百岁老人
“大人，这是来自弗列城的密信，应该是财务官有什么事情，否则不会如此没头没脑的派人前来。”亲卫官将那烙印着三色麋鹿的信笺双手奉上，随即轻声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情？要么就是向咱们索要魔晶矿石，要么就是打着新名号的苛捐杂税。”老者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宝石，一边无所谓的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亲卫官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的望向自己的主人。他虽然已经侍奉了对方近十五年，可却始终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吉恩公国需要什么，咱们就提供什么；弗列城需要什么，咱们就拿出什么；大公何塞让我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老者眉毛一挑，随即笑着回看着自己的亲卫官。但他的目光中却糅杂了太多东西，多到令人无法揣测，更别说心领神会。
老者名为弗雷德里克，吉恩公国云月矿山主人，富可敌国的存在，吉恩公国最大的经济支柱。
或许是因为云雀矿山位于吉恩公国极东之地的缘故，其竟然在“十二魔兽”霜巨人伊米尔的怒火下毫发无损。
打从那天开始，云雀矿山便悄悄暗中发展，无论是矿石交易，或者维系矿山正常运转的普通人。
时过境迁，如今的云雀矿山已然成为了一个“公国中的公国”。除了依旧明面上隶属于吉恩公国之外，却是完全一片自治的领地。
并且其主弗雷德里克与沙耶鲁公国的关系十分暧昧，这是吉恩的软肋，更是大公何塞心头上的一根刺。
现实就是如此，不会因时空与承诺而改变。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云雀矿山无意与霜巨人伊米尔为敌，或者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如此。
在那段吉恩公国最黑暗的时间里，无数高阶职业者离去，无数大贵族世家迁坟。而弗雷德里克，则选择了与沙耶鲁公国结盟，以求能护得家族子弟周全，至少别被霜巨人伊米尔随手毁灭。
事态逐渐平息，吉恩老大公惨死，皇子何塞继位。弗列城就此陷入混乱，而这种混乱竟然足足持续了十几年。
然而正是这短短十几年的光阴，却让云月矿山完全脱离了吉恩公国的掌控，成为了一片独立的区域。
但世事无常，大公何塞竟为旷世奇才，不但兵行险招，甚至武断的斩杀了一切胆敢抗命不从的贵族势力。
吉恩公国奇迹般没有被吞并，并且还捣鼓出了些宛如恶魔般的人间兵器。可云雀矿山却因此而陷入绝地，左边是自己背叛的吉恩，右边则为推三阻四的沙耶鲁。
弗雷德里克一怒之下，竟然选择完全封闭了云雀矿山，并且坦言如果云雀矿山被人攻击，那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给谁留下半块晶石。
沙耶鲁公国选择沉默不语，只不过来往云雀矿山的马车上却多出了不少金币。吉恩公国最终妥协，双方互帮互助，互补侵犯。
只不过弗雷德里克却未能料到，吉恩公国在何塞的管理下日渐强大，如今虽然破败，却也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退让再退让，云雀山脉逐渐再次回归弗列城管制，从第一笔赋税，到物资征调令，再到按月支付晶石产出的一半。
时过境迁，如今的云雀矿山虽然依旧与沙耶鲁公国藕断丝连，可却也没有了从前的那般强势。
然而没人知道弗雷德里克这位家主的想法，更猜不透他的打算。吉恩公国与云雀矿山始终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双方相敬如宾，谁也不会率先挑起战事。
“你去将财务官索要的东西准备好，今晚就命人押运至弗列城。”弗雷德里克说罢，随即起身走出了石塔。
云雀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朵朵白云在蓝天里游荡，凉爽的微风摇晃着树干。弗雷德里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其上的烙印赫然是一条双头龙。
“我并非愿意背弃吉恩公国，但谁叫你们去招惹那霜巨人伊米尔，‘十二魔兽’可是主宰世界的存在，又岂是什么人都可以挑衅的杂鱼。”
“沙耶鲁公国，我本打算用整个云雀矿山作为筹码，只求你能庇护家族不灭。可商人终归不可信，也只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
“如今云雀矿山即将枯竭，我会带着族人与所有晶石前往西塞高庭。大公格里尔斯虽被世人称之为‘豺狼’，可他却是唯一承诺我的君主。”
“十年，我弗雷德里克只需要十年时间。到那时，我的子嗣将继承家族的所有荣耀，更会用这笔财富延续家族的血脉。”
“而我这个垂垂老矣之辈，在这段时间内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尽可能挖掘好苗子。如果家族中能诞生出一位强者，又岂会如此被动。”
“十万块原石，我就不相信这些东西还还不回一片让家族安身立命之地。吉恩公国，我就再隐忍一段时间，全当是我对故土最后的奉献。”
弗雷德里克独自坐在山石间，一边饮着暗精灵香茗，一边闭目养神。他今年已然九十五岁，虽早该颐养天年，但奈何子嗣不堪重用，甚至心智脆弱。
“大人，您用药的时间到了，您看是不是...”亲卫官不知何时出现在老者面前，其手中则正拖着一个餐盘。
“你先服下半杯，别怪我如此，因为家族现在还少不了我的决策。”弗雷德里克叹了口气，待自己的亲卫官以身试药后，才将其一饮而尽。
“大人，送往弗列城的矿石已然上路了，并且西塞公国那边也来了信，似乎有很重要事情要与您商议。”亲卫官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
双头龙烙印碎裂，西塞大公格里尔斯的笔迹映入眼帘。弗雷德里克的表情微微改变，最终定格在了一抹笑意之内。
“将此物送去西塞高庭吧，”弗雷德里克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盒，随即交给了自己的亲卫官。
其内装着的不是别物，正是弗列城王宫地下的那个密室真相。身为一个活了近百岁的大贵族，弗雷德里克自然有渠道探听此事，哪怕是吉恩公国目前最大的秘密。
亲卫官闻言不敢怠慢，只见其小心将木盒收好，随即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午后的阳光暖烘烘的，弗雷德里克靠在树荫下入睡，可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第610章 人鱼少女
洋面缓缓流转，仿佛那位司掌海洋之神，正用手指搅拌着整个世界。巨大的漩涡一望无际，天空中除了些许白云，竟无任何飞鸟与燕雀。
乱石海流经两大精灵领地，最终与巨魔族的木牙山脉擦身而过；琴海承载着冻土大陆的商船，流经沙耶鲁公国与矮人族的战羊山脉；寒戟海的流冰最终被海盗湾红树林融化殆尽，刺骨的洋流一路向北，三者齐聚世界中心。
而在这三大洋流的中心点，却是一片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区。因为那里住着美人鱼斯库拉，卡律布狄斯旋涡的制造者，寒戟海的主人，人鱼族的首领。
美貌是她的标签，然而却极少有人能亲眼相见。古怪的秉性在代代海员间口耳相传，那是种警告，更是生命最大的威胁。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无数或英俊、或貌美的鱼人族登陆上岸。他们虽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却也没谁胆敢轻易招惹。
东鹿角湾，南半球四大港口之一，承载着商贸与文化、人口交流的重要作用。其位于金恩公国境内，远比主城弗列城更来得喧闹富足。
如果说云雀矿山是卡在何塞咽喉里的一根鱼刺，那东鹿角湾便是他的双眼。人可以因破喉而失声，但却绝不能因失明而举步维艰。
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东鹿角湾的喧闹声也逐渐大了起来。无数商船或缓缓靠岸、或在欢声笑语中驶向远方。
“大人，这是今天最打一条鳟鱼的腹肉，油脂应该十分甘甜。”侍女将银盘放在餐桌上，随即又蓄满了酒杯。
“哦？那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应该还不错，吃饭了么，陪我坐下来喝一杯吧。”女子展颜一笑，那勾魂摄魄的媚态令同样身为女人的对方都红了脸。
深红色的葡萄酒散发出香气，奶油蔬菜温热甜腻，鳟鱼腹肉宛如被人切成厚片的红宝石。
主仆二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闲天。微风将窗帘吹起，遮挡了晨曦，却也放进来了些许噪音。
“大人，看来您还是不喜欢喝麦酒呢，只不过今天又有人送来了两桶，这可该如何是好呢。”侍女躬身施礼，随即开始收拾起餐盘。
“麦酒对我来说太浓烈了，而葡萄酒却恰恰相反，醇厚中带着一丝清爽。”女子莞尔一笑，随即犹自穿好了外套。
此女名为帕西瓦尔，是一个来自卡律布狄斯旋涡中心区域的鱼人。她最初的打算是瞧瞧那所谓的霜巨人伊米尔，可却没成想竟然在吉恩公国一直住到了今天。
并且她还与大公何塞相识多年，也曾出手拯救过对方不止一次。那王宫大殿下的秘密她知晓，而知晓此事的人不过五个。
何塞继承吉恩大公后，原本打算将其留在身边，希望能与那位“十二魔兽”美人鱼斯库拉攀上交情。
可帕西瓦尔却拒绝了对方的这种安排，最终远赴东鹿角湾，成为了此地的主人。时间一晃而逝，帕西瓦尔在东鹿角湾已然生活了几十年，可她的容貌却从未改变。
鱼人，一种寿命虽不及巨龙或精灵，但直到死亡也不会衰老的种族。也正是因为如此，鱼人被冠以“倾城”之名号，或者是“邪魅”。
一路无话，主仆二人开始了每天例行的巡视工作。只不过二者所经过之地，人们全部停下了手头之事，一脸恭顺的笑脸相对。
因为在鱼人帕西瓦尔掌管东鹿角湾的这段时间里，来往商船可以说安全无比，原住民们更是获得了无数工作机会。只有有手有脚，那在东鹿角湾内就绝对不会饿死。
清点税赋，盘查犯罪者，与人们直接进行面对面的交谈。帕西瓦尔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始终不曾皱过一下柳眉。
一上午的时间快速掠过，帕西瓦尔带着自己的侍女缓缓返回宅院，东鹿角湾内的喧闹声依旧不绝于耳。
“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事情了，我想自己待一会，你先出去吧。”帕西瓦尔将身体缩在躺椅里，有些懒洋洋的说道。
贴身侍女闻言转身离去，可临走前还是不忘将那装满葡萄酒的水精壶放在对方手边。温暖的阳光被窗帘分割成无数亮斑，它们游曳在帕西瓦尔身上，在雪白的墙壁上乱窜。
笑容逐渐消失不见，帕西瓦尔轻轻抿了一口葡萄酒，随即陷入了巨大的沉思中。那是种无声的压抑感，宛如一只飞鸟渴望着牢笼外的世界。
“算算时间，应该也有几十年了吧，不知道卡律布狄斯旋涡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女王斯库拉是否依旧生人勿进。”
“葡萄酒很美味，人类的食物也很好吃，这种石头房子远比珊瑚洞温暖，就连那些喧闹声也使人心安。”
“只不过我却觉得有些无聊了，若非先前答应了何塞，现在应该早已离开吉恩公国了吧。”
“不过拿也是早晚的事，或许明年吧，我打算去奥古城看看。听说那里是人类的圣地，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将这块刻满思念的石头送去卡律布狄斯旋涡，告诉我的父亲母亲，女儿一切安好，并且学到了许多东西。”
帕西瓦尔犹自念念叨叨，而那条背生双翅的飞鱼，却十分乖巧的瘫在她的掌心。只见其将一颗墨蓝色小石子吞进腹中，待主人帕西瓦尔再无交代后，适才一飞冲天。
房间里再次鸦雀无声，帕西瓦尔放下手中的酒杯，静静注视着窗外的人潮涌动。她离开卡律布狄斯旋涡并非是为了吉恩大公何塞，而是要亲眼瞧瞧整个世界。
因此她决定明年就离开吉恩公国，去那奥古城见识见识。身为世界中心区域统治者的子民，身为“十二魔兽”美人鱼斯库拉的族人，身为卡律布狄斯旋涡的一员，帕西瓦尔有着她自己的打算，那是种探寻未知的信念。
“不过这么一走了之，却是坑害了朋友。她虽然与我并非同类，但也算是难得可以交心之人。”
“如果她愿意的话，那就随我一同游历整个世界好了，但最终是否能进入卡律布狄斯旋涡，则要取决于女王的意思。”
帕西瓦尔叹了口气，只见那个贴身女仆正在庭院外修剪枝叶。汗水浸湿了她的裙摆，蜜蜂与蚊子共舞，鸟屎与肥料污秽了那原本干净的皮靴。
第611章 牧草与阳光
荒原，一个位于吉恩北境，与奥古王城、西塞、沙耶鲁、摩罗尼尔接壤之地。无数游牧部族将这里称之为“旧神的后花园”，并且荒原也是游牧部族最多的聚集地。
牛羊成群，骏马肆意奔跑，一张张沾满盐巴的兽皮在阳光里晾晒，滚滚炊烟随风飘散，饭香令孩童们不再嬉闹。
“雪莱！不是叫你认真修炼么？三年才成为中阶魔法师，如果是我，绝对不好意思出来吃饭的！”老者原本和蔼的表情，因对方出现而瞬间冷却。
“五分钟，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吃完马上返回皮帐！别怪爷爷心狠，要怪只怪这个世界太冰冷无情。”老者叹了口气，随即目送对方灰溜溜的离开。
老者是荒原所有游牧部族的大族长，更是以能侍奉旧神而骄傲。对方是他早年捡回来的孤儿，却不曾想那当初的婴孩，如今却成为了游牧部族的唯一希望。
“您是不是太严苛了，雪莱虽说顽皮了些，但却是万年难遇的魔法奇才。”文森特，放逐者，混血精灵，高阶战士。
他是名为“雪莱”的小女孩的护卫，或者说是他将雪莱带到吉恩荒原的其中一人。灰发、细剑、暗红色的曈昽，如果克莉丝汀在场的话，想必定会生出一丝亲切感。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魔法师的修炼本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游牧部族虽然与我们有恩，却也不可肆意妄为。”埃米琳，混血精灵，高阶魔法师。
她与文森特一样，皆是雪莱的贴身护卫，只不过其原本该倾国倾城的脸庞，如今却被一片黑纱遮盖。
那是黑雨夜后的第二天，随着精灵女王的权杖挥下，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此毁灭。无数仆从惨死，丈夫与妻子拼尽全力，也不过给自己那唯一的女儿争取到了半刻钟的逃跑时间。
“离开微光森林，愿众神与你们同在。”这是二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更是他们接到的最后一道命令。
鲜血染红了曙光山地，最终顺着乱石海的洋流缓缓向东鹿角湾蔓延。家族只剩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从那天起，文森特划毁了三箭矢族徽，埃米琳也戴上了黑纱。
一路向北，二人从未离开过微光森林，更不曾与人类有过任何交集。天空是柔软的毛毯，草原的气息指引了方向。鹿奶令婴孩沉沉睡去，所谓“游牧部族”接受了三人的混血精灵身份。
从那天起，婴孩被人类女子悉心照料，文森特凭借着高阶战士的强大实力，每天从草原深处带回一只只野兽尸体。至于埃米琳这个高阶魔法师，则开始教导起人类孩童们读书写字。
雪莱，一个出生在微光森林的混血精灵，一个古老家族的唯一继承者。时光一掠而过，那原本咿呀耳语的婴孩，如今也成长为了活泼好动的小丫头。
但本该平静的生活，却因贪欲与憎恨而逐渐改变。游牧部族的大族长，不知何时将雪莱认定为了旧神的化身。
而原本该享受童年的雪莱，却愈发愁眉苦脸，直到如今终日窝在皮帐里修炼魔力。雪莱的确是个魔法天才，不足十岁的她，如今已然成为了中阶魔法师。再加上那“救赎之眼（法器）”的加持，其进阶为巅峰强者的那天指日可待。
然而文森特与埃米琳去越来越抵触这种安排，他们可不在乎对方口中的“旧神”，只愿家主唯一的继承者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看来咱们是应该离去了，对方虽说有恩于我们，但这种生活想必并不适合少主人。”文森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那就在下一次黑雨夜离开吉恩公国好了，只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要先计划好一切。”埃米琳闻言没有丝毫意外，只见她默默望着东方，正是阴影之地的方向。
然而就在二人计划未来时，返回皮帐内的小丫头却也刚好吃完了午餐。只见她乖巧的清洗好餐盘，随即双手捧着救赎之眼，默默开始修炼。
翠绿色的荧光忽隐忽现，灰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在皮帐内盘旋。
不需要任何人指导，更无需什么魔法咒文。因为那些东西就仿佛天生刻在雪莱的心底，只要她想，便可以信手拈来。
因此雪莱目前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快速凝聚体内的魔力，成为高阶魔法师不过是时间问题，进阶为强者也必定会在多年后实现。
然而她此刻的眉宇间，却没有一丝强者的自傲与庆幸，而是充满了痛苦与无聊的表情。
雪莱毕竟是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就算天赋再如何出众，也抵不过玩伴手里的竹蜻蜓，叔叔阿姨正在炙烤的兔腿。
不过她却只能窝在皮帐里，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文森特与埃米琳担心。雪莱是个很聪明的小丫头，早已知晓了自己混血精灵的身份，更明白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什么大草原上的小公主嘛，雪莱好可怜呀，每天都早起晚睡。”
“文森特叔叔与埃米琳阿姨都是大坏蛋，大族长爷爷更是个冷血动物！”
“雪莱好想出去玩呀，人家可以让竹蜻蜓飞到高空，可以帮大家生火，还可以自己洗衣服呢。”
“救赎之眼，你不是能满足雪莱的任何心愿嘛，那人家现在命令你，待雪莱离开荒原，去个没人欺负雪莱的地方。”
如果布姆在场，定会惊掉下巴。因为这个名为雪莱的小丫头，竟然一边修炼，一边自顾自的发着牢骚。
虽说魔法师修炼各有各的方式，但却还未听说谁可以一心二用，或者说如此心不在焉。
夕阳染红了整个荒原，雪莱结束了一整天的修炼，终于可以与玩伴们肆意在草原上奔跑。
大族长欣慰的不住点头，文森特与埃米琳却冷眼旁观。一份手绘地图上，阴影之地用红圈标注，这是主仆三人最终的归宿，更是家族血脉唯一的延续之地。
“你好厉害呀，能不能让我的竹蜻蜓也飞进云朵里？”玩伴十分羡慕的望着雪莱，一脸期待的问道。
“当然没问题啦，雪莱可是中阶魔法师呢，很厉害呢。”雪莱闻言嘿嘿一笑，只见救赎之眼爆发出一阵绿芒，对方手中的竹蜻蜓则激射向了苍穹。
但她却并不知道，这种悠闲的日子即将在数月后终结。向往自由需要勇气，更需要付出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第612章 行走的垃圾桶
暖月第一天，布姆与六花所乘坐的商船终于抵达了北鹿角湾。其东面是摩罗尼尔公国的彩虹雨林，而西面则隐约可见芙洛伊公国的暮色山脉。
老船长贴心的送来一张芙洛伊公国地图，或者说是布姆那两枚金币起了该有的作用。众人纷纷挥手道别，随即各奔东西。
“哥哥，咱们终于上岸啦！六花现在一闻到海水的咸味就感觉恶心。”六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而将小脸扬起，贪婪的拥抱阳光的温暖。
六花在这段海上旅程中，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与人谈天说地。到中途时的闷闷不乐，整天窝在布姆怀里酣睡。最终六花竟然宁愿与水手们钓鱼，也不肯返回舱内了。按她的话来讲便是：人家晕船！
只不过钓鱼这种看似简单，实则却需要极大耐心之事，根本就不适合六花。在某个深夜，六花竟然背着所有人幻化成最强形态，直接跳进琴海，斩杀了两只鲨鱼。
一排血淋淋的小脚印印在甲板上，傻乎乎的憨笑令人生不起半分气。可布姆的脸色却冷了下来，全然不顾众人的诧异，直接拉着六花返回船舱角落。
也正是从那天开始，这对兄妹不再与人攀谈，甚至不会发出一丝响动。若不是那从角落里偶尔传出的食物香气，估计船长早就派人来收尸了。
“不许胡闹，不许随便显露实力，不许做出引人注目之事”。这三条是布姆给六花订的规矩，更是二人登船前就约定了的事情。
因此六花现在自然松了一口气，海上旅程宣告结束，那她与哥哥的临时约定也自然就此作废。
“是啊，还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啊。这里就是北鹿角湾，我们终于抵达了芙洛伊公国。”布姆一边感受着久违的陆地，一边笑着回道。
相较于六花的没心没肺，布姆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原因无他，相较于在海上与人拼斗，布姆更喜欢在陆地上同对手决一死战。
身为王城孤儿的他，别说游泳了，就连海洋也是在两年前才第一次见到。因此对于身为旱鸭子的他来讲，那万丈深的琴海远比任何强敌更加可怕。
在这点上，布姆很羡慕六花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作为亲眼看着对方长大的亲人，布姆十分确定六花与自己一样，在这之前根本不会游泳。
“咱们先去吃些东西，然后看看是在此地住一晚，或者直接前往芙洛伊公国的主城瓦兰城。”布姆拉起六花的小手，兄妹二人抬脚向港口集市方向走去。
六花闻言脸色一喜，只见她一边猛点着小脑袋，一边连拉带拽的拖着布姆向前方走去。然而兄妹俩却忽然发觉，四周人们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或者说是种厌恶。
近一个月的海上生活，布姆从未脱掉黑袍，而六花则更是在海里疯了整整一夜。炙热的阳光、咸咸的汗水、腐烂的鱼鲜、以及无数丑脚丫子。
这些玩意单拿出任何一种，都足以让人大倒胃口。因此，如果将它们统统混合到一起，那味道可想而知。
“妈妈，他们是垃圾桶嘛，为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呀？”一个贵族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开口问道。
“闭嘴！妈妈告诉你多少次了，与贫民说话可是要倒霉的，块点随我回家，这里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美妇人一边呵斥着自己的女儿，一边用十分嫌弃的目光扫视着布姆与六花。
六花闻言便欲直接暴走，然而布姆却一把将其拉住，随即二人消失在了人群中。两个小时后，六花将所有衣物扔给了布姆，奇妙屋内哗啦哗啦的水声此起彼伏。
“哥哥，咱们真的有那么臭嘛？为什么六花没有闻道咧。”六花直接将一整瓶暗精灵香水扔进大木桶内，随即整个人咕咚一声跳了进去。
“你都说是自己的味道了，自己又怎么会察觉呢？你好好待在奇妙屋里洗澡，哥哥先处理一下咱们的衣物。”布姆闻言摇头苦笑，随即转身向溪水走去。
只见布姆先将脏衣服用皂角初步清洗干净，而后又把它们浸泡在刚刚煮好的米汤中。待三五分钟后，等所有衣物完全吃透浆水，再清洗一遍，将之晾晒。
这是布姆身为贫民的生存技巧之一，虽然看上去十分粗糙，但却远胜贵族们的那些繁缛方式。
并且这样浆洗出来的衣物更加清洁、干净，尤其是对于六花这种喜欢穿浅色长袍的人，更加适合。
再加之米浆可以令衣物笔挺服帖，穿戴之人自然会看起来更加整洁、有精神，而不是像皱巴巴的一团烂菜贴在身上。
待做完这些事情后，布姆也跳进了溪水中。微凉的水流使他精神为之一振，布姆伸手打算抓住那些被惊扰的小鱼，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哥哥呀，原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呢，抓鱼好玩嘛，要不要六花出手呀？”只见六花不知何时站到溪水边，深紫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皮甲一尘不染。
“呃...你洗得挺快啊，不过下次可别这么吓唬哥哥了，小心哥哥我给六花一颗大火球。”布姆老脸一红，随即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崭新黑袍。
“哥哥才不忍心呢，咱们快点回去吧，人家还要生火做饭呢。”六花闻言吐了吐小舌头，便蹦蹦跳跳的朝奇妙屋走去。
半个小时后，兄妹二人对坐在毯子上，布姆一边吃着热乎乎的肉羹，一边欣赏着窗外的夕阳美景。
而六花则乖巧的陪在身边，除了那替对方斟酒的轻微响动之外，奇妙屋内竟显得十分恬静。
“也不知道咱们会在芙洛伊公国遇到什么事情，见到什么人。”布姆轻声说道，眼中一片深邃。
“这些事情应该都是哥哥该去思考的，六花只管吃喝玩乐，人家可是哥哥的小公主呢。”六花闻言办了个鬼脸，丝毫没有对未来的任何迷茫。
“据传芙洛伊公国又被称之为‘契约兽的故乡’，如果能给你多弄到几颗契约兽蛋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了。”
“咱们虽然还有龙晶，可它们却是保命的东西。六花，你不会埋怨哥哥吧。”布姆苦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亏欠之色。
奇妙屋内再次陷入沉寂，六花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习惯性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了布姆肩头。
第613章 百花落
芙洛伊公国，一个位于奥古王城西南方，北面邻接坎贝公国，东面紧贴着摩罗尼尔公国的广袤领土。
世人对芙洛伊公国的印象有很多，譬如“契约兽蛋”、“五色军团”、“无处不在的幽香”。
然而芙洛伊公国最出名的，却是那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公国状态，并且这种状态已然持续了整整数万年之久。
“如果讨不到老婆，那不妨去芙洛伊公国碰碰运气。”这是吟游诗人口中的唱词，更是大多数人对芙洛伊公国最直接的印象。
美女遍地走，美女多如狗，美女的味道让空气都改变了味道，美女的一颦一笑才是芙洛伊公国最大的杀招。
布姆与六花此刻正站在芙洛伊公国的主城瓦兰城下，兄妹二人好奇的打量着一切，宛如土包子走进了王宫。
雪白的盔甲明晃锃亮，玫瑰纹饰栩栩如生，腰间的配剑闪烁着寒芒，来往的贵族马车咯吱作响。
“哥哥，你快闻闻人家身上还有臭味嘛。”六花的一只脚微微向后挪了一步，随即小声问道。
“没有，六花很香，放心好了。”布姆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戴上子母面具的兄妹二人并肩走入瓦兰城，这是一座十分女性化的城市，城墙内壁是粉红色的，屋子顶是粉红色的，甚至连许多雕像也是粉红色的。
玫瑰盐矿石，一种既可以研磨加工成食用盐，同时亦可以替代普通石块作用的神奇之物。
其只有芙洛伊公国产出，是许多大贵族世家厨房内的必备之物。并且以其制成的建筑，不但可以拥有天然的粉红色，传言还能抵御蚊虫的侵扰。
布姆一边回忆着脑海中关于玫瑰盐的资料，一边给六花做起了介绍。然而六花闻言却猛然跑到了城墙下，只见她一脸兴奋的用舌头舔了一口，随即又被齁得皱起了眉头。
行人们见状或是哈哈大笑，或是眼中充满了看白痴的目光。六花这种行为每天都不知会上演多少次，可像六花这么直截了当的，却也不太多见。
“哥哥，人家是不是很丢人呀。”六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布姆身后，若非此刻脸上戴着子母面具，估计她都要找个垃圾桶钻进去了。
“六花也知道丢人啊，这简直太难得了，快告诉哥哥，城墙的味道怎么样？”布姆拍了拍六花的小脑袋，但却还是不忘调侃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瓦兰城内的景象，不但六花的心情大好，就连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布姆，似乎也开朗了不少。
和煦的阳光暖烘烘的，瓦兰城内宛如一个巨型花圃，大街小巷种满了玫瑰花。纯正的红色，温婉的粉色，高贵的蓝色，神秘的紫色，俏皮的橘色。
“玫瑰”是芙洛伊大公的族徽，更是每个芙洛伊人的信仰。微风拂过，各色玫瑰散发出幽兰，那散落满地的花瓣缓缓扭动。
“哥哥，瓦兰城是六花见过最最最美丽的地方，这里的大公一定很有品味，像六花一样。”六花蹲在地上，喜滋滋的看着那漫天花瓣。
“是挺有品味的，如果没有其中混杂的那些猫尿味道。”布姆摇了摇头，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关于芙洛伊公国的传闻。
如果说坎贝公国是一只恶犬，那芙洛伊公国便是一只大猫。因为在瓦兰城内有着一条铁律，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野猫。
相传在千万年前，某代芙洛伊大公曾被人密谋行刺。然而那晚其阳台上却不知何时跳上来一只野猫，并且直接扑咬了那隐藏于阴影内的暗杀者。
芙洛伊大公因此而侥幸存活，也正是如此，从那天起芙洛伊公国便有了这么一条奇怪的律令，并且一只延续到了今天。
布姆对这些野猫野狗谈不上喜欢，却也说不上讨厌。但它却不太希望自己的长袍被猫尿弄脏，更不愿意皮靴底沾慢那些黏糊糊的猫屎。
“哼！猫猫很可爱呀，是哥哥太冰冷无情啦！要不咱们也养一只好不好？”六花嘿嘿一笑，随即一脸期待的看向布姆。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里到处都是野猫，哥哥觉得根本没有自己饲养的必要。倒不如六花每天给它们做些食物，相信咱们今后的住处一定会成为猫窝。”布姆笑着回道，随即与六花继续在瓦兰城内闲逛。
兄妹二人既然选择来到瓦兰城，那自然要找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对于这种事情，无论布姆或是六花，都已然习以为常。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微风吹拂起玫瑰花瓣，将二人的脚印隐藏。可在这宛如仙境般绮丽的画卷中，一双殷红色的眼睛却始终锁定着目标。
遮影术，一种本是隐匿物体的暗精灵秘术，可却因为施术对象不能移动的巨大缺陷，因此极少有暗精灵强者会修炼。
但若是将其修炼都极致，却能改变施术目标，使自身完全隐藏在阴影中，虽然依旧不能移动分毫。
暗精灵大魔导师克莉丝汀缓缓踏前一步，遮影术瞬间崩溃，那婀娜多姿的曼妙身影出现在街道旁。
她比布姆与六花早到了三天，已然大概摸清了这瓦兰城内的情况。叛逃低语森林，克莉丝汀如今仿佛彻底释放了天性，只愿亲眼见证布姆兄妹的成长，用此来弥补自己幼年的苍白。
“女王应该绝不会想到我身处芙洛伊公国吧，毕竟这里离低语森林如此之近，近到只有一海相隔。”
“也不知道布姆与六花知道我又成为了他们俩的邻居，会是种怎样的心情，还真有些期待呢。”
“中阶空间系魔法师么，六花这个小丫头似乎也又强大不少，估计那磷光甲虫还真是死在了这对兄妹手中。”
克莉丝汀站在街道上犹自说着话，经过的行人不敢显露出丝毫苛责，因为那股澎湃的魔力波动，绝不是谁都可以招惹的。
“敢问大人您是第一次来瓦兰城么，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先去秘法工会休息一下。”城卫官当街躬身施礼，适才敢出言询问。
“不方便，我不过是个流浪法师，没兴趣参与任何势力纷争。”克莉丝汀脸色一冷，随即转身而去。
城卫官闻言不敢再有任何阻拦，只见他依旧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直到克莉丝汀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一个流浪的巅峰强者？打死我也不信，还是快点将此事禀告执政官才好。”城卫官收敛起那副恭敬的神色，随即也匆匆离去。
第614章 塔盾与百褶裙
“大公，这份是刚刚送来的密函，对方好像是摩罗尼尔人。”亲卫副官躬身施礼，其声音在王宫大殿内回荡。
“念与我听。”王座上的女人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神态，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其小憩。
“恶龙与雄狮勾心斗角，猛虎跃跃欲试，乌贼打算绞杀棕熊。蜘蛛欲示好山蝎，奈何麋鹿在中间阻拦。”亲卫副官闻言拆开密函，可其表情也随着文字而愈发古怪。
“一帮装神弄鬼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要说得含糊其辞，什么话到他们嘴里都显得影影绰绰。”
“什么雄狮恶龙、猛虎麋鹿，不过是想说芙洛伊公国需要一个盟友，而对方也恰恰正有此意罢了。”
“咱们芙洛伊公国不愿，更不需要参与那些破事，只要保持与微光森林的友好关系，那就不会有哪方势力胆敢随便侵扰。”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仿佛十分厌恶的示意亲卫副官将密函撕掉。因为在她看来，一个公国的立足之本绝非与谁皆为盟友，而需自身足够强大。
此女名为特蕾莎，是奥古大陆唯一的女大公，更是唯一掌权的巅峰强者。身为神佑骑士的她被世人称之为“盾女”、“带刺的玫瑰”。
14精灵血统，法术壁垒（盾牌）的持有者，特蕾莎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既有着强横的实力，同时更才智过人。
身为家族独女，特蕾莎在掌权的这十几年里，可以说让芙洛伊公国日趋兴盛。不但在奥古大陆雄霸一方，并且与微光森林的关系也愈发亲密。
然而她却十分不喜欢自己体内的那14精灵血统，如果可以选择，想必特蕾莎绝不会贪恋这种东西，即便其是她能成为神佑骑士的最大助力。
“那帮神棍是这样子的，学者们不就总喜欢打着众神的名号，干些与常人无异的事情么。”
“不过与摩罗尼尔公国保持良好关系也是很不错的，毕竟那个圣徒约书亚始终不参与任何公国间的争斗，并且咱们学院里还有不少来自圣城的学者导师。”
亲卫副官虽然不敢触怒大公特蕾莎，但身为致密仆从，却也要说出自己的判断，哪怕因此而遭受对方的怒火。
“这样么，那就送给来使一些财务，再由你写封书信，就说芙洛伊公国会一直保持中立，绝不参与任何纷争。”
特蕾莎抬了抬眼皮，直接吓得那个亲卫副官冷汗连连。然而王宫大殿内却始终静谧，午后的阳光更是愈发温暖。
几分钟后，特蕾莎缓缓起身，而王宫大殿内除了她也再无一人。没有镶满宝石的权杖，没有金丝银线的锦袍，更没有如影随形的仆人。
相较于芙洛伊大公，特蕾莎似乎更喜欢自己“神佑骑士”的身份。但家族的重担却无人分担，这也是特蕾莎心中最大的遗憾。
接近两米高的法术壁垒盾牌背在身后，腰间的长剑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称其为装饰品更加合适。
“盾女”，这是特蕾莎的别名，因为她的战技大多以防守反击为主，像极了芙洛伊公国的做派，更是公国铁骑最常使用的战斗方式。
盾女特蕾莎能付战胜同阶的巅峰强者没人知晓，因为她极少与人拼斗，不是不想，而是更本就没那种必要。
但所有人却也承认，盾女特蕾莎的防御战技是数一数二的，估计只有那位暗精灵女王，才有机会一击必杀。
“又砸出了一道裂痕，估计财务官明天会很烦人。”法术壁垒轰隆一声落地，那原本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多出了一条刺眼的裂痕。
站在窗边，特蕾莎的目光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既没有因自己是巅峰强者而孤傲，也不曾觉得那“芙洛伊大公”的身份有多么高贵。
“这两年还真是不太平，也不知道那位西塞大公何时向奥古王出手，只凭借一个‘秘舍’可是不行的。”
特蕾莎将手搭在法术壁垒上，而法术壁垒则也不辱“神器”二字，在感受到主人的斗气波动后，其上的魔法纹路闪动起荧光。
一声叹息在王宫大殿内回荡，特蕾莎望着那件挂在角落里的百褶裙，神态显得有些出神，或者说是略感落寞。
已经三十多岁的她，别说什么穿裙子了，就连头发也不曾留过。作为家族唯一的希望，她所承受的压力从出生那刻起便远超常人。
权谋之术、斗气修炼、尝试统领百人铁骑。特蕾莎一天天崭露头角，而她脸上的笑容却也一天天消失不见。
最终，她继任了芙洛伊大公之位，其家族因此而得以兴盛百余年，可特蕾莎却再未曾回到过自己家族中的石塔。
童年对于她来说是种煎熬，父亲敢怒不敢言的懦弱模样，母亲与其他长辈们的严苛责怪。
不允许与同龄孩子玩耍，不允许睡觉超过六个小时，不能私自离开家族领地，更不可以未经同意结识新朋友。
“我因此而成为巅峰强者，成位芙洛伊大公，但这种生活却并非我真正想要的。”
“不过作为家族一员，我依旧会在有生之年庇佑家族周全，并且会尽可能保证芙洛伊公国免受侵犯。”
“但作为交换条件，从此我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如果再敢打扰我的生活，亦或者对我的任何决定指指点点，你们最好小心巅峰强者的怒火降临。”
这是特蕾莎与家族的最后一缕羁绊，因为打从那天起，她的家族便与之毫无关系。即便是在贵族晚宴上，也不可忽略该有的礼仪。
“任何有胆敢有意见，我不会以‘芙洛伊大公’之身份行事，而是一个神佑骑士的底线！”那些打算作搅屎棍的人，待听到特蕾莎这毫不留情面的警告后，也纷纷选择闭嘴。因为相较于人情世故，他们更加在意自己的小命。
“把今晚的宴会取消。”特蕾莎没来由的开口说道。只见一道身影竟从阴影中走出，可其容貌却被兜帽掩盖。
“厨房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如果您一定执意如此的话，用餐时间要延后半个小时。”此人先是向特蕾莎躬身施礼，随即轻声回禀道。
“首先，在芙洛伊公国境内，我特蕾莎想怎样，就怎样。”
“其次，用餐时间延后那是厨房的问题，我没兴趣关心。”
“最后，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只见法术壁垒发出一声嗡鸣，随即在王宫大殿内扯出一道残影，最终轰在了对方身上。
一口鲜血涌出，对方脸色瞬间惨白，但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响动。作为死侍的他，只需要听从命令，决不可质疑主人的抉择。
“在你眼中，我并非芙洛伊大公，而是神佑骑士。你也不是什么公国的权贵，而是我特蕾莎的仆从。”特蕾莎说罢，犹自转身走出了王宫大殿。
第615章 12、15、40
“茵格丽德大魔导师，我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先告辞了。”
“希瑟，你要看好伊莲娜，并且决不可给茵格丽德大魔导师添麻烦。”
芙洛伊大公特蕾莎率先起身，待交代完一切事情后，便匆匆离去。烛火再次归于平静，仆从们的脸色更是因特蕾莎的离去而轻松了不少。
特蕾莎身为芙洛伊大公，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仪，再加之其神佑骑士的巅峰强者身份，更是无视不在散发着压迫感。
因此她的离去对于在场绝大多数人而言，就宛如导师宣布课程结束般，直接化作了令人兴奋的音符。
“伊莲娜大公最近很忙么？为什么我觉得她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谁来向我解释下。”坐在次席的女子开口说道。
此人名为茵格丽德，土生土长的芙洛伊人，水系大魔导师，旋涡制造者（单手杖）的所有者，奥古大陆唯一女性大魔导师。
她就出生在瓦兰城，父亲只是个小小的男爵，母亲家更是没有任何爵位的商户。然而或许是众神的眷恋，正是在如此其貌不扬的小家族中，却走出了一位旷世奇才。
四十年前的某个夜晚，皎月与繁星被乌云遮挡，那压抑至极的天象好似末世降临。然而那晚却未曾有过一丝雷声，也未曾出现过一抹闪电雷光。
细雨一连下了三天，整个瓦兰城内湿漉漉的，但人们却发现这些雨水竟有些甘甜，甚至还对一些小病展现出疗效。
那晚被芙洛伊人称之为“神迹之日”，然而绝大多数人却并不知道，帝国铁骑竟悄悄包围了某个庭院。
婴孩脱离母亲的怀抱，男爵家主敢怒不敢言，虚弱的妻子更是直接被起得晕了过去。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婴孩，宛如蓝宝石般的瞳孔中毫无杂质，好似牛奶般的肌肤柔软如棉。
婴孩最终被带到了公国学院中，老院长的脸色十分激动，仿佛此子是自己所生。然而婴孩的啼哭声却愈发激烈，最终嚎啕不休。
原本温柔的细雨瞬间开始狂暴，甘甜变成了苦涩，阴冷中散发着怨毒。提前到来的黑雨夜令所有人措手不及，但只有少数人才知晓问题的源头。
男爵与妻子被公国铁骑护送至学院，熟悉的摇篮曲悠然响起，婴孩的哭声也逐渐褪去。三天后，男爵变成了伯爵，婴孩也再次回到那熟悉的家中。只不过庭院外从此却公国铁骑日夜看守，俨然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监牢。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婴孩学会了爬行、学会了咿呀呓语、学会了行走、学会了第一条法术咒文。
从最初级的水弹术，到那阴寒至极的魔力蛇兽，再到水元素精灵降临瓦兰城。茵格丽德仅仅用了四十多年时间，便成为了大魔导师，跻身于巅峰强者之列。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成了秘法工会的一员，成了盾女特蕾莎的闺中密友，成了瓦兰城的中流砥柱，成了人们口中的新晋权贵。
然而茵格丽德却从未对这些事情展露出任何兴趣，她骨子里依旧是男爵之女，依旧是那个喜欢在老宅木床上打滚的小姑娘。
水系魔力本就温和，再加上茵格丽德的这种性格，因此她在巅峰强者的世界里始终位列末席，被无数后背超越。
“回禀茵格丽德大魔导师，听说奥古大陆最近很不平静，估计大公是因此而感到苦恼吧。”站在一旁的侍女笑着回答道，随即还不忘蓄满对方的酒杯。
希瑟，伊莲娜的侍女，混血精灵。厄运在她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正如克莉丝汀强大无比，而她却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若非盾女特蕾莎在某次出游时大发仁慈，混血精灵希瑟估计早就回归到了众神的怀抱，又哪里能在这里谈笑风生。
因此她对特蕾莎的忠诚，可以说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三餐亲自试毒，房间亲自整理，一切琐事无需对方言明，希瑟便早已准备妥当。
多年下来，希瑟在王宫内的威信愈发稳固，甚至可以说已然达到了企及普通大臣的地步。
“教母就是这样的啦，每天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就独自坐在大殿内思考，也不陪人家玩。”
餐桌上的另一人接着开口，这是个年纪十岁的小丫头，虽身为普通人，但却没谁胆敢随便冒犯。
伊莲娜，特蕾莎养女，瓦兰城的公主。其是特蕾莎在巡视修道院时遇到的小婴孩，那时的伊莲娜虽然尚未学会直立行走，但却已然能描画出不少通用语文字。
盾女特蕾莎这辈子都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因此她绝对自己既然与此女有缘，不如索性将之收作养女。
懵懂的小丫头从那天起离开修道院，开始了一段如梦似幻的人生。然而伊莲娜却也不负众望，如今她虽年纪十岁，可却俨然一副小学者的模样。
“说过多少次了，在人前你要称呼特蕾莎为‘大公’，这是起码的礼仪，任何人都不可逾越。”茵格丽德闻言摇了摇头，随即笑着斥责道。
“教母说我这样是可以的呀，正所谓‘母命不可违’，伊莲娜可是个乖宝宝呢。”伊莲娜扬起小脸，丝毫不畏惧对方的巅峰强者身份。
“那小伊莲娜这么说，就是不听我的话喽？记住我教导你的话，普通人最好别与强者敌对。”茵格丽德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凝聚出魔力。只见杯中的葡萄酒扭曲成一只殷红色的水蛇，刹那间便抵在了伊莲娜的咽喉。
“嘻嘻，茵格丽德导师绝不会伤害我的，人家现在年纪还小，不能喝酒哦。”伊莲娜眼珠一转，随即直接举手投降。
在场一众仆人被三人的对话弄得掩嘴轻笑，夕阳不知何时被星辰取代，盘中的珍馐似乎也消失了不少。
茵格丽德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抬手驱散法术，一副拿对方毫无办法的模样。混血精灵希瑟承颜候色，随即示意众人开始收拾餐盘酒壶。伊莲娜挽着茵格丽德的手臂，宛如一只树袋熊般摇晃个不停。
一只由水元素凝聚而成的蝴蝶在王宫内飞舞，伊莲娜嬉笑追逐，两旁的公国铁骑一丝不苟，大魔导师茵格丽德则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或者说是克莉丝汀目前所处的方向。
“哦？那个最‘废物’的巅峰强者也敢来试探我？看来暗精灵还是太低调了，竟然会被一个人类女子如此轻视。”
正坐在酒吧角落里的克莉丝汀放下了杯子，只见她飘然起身，瞬间消失在原地。黑夜成了她最好的伪装，不过克莉丝汀却并没有选择直接找上门，而是向布姆与六花新买的小院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