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阴影之外TXT下载阴影之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阴影之外全文阅读

作者:凡尘丹阳     阴影之外txt下载     阴影之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6章 白宝石骑士

    宛如嫩芽般的巨大翡翠宝座一尘不染,柔和的光线穿透其内,隐隐映照出了些许光泽。如果单论名贵程度,放眼整个奥古大陆,或许也仅次于大公厄尔巴的王座。

    宝座后方是一整面由钻石组成的星空,此时正值午后,那璀璨夺目的光芒点亮了宫殿,更彰显出其主人的富有。

    红宝石与蓝宝石拼接而成的地面净如湖面,如果仔细观瞧,便会发现其内的图案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山蝎纹饰。

    这是沙耶鲁大公的族徽,更是沙耶鲁人世世代代的精神图腾。并且在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后,其好似陷入了沉睡,令见者不寒而栗。

    高达五米的窗帘上镶满了祖母绿,其仿佛有种特殊能量,使踏入宫殿之人不再紧张,至少没有那么紧张。

    而装饰在顶棚上的无数猫眼石,则宛如无数双眼睛,正环视着每个妄想图谋不轨之流。

    至于那些堪比婴儿拳头大小的琴海珍珠,则更是给原本略显冰冷的大殿平添了一抹柔和。只不过这种温和内,却还隐藏着些许杀意。

    霍沃斯城,沙耶鲁公国四大主城之一,位于法兰山脉北侧,与金岛、银岛隔岸相望。作为毗邻琴海的重要城镇,其每年向卡迪安城上缴的晶币,只能用“吨”来计算。

    并且作为直接管制金银二岛的存在,霍沃斯城的富有程度可以说是整个奥古大陆独一份。

    霍沃斯城没有贫民,因为只要长手的人,就算每天翻翻垃圾桶,也足矣轻松挨过黑雨夜。

    在这里,果腹不是追求,人们向往的是更精致的生活,更舒适的居住环境,还有更可靠的治安。

    因此早在多年前,霍沃斯城便另辟蹊径,颁布了一条震惊全世界的律令。凡是霍沃斯城本地人,皆会免费得到一张证明自己身份的魔晶卡片,并且不可交易,也不能转卖。

    而持有这种魔晶卡片的人,则可以凭借自己霍沃斯人的身份,享受到最优越的价格。至于“外人”,则只能通过支付昂贵的费用来享受到霍沃斯普通人无异的生活。

    这种做法起初受到了所有人的质疑,无论是其他公国,或是异族。但时间却是检验一切真理的试金石,霍沃斯城非但没有就此衰败,反而愈发富有。

    然而正当所有沙耶鲁人为此而沾沾自喜时,大公厄尔巴却悄悄亲临霍沃斯城。那晚的大殿内阴暗至极,月光被厚厚的阴云遮挡,繁星不见踪迹。

    没人知道大公厄尔巴与霍沃斯城城主说了什么,可后者第二天便收敛起所有锋芒,一心给公国收敛晶币。

    “将这个月的供奉送去卡迪安城吧,并且奉上我最真挚的问候。”

    “还有,将这三颗龙晶交给蜂巢城的蜜糖骑士,告诉他我儿子明年就五岁了,希望能拜他为师。”

    中年男子收回目光,随即缓缓坐到了那个翡翠宝座内。丝毫不逊色大公厄尔巴的宝石手杖静止不动,银制器皿中的葡萄酒散发出果香。

    此人正是霍沃斯城城主,白宝石骑士丹尼尔斯。虽同身为荣耀骑士,可丹尼尔斯却止步于此,这辈子都没有任何踏入巅峰的可能。

    因此他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自己独子身上,只要有有一丝可能,哪怕每天一颗龙晶,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支付。

    并且作为一个存续了千百年的古老贵族世家,其“宝石剑技”虽不能称之为绝顶,却也是种极为精妙的剑技秘术。

    白宝石骑士丹尼尔斯想得很简单,如果对方能接受成为自己孩子导师的条件,那儿子就有很大概率成为巅峰强者。

    至于那晚大公厄尔巴的话,却也是因为此事。“蜜糖骑士卡洛斯虽然性格懒散,却是我们沙耶鲁公国目前最有天赋的骑士,你那儿子资质也不错,去让他调教调教吧。”

    身为霍沃斯城城主,身为荣耀骑士,身为一个父亲。白宝石丹尼尔斯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独子。

    在与大公厄尔巴见面之前,他早已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可能对方直接震怒,可能对方将自己处死,也可能被流放。

    炮弹大公厄尔巴却仅仅象征性的提高了些许赋税,而之后的一整夜时间里,都在苦口婆心的推荐让蜜糖骑士卡洛斯成为自己儿子的导师。

    也就是从那天起,白宝石骑士丹尼尔斯彻底臣服于大公厄尔巴,并且坦言每年会为公国提供七成晶币。

    “大人,这些龙晶可都是给少主准备的,是不是送一块就好了?”

    “并且以咱们霍沃斯城的实力,想找个什么样的导师不行?难道非要去低三下四的去求蜂巢城么?”

    亲信大臣闻言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愿触怒城主,但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因为在他看来,那个蜜糖骑士实在是有些离谱,并且其人更是“纨绔”的代名词。

    “你能说出这些话,至少说明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但对方无论性格如何,实力却是不容置疑的。”

    “并且你忘了吉恩公国那次入侵吗?若非他脑子够用,估计沸腾沼泽现在都不是咱们沙耶鲁公国的领土了。”

    “还有一点,我儿子虽然资质不错,但却缺乏与人的交往。我可不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废物贵族,甚至是变成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上位者。”

    “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咱们就每个月都送去三颗龙晶!霍沃斯城别的不敢说,晶币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白宝石骑士丹尼尔斯叹了口气,随即摆手示意属下离去。那位亲信大臣见此情形,也只好躬身施礼,随即快速退出了大殿。

    咯吱!大殿侧门被人缓缓拉开,只见一个面带稚气的小男孩走了进来,其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剑。

    半分钟后,他站在大殿中心,表情中充满了疑惑,一双清澈的眼眸没有任何杂质。他在等待,等待自己的父亲解释一切。

    “雏鸟终将离巢而去,天空才是你未来的归宿,强横的斗气与那传说中的威压之力,才是你为之付出一切努力的原因。”

    “你可以埋怨父亲冷血无情,但却不能否认我的良苦用心。你是我白宝石骑士丹尼尔斯的独子,我又岂会坑害你。”

    略显疲惫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丹尼尔斯的双眼,从始至终都在望着窗外的景致。霍沃斯城是他毕生最骄傲的成就,而然其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了自己的儿子。

第557章 挂满鱼钩的长枪

    夕阳将内湖映照得橘红一片,粼粼波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孩童的嬉闹声与大人们的斥责混杂一片。

    石板路两旁的摊贩扯着嗓子叫卖,一桶桶冰镇麦酒被消耗殆尽,一根根的铁签上的烤肉被牙齿咀嚼。

    风车磨坊咯吱咯吱的转动,小麦被磨成了面粉,随即又装入麻布袋。贫民们低三下四的收集着那些散落在地的边角料,贵族侍从则正趾高气昂的跑出一袋袋金币。

    一根精钢鱼竿再次甩向内湖远处,肥大的蚯蚓不断扭动着身体,似乎不甘自己就此灭亡,又仿佛因包裹表面的饵料弄得奇痒难忍。

    湖面多出了一圈圈涟漪,男子笑着与旁人打趣,笑着拿出了自己的酒囊,同时也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粗粮糕点。

    一口咬下,男子虽然眉头跳动几分,可却还是笑着吃了个干干净净。对方见此哈哈大笑,随即竟犹自喝起了男子的美酒。

    “我说,你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七条草鱼,这种成绩一年也没有几次吧。”男子叹了口气,随即一脸无奈的望着那空无一物的鱼钩。

    “嘿嘿嘿,大人您这不是让着我么,不过咱怎么说也是钓鱼高手,输了不丢人,不丢人!”对方闻言笑得愈发灿烂,甚至还有意无意的飘向了自己的鱼篓。

    “不过咱们闪金城还真要好好整治一番了,那些外来商户虽说没有恶意,可混进来的毛贼却愈发猖狂。”

    “远了不说,我前几日就被人偷了钱袋,并且据说还有人死在了暗巷中。大人您可要管一管啊,否则以后闪金城就真的要沦为犯罪者的乐土了。”

    男子想了想,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最大担忧。身为一个普通人,他最在乎的仅仅是自己的生活。

    至于那些公国之间的尔虞我诈,却不是他在乎的。普通人就是如此,可以说他们目光短浅,也可以说他们最为实在。

    “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但闪金城北邻角虫湾,南接霍沃斯城,西边则是西塞公国晶堡。”

    “每天来往的商队不计其数,我就算有心管制,却也不敢妄语抓住每一个犯罪者。这是我们的优势,同时也是种无奈的取舍。”

    “你再看那些摊贩,若不是咱们闪金城人流量巨大,他们又岂会在此地谋生?一方面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工作,但却也带来了混乱。”

    男子叹了口气,手中的粗粮糕点静静停滞在半空中,草帽下的昏黄双眼更是愈发阴沉。

    此人名为范德萨,闪金城城主,荣耀骑士,鱼钩骑士。身为老大公的亲信,他待其死亡后,毅然选择离开卡迪安城,不愿再参与任何权谋纷争。

    至于闪金城,虽为沙耶鲁公国的港口重城,但同时也是秩序最混乱的。其内一半为流动人口,一半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并且最要命的是,外来户似乎永远比本地人更会做生意。因此闪金城正以一种十分不妙的趋势发展着。

    大把大把金币流失,无数地皮被无限期的租给了异乡客。好在范德萨及时颁布了数条律令,否则闪金城早已脱离了沙耶鲁公国掌控。

    得知此事的大公厄尔巴雷霆震怒,若非对方是追随自己父亲一辈子的功臣,估计他会直接命人砍掉范德萨的脑袋。

    什么荣耀骑士,什么鱼钩骑士。在大公厄尔巴眼中,对方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别说进阶为巅峰强者了,估计能再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因此闪金城也是沙耶鲁公国四大主城中最不受待见的那个,这就像四胞胎兄弟,总会有一个是受气包。

    但鱼钩骑士范德萨却对此没有任何怨言,身为一个老光棍,他的所有朋友伙伴都已死去。如今他只想平静的走到生命终点,然后独自前往英灵殿,与自己的同伴们再次开怀畅饮。

    夕阳渐渐隐去,内湖沿岸的喧闹声却从未消散。提灯与火把映红了夜空,从小吃摊传出的香气撩拨着每个人的心神。

    一对对情侣依偎在一起,似是有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思念。拖家带口之人小心升起篝火,竟选择在湖畔便野炊闲谈。

    每个人有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为了多挣几枚铜币,或是选择多抽些时间陪伴亲人。或许唯一扫兴的,便是那些贼眉鼠眼的毛贼们。

    只不过他们的日子如今越来越不好过,因为闪金城对犯罪者的惩罚是出了名的重。这些毛贼如果放在其他地方,或许仅是被关进监牢半个月,可在闪金城却是要被砍掉一只手的。

    鱼竿再次远远抛出,亲卫贴心的送来了几样小吃与两壶麦酒。范德萨见此笑了笑,示意对方也坐下休息休息。

    “你跟着我有二十多年了吧,记得当初你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也成家立业了。”范德萨喝了口麦酒,轻声说道。

    这个亲卫副官是他一个远房亲戚的子嗣,从十几岁便跟着自己,一身本领更是拜其所赐。无儿无女的他,早已将对方看作了半个儿子。

    “二十七年了,当初若非大人您收留,估计我现在也不过是个中阶职业者,要么给贵族充当打手,要么就沦为那些刀口舔血的佣兵。”

    中年男子摘掉了钢盔,露出一副棱角分明的脸。只见其摩挲着浓密的胡子,十分感慨的回道。

    “我命不久矣,估计没几年好活了。到那时,你要马上离开闪金城,离开沙耶鲁公国,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储物袋你收好了,里面的东西足够你们一家三口过活。我无儿无女,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范德萨再次点了点头,随即将一个准备了多年的储物袋塞进对方怀里。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向一处阴影飘去,但身体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身为追随多年的亲卫,中年男子猛然神色一凛,右手更是悄悄搭在了佩剑上。但就在这时,范德萨却拉起了鱼竿,只不过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不要去理会那些杂鱼,你现在正处于突破高阶之际,一切事情交给我去处理。”范德萨说罢猛然一甩鱼竿,只见其上的无数钩子荧光爆闪,竟宛如闪电般将那躲在阴影中的家伙洞穿。

    内湖沿岸依旧人声鼎沸,没人留意到这里的血腥,更没人在乎别人的死活。夜色愈发浓厚,范德萨扛着自己的鱼竿,有着落寞的起身离去。

第558章 鲸油

    “大人,那个卡迪安城的高手被闪金城城主,鱼钩骑士范德萨杀了!”

    “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还是这么厉害,看来咱们以后还是要更小心一点。”

    一个身穿皮甲的护卫走进石塔,人未到、声先至。只见其捧着厚厚一摞公文,并且肩头还站着两只云雀。

    “死就死了呗,你嚷嚷什么!闪金城与卡迪安城之间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关系?”

    “你给老子记住了,咱们血钻湾可不是什么四大主城,出了大公的命令,一切都是狗屁!”

    “快点把那些公文拿过来,下午咱们还要去迎接老朋友呢,这才是咱们的头等大事。至于谁死谁活,与血钻湾无关。”

    说话之人名为马斯切拉诺,其是血钻湾驻守,更是大公厄尔巴的童年玩伴。他虽然仅为中阶战士,但却胜在忠心耿耿,并且行事极其心狠手辣。

    早在大公厄尔巴上位之前,马斯切拉诺便成为了血钻湾副官。自然待厄尔巴正式成为沙耶鲁大公后,他也水到渠成的接管了血钻湾的一切事务。

    血钻湾,一个位于闪金城与霍沃斯城中间的巨大峡湾,并且与内湖紧紧相连。作为毗邻角虫湾的通商口岸,其最大的敌人便是西塞公国。

    然而千百年来,沙耶鲁与西塞却从未因此而产生过矛盾。究其原因,不过是双方早已定下了规矩。

    血钻湾不做奥古大陆的生意,其内更不会停靠任何别的公国的商船,但取而代之的则是,所有异族生意皆收入囊中。

    而角虫湾则恰恰相反,那里多为其他公国的商船,而异族却零星分散。但这种情况正在改变,变得愈发混乱不堪。

    公国即战力永远不能左右经济发展,反之经济发展才是公国强大的上限。若非西塞有“双子星塔”这种恐怖存在,估计沙耶鲁公国早就视先前的承诺为无物了。

    但西塞公国也不敢随便招惹沙耶鲁大公,作为这个世界最富有的男人,他身边就算明面上没什么巅峰强者守护,可又有谁能确定阴影中究竟站了多少人呢。

    更何况沙耶鲁公国与燧石盆地的矮人族、金色平原的兽人部落、以及锈水平原炼金城的地精们,皆保持着良好关系。

    利益永远是最好的纽带,并且异族强者虽然数量不及奥古大陆,但若论单体实力,却极其骇人。

    遥想千年前,曾有两个初出茅庐的神佑骑士前往金色平原乌顿城,打算与那代兽人大首领一较高下。

    但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便被兽人大首领撕成了碎片。并且其放话,人类的巅峰强者再敢随便踏足金色平原,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奥古大陆对此事始终保持沉默,旧王非但没有开启战事,反而送给兽人族无数魔晶与金币。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沙耶鲁公国虽说本事实力平平,但若论底蕴,却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颠覆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待批阅完最后一份公文后,血钻湾驻守马斯切拉诺适才缓缓伸了个懒腰,随即站了起来。

    而那个始终陪伴左右的副官,则一把擦干净了嘴角,熟练的将那两只站在肩头上的云雀抓到了掌心。

    烙印着山蝎火漆印记的信笺飞向卡迪安城,而另一只云雀则向冻土大陆的群寨方向飞去。

    待做完着一切后,二人悄悄离开了石塔,迎着午后的烈日向血钻湾口岸踱去。半小时后,马斯切拉诺钻进了某个三桅帆船,而身旁的副官则神色一凛,整个人宛如化身为了一头睡醒的野兽。

    “我们又见面了,欢迎各位再次来到沙耶鲁公国,众神在上,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永世不灭。”

    马斯切拉诺单手拂胸,竟施了个标准的维京礼。随后他直接做到木椅内,笑着等待对方的回应。

    “您太客气了,这原本就是一件双方皆大欢喜的事情,但如果沙耶鲁公国方面可以再度支付些金币,那也不枉费我们远道而来。”

    维京皮甲难掩那身肌肉,粗狂的弯刀虽然有些崩口,可其上却早已被鲜血染得乌黑。一杯麦酒下肚,维京男子取出了两个储物袋,但却没有将它们解开。

    “这次交易的东西不是什么兽皮,更并非那些白色四叶草。鲸油!整整三百磅提纯后的鲸油!”

    “给我一个合理的价钱,否则我即刻便会启航离去。要知道这些东西,在精灵族的微光森林,也是趋之若鹜的稀罕玩意。”

    维京男子晃了晃两个储物袋,又从其中取出了一小瓶样品。木塞拔开,一股淡淡的香气瞬间充斥在房间内。

    鲸油只有两个用途,一为被精灵们制作成香水,二则是在炼金城中被地精们变为魔导炮弹。

    相传由鲸油制作的魔导炮弹,威力堪比荣耀骑士的攻击,并且还附带有持续伤害的特殊效果。

    可这种炮弹别说奥古大陆了,就算炼金城本身也仅储存了几十枚。再加上制作过程中的超高失败率,适才地精族对鲸油的需求无休无止。

    但鲸鱼又岂是那么好捕猎的,先不说它们那巨大的躯体,单单不成群的生活习性,就打消了绝大多数人的念头。

    “三百磅鲸油,三万晶币!这是我能开出的最高价钱,如果各位不满意,大可以现在就离开血钻湾。”

    马斯切拉诺想了想,随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些维京人并不喜欢绕来绕去,更不愿与人墨迹个没完。

    双方交换储物袋,待各自确认完毕后,房间内的气氛也快速热络了起开。马斯切拉诺不断向对方敬酒,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这些鲸油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可别说是那位谭雅大人亲手斩杀的,这种骗小孩的话,我可绝不相信。”

    马斯切拉诺再次一饮而尽,随即轻描淡写的问道。只不过在他的双眼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狡黠。

    “自然不是谭雅主母作为,这件事情你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我们维京人可不是些白眼狼,又岂会给朋友招惹麻烦。”

    “不过要我说,你们奥古大陆还真是混账,凭那两位大人的实力,竟然也被流放到了冻土大陆。”

    维京男子侃侃而谈,但待其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一个仆从却打断了他,并且冰冷的盯着马斯切拉诺。

    马斯切拉诺见此情形,自然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但“兄妹”、“流放”这些关键词,却牢牢记了下来。

第559章 千流岛

    “没错了,这次的武器要比先前好了不少,虽然价钱贵了一点,但相信大公定会满意的。”

    中年男子待查看完货品交易清单后,随即从石座上起身,笑着走向了对方。只不过这里虽然也被称之为大殿,但却与沙耶鲁公国的四大主城不能相比。

    破败的墙壁上浮尘密布,琉璃窜虽然干净,可表面却早已布满了裂痕。至于那宛如斑秃般的羊毛地毯,也不知在这里躺了几十年。

    “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能顺利交易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作为老朋友,我还是要说上一句,你活得也太惨了,不但丢掉了家族族徽。如今还沦落到给仇人看门护院。”

    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三的小矮子闻言回道。只见其虽然矮小,但那满身的肌肉却充满了爆发力。

    “没办法啊,这可是家族世世代代生活的领土,即便现在归属于别人,那也总好过彻底被驱逐不是?”

    “但你的话也有道理,或者说我也始终不赞成这种腐朽至极的决定。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全家栖身之地么。”

    中年男子扔掉了手杖,或者称其为一根木棍更加合适。只见他一把抢过对方的酒囊,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酒我有得是,如果你愿意,大可以来石盔城与我开怀痛饮。你是个聪明人,而我们矮人族就缺少像你这样的家伙。”

    矮小之人瓮声瓮气的再次开口说道,其身为石盔城的矮人,自然希望更拉拢这个不得志的璞玉。

    在他看来,对方与其苦守着一片早已易主了的领土,反倒是不如顺势离去,给自己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

    并且通过十多年的解除,他也能确定对方的的确确是个好人,至少没有大多数人类的那种狡诈。

    “让我再想想吧,至少妻子与孩子们同意,我才能没有顾虑的离开。希望你能兑现今天的这番承诺,否则我全家就只能携手前往英灵殿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随即目送对方走出了大殿。晨曦照在露水上,转瞬又化作了缕缕刺目的光线。

    大殿内寂静无声,那原本召开御前会议的石室,也不知被闲置了多少年。至少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从未踏入过一次。

    没有半个大臣,没有什么副官。出了那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沙耶鲁铁骑,再无任何人可以靠近大殿。

    中年男子名为博格坎普,本该是千流岛岛主,戈丁城的掌权者。但其祖辈却早就被沙耶鲁公国击败,而如今的千流岛,则自然属于沙耶鲁公国的一部分。

    千流岛,一个位于琴海中的大型群岛领地。其与沙耶鲁公国隔岸相望,而正南方向则是矮人族的战羊山脉与麦酒海滩。

    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千流岛数千年来都是连接奥古大陆与矮人族、兽人族领地的中转站。

    物资流通便捷,再加上一个温文尔雅的古老贵族世家。千流岛一天天的壮大,最终壮大到了足矣威胁沙耶鲁公国的程度。

    然而做了千百年邻居的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却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千流岛主动提出将自己的一部分收益分给对方,但沙耶鲁公国却密谋吞并自己的老朋友。

    没有任何意外,更没有什么血腥惨烈的打斗。本就不设防的千流岛,被沙耶鲁铁骑一晚荡平。

    那夜戈丁城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老岛主自刎于大殿内,借此换取了自己家室与所有人的性命。

    从那天起,千流岛便正式沦为沙耶鲁公国的一部分,并且还是比闪金城更不堪的存在。

    “不可私自招募高阶以上的职业者,一经发现,岛主将被处以流放之刑。”

    “不可隐藏千流岛的财物与魔晶储备量,一经发现,岛主将被押至卡迪安城,接受沙耶鲁王室审判。”

    “不可离开千流岛半步,一经发现,岛主以及与其相关者,全部斩首。”

    “不可勾结其他公国使节,不可与异族建立私交,不可主动招惹巅峰强者,不可以沙耶鲁公国之名义招摇过市。”

    “岛主的第一继承人拥有继承权,但继承权最终是否生效,则要经过沙耶鲁大公书面同意。”

    博格坎普静静站在窗台边,这五条律令是他从懂事时起就烂熟于心的东西,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但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博格坎普愈发觉得这五条律令宛如五副枷锁。一对扣住了双脚,另一对卡住了手腕,最后那副则抵在咽喉上。

    生活表面上没什么改变,甚至因为沙耶鲁公国的愈发强盛,连带着千流岛也物资充盈。

    人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贫民几乎消失不见,大家每天关注的也是该如何提高生活品质。

    但博格坎普此刻却是愁容满面,他虽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却不愿妻子与一双儿女走自己如今的老路。

    这是一条看似宽阔无比,充满着鸟语花香的人生捷径。但草丛内却始终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雪白的云朵组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大山蝎。

    咯吱!大殿后门被人轻轻推开,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右手还拉着他的妹妹。

    “出什么事了?我们见你迟迟未归,适才寻了过来。”淡蓝碎花长裙微微抖动,美妇人挽住博格坎普的手臂,轻声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见了个老朋友而已。正好你们都来了,就陪我去海边走走吧。”博格坎普说罢,下意识的摸了摸那缩在袖口里的三个储物袋。

    暗中监视的护卫们见此情形,本想出言阻止,可心道人家也不过是出去散散心而已,总不能游出千流岛吧。

    可博格坎普正是在等这个小失误,即便这一等就是整整五年。

    “大人,咱们天亮前就能抵达麦酒海滩,您去休息一下吧。”一个中阶骑士沉声说道。

    “辛苦你了,家族仅存的拥护者,靠岸前将这枚魔法弹点燃,自然会有人来接应咱们的。”博格坎普叹了口气,竟主动向自己的仆从深施一礼。

    直到这时,他与全家人才算彻底脱离了沙耶鲁公国的软禁。博格坎普不憎恨对方,因为换作是自己,也会那么行事。

    但他却不愿自己的妻子与两个孩子委曲求全,与其世世代代空守着早已成为了别人的领地,倒不如悄然离去,活得潇洒一点。

    黎明降临,魔法弹在琴海上炸裂为羊首图案。矮人朋友笑着站在麦酒海滩,等待自己的异族之交出现。

第560章 粉红色的情书

    “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欢乐,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痛苦。”

    “我总是力图传达一些不可传达的东西,解释一些不可解释的事情,叙述一些藏在我骨子里的东西和仅仅在这些骨子里所经历过的一切。”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会停止。我爱你,所以不跟你说话,我窥伺你,以便不与你相遇。”

    “如果我捉不住你、留不住你,我会让你飞。因为你有自己的翅膀,有选择属于自己的天空的权利。”

    “爱,可以创造奇迹。被摧毁的爱,一旦重新修建好,就比原来更宏伟,更美,更顽强。我承认天底下再没有比爱情的责罚更痛苦的,也没有比服侍它更快乐的事了。”

    沾满墨汁的羽毛笔不断在羊皮卷上飞舞,由干莓果染成粉红色的信封是万年不变的承诺。

    铁笼中的猫头鹰眯着双眼,或许是因为夕阳太过炽烈,亦或者单纯不愿提早醒来。唰啦唰啦!待最后一个字书写完毕,信笺也被火漆印牢牢封好。

    晚风徐徐涌入房间,那半透明的窗帘轻轻舞动,宛如两个最忠实的仆从。些许白色羽毛飘落,那粉红色的信笺早已飞进了云层里。

    男子每周都会给对方送去一封情书,这次是第三百一十二次,时间也已然过去了整整六年。

    然而他却从未受到过哪怕一封回信,甚至就连一句“珍重”也没有得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坚持了整整六年。

    咚咚咚!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亲卫待获准后走了进来。只见其先是躬身施礼,随即便双手奉上了一份交易文书。

    “我知道了,就按照大公的吩咐去办!只不过咱们金岛也是小家小院,可没那么多原矿供应,你懂我意思吧。”

    男子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将那份公文扔回给了自己的亲卫。亲卫闻言再次躬身施礼,随即转身走出了房间。

    金岛,一块与沙耶鲁公国毗邻的区域,其因产出金矿原石而得名,同时也是沙耶鲁公国为数不多的强硬势力。

    其虽然四周被琴海包裹,但却与霍沃斯城仅仅相距不足百米。而金岛对面,则是兽人族的狼溪山脉。

    金岛主人名为范佩西,在六年前被大公厄尔巴调配至此,或者说是被流放到了此地。而知晓内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范佩西,厄尔巴家族的旁系子嗣,其与现任沙耶鲁大公厄尔巴从小玩到大,本该平步青云,在卡迪安城呼风唤雨。

    但奈何两兄弟因主母玛丽莲而反目成仇,厄尔巴与玛丽莲早已两情相悦、私定终生。可范佩西却也暗恋了许多年,并且因此婉拒了无数贵族世家小姐的芳心暗许。

    那晚,王宫内灯火通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贵族皆齐齐到场。年轻的厄尔巴拉着玛丽莲,朗声宣布了二者的婚期。

    厄尔巴望向自己的玩伴、兄弟、未来的左膀右臂。本以为对方会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可等来的却是一双近愈喷火的眼睛。

    无数水晶杯碎了一地,原本气氛热闹的王宫大殿鸦雀无声。范佩西缓缓解开了腰间的佩剑,随即狠狠扔到了对方面前。

    厄尔巴眼皮一阵狂跳,双手更是有些颤抖。因为那是二人之间的信物,更是一种友谊的见证。

    那夜,范佩西收拾好行囊,直接返回了家族所在的金岛。也正是从那天开始,他养成了每周给玛丽莲写信的怪癖。

    时光一晃而逝,老大公归于英灵殿,厄尔巴成为沙耶鲁新主。玛丽莲生下皇子,一切似乎都随着时间消逝。

    只不过那每周一封的粉红色情书,却风雨无阻的送进王宫大殿。对此,玛丽莲曾多次希望能与对方见面讲清楚,可厄尔巴却严令任何人不得再提及此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出身于帝皇世家的厄尔巴,只有范佩西这么一个朋友,哪怕对方企图染指自己的妻子。

    然而范佩西自从回到金岛后,也从未再外出一步,并且对于公国的任何命令,也都是秉承着一种顺从的态度。

    厄尔巴也曾不止一次悄悄前往金岛,希望自己的老友可以解开心结。可范佩西却选择避而不见,甚至以死相逼。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厄尔巴,可爱情就是这么令人痴狂,令人不顾一切的干出许多蠢事。

    努力想得到什么东西,其实只要沉着镇静、实事求是,就可以轻易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而如果过于使劲,闹得太凶,太幼稚,太没有经验,就哭啊,抓啊,拉啊,像一个小孩扯桌布,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只不过把桌上的好东西都扯到地上,永远也得不到了。

    晚风将白日里的闷热吹拂殆尽,金岛岛主范佩西略显孤寂的站在阳台上,默默望着卡迪安城方向。

    “玛丽莲,你永远都是我的女神,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你成为谁的妻子。”

    “厄尔巴,你在我眼中不是什么沙耶鲁大公,不是什么山蝎族徽的继承者,也不是什么世人所称的‘八爪之主’。”

    “在我眼中,你只是那个与我一起偷看贵族洗澡的毛头小子,只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大公继承人,只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兄弟。”

    “我不能原谅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但只要我一天身为金岛岛主,那这里就是你最放心的领地。”

    范佩西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走出石塔。星空下,窸窸窣窣的响动犹如天籁之音,夏虫的鸣叫不绝于耳,仆从们贴心的送来了葡萄酒与点心。

    鹅毛笔内腔再次吸满了墨汁,范佩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构思起下周情书的内容。这是他的习惯,更是对玛丽莲仅存的温柔。

    石沉大海的爱意如果能化为实质,那它将笼罩整个沙耶鲁公国。对厄尔巴的歉意如果可以换算成晶币,那范佩西所拥有的财富,必将超越所有人。

    可或许就连范佩西自己都没察觉,他现在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仅仅是在为了争一口气,适才独自执拗到今天。

    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厄尔巴早已坦言,只要他再次返回卡迪安城,那将拿回一切。

    猫头鹰振翅高飞,那腿上绑着的小木盒内,依旧空无一物。范佩西默默坐在凉亭内,美酒入喉,却品尝不出任何滋味。

第561章 物资征调令

    “大人,这是卡迪安城送来的物资征调令,今年咱们的赋税又增加了半层,还让不让人活了!”

    副官将一张羊皮卷放在桌案上,随即便开始大道苦水。他想不明白同为沙耶鲁公国领地,却为何只有银岛成为了受气包中的受气包。

    “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一下,至于其他事情,我会尽量解决。”中年男子沉声说道,随即便再次低头批阅起了公文。

    副官见此情形,只好跺了跺脚,转身离去。他是对方的亲卫,更是宛如家仆般的亲信。因此对于这种极不公平的律令,他始终为自己的主人愤愤不平。

    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主人又何尝甘于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只不过后者远比他要懂得隐忍,至少表面上不会显露出任何不满之色。

    房门缓缓闭合,中年男子手里的鹅毛笔也随之弯曲,最终断裂成两半。墨汁喷涌,染黑了那张来自卡迪安城的羊皮卷,更滴在了他的锦袍上。

    阿尔弗雷多,银岛主人,沙耶鲁公国公认的受气包。在近十年中,他对大公厄尔巴的态度可谓恭顺到了极点,但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重税,与无数张临时物资征调令。

    银岛,听其名字便与金岛有关。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银岛是金岛的附属领地,因此不但要直接受金岛节制,更不可违背沙耶鲁大公的律令。

    其位于金岛正南方,西邻法兰山脉,东面则是一望无际的琴海。千万年来,银岛都是沙耶鲁公国的犯罪天堂,治安在这里婉如儿戏,混乱与争斗才是每一天的主旋律。

    阿尔弗雷多原本是个高阶流浪法师,只因厌倦了四处漂泊的生活,才选择定居于此。可在老大公死亡后,原本的一切都变得面无全非。

    没有任何魔晶供应,没有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嘘寒问暖,甚至更没有再被邀请前往卡迪安城。

    阿尔弗雷多虽然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可心中也难免生出些许埋怨。然而令他感到绝望的是,新大公厄尔巴不但瞧不起自己,反倒如猪狗般驱使自己为公国卖命。

    “你去将我的妻子与女儿叫来,并且叫她们带上所有储物袋。”

    “在这之前,你先回家一趟,我就在这里等着,不可将此事透露给第三人。”

    阿尔弗雷多手中多出了一根魔杖,整个人的气场也瞬间阴冷了下来。身为风系高阶魔法师,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更是忍耐到极限的愤怒。

    而那个本该早已离去的副官,则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悄然离去。那原本嘻嘻哈哈的脸上,竟换成了一副凌冽至极的面容。

    阿尔弗雷多望着副官离去的身影,有些出神的站在窗边。他虽然并非沙耶鲁人,却也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若说没有感情才是骗人的。

    回想自己的一生,阿尔弗雷多虽自问天赋平平,却也努力到了自己的极限。并且为了女儿能健康成长,也忍气吞声了无数个日月轮转。

    咯吱!半个小时后,房门被人再次开启。只见一个面容温和的妇人拉着小丫头走了进来,而其后还跟着另外的一家三口。

    “参见阿尔弗雷多大人,不知您今天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所有人到场?”说话之人为副官妻子,只不过眉宇间却充满了笑意。

    “咱们之间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我今天决定了一件事情,需要与各位商量商量,因为我们六人是密不可分的伙伴。”

    阿尔弗雷多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然而他自己的闺女与那副官家的小子,却在房间里跑个不停,时而摸摸这里,时而又爬上了桌案。

    两家的妻子齐声呵斥,但换来的却是两个小家伙的一阵笑声。阿尔弗雷多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抬手施展出了隔音结界。

    妻子见此情形微微一愣,因为她是最了解自己丈夫的,若没有什么重要之事,对方绝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我虽为银岛岛主,可实际情况各位也清楚。沙耶鲁大公的物资征调令又送来了,这次我不愿再任凭其驱使。”

    “听闻帕瓦联邦的情况远比奥古大陆好,因此我决定今晚就离开沙耶鲁公国,从此再不踏足奥古大陆一步。”

    “当然了,这也不过是我的个人想法,至于你们是否同意,自然需要再认真考虑,帆船将会在午夜起锚。”

    阿尔弗雷多没有去看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知道妻子早就有了离去的打算。可自己的副官却不同,如果对方一家人打算留下,那他自然不会强拉着人家远赴极东之境。

    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除了两个小家伙依旧在打闹,四个大人则显得忧心忡忡。阿尔弗雷多的妻子虽然早已有离开沙耶鲁公国的打算,但却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至于副官的妻子,则一改平日里的大大咧咧,一脸迷茫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她可以决定家里的任何事情,唯独对这种大事手足无措。

    副官盯着阿尔弗雷多,随即缓缓起身。他掀开了胸前的皮甲,一片触目惊心的魔法灼伤暴露于空气中。

    “大人,只要您不嫌弃我这个小小的低阶战士,那就算您要前往阴影之地,我也会陪伴左右。”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懂得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因此我认为,咱们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上,不如计划一下未来的生活。”

    “那帕瓦联邦虽说名声极好,但却也不过是另一个缩小版的奥古大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难免会发生争斗。”

    副官妻子闻言也点了点头,随即竟没心没肺的拉着身旁的妇人走到了两个孩子身边。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是自家男人该拍板决定的,身为妻子只要去信任对方就可以了。至于未来如何,不过是众神早已安排好的宿命。

    夜色降临,四个大人将身形完全隐藏进了兜帽内,至于那两个小家伙,则被几个仆从牢牢拉住,以免途中引起别人的注意。

    皎月当空,一艘单桅帆船收起了铁锚,随即快速乘着琴海洋流向北驶去。众人纷纷脱下兜帽,每个人脸上竟没有一丝眷恋,反而显得精致勃勃。

    那本该灯火通明的石塔内,一张沾满了墨迹的羊皮卷始终摊在桌案上。银岛依旧喧闹无比,人们依旧怨声载道。

    “感谢您这么多年的器重,但我却始终并非沙耶鲁人。这里是老大公赠送的两颗龙晶,现在我将它们如数奉还。”

    “希望您能善待银岛内的普通人,更希望银岛未来会拥有一位更优秀的管理者,众神在上,就此别过。”

    这是阿尔弗雷多留给沙耶鲁公国最后的两句话,更是他对老大公最后的歉意。时代变了,他也没必要为了一句承诺,让自己的家人再受到什么屈辱。

第562章 新纪元

    晨曦被无数阴云掩盖,纷纷细雨尚未等飘落在地,便被冻土大陆的阴冷气候凝结为了冰屑。

    肉羹的香气从房门外传来,其内似乎混合了许多肉桂粉,因此味道显得有些浓重。雪白的皮甲一尘不染,一撮呆毛随风摇晃。

    这是六花完全吞噬了磷光甲虫诺伊特拉后的第三周,超速再生能力(棕褐色皮肤碎裂后的自愈能力,极为消耗生命之力,甚至会意识模糊)虽然强横至极,却也有着它致命的缺陷。

    并且这还是在让布姆透支了近十五年寿命的情况下,六花觉得自己更本就不配与对方生活在一起,甚至怀疑起了自己存在的理由。

    咯吱!房门被她轻轻拉开,只见布姆已然坐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正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笑着望向自己。

    “哥哥,今天人家做了蔬菜羹,可能味道不算太好,但去对身体很有益处。”六花咧了咧嘴,随即有气无力的坐到餐桌边。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布姆,因为人类的寿命在没有成为巅峰强者之前,也不过两三百年。这次布姆无缘无故就浪费了一部分,这叫六花如何释怀。

    “闻起来还不错,你也吃点,这些天好像瘦了很多。”

    “六花,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哥哥不保护你,又该去保护谁呢?”

    “如果换成六花在那种情况下,估计会比哥哥更加疯狂吧。”

    布姆笑着摸了摸六花的小脑袋,随即又给对方倒了一杯热牛奶。六花可怜巴巴的抬起头,但放眼望去,竟没见到一丝埋怨与懊悔。

    在布姆那乌黑的瞳孔中,除了一望无际的宠溺,再无任何其他东西。六花呆呆的楞在原地,泪水不受控的流了出来。

    布姆没再说话,他自问那十五年的寿命很重要,可要是与六花的安危相比,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别说十五年,就算二十五年、三十五年,布姆都会毫不犹豫的付出。因为只要六花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之事。

    吸溜吸溜、呼哧呼哧!布姆虽不是很喜欢这种“健康”到极致的“肉羹”,但却也不好在这个时间点出言抱怨。

    至于六花,则小脸上依旧挂着两道泪痕,可眉宇间的灰气却正在快速消散。她就是这种性格,爱就要爱得猛烈,恨自然也恨得深沉。

    这种性格可说是没心没肺,也可说是直来直去。因此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调整后,她也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早餐过后,待布姆清洗餐具完毕,便与六花窝在床上闲聊。如今二人消耗光了所有魔晶,并且布姆也处于向高阶魔法师进阶的途中。

    修炼是件极耗费心神的事情,并且唯有通过夜以继日的煎熬,方能最终得偿所愿。因此布姆虽然很想马上成为高阶魔法师,但却无奈每日按计划行事。

    如果说生有什么改变的话,估计就是原本喜欢外出溜达的六花,这些日子宛如鸵鸟般窝在小院内。

    一切采购事宜皆交给了门外的那四个高阶骑士,甚至就连收取竹篮这种事情,她也不愿打开院门。

    除了布姆之外,六花这半个月里没见过任何人,哪怕是前来问候的神佑骑士谭雅,或冻土之主拉格纳。

    “踏出院门者死!六花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便闷头钻进了房间。”布姆苦笑着与对方应酬,只说这不过是进阶完成的后遗症,叫对方不必在意。

    拉格纳闻言哈哈大笑,随即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布姆脸色逐渐变得十分古怪,最终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哥哥呀,你不烦心自己平白无故减少了十五年的寿命嘛?”六花将几颗冬枣塞进了布姆嘴里,随即问道。

    “一个人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活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事情。虚度光阴者,就算长存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呢?”布姆差点没被六花给噎死,但还是平静的回答道。

    “也是,反正六花不过只是个契约兽而已。哥哥如果哪天死掉了,六花也会陪着的。”六花用自己的小脑袋拱了拱布姆,笑着再次说道。

    “你还记得前些天拉格纳与谭雅来过么,因为谭雅如今怀孕了,他们是来邀请你我去出席晚宴的。”

    “比约恩与乌伯相继死去,谭雅腹中的孩子,自然成为了冻土大陆未来的继承者。虽然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可总是要意思一下,毕竟咱们如今还住在群寨内。”布姆祭出黑木法杖,一边施展起治疗法阵,一边轻声说道。

    六花沉默不语,她知道哥哥意思,更清楚这种事情是没法拒绝的,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那人家现在就出去一趟好了,顺便也采购些食材。那四个傻蛋太没用了,连几块上等牛肉都弄不到。”六花说罢缓缓起身,雪熊皮袍再次穿戴整齐,只不过脚腕上的重铁双环却遗失在了极东之境。

    布姆笑着点了点头,因为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六花的秉性便是如此,要么沮丧到极点,要么便没心没肺,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

    雷雨月的第一天,整个冻土大陆始终被无数细小冰屑侵袭。院门被六花拉开,四名高阶骑士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敢出言询问。

    一排整齐的小脚印延伸至城门方向,似乎在追寻着前人的脚步,那正是神佑骑士谭雅的身影。

    暮色长剑背在身后,星辰圆盾挂在臂间。今天谭雅独自离开了群寨主城,独自静立于某片冻湖之上。

    冻土大陆正式迎来新纪元,神佑骑士与公国掌权者结殷,并且还即将诞下独子。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被称之为“天选之人”也毫不为过。

    谭雅默默望着远方那朦胧的天色,右手则始终附在小腹上。她没兴趣参与任何争斗,更没兴趣与其他公国勾心斗角。

    如果说之前她的心愿是能一辈子陪在拉格纳身边,那她如今却多出了另一个心愿,希望腹中的宝宝可以健康快乐。

    咯吱咯吱!一阵细小的响动从风雪外传来,神佑骑士谭雅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率先发起攻击。

    片刻钟后,只见一个身披雪熊皮袍的小姑娘出风雪中走了出来。她没有因对方的气势而减缓自己的行进速度,反倒脸上挂着笑意,只不过其中蕴含着一丝诡异。

    风雪再次袭来,神佑骑士谭雅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对方的位置。待到再次锁定之际,对方已然站在了她身前两米外,并且脸上的笑意愈发神秘。

第563章 胎动

    “这就是吞噬了那磷光甲虫诺伊特拉后的实力么,你果然是个潜力不可限量的存在,但现在还是太弱了。”

    暮色长剑的剑柄轻轻抵住了六花的下颚,神佑骑士谭雅眯起双眼,声音中更多的是种不屑。

    她是通过自己努力才走到今天的,虽然天赋极高,却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因此相较于六花,谭雅更喜欢布姆这个脚踏实地的平庸者。

    或许是处于妒忌,亦或者仅仅对命运无声反抗。谭雅不想再六花面前低头,无论任何方面都不想。

    若非对方这对兄妹太过诡异,兄为只存在于典籍中的空间系魔法师,妹为可以化成人形的契约兽。估计谭雅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出手将二者斩杀了,又哪里会与对方成为朋友。

    “谭雅姐姐,六花的实力可不仅仅如此呢。不过在这之前,人家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六花站在原地,丝毫不畏惧那柄近在咫尺的暮色长剑。因为她的脖颈早已幻化为了棕褐色,并且恩赐解脱剑技也蓄势待发。

    两块带着余温的白糖糕,一本布姆精挑细选的魔法基础理论。神佑骑士谭雅一脸茫然的接过两样东西,随即抬头望向六花。

    “白糖糕是人家最喜欢的食物,因此六花才会将其视为最有诚意的贺礼。至于哥哥,身为魔法师的他,能选择的礼物并不多。”六花笑着解释道。

    然而神佑骑士谭雅却并不知道,六花这辈子除了布姆以外,只送给别人三次白糖糕。第一次是那死掉的牧师露露,第二次为无名小山上的三只白狼幼崽,第三次则是那对长索城的兄妹。

    赠送对方白糖糕,是六花的暗示,欣然接受者会收获六花的友谊,推辞婉拒者,则会被她视作敌人。

    “那就待我谢谢布姆,虽然我平时不会去吃白糖糕,但这是六花妹妹的一番好意,我会将其吃完的。”

    “至于魔法或斗气么,这种事情只能向众神祈祷。不过就算宝宝只是个普通人,也有我这个神佑骑士庇护。”

    谭雅施了个骑士礼,随即便欣然接受了布姆与六花的祝福。然而风雪却愈发狂烈,只见六花那娇小的身躯逐渐消失,片片落雪覆盖了一切。

    “谭雅姐姐,你是我见到的第三个巅峰强者,六花曾败于某个丑陋之人刀下,也曾与最美丽的存在做了两年邻居。”

    “因为那次败北,哥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六花不想这种事情再发生,因此今天要全力与你一战!”

    “辫子女骑士、神佑骑士、哭诉者、暮色长剑与星辰圆盾的主人,我六花再次向你挑战!生死有命,不可怨恨!”

    “恩赐解脱!,次舞,回旋!”

    六花的声音再无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反而显得异常冰冷。一股如若实质的野兽威压袭来,竟完全锁定了神佑骑士谭雅。

    谭雅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也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压之力。在她看来,六花或许会在未来某天战胜自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巨大的剑刃风暴袭来,其不断与星辰圆盾碰撞出火花,可谭雅的身形却从未后退一步。

    两柄短刃上的魔纹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头深紫色的长发也被削掉了无数。第一轮接触戛然而止,东湖之上再次归于宁静,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好强大的剑技,不过力道还是有些太弱了,既然六花你大量摸清楚自己的实力,那姐姐今天就打到你叫苦为止!”

    “众神的意志不可湮没,冰原蝶的身影笼罩大地,耀斑突袭!”

    谭雅手中的暮色长剑漂浮在半空中,只见整个冻湖顷刻被光芒完全笼罩,仿佛天气万物皆处于白昼里。

    这是神佑骑士谭雅的杀招,不但能让对手短暂致盲,甚至可以令对方彻底失去视觉能力。

    谭雅闭上双眼,仅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斩向了某处。只不过她此刻用的并非锋刃,而是剑身。

    她可不是真的要斩杀六花,但在对方的如此挑衅下,也不能一语带过。因此谭雅打算给六花一个教训,至少要让其三天爬不起来。

    咣当!暮色长剑毫无意外的击中了六花,然而尚未等谭雅开口说些什么,两柄短刃就划破了风雪,直刺而来。

    星辰圆盾猛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可预想中的碰撞声没有出现,反而谭雅有些骇然的僵直在了原地。

    那是一双白皙的小手,宛如由最精美的宝石雕刻而成,其上没有一丝杂质。但现在它却轻轻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并且还十分调皮的抓了一下。

    暮色长将切入脖颈半寸,只不过在吞噬掉磷光甲虫诺伊特拉后,六花已然拥有了对方的“超速再生”能力。

    伤口快速愈合,最终那棕褐色的皮肤也已然恢复如初。六花平静的收回手,眼中既没有任何得意,也没有丝毫庆幸之色。

    “谭雅姐姐,你已经输了,六花还有更厉害的招式未曾施展。”六花一边说着,率先解除了战斗姿态。

    “第一,我现在怀有身孕,并未发挥出全部实力。第二,如果在生死之际,我会选择放弃腹中的婴孩。第三,我虽身为神佑骑士,但也不过为垫底的存在。”

    神佑骑士谭雅笑了笑,丝毫没有介意自己的失败。她并非天之骄子,因此今天不过是她无数失败中的一次。

    然而她却并不知道,六花今天也不过动用了八成实力。“剥离之花”秘术,没有使用,因愤怒而狂暴的状态也未曾进入。

    或许只有在布姆深陷为难之际,六花才能挥出最强一击。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过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傻丫头。

    但就算如此,也不是谁都能战胜巅峰强者的,哪怕对方身怀六甲。风雪逐渐消散,六花蹦蹦跳跳的在冰原上奔跑,而神佑骑士谭雅则宛如大姐姐一般紧随其后。

    “恭喜您即将拥有继承者,愿冻土大陆昌盛,愿冰原蝶飞向远方。”布姆站在群寨城门外,依旧是那身黑袍,依旧手持黑幕法杖。

    “借你吉言,不过我可不是你所见过的那些公国统治者,咱们还是换一种方式聊天吧。”

    “布姆,你说如果今天只回来一个,你要如何?”

    冻土之主拉格纳摆了摆手,随即轻描淡写的问出了这句话。只不过其身后的一种护卫瞬间汗毛倒竖,手中的弯刀隐隐不由自主的开始抖动。

    “如果回来的是六花,那我给你的只有一句‘抱歉’。可如果回来的仅为神佑骑士谭雅,那群寨必将要承受我的怒火。”

    布姆没有扭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可不在乎什么贵族权势,任何胆敢伤害自己妹妹的人,他都要亲手撕碎。

第564章 买路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布姆与拉格纳的交谈始终持续不断。前者显得风轻云淡,后者也没有一丝慌乱。

    只不过这就苦了陪在身后的一众护卫与大臣。只见他们时而警惕的望向布姆,时而又挤眉弄眼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半个多小时后,神佑骑士谭雅拉着六花走出了风雪,小丫头早已恢复如常,哪里还有先前的冰冷与凌冽。

    至于神佑骑士谭雅,则宛如大姐姐般拉着对方,仿佛生怕六花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众人见此情形,适才将各自的心脏咽回肚子里。

    “感谢你与六花妹妹的礼物,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如你们兄妹般强大。”神佑骑士谭雅微微点头,布姆也自然躬身回礼。

    这不是说布姆怕了对方,而是出于对谭雅的认可,更是种发自内心的恭喜。布姆现在除了六花之外,也就只认识谭雅与拉格纳这对夫妇。

    “哥哥,人家还没玩够呢,就被谭雅姐姐拽回来啦!既然大家都在,那不如一起去冰原探险呀,说不定还能遇到那个霜巨人呢。”

    六花待见到布姆后,竟毫无形象的扑进了对方怀里。若不是众人知道二者的关系,估计定会误认为二人是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

    “那我就先告辞了,六花大病初愈,正需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布姆拍了拍六花的小脑袋,随即扭头向拉格纳说道。

    布姆现在很高兴,只因六花走出了阴霾,再次变回到他最熟悉的样子。因此布姆决定,这几天无论六花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要尽可能的去满足。

    “也好,那你们俩小心点,我与谭雅在群寨等候你们再次归来。”拉格纳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与众人转身返回群寨。

    如果说先前他还会担心二者的安危,那再六花吞噬了磷光甲虫诺伊特拉后,估计只有谭雅与那位霜巨人才能危及二者的性命。

    至于那些冰原上的野兽们,布姆与六花不去主动猎杀就不错了,如果真有哪个不开眼的冒然发起进攻,估计结果大半是被六花剥皮抽筋。

    两天后的清晨,布姆待吃过早饭后,便如常般盘坐在雪地里。“元素召唤”的魔纹光带随风飘舞,黑木法杖静静悬浮于半空中。

    “复仇的怒焰避影匿形,煎熬、等待,诡异的无面之脸,黯淡的魔晶残骸,以吾之名,绞杀法阵!”

    绞杀法阵的咒文咏诵声不绝于耳,在腹语施法的作用下,天地间仿佛有两个布姆正在吟唱。

    那布满倒刺的花瓣魔纹法阵在空中缓缓转动,火舌蒸发了激流,尘土阻隔了风啸。奇妙屋静静矗立在其身后,带好子母面具的六花身披雪熊皮袍,左手也不知何时幻化成了短刃。

    她今天打算重操旧业,看看能否劫杀几个佣兵团。因为在与磷光甲虫诺伊特拉的战斗中,她与布姆的所有魔晶都消耗殆尽。

    现在别说是布姆能否正常修炼了,估计再遇到什么强敌,兄妹俩就只有抱头鼠窜的逃离冻土大陆。

    因此六花在平复心境后,第一时间便想马上弄些魔晶,以最大程度的提高布姆与自己的安全系数。

    半个小时后,奇妙屋被六花收起,再次成为其脖颈处的一个吊坠。而布姆则也收起了黑木法杖,笑着与六花并肩前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半年?暗精灵大魔导师克莉丝汀已然在冻土大陆逗留了很久很久。

    通过秘术仪容后的她,现在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无异,甚至可以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维京女战士。

    寂灭魔杖与巨型岩石摇篮收进了储物袋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柄精美的雕花细剑。这支暗精灵商队在冰原上穿行,表面是打算前往遗忘海峡,但真实目的却是将消息送回低语森林。

    只不过他们却总觉得克莉丝汀最近愈发古怪,不但对女王唐娜的命令阴奉阳违,甚至还公然抗拒返回低语森林的口谕。

    然而它们却也拿克莉丝汀毫无办法,其虽因混血精灵的身份,在低语森林内受进排挤。可那暗系大魔导师的实力却是不容置疑的。

    再加之那条母虫契约兽一年年成长,估计就算普通的三翅杀手都不敢随便靠近克莉丝汀。

    “打劫!将你们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人家就杀了你们!”然而正当克莉丝汀假寐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出现。

    轻轻拉开马车窗帘,克莉丝汀虽不认得经过子母面具掩饰后的六花,但却问道了对方身上的那股熟悉味道。

    四名暗精灵高阶强者扭头看向克莉丝汀,等待着这位大魔导师的决定。至于六花,却被完全晾在了原地。

    布姆见此情形,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寒威压透体而出,但却在经过克莉丝汀身边时自动扭曲分离。

    布姆脸色猛然一沉,但又随即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因为就待他打算出手之际,对方的魔力也随即传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布姆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小院、那条阴暗的窄巷、还有对门那个实力强大的暗精灵大魔导师。

    布姆曾一度将对方视作自己的导师,但奈何对方并没有接受这个身份。不过克莉丝汀依旧对布姆的所有疑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说如果没有对方那段时间的教导,布姆估计现在还是个初阶魔法师。甚至他与六花也早已死在了大剑师阿奎罗的巨镰之下。

    所以布姆虽然搞不懂对方为何会出现在冻土大陆,却也知道现在不能戳破对方的身份。

    因此他一把拉住了气急败坏的六花,直接选择放对方五人离去。马车再次融入风雪,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哥哥呀,这可是咱们难得能弄到魔晶的机会呢。”六花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随即气呼呼的用脚踢着积雪。

    “魔晶再想办法好了,不过我们与她还会再见面的,至少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布姆拉起六花,接着莫名其妙的回道。

    两天后,二人再次返回了群寨,只不过六花的脸色却显得十分难看。因为她这次外出仅仅收获了六颗中品魔晶,并且其中有三颗还是人家主动送的。

    对于这种人,六花是下不去手的。然而布姆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施展出攻击法阵,将一切隐患抹去。

    至于克莉丝汀,则默默望着四个同族登上帆船,而她自己却依旧没有任何离去的打算。

第565章 巨婴癌晚期患者

    雷雨月的第七天,布姆与六花再次过起了正常生活。前者依旧每天窝在房间里修炼魔力,而后者则早出晚归,默默观察起普通人的生活。

    “只有畏惧死亡的人,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这是布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同时也是六花始终搞不懂的事情。

    因为在她看来,死亡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或许是源自契约兽的本能,亦或者是那凶兽之魂在作祟。

    不过六花还是选择仔细观察人类,尤其是那些普通人。这是她能更好融入这个世界的基础,同时更是布姆的期望。

    六花站在连栋院落旁的某条小巷子内,目送着一个商铺伙计进入院门后,便随手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了笔记本,满脸古怪的杵在原地。

    之所以古怪,是因为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很少外出露面,并且似乎家里的许多事情都要请外人帮忙。起初六花还以为住的是一双老人,但在某次与女主人的攀谈中才得知其中的原委。

    这是一对结婚不满一年的小夫妻,女主人是个小贵族家的独生女,而男主人则是个“病人”,确切地说,是个身患“巨婴癌晚期”的病人。

    在如今这个世界,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每件事情都身体力行,每个人都非常勤奋才能养活自己。

    许多人从小到大都活在物质条件十分优越的家庭中,只要肯掏钱就几乎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因此像这样躺在金钱与物质的怀里,不成巨婴都难。

    这个男主人便是如此,家里缺少什么,只需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买买买;房间脏了就随手用旧衣服掩盖;厕所堵了就索性在小巷里解决,就算味道从窗户飘进房间。

    衣服皮靴通通扔进竹筐。老婆快下班了,可晚饭还没做怎么办,那就索性一起减肥。可以说只要能躺着,他就绝对不会站起来。

    他是一个活到二十六都没有一点主见的人,“我爸说、我妈说”这样的口头禅总是挂在嘴边,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他习惯了依赖父母,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中,从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晒太阳怕化了,爬个山怕摔死。

    甚至连他现在的老婆都是父母托人给介绍的,整个婚前准备是舅舅帮忙操办的,恋爱期间的大事小情是朋友们帮衬着的,婚礼则是姨夫帮着筹备的。

    可众人的行为并没有让他改变什么,婚后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依旧是宅在家中,在那些热情小说里尽情“熬油”。

    他是个非常自大的人,在大多数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他觉得一切都是手到擒来,从未经历过困难与挫折的淬炼。

    但现实世界却是残酷的,屡受打击的他果断转移阵地,凭借着殷实的家底,终日足不出户,借此来麻痹自己、逃离现实。

    他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当他觉得被忽视时便会耍小孩子脾气,甚至大吵大闹。可当无法解决问题时,他要么就躲在老婆身后,要么就哭哭啼啼的向父母寻求帮助。这个场景是不是很熟悉?我们五岁那年也是这么干的!

    他是一个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对他的照顾的人,觉得别人对他的照顾全是理所当然,他似乎忘记了身为一个男人是应该顶天立地的。

    一些生活中正常男人都能动手解决的小事,他不会;夫妻俩去集市买东西,他也只会躲在妻子背后默默跟随;家里来客人也不打招呼,只顾着窝在房间里看小说。但人家的父母则认为自己的孩子还太小,凡事不要着急,然后把本就所剩不多的金币塞进他的怀里。

    他还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任何事情都觉得是别人的错,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会认为小时候不会煮饭,现在会了便是成长。可但二十多岁的人都在外面努力拼搏,他却还是在家里煮饭。

    他难道以为普天之下皆汝妈,谁都得惯着他么?但现实是残酷的,众神虽然在他出生时忘记了注入心智,但却把他甩进了一户还算富裕的家庭。

    在他的世界里,吃吃喝喝才是主业、损失几枚金币不为过、花掉再多也不可惜。他常常在与朋友们聚会时说:感谢自己的父母那么有本事,才能让自己做个混吃等死的有钱人,气不气?气也没用,这就是命。

    反观他的老婆,这个女人又是为了什么,才会与这样一个巨婴走到一起的呢?

    或许是圣母心泛滥,认为像他这样的废物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也有可能是看了太多苦情小说、被吟游诗人的谎言蒙骗了,傻傻的认为爱就是怜悯和拯救。她是把自己当成圣女了?还是觉得自己有超能力?

    或许只是自卑心作祟,觉得自己很卑微,优秀的人是看不起自己的,因此才找了个不如自己的人嫁掉。但通常勇往直前的女生最后都过上了好日子,而像她这样的,只落得个贴人又贴钱的结果。

    或许是深受某些价值观的影响,追求物质生活就是拜金主义,享受生活就是游手好闲,提高生活品质就是爱慕虚荣。于是她活成了一个不接地气的人、一个有钱不敢花的人、一个自己的收入还没有零花钱高的人。

    然而那些扬言“宁愿在石塔里哭,也不愿意在集市区里笑”的女孩子,最后却都坐在石塔里笑了,而苦苦坚守这种价值观的她,则在每日的鸡毛蒜皮中消磨着自己。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严重缺爱。比起形单影只,自己的老公废物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孤苦伶仃,自己的老公是个巨婴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俩人的家境不相上下,想必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糟糕。这里就充分体现出了富养的好处:虽然人家从小就眼高手低,但至少眼界高于普通人,不至于被哪个穷小子用一块糖、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忽悠瘸了。

    又或者她是那种拥有女强人性格的人,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女人也顶半边天,何况在如今的世界中,很多片天都是女人独自在支撑着的。这类人大都活的比较中性,很多时间都跻身于男性的世界里,某些时候甚至会觉得男人还不如自己,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这种女人自然不屑依附在比自己更强的男人身边,他们会像圣女贞德一样手握宝剑,厮杀于商界之中。所以她们只会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巨婴。

    最后一种可能就比较真实了。也许她只是单纯的想嫁入豪门,另一半是个废物不但不会让她感到绝望,反倒恰恰正中其怀,因为傻子永远要比聪明人更容易掌控。

    自己的男人窝在家里当个寄生虫,远远要比出去花天酒地来的好。甚至连自己的小金库也无需胆战心惊,因为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理财计划的。

    夕阳将群寨染成一片橘红,女子轻轻推开院门,笑着与正躺在床上看小说的丈夫点头示意。六花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笔记本里却多出了几行小字。

第566章 窗

    迁徙的天鹅盘旋在头顶,成片的雪白遮挡了阳光,吊篮里的冬青散发出缕缕幽香,些许深红色的球状浆果点缀着窗框。满脸褶皱的老人坐在床上,不远处的孩童正嚼着大料糖,薮猫的尾巴摇摇晃晃,一张古旧的画像悬挂在壁炉旁。

    不知何时起身的老人正细细端详,那略显浑浊的独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往事如海浪般在心底激荡,可渐渐陷入沉思的他,却被孩童那稚嫩的声音猛然惊醒。

    简约又心机颇深的蕾丝小木屋错落有致,明黄色的墙面搭配着红褐色的房顶。烤肉的香气蔓延在街道上,山毛榉树的叶片被秋风吹得火红,云雀的脆响穿梭于大街小巷,肆意奔跑的孩童,笑得格外爽朗。

    群寨中心区的店铺林林总总,异族商人指指点点,记录着一个个不同的旅程。高原羚羊的遗角钉在墙上,充满了岁月痕迹的长椅紧贴橱窗,锈迹斑斑的店牌随风轻晃,五彩斑斓的陶瓷制品泛着荧光。

    老人拉着孩童走进了某家餐馆,老板见到来人,便放下麦酒杯起身相迎。熟悉的位置上摆着当天的报纸,万年不变的酥饼里填满了果酱。冰凉的冻酒透剔晶莹,那道盐渍鲱鱼的口感,依旧酥香焦脆。

    满是灰尘的红酒瓶码放在墙角,蜡渍高厚的烛台里余温残留,铜绿斑驳的煤灯昏黄跳动,玻璃瓶中的鹰嘴豆挤出了些许气泡。安逸恬静的小镇如同一个慵懒的贵妇,而居住其内的每个人,则是那把折扇上的丝线,彼此牵连着,但却又毫不相干。

    魔鬼太阳被端到了桌上,老人用钢勺把生牛肉泥挖出了一个浅坑,随即又与生蛋黄搅拌相融。浅粉色的血水成了最可口的佐料,新鲜的肉质刺激着口腔,邻桌的老伙计大赞内行,可对面的孩童,却紧闭起眼睛。

    午餐过后,爷孙二人走向了诗格恩表行,那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地精怀表,最近总是走走停停。其门前依旧人头攒动,恩科夫妇与克罗逸的作品,早已身价高涨。源于生活的艺术平易近人,刻画渔夫的笔触温婉灵动,然而人们却似乎更喜欢那些门口的小吃摊。仿佛那阵阵香气,远远要比自我感触来得实际。

    孩童手中的冰棍醇香清甜,老旧的木制风车咯咯转动,随风迁徙的雪浪迟缓却坚定,些许风滚草正目空一切地奔向远方。水彩画风般的傍晚悄然而至,天空由下至上,从淡紫过渡为了橙黄。

    世人仿佛身处在吟游诗人的琉璃幻境,一个个精美的矮房是拇指姑娘,一张张幸福的笑脸是豌豆公主,一艘艘归来的渔船好似那坚定的锡兵,而正勾心斗角的小贩与商人,则仿佛化身为了洛狄与冰姑娘。

    日落广场旁的微光旅店人满为患,胖老板的身影周旋其间,一批批即将离去的旅人们互道着平安,一波波打算入住的男女,则正寻觅着最佳的落脚点。夕阳如血般烧红了大半边天,老人领着孩童穿过了人群,满是木箱的集市区熙熙攘攘,那耸立在此千百年的铜像脚下,更是聚拢了一大批维京人。

    半人高的雪松幼苗随风轻摆,斯卡恩灯塔点亮了冰原,那延绵数公里的风雪,自然图穷匕见。

    不多时后,残阳缓缓坠入了地平线,几支佣兵团融进了黑夜。略显疲惫的孩童蜷缩进风衣,老人嘴中的烟斗忽明忽暗。那悬于壁炉旁的画像跌落在地,历历往事再次浮现眼前。

    三十多年前,他与自己最要好的兄弟登上了捕鱼船,对门而住的生活起初是那么的新鲜。在每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他喜欢眺望遗忘海峡的灯火,而好友却总在计算着返回后的佣金。那时的二人情同手足,那时的月光清冷摄人,那时的大副板着一张凶脸,那时的渔网里兜满了青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有了自己的新娘,而好友也已然子女双全。兄弟俩在生活的重压下,频繁往返于陆地与冰海,可鱼群却在环境污染下连年锐减。合作多年的老船长卖掉了旧船,一艘更大更宽的捕捞舰行驶于冰海的最远端。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船长那心爱的雪茄湿漉不堪,呼呵声与雷暴撕扯纠缠,直臂吊索冒出了缕缕浓烟,钩子刺穿了他的小腿,连带着好友也被误伤砸飞。冰冷的海水灼热骇人,昏迷不醒的好友口吐血沫,船医手忙脚乱地吆喝着众人,丰收的喜悦也被血腥冲淡。

    满载而归的渔船行驶在海面,他的外伤虽然严重,却也并无大碍,而相比之下,好友的内伤则更为令人忧心。兄弟俩躺在各自的房间里,那敞开的舱门成了彼此闲聊的纽带,他说他这次回去后要与妻子环游整个奥古大陆,好友静静听着,可攥紧被褥的手心里,却满是细汗。

    潮湿的环境使伤势愈发恶化,消炎药剂仿佛失去了功效,百试百灵的白色四叶草也好似凡露清水。

    高烧不退的他斜靠在铁床上,左眼中是好友的惨状,右眼里是无垠的洋面。垂头丧气的他开始唏嘘起曾经的美好,从二人幼年初次相识,到如今皆负伤不起。

    而对门的好友则面带笑意,说自己能从房间的窗户,看见远方的灯塔,甚至是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好友不断描绘着一幅幅人间画卷,他不明其意,只觉得对方是在炫耀那些触目可及的东西。而反观自己身边的窗户外,除了无尽的海水,就是无尽的海水,连一只强盗鸟的身影也瞧不见。

    那夜的捕捞船,再次承受了暴雨的洗礼,全体人员都在各司其职,除了这对难兄难弟。好友似乎早已沉沉睡去,而他却始终瞪着双眼,满心皆是“为什么只有好友能观赏到窗外的一切?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待遇?”。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断,令其彻夜难念,甚至伤腿都开始腐朽溃烂。

    暴雨始终没有停息,内舱里也不知何时漫进了丝丝寒意,剧烈的摇晃令他苦不堪言,而对门的好友却跌倒在了地面。但他依旧在思考着,为什么自己房间里的窗户如此不堪。好友的口鼻内渐渐被海水侵占,昏迷不醒的他正无意识地蹬踹着舱门,而他却对此视若罔闻。

    几天后,捕鱼船返回了遗忘海峡,他也在同伴们的搀扶下走出了舱门,而好友的遗孀则正悼念着那具冰冷的尸体。

    呆立于对方的窗边,那些所谓的灯塔不过是一张张破旧的画像,那埋没的教堂,也只是小说里的桥段。而那本小说,却是自己在多年前送给好友的新婚礼物。

    故事戛然而止,酒吧内众人纷纷默默不语,六花也丢下几枚银币,随即悄然而去。记事本又多出了几行字,雪熊皮袍缓缓被风雪吞噬殆尽。

第567章 是蛇皆冷,是鱼皆腥

    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所见的是医院那雪白的天花板,是魔力药剂随着手臂泛起的阵阵荧光。巨大的无助与悲恸感时刻袭击着她,半月前的一场意外让她尝尽了世态炎凉,也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薄情寡义。

    每每被看护、被病友、被医生问起时,只能黯然神伤。羡慕的看着别人卧床生病,能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能有人担心的难以入睡,能有人事必躬亲、无微不至,能有人老牛舐犊、事无巨细。而自己所为的依靠则不知身在何方,苍白无力的问候是那么的风轻云淡,朋友们礼尚往来的探望,伙伴们例行公事的拜访,也皆是表面敷衍。

    夜枭在昏暗的路灯旁盘旋环绕,六花坐在天井之下细品香茗。徐徐冷风乘着夜色辗转徘徊,少女的身影静立于楼栏窗侧。

    伤愈半年后的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冰雪世界,独自居住在群寨最西边的巷子内。

    纤细的手臂缓缓抬起,虚掩的窗帘难掩月光,清冷的莹白瞬间覆盖全身,伴随着脑海里忧伤的旋律,倾泻了无尽的惆怅。

    冰肌玉骨的手指夹着那快要熄灭的烟,少女回忆着近几年的过往,想到那些不可挽留的事物,纵使有太多的不舍与眷恋,如今却也无济于事。或许失去了的就注定不可再拥有,过多的回忆只也会徒增内心的伤感。

    我们在困难时最能依靠的人,也是我们得意时最容易忽视的人,比如备胎、父母、善良但不优秀的朋友。而那些视我们如瘟疫的人,就犹如黑夜里的影子,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离去。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明白什么叫感动,也只有在最孤立无助时,才会懂得珍惜二字。

    于备胎而言。如果可以,谁都想要有人帮自己拔出酒壶木塞;如果可以,谁都想要有人将碟中的香菜挑出来;如果可以,谁都想要下班有人接,加班有人送夜宵;如果可以,谁都想要逛街时有人帮忙拎包,烦恼时有人陪伴。

    可这些大都是美女才有的特权,而美女却一直都是爱情食物链上顶端的稀缺族群,对于一部分男人来说,那是甘愿拼尽身家性命也要志在必得的珍馐美味。

    不吃香菜、不吃折耳根、不吃花椰菜、不吃鱼腥草、不吃酸辣粉。不喜欢味道过重的食物,更不喜欢没有味道的食物。类似的种种要求对于“特权”一族来讲是习以为常的,并且这其中的大多数人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永远也不懂得感恩。

    可感情就像一座天秤,只有彼此付出相同的分量,才能一直维持平衡。而备胎们则始终都在付出,就像吟游诗人口中的暖男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惯坏了一个又一个,甚至把略带讽刺味道的词语变得褒义满盈。

    于父母而言。开始的我们就仿佛是一只刺猬,瑟缩在黑暗的角落,严防死守着自己的阵地,不容许任何人靠近一步。然后我们渐渐变成了一个鸵鸟,把自己的头深深的插进土里,自以为防御得天衣无缝,但实则漏洞百出。

    再之后我们变成了一只不肯迁徙的候鸟,用最卑微的坚强,最低贱的姿态,贪恋着自己始终不肯舍弃的过往,最后化身为一只下贱的、只顾吸血的蚊蝇,肆无忌惮地叮在父母身上,有恃无恐地大快朵颐。而父母却始终不忍心一巴掌拍死我们,只因为我们的身上流的是他们的血液。

    钱少事轻离家近,心野懒散一身轻,贵族爵位不过问,大事小情父母办。我们就是这样不知廉耻地活着,卑微而自私的索取着。多人在昂首挺胸时忘却了父亲的劳苦,多人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时把母亲的叮嘱抛到了脑后,又有多少人在与狐朋狗友逍遥时消耗尽了二老的棺材本。

    然而当我们意识到父母好像真的老去时,他们则始终都在默默付出,会因为我们的开心而开心,更会因为我们的难过而难过。对于刚踏出院门,还十分稚嫩的我们来说,常常会因工作的不顺而陷入烦闷,又或者多日没有与二老联系,因此父母便会写信来嘘寒问暖,生怕自己的崽们受了委屈。

    但随着时光流逝,父母那厚实坚韧的身板逐渐变得弯曲萎缩,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们不再强壮,不再威严,会习惯性的看子女们的脸色行事,像极了在公国学院导师面前的学徒。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跨过了窝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岁月。

    父母们拼尽全力把最好的留给我们,而现在父母已到耳顺之年,我们理所当然要成为他们的依靠。何况我们要做的,也不过是平日里的多加关心,换季时的衣裤鞋袜,生病时的陪伴照顾,仅此而已。

    于善良但不优秀的朋友而言。多年后的我们早已摸爬滚打得满身伤痕,在某个地方已然适应了尔虞我诈,已然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看得开了,但有时仍然会感到手足无措,尤其在面对那种冷漠无情,那种与己无关时,更让人身陷恼怒与无力的泥潭。

    圣徒约书亚曾言,酒食上得来的朋友,等到酒尽樽空,转眼成为路人;一片冬天的乌云刚刚出现,这些飞虫们早就躲得不知去向了。

    所谓真正的朋友,是当我们高兴时与之分享快乐,是幸福时让幸福感倍增,是困难时使困难分解,是孤单时的问候陪伴,是落魄时给我们鼓励的那个人。

    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推杯换盏,顺利时前呼后拥的友情并不是真正的友情,而那些在我们处于人生的最高峰,最得意时的忠言逆耳,或落魄时给予的殷殷关切之言,才是友情的见证。因为真正的友谊不会因名利而变质,更不会在困难时分崩瓦解。

    然而利益至上,物欲横流的世界就是如此现实,我们能做的唯有自求多福。“是蛇皆冷,是鱼皆腥”的道理无人不懂,生活好的,需要将精力放在未来上,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生活刚好自足的,自然要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而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也无力顾及他人。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帘涌入房间,少女略显偏跛的背影愈发孤冷。或许只有当人沦为狗时,才会在意那根被丢弃于路边的骨头,而当春风得意、野心膨胀时,那根骨头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六花冷冷的站在对街,那昏黄的灯火拉长了身影,可却不能映出她的面容。一尘不染的雪熊皮袍微微舞动,咯吱咯吱的响动逐渐远去。

第568章 孤儿怨

    清雾在群寨里川流不息,屋檐上的露珠晶莹透剔,初升的太阳好似在给人间沐浴更衣。小院大门缓缓开启,六花此时正坐在房间里,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翻看着新买的小说。新的一天平淡无奇,所有事物都在遵循着自然规律。

    疏篱枯蔓缀,坏壁绿苔侵。在院子的某处角落里,成片的墨绿如灰尘般布满墙壁,颜色青翠,鲜活灵动。在这骄阳似火的短暂季节里,它美得却如此低调,卑微里透着坚强,单纯中不乏执着。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生命,如果仔细端详,便会发现它们的魅力。其实有些人的生活正如那些苔藓般,虽能时刻望见阳光,但却永远活在阴影里。

    半个小时后,六花捧着笔记本走出小巷,最终驻足于某个庭院外。而其内的那个女孩,则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脸上的泪水混合着鼻涕,那些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需要知道的事情,让她对未来的憧憬支离破碎。

    呆滞地望向窗外,刺眼的阳光穿不过冰原,喧闹嘈杂的声音指引着绝路。她不知往后的路要怎么走,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人。

    她从此褪去了天真,思想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惹人生厌的后果是被锁进厕所,如宠物一样关着;不知好歹的期望只能换来失望,好似那些被戏弄的野狗。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试着坚强,试着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享受煎熬,学会把所有疑问藏在心中。她怀念孤儿院的味道,那是种清洁剂混合着温暖的触感。

    她羡慕地盯着别人的皮袍,以为只要认真修好自己也会拥有,从此的测试她都名列前茅,可换来的不过是冷漠与嘲笑。

    游玩时的零食她从不向家里伸手,因为她不想张嘴讨要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这是种倔强,更是她唯一仅存的尊严,虽然当时自己并不知道这样叫做“尊严”。

    五年前的生活平淡放纵,每个学期尾声的家长会,成了她最烦躁的事情。她作为班长,接待着所有同学的父母,却始终等不到属于自己的家人,四周那异样的目光如剃刀般剐划着心脏。从此她放弃了十多年的乖乖女形象,指间的烟雾缭绕不散,夜归的次数与日俱增。可即便这样也没人对她多加指责,仿佛这本就是她的宿命。

    测试成绩不言而喻,不起眼的身份更符合自己的形象,她不甘于既定的命运,因此选择挑战人生。前途对她来讲,远远要比身边人来得严苛,在上课时,导师说出的每句话,她都力求一字不忘。长期霸占年级榜前三的成绩令人羡慕不已,但夜晚的月光却始终清冷。不堪的记忆犹如那掀起的伤疤,血腥粘稠的液体灼烧着皮肤表面。

    职业者评级考试终于来临,她默默走进考场,眼中没有一丝迟疑。滴水不漏的文字,凝聚了多年的乞望;精准无误的魔法攻击,丈量着蜕变的重量。一封来自奥古城的邀请漂洋过海,最终被她捧在手中,但那寻梦的船票却昂贵异常。

    在两个多月后的某个清晨,冻土大陆依旧沉睡不醒,而她的身影却消失在了薄雾中。三桅帆船轰鸣作响,手里的信封愈发厚重,商铺老板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她最后领到的工资,却恰好是离去的重量。

    多年后她已儿女满堂,可在每年的雷雨月,都会寄出一封亲手书写的明信片,虽然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但她仍然记感激这份知遇之情。所谓的“家人”不曾淡忘,笔笔善款流进修道院,跳动的数字如千万只蚂蚁般啃咬撕扯,刺痛着神经,麻木着心灵。

    纵使现在的生活美妙无比,但她始终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内心的禁区从未对人开放,阴影下的羽翼依旧暗淡无光,强大的心脏里流淌着脆弱的血液,倔强的性格中隐藏着柔弱的心灵。

    人生的开端无从参与,失败的起点阻碍着生长。她不止一次的幻想着,自己能在温暖的环境里顺势成长,哪怕最后变成一个遭人唾弃的废柴。但那十七颗齿牙却严丝合缝,精确的记录着她的人生。

    身处在人生的轮盘之上,我们怎会不感到焦虑迷茫,自己的身份定位与世俗价值感的实现始终在困扰着我们。就算与朋友聊天的时候,也常常聊起以后打算定居的公国,或职业规划,或该怎样适应年龄增长所带来的阶段恐慌。

    年轻的我们总是在还没来得及觉察出自身的成长变化,而周围人的眼光与环境的要求就已经抢先一步在前方等候。我们总是在“顾此失彼”中不断审视自己,在孤立的自己与浩瀚的人海中搭建一座看上去似乎足够结实的桥梁,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试探,最后在无所畏惧的年纪里把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如今的她成为了“家族希望”,更是“父母”在茶余饭后时最大的谈资,但只有双方才知道真实的情况。

    她从未怨恨过,因为如果没有他们,自己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她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因为只要身在异乡,便可以诸事皆忘。亲情的深渊已无法填补,可那不过是精神之海的汪洋一角,昔日的创伤从未愈合,但厚实的绷带却层层紧绷。

    纤弱的种子挣扎向上,企图要突破那生命的锁枷,虽然力量很小也不够强大,但骨子里的坚定让它无所惧怕;蛋壳里的生命悄然长大,平静的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纵使安静无声,但每天都有血肉与神经进化交融;小小的心脏也在长大,每次的苦痛都带来新的方向,独自躲在角落中默默质变,转身时已然变得厚实坚硬。

    残羹剩饭已被收走,少女的身影静立在院门旁,手中的明信片即将飞向远方。曾经的老板不知过怎么样,在多年后是否收获了满意的人生。

    纵然往事不会淡忘,可未知的岁月却依旧充满幻想。曾经的痛楚被留在原地,新生的幸福肆意增长,过去不堪回首,但却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组成。

    阴影中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人前的绚烂与耀光,而是停留在不同的世界里,自我救赎的力量与深藏于内心底端的向往。这份期望或许永无破土而出之日,但只要有足够的信念,便可以在阴影中扎根生长。

    有人说要做一道光,有人说要面对光,但我们最好做个背光之人。自己如果发光,会照亮他人,但也会不小心迷失自己;如果面光而行,会灿烂光明,但也会因耀眼而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有背对着光,才能够看清整个世界,才能把得失成败看透,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六花缓缓合上了记事本,她结束了为期一周的观察活动,现在只想回去陪在哥哥身旁。因为就算整个世界一片灰暗,可只要能看见布姆的身影,那一切终将绚烂璀璨。

第569章 无暇国度

    夕阳将积雪染成了橘红色,群寨内的喧闹声逐渐消散,炊烟蒸腾出热气,根根冰锥再次被拉长。

    六花结束了为期一周的观察活动,垂头丧气的推开了院门。阵阵烤肉香气扑面而来,铜锅里还温着两块白糖糕。

    布姆见对方回来后,便将那些早已烤制半熟的肉串插到篝火旁边。然而六花却耷拉着小脑袋,脸上没有任何惊喜之色。

    “怎么样?普通人的生活精彩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真相可怕么?”布姆递给对方一杯热牛奶,随即笑着问道。

    在这一周时间里,布姆亲眼见到六花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最终只是麻木的记录着所见到的一切。

    因为心灵融合的缘故,布姆的情绪也受到了极大影响。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出言说些什么。

    这是六花必须要亲身经历的事情,更是对方融入人类世界的门槛。他过去,今后便能于普通人一般,失败则注定会在未来某天暴露身份。

    在自己没有成为巅峰强者之前,布姆绝对不允六花人形契约兽的身份公布于世。因为那是种最愚蠢的表现,更会令二人身陷绝境。

    “说多少次啦,雪蟹煮粥才好吃!哥哥大笨蛋,不知道这些东西很贵嘛!”

    “快点把白糖糕拿来,人家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快要饿死啦!”

    六花没好气的挥了挥小拳头,努力想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眼底的那一抹烦躁,却直接出卖她。

    布姆见此情形也不生气,直接将早已准备好的白糖糕递给对方,并且还贴心的先试了试温度。

    滋啦!牛肠里的油脂落到木炭上,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响动。布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照看着那些食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你天生不知‘恐惧’为何物,就像那些普通人的烦恼,就像神佑骑士谭雅也会嫉妒,就像哥哥我始终改不掉怀疑人的毛病,就像这些不值钱的内脏,却能让吃到之人满足。”

    “六花你可能有些误会了,哥哥同意你这么做,并非要你在将来某天活成别人的模样,而是一种学习。”

    “喜欢的东西了如指掌,不喜欢的东西更要逼迫自己去弄懂。你很强大,或许未来能超越所有巅峰强者,但即便如此,你也并非众神。”

    “这个世界不会因某个人,甚至是某个公国而瞬间改变,因此我们只能去适应它,而不是选择逆流而上。”

    “这就像那些在产卵期游回故乡的鱼,有没有成功的?有!数量如何?很多!可那千分之一的概率,我自问不会去搏,同时也不希望你那么做。”

    “至于你这一周里的所见所闻,不过是普通人都知道的事情,要么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么索性心狠一些,反正也不过是些陌生人。”

    辣椒粉混合了油脂,黑胡椒被烤出了迷人的香气。布姆说罢,将一串烤牛肠递给了对方。

    然而布姆却正愣愣的呆在原地,只见半块白糖糕塞在嘴里,可另一半却已然挂满了冰霜。

    痛苦、不忍、不甘、释然。最终六花伸手接过那串烤牛肠,脸色也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

    这或许是六花的最大有点,敢爱敢恨、直来直去。除了布姆,任何事情在她那里,皆是一段段调剂生活的小插曲。

    因为就算再如何痛苦,六花也不会贸然出手救谁;就算再如何不忍,她也不会放走哪怕一颗下品魔晶。

    就算心里再不甘,只要布姆一句话,她也会斩杀敌人。然后待一切结束时,只要哥哥能将自己揽入怀中,便一切都会释然,都会烟消云散。

    “那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平相处呢?贵族们过有钱人的生活,普通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六花抬起头,十分疑惑的望向布姆。因为在她看来,人类的许多行为都是损人不利己的,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崩坏!你可以将其视为人类的天性,或许是种向命运咆哮的替代品。”

    “人总是越缺少什么,就越要展示什么。如果每个人都是‘十二魔兽’,那这个世界会安静许多,但也无聊至极。”

    二人的交谈一直持续到深夜,冻土之主拉格纳与神佑骑士谭雅,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外,静静聆听着布姆的每一个字。

    布姆虽然早已知晓,却没有任何打算邀请对方进入,或驱逐的意思。六花的左手幻化成了短刃,只不过右手依旧握着那串烤牛肠。

    风雪再次袭来,守护院门的四名高阶骑士躬身施礼,随即默默坚守岗位。而院内的篝火也被积雪淹没,那缕青烟努力飘向远方,但最终却还是消散不见。

    “元素召唤”的四色魔纹光带点亮了房间,黑木法杖如常般漂浮于半空中。布姆开始了夜间修炼,全然一副魔法师做派。

    可今晚六花却没有再去打扰布姆,只见她乖巧的将茶壶添满热水,随即便钻进了熊皮毯子里。

    一个白色光团凭空初见,六花来到了自己腹中的次元空间内,打算整理整理思绪,也好能让自己想明白。

    趴在花海中,眼前的潭水宛如镜面,身旁的古树郁郁葱葱。她翻开了另一本笔记,这是她的秘密,甚至连布姆都没有看过。

    “我希望能在将来与哥哥离开奥古大陆,在某片无人知晓的地方,建立一个没有痛苦的国度。”

    “但在那之前,六花要变得更强大,战胜所有巅峰强者,战胜所有魔兽之主。磷光甲虫诺伊特拉的味道还不错,也不知道别的远古凶兽如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六花靠在古树下,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涨红了小脸,不敢抬头去瞧那正修炼魔力之人。

    “元素召唤”的四色魔纹光带逐渐暗淡,布姆缓缓睁开双眼,收好了黑木法杖。只见他来到六花床边,仔细整理起那被对方踢乱的熊皮毯子。

    这样的行为布姆不知道做了几万遍,而六花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几万遍。但就是这个小小的行为,却让六花心里甜滋滋的,更是她每晚睡前最期待的事情。

    房间里鸦雀无声,除了炉火偶尔劈啪作响,唯有那些无孔不入的寒风还在作祟。六花在次元空间里入眠,布姆也在现世里合上了双眼。

    古树细不可闻的微微摇摆,似在守护六花,又仿佛正思考着那笔记本上的两行小字。一片落叶跌落潭水,圈圈涟漪向外扩散,整片花海瞬间幽兰一片。

第570章 肉干与海图

    翌日清晨,布姆难得下厨,做了一顿自认为还算不错的早餐。六花呆呆的被对方拉起,可随即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六花休息的怎么样?这些都是哥哥给你做的,雪蟹粥、鸡蛋糕、煎培根、还有那杯调味奶。”

    布姆见六花恢复了些神志,随即一边介绍着自己的东西,一边掀开了罩子。但那杯所谓的“特调奶”,却被其神神秘秘的握于掌心。

    “呃...人家已经没什么事啦,哥哥下次别起这么早,做饭的事情就全部交给六花好了。”

    六花望着眼前的一大桌早餐,先是用小鼻子嗅了嗅,随即便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只见雪蟹粥里面,蟹肉竟比白粥还多,鸡蛋糕宛如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那些培根如果布姆没有介绍,六花还以为是木炭呢。

    “样子虽然不太好看,但你先尝尝再说,我觉得味道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吃坏肚子。哎,六花长大了,开始嫌弃哥哥了。”

    布姆难得开了个玩笑,也只有在与六花独处时,布姆才会展露出一丝天真。六花见此情形咧了咧嘴,十分不情愿了拿起了羹匙。

    十几分钟后,六花苦兮兮的放下了餐具,这是她吃过最难以下咽的早餐,哪怕是哥哥亲手做的。

    “还不错吧?要不要再尝尝这杯‘特调奶’?哥哥保证六花绝对没试过。”布姆见六花吃完早餐,随即才将手里的玻璃杯推给了对方。

    咕咚咕咚!六花皱着眉头将那被东西一饮而尽。但瞬间却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的望向了布姆。

    “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很好喝呀,六花从来都没喝过。”六花举起玻璃杯,一脸期待的说道。

    浓浓的奶香味,令人迷醉的暗精灵苦茶,再加上那恰到好处的蜂蜜糖浆。之所以布姆始终将其握在手中,便是要保持其温度。

    “这是我今早突发奇想的产物,茶叶有安神的功效,牛奶则是六花最喜欢的饮品。喜欢么?哥哥也觉得味道不错。”

    布姆见六花十分喜欢,随即又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大陶壶。随即二人喝了个痛快,最终竟皆被撑了个半死。

    “从今天起,这东西就叫‘奶茶’好了,并且除了六花,哥哥不准给任何人喝!”六花一边吧唧着小嘴,一边笑着说道。布姆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出门一切小心,太阳落山前记得回来,有什么事情就去找谭雅。”布姆站在院门外,不断叮嘱着六花。

    四名高阶骑士躬身施礼,六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布姆挥了挥手,随即转身融进了人群中。房间的魔力荧光再次亮起,而六花则向佣兵工会踱去。

    先是两个皇子身亡,再斩杀磷光甲虫诺伊特拉,又与神佑骑士谭雅对战。六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活得很累,因此打算放松一下,并且“六花佣兵团”也该接接任务了。

    子母面具再次附于面部,雪熊皮袍的兜帽更掩盖了大半。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嘈杂的声音瞬间而至。

    然而片刻钟后,六花却默默转身离去。不是没有可接的任何,而是没有适合自己的任务。

    无论是捉贼,或是找寻宠物,这些事情对六花而言,不亚于让一个巅峰强者去端茶倒水。

    冰原依旧人迹罕至,那偶尔经过的商队也大多破败不堪。六花垂头丧气的走着,竟最终止步于某个冻湖边。

    “你在干什么呀?如果想要制船,应该去遗忘海峡呀。”六花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对方,或者说是对方身后的巨大龙骨。

    “小丫头,你不想死就快点返回群寨!这里可是冰原,你就不怕被冻死吗?”男子没有回头,始终不断计算着,不断检查着龙骨与舰板的拼合处。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如果想死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美梦成真。”六花脸色一滞,随即淡淡的回道。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碌碌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别指望我会对你低三下四。”

    男子名为弗洛基,原本是冻土大陆最有名的制船工匠,但却因其性情诡异,最终被拉格纳驱逐到了冰原。

    但讽刺的是,如今冻土大陆的所有船只,皆是弗洛基的产物。其多年前所绘制的草图,现在还是领先奥古大陆的关键。

    甚至许多来自炼金城的地精,都对弗洛基的奇思妙想称赞不已。然而维京铁律不可亵渎,弗洛基这辈子只能独守冰原,或者悄然离去。

    “你有病吧,我今天不过是出来散心的,肉干想吃就吃,麦酒想喝就喝。”六花不等对方阻止,竟然率先钻进了营帐内。

    干巴巴的肉干虽说有些难以下咽,但对于弗洛基而言,却是一个月才能品尝到一回的美事。

    麦酒的香气在营帐内弥散,弗洛基宛如野兽般不断狂饮,竟丝毫没有任何戒心。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最终二人结束了“午餐”,一个打着饱嗝,另一个则正在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有许多关于海洋的东西,你是航海家么?为什么要窝在冰原里?”六花拿起一个地精望远镜,十分不解的问道。

    “小丫头,你应该不是维京人吧,否则应该知道我是谁。不过这样更好,一切皆是众神的指引。”

    “既然吃了你的东西,那这份海图就送给你好了。其或许有些不准确,但也远比其他海图来得细致。”

    弗洛基说罢,随手扔给了六花一个羊皮卷。然而六花却下意识的反手击落,只因此物表面肮脏不堪。

    “我本是遗忘海峡的制船师,但因说了些对众神不敬的话,适才沦落到要在冰原上生活。”

    “魔晶我没有,金币也没有。可如果你打算离开冻土大陆,甚至游历整个世界,那这份海图你就收好了!”

    弗洛基十分自信的说道,因为这份海图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更是他所有奇思妙想的结晶。

    风雪再次降临,弗洛基身边多出了无数肉干与麦酒,而六花则带着那份海图飘然离去。

    院门缓缓闭合,坐在房间内的布姆皱起眉头,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六花。最终布姆展颜一笑,甚至笑得十分狂野。

    “将它小心收好,这可是一份无价之宝。现在我们有了世界地图,又获得了海图,想去哪里还不是随心而为。”布姆说道。

    “真的嘛!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去哪里都可以嘛!”六花一把抢过那份海图,但却看不懂那些专有名词。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巧了,哥哥对这些东西十分熟悉,只要今晚能吃到肉羹,我不介意教导六花。”布姆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与六花一起走进了厨房。

    夜幕降临,兄妹俩有说有笑的摊开了两张羊皮卷,布姆耐心的给对方解释,六花则将每一个字牢牢记于心尖。

    而那独守冰原的弗洛基,则正站立在苍穹下。只见他默默仰望星空,嘴角边残留着些许肉干碎屑,右手握着的酒壶内早已被积雪填满。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48/ 第一时间欣赏阴影之外最新章节! 作者:凡尘丹阳所写的《阴影之外》为转载作品,阴影之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阴影之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阴影之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阴影之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阴影之外介绍:
黑木法杖在空中快速挥动,闪烁着无数魔纹的巨大法阵嗡嗡低鸣。鲜血侵透了皮靴,冰冷的尸体化为齑粉。黑色长袍下布满了刀伤,剑伤,斗气伤,魔法伤…
自己的契约兽如绞肉机般不知疲倦,化为利刃的双手好似死神镰刀。秘法工会的强者们歇斯底里,神佑骑士催动出最后一丝斗气。销声匿迹了千百年的空间系法阵再次降临奥古大陆,足以撼动任何权势的力量种子苏醒发芽,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孩站在月色中,那双冷漠的瞳孔好似深海凶兽。
“你们为何要与全世界为敌?”联军指挥官问道。
“因为我们不甘心做命运的走狗!”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几百年后,阴影之地内的“万国”悄然崛起,其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耳熟能详的强大种族。由大魔导师亲手布置的法阵抵御了魔导炮,挡下了无数斗气、魔法、黑火药、甚至阴谋。
这是一个注定要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强者,以及与他那神秘契约兽之间的故事。阴影之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影之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影之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