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阴影之外TXT下载阴影之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阴影之外全文阅读

作者:凡尘丹阳     阴影之外txt下载     阴影之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阴影之外有什么

    越干净的玻璃窗就容易沾染灰尘,有人的地方自然就存在罪犯。执政官之子威廉此时正坐在包厢内,轻轻抚摸着一只夜鸦。

    两个面容娇美的女奴跪在其身前,雪白的手帕上沾满了污血。绝望的哀嚎挣断铁链,乘着微风飘向云端。

    纽克城,城东区,贫民小院。虽然布姆昨日亲手斩杀了一个高阶魔法师,可他的心情却没有任何惊喜,反而变得更加疑惑不解。

    自己与六花来到此地不久,绝没有招惹麻烦的时间。如果一个高阶战士与初阶魔法师都能被世人关注,那二人也就不必逃离奥古城了。

    因此昨天那没来由的战斗,便显得愈发诡异。布姆从始至终都没有询问对方的意思,对于兵刃相向之人,杀死就是最好的回应。

    “不会又是你在外面惹祸了吧?”布姆扭头看向六花,十分不确定地问道。

    在他眼中,六花早已成为了问题少女。其强大的实力虽然斩获了无数钱财,却也总是麻烦缠身。

    “哦?那个人可是冲着哥哥来的呀!人家每天家里与集市区两点一线,哪有闲工夫搭理那些人哦。”

    “再说啦,就算真是人家招惹的,怎么啦?怎么啦!”六花闻言,嘭的一声将抹布摔到桌子上,指着布姆嚷道。

    “呃...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可别死在外面了。”布姆用黑木法杖扒拉开对方的手,皱眉回道。

    “哥哥你说话真好听,性格也好到不行,和你一起生活真是太愉快啦。”六花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随即气鼓鼓地钻进了厨房。

    时间已近傍晚,纽克城中飘荡着饭菜香气,同时也混杂了一丝血腥。

    这里没有黑牢,因为其被监牢所取代。并且,如果说王城贵族的残忍是种欲盖弥彰,那西塞公国的犯罪者们,则是死神花名册里的贵宾。

    并且上至大公格里尔斯,下至兜里有些余钱的贫民,皆是一场场血腥真人秀的忠实拥护者。

    这种情况存在了千万年,发展到今天,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西塞大公很聪明,至少在对待囚犯方面,远胜其他统治者。

    公开处刑,向任何人敞开牢门。贵族那扭曲的心灵外,披上了一件名为正义的纱衣。而贫民们,也因此知晓了触犯公国律令的后果。

    顺从意味着生存,意味着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而沦为犯罪者,则会死亡,并且还要经历炼狱般的折磨。

    声誉与金币填满了西塞大公的口袋,看似宽松的领土上,屹立着无数由亡魂凝聚而成的残碑。

    而作为四大主城之一的纽克城,这种活动自然早已屡见不鲜。因此饭后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向着监牢方向走去。

    “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您看这个月的处刑秀可否正式开始?”监牢负责人躬身施礼,笑着问道。

    “开始吧,希望礼仪官这次不要让我失望,否则叫他自己滚进监牢里去。”纽克城城主,铁树骑士赫里斯托说道。

    随即,主持人在喧闹声中站到舞台中央。而早已等待多时的观众们,则再次爆发出了一阵嘘声。

    二十几个木桩并排竖立,其上纷纷绑着囚犯。他们有些是贫民,有些是职业者,甚至里面还有一个子爵。

    西塞公国是极度残暴的世界,在这片领土上,只有两种人能为所欲为。其一是大公格里尔斯,其二则为巅峰强者。

    至于其下的贵族与关系户们,无论是公爵或子嗣,甚至妻子。格里尔斯皆一视同仁,既不会偏袒哪个,也不会厌恶谁。

    世人评价他冷血无情,可就是这份严格到令人发指的做派,使其稳坐大公宝座三十余载,甚至能与奥古王抗衡。

    “游戏时间正是开始!今天的主题为‘知否’!”主持人开口介绍起了游戏规则,观众的情绪也因此而愈发高涨。

    在今天这场游戏中,犯人们要回答同一个问题,合格者存活,回答不上来的人将会被当场斩首。其是西塞公国每个小孩子都玩过的游戏,名为“有什么”。

    至于提问的人选,则是依照出价高低决定的。虽然这种游戏看似十分幼稚,但却勾起了无数人的回忆。

    “金戟平原有什么?”一个声音响起,此人身披锦袍,面容苍老。

    “龙葵、佣兵、异乡人、使节团、野兽、山丘、河流...”

    “魔...魔导炮!”最终,一个倒霉的罪犯被当场斩首。此人正是某个从垃圾场逃出来的王城贫民,但没想到刚来纽克城不久,便身死监牢。

    首轮游戏结束,虽然一颗人头落地,可观众们却并不买账。甚至连那提问的老者,也被骂成了狗。

    “帕瓦联邦有什么?”礼仪官见此情形,急忙喊出了第二道题目。

    “雄鹰、夜鸦、秃鹫、橡树、宝石、美女、魔晶...”

    “反...反叛者!”又一个倒霉鬼被削掉了脑袋。性格懦弱的他,声音既没有别人大,答案也是完全错误的。

    在西塞公国境内,“反叛者”是个极为敏感的词汇,因为它的定义过于缥缈。对于旧王来说,费尔南多是反叛者,可对于费尔南多来说,大公格里尔斯又成了反叛者。

    观众们面面相觑,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感觉到了乐趣。掌声响起,有些冷场的监牢内再次喧闹杂乱。

    “阴影之外有什么?”可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此人缩在灰袍内,露在外面的右手捏着一根金属短杖。

    “这位先生,提问者都是付了钱的,请不要坏了规矩!”侍卫官怒目而视,声音中充满了冷漠。

    “哈哈哈哈,钱?这些够么?还有,你管谁叫先生?”十几颗晶币跌落于地,监牢内再次陷入死寂。

    “乱舞!”一道乌芒凭空出现在对方胸前,随即此人便好似豆腐般化为血泥。本打算开口阻止的赫里斯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但表情却显得极为扭曲。

    “既然没人回答,那就都杀掉吧,你说是么,我可爱的外甥。”此人缓缓起身,沿路经过的座位上,纷纷人头落地。

    “您...您怎么来了?”铁树骑士赫里斯托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混血精灵,暗精灵女王,四翅杀手,秘法之刃的主人,唐娜!

    “你们人类贵族还真是不分地域,皆为毫无人性的刽子手呢,好自为之!”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此人竟然凭空消失。

    而舞台木桩上绑着的那些囚犯,则早已人头落地。赫里斯托见此脸色一片铁青,可紧握着的手,却正缓缓松弛。

第212章 人骨肉汤

    “大...大人,对方难道是那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纽克城?”一个跟了赫里斯托多年的亲卫,脸色惊愕地问道。

    “别说我不知道了,就算提前收到消息,你觉得我能阻止对方么,或者说谁能阻止?”赫里斯托摇了摇头,随即起身离去。

    每月例行的囚犯表演就此结束,人群散去,纽克城也再次恢复如初。争吵声从酒馆内传出,意犹未尽的人们此时正喝着麦酒。

    布姆收起黑木法杖,一边清洗着双手,一边聆听着每天那最后一道钟声。至于六花则将饭菜端到木桌上,随手还不忘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两块白糖糕。

    “哥哥,一会吃完饭干什么呀?要不要陪人家出去溜达溜达呀?”六花用牛肉将饭碗堆满,笑着问道。

    “也好,这些天估计你也在家里待够了,再不出去估计就又要闯祸了。”布姆点了点头,快速将眼前的食物消灭殆尽。

    半个小时后,二人走出了院门,布姆依旧穿着那件灰麻兜帽,而六花却换上了西塞公国特有的披风。

    视角再次转到监牢,在赫里斯托走后,这里也彻底宣告了谢幕。二十几个囚犯与那些倒霉鬼的尸体被集中到一起,无数贫民也低头走到了监牢外。

    城卫表情古怪地扭过头去,很多佣兵与职业者们直接选择了离开。城东区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只有那透出鞋底的皮肤,与地面相互摩擦出的声音。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呀?难道今天是西塞公国的生命节日么?”六花扯了扯布姆的长袍,小声问道。

    “不知道,我们也过去看看,既然要在这里生活,那自然要学习基本的常识。”布姆拉了拉兜帽,随即示意六花不要再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近百人围聚于监牢外,没人说话,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布姆与六花站在人群中,放眼望去,所有人皆端着陶土碗或木桶。

    刺啦!刺啦!十几个罩着面具的人或手持砍刀,或握着细锯。而那些本该入土为安的尸体,此时则正摆放在长桌上。

    脑体被浸泡在清水里,手臂与双腿从关节处分离。肋骨分割成了无数小段,脂肪与肌肉切割为烂泥。

    西塞公国的监牢中没有染病者,然而这种所谓的健康背后,却隐藏着一个令人作呕的秘密。

    处决贫民很容易,但公国不能没有这些基石,因为他们才是托举权力的手臂。至于这些贫民,则只会为了生存,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熟练的动作犹如恶魔,麻木的表情堪比雕塑。甚至不少“厨师”,还将一些碎肉悄悄揣进怀里。

    他们也有家庭,而家庭里也自然存在着妻子与幼童。与其被活活饿死,倒不如先填饱肚子。

    半个小时后,一个巨大的木盆从监牢内被缓缓拉出。六花瞬间脸色一变,好似炸毛的野兽般瞪大双眼。

    一股血腥味道蔓延开来,城卫们纷纷选择再次远离,至于更远处的人群,则发出了叹息。

    但反观那些贫民,却仿佛见到了最美味的珍馐般,拥挤着奔向木盆。一时间,谩骂与殴打混合成狂风,不但席卷了整个城东区,还染红了天边的云。

    在夕阳的掩护下,木盆内的碎肉与骨头被捡拾殆尽。甚至那些内脏,也早已塞进了人们的裤兜里。

    布姆此时依旧站在原地,既没有理会那些擦肩而过的贫民,也没有再开口说出一个字。

    身旁的六花始终挽着他的手臂,她能觉察到布姆的心情,其现在就仿佛是一捆堆放在烈火边的干柴。

    “蜉蝣之卵,魔力之源,猩红的真空甬道,穿透壁障的无数黑斑,以吾之名,攻击法阵!”

    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只不过这次却显得极为缓慢。在腹语施法的加持下,布姆发动了平生最强一击,六重攻击法阵。

    只见一柄巨型火焰长枪撕裂了天际,在如此威压之下,那些原本正忙碌着的贫民们,纷纷跪倒在地。

    铁树骑士赫里斯托站在窗边,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差异。那前几天还犹如草芥的少年,此刻竟然能驱动如此强大的魔力。

    “大人,我们要不要...”护卫见此情形,本想说些什么,可却打断。

    “我们西塞就是这样,强者才配任性妄为,只要他没打算毁掉纽克城,我是不会出手的。”

    赫里斯托转身返回了书房,不再理会城东区的骚乱。或许对于他来说,除了自己的亡妻,早已没有任何值得关心的事情。

    天空中的火焰长枪蓄势待发,布姆手里的黑木法杖微微颤动。六花的表情变得十分惊恐,她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一张漠视生命的恶魔面具。

    双刃再次归于人形,六花一把将布姆抱起,发疯般奔出了城门。而那柄火焰长枪,则因施法者缺失,而瞬间消散。

    贫民们纷纷从地上爬起,他们没有放弃手中的“食物”,更没有任何议论。因为今天是每月里的特殊日子,是他们唯一能填饱肚子的日子。

    六花此时已近抱着布姆跑出了近千米,不但速度没有丝毫衰减,反倒变得越来越快。她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置布姆。

    “六花,知道我在没遇到你之前,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吗。”

    “一是能填饱肚子的垃圾,二是那些酸臭的肉汤,如果再有点牛奶的话,就算第二天死了也值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相互蚕食,味道怎么样?应该不错吧。”

    “喂!放我下来!没有食物就滚远点!”

    布姆从原本的呆滞,逐渐变得愈发狂暴。此时他就犹如一个暴食症发作的恶鬼,抬手用黑木法杖敲打着六花。

    某个小树林内,奇妙屋放置完成。六花抱着布姆一头钻了进去,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对方身上。

    “哥哥你怎么了?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做!”六花皱着眉头,急切地问道。

    “我要吃垃圾,我要喝肉汤,我还要牛奶。”布姆不断挣扎着,但却终归不敌六花的蛮横力量。

    半个小时后,六花端着一大锅肉汤走到布姆面前。而此时的布姆,则正被麻绳固定在椅子上。

    “哥哥,人家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啦,不过嘛...啊...”六花抬手将勺子怼进布姆嘴中,表情十分古怪的说道。

    这顿饭一直持续到午夜,待六花强行将药丸给布姆服下后,奇妙屋内才恢复了安宁。

    六花看着熟睡的布姆,又瞧了瞧冷掉的肉汤,随即轻叹一声,起身走到门外。月光下,两柄短刃伸出皮袖,一双好似野兽般的瞳孔散发出幽芒。

第213章 另一个自己

    一夜无话,六花始终维持着最强姿态,以保证奇妙屋内的布姆无人打扰。黎明之际,她再次熬煮好肉汤,并且其内还偷偷放入了不少草药。

    二人坐在木桌前,六花不停询问着布姆,但布姆却始终没有回应。无论是装可怜,还是耍无赖,布姆就仿佛换了个人般,对此既不阻止,也不妥协。

    一盆肉汤被其消灭殆尽,布姆起身掀开帐帘,朝边境方向走去。六花见此情形,只能快速收好奇妙屋,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子母面具遮掩了二人的真实面容,黑木法杖尖端劈啪作响。跟在身后的六花始终紧皱着眉头,她不是医生,自然对布姆现在的情况毫无办法。

    “喂!那边的小子!这里可是边境,快点回去!”巡逻队长见布姆犹如白痴般站在边境界溪旁,大声怒喝道。

    然而布姆却对此毫无回应,不但没有任何返回纽克城的意思,反而蹲了下来,伸手撩拨起溪水。

    “大人,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一名手下附耳说道。

    “就是啊,既然那小子这么想死,随他去吧。”另一名手下也冷冷说道。

    巡逻队长扭头看了看布姆,随即不再劝阻,带领手下向纽克城走去。但他们却遗漏了布姆嘴角的微笑,一抹堪比恶魔的微笑。

    正午时分,来往金戟平原的佣兵团骤然增多,蜿蜒的车辙仿若游蛇。炙热的火球洞穿了皮甲,咒骂与求饶声冲向云霄。

    “十二宫连弹!”黑木法杖再次挥舞,几具尸体转瞬化为飞灰。隐藏在龙葵草之下的土地浓烟滚滚,四周再无任何声音。

    布姆将金币抛给六花,至于那些魔晶,则直接被其捏在手里。花瓣魔纹亮起,布姆坐在残骸上,快速恢复着魔力。

    旁边的六花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她不是人类,自然不会对这种程度的杀戮感觉不适。既然哥哥想发泄,那就索性杀个痛快。

    鲜血从体内涌出,随即又被烈焰蒸发。布姆始终低着头,既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佣兵团。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原本一脸轻松的六花紧皱着眉头,她不是反对布姆杀戮,但这种行为却太过诡异。

    因为布姆此时就仿佛是台魔力转化器,施放法术、吸收魔晶,周而复始。甚至到了后来,其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财物,似乎死亡才是他的唯一追求。

    “蜉蝣之卵,魔力之源,猩红的真空甬道,穿透壁障的无数黑斑,以吾之名,攻击法阵!”

    咒文颂咏的声音再次响起,六花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无数土锥激射向地面,将早已死掉的佣兵们砸成肉泥。

    而此时正身处黑暗中的布姆,则握着一颗染血的魔晶。丝丝荧光反射出他的瞳孔,冰冷且毫无生气。

    而本以为就此结束了的六花,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布姆缓缓从土壁里走出,尚未恢复完全的他,脚步显得十分虚浮。

    石块一下又一下的挥动,胸腔随着气息而收缩鼓胀。无数条肋骨被砸进泥土中,脑浆混合了浆果汁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此时的布姆,便犹如一个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憎恨一切生灵,妄图毁灭所有东西。

    夕阳下,他身边的马车残骸不计其数,巨大的血腥味道好似凝固般不肯散去。染血的石块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远处的人影再次来临。

    同样的眼神,同样冰冷的咒文咏诵,只不过这次土锥变为了火戟,残肢断臂也被焦糊味代替。

    六花起身走向布姆,但最终却止步于五米外。她低着头,不想也不愿见到布姆的眼神,因为那种感觉令她心悸。

    石块准确无误的撞向了额头,六花虽然对此毫无畏惧,可却依旧下意识的捂住了脸。她从没想过布姆会攻击自己,至少前一秒如此。

    而此时的布姆,却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意识之海中。他觉得自己正不断下沉,仿佛永远都没有着陆的那一天。

    冰冷的旋涡撕碎了袍子,最终钻进皮肤里,化为一股股暴戾。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那些偶尔上浮的水沫外,再无其他。

    不知距离多远的珊瑚礁后,接二连三的亮起了荧光。布姆见此情形,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恨意。

    法杖舞动,魔力宣泄殆尽。最终整个空间再次回归到了死寂,而布姆也打算闭上眼睛,静候自己最终的命运。

    但就在此时,一条银色小鱼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布姆下意识的用手拍向对方,本以为其会因此而逃跑,可却打了个结实。

    巨大的旋涡直冲天际,布姆被搅出了残影,可目光却始终盯着那条小鱼。内心的憎恨凭空消失,一股无边的倦怠感取而代之。

    布姆最终闭上了眼睛,既没有瞧见那些阳光,更没有抵达深渊。微风缓缓浮动,拖着他的身体飘向远方,而那条小鱼,此时则正趴在他的胸膛。

    金戟平原被夕阳染红,不少龙葵已然结出了深紫色的浆果。六花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即将陷入昏迷的布姆背在身后。

    她没有理会那些财物,更没有任何迟疑。在旁人惊愕的目光与咒骂声中,六花径直向纽克城奔去。

    一个小时后,院门再次关紧。布姆此刻躺在床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破布,满是汗水。

    至于那件黑袍,则早已被六花塞进了火炉中。天知道其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竟能随手甩出大片大片的污渍。

    一颗颗药丸被塞进布姆嘴中,六花手足无措的蹲在床边,脸色既有些惨白,又挂着一丝失落。

    而其额头处的淤青,则好似一颗破裂的葡萄。鲜红色的血丝蔓延至眼角,最终与泪水交汇,跌落在地。

    这是六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受伤,更是布姆第一次痛下狠手。可身为始作俑者的布姆,此时却发出了阵阵鼾声。

    午夜时分,六花蹲坐在炉火旁,静静啃食着肉干,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双腿并拢,将头埋在膝间,除了四周没有垃圾的臭味,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黑雨夜。

    “哥哥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难道不喜欢我了么,我要被抛弃了么。”一连串问题在脑中回荡,六花悄悄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不会的!哥哥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再让我流泪的。我是妹妹,哥哥唯一的亲人。”六花起身坐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布姆的手。

第214章 深渊倒影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月华灼灼如火,清晖泠泠似冰,星群的闪烁与成片的光斑,犹如那英灵殿内的华丽乐章,谱写出了一段段如泣如诉的史诗。

    它们与蝉的高歌相得益彰,与蜂的秘语相辅相成,与蛙的长鸣交相辉映。可他们纵使化为了无数利刃,却也斩不破那层始终聚拢在世界边缘的阴影。

    老鼠们不知何时返回了温暖的巢穴,猫头鹰也早已站在了空心树洞。无家可归的野猫野狗正翻弄着垃圾桶,布姆此时身处在次元空间里,面无表情。

    纸窗在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涌下轻轻摆动,站在一旁的六花好似石像般静止不动。她的手此刻正搭在腹部,而房间中则再无一人。

    正躺在潭水边的布姆打量着天空,那种光泽却对不能称为夜晚,但却也与白日无缘。他不记得自己昨天的举动,只知道误伤了六花,令其头破血流。

    六花的棕褐色皮肤能抵挡高阶魔法师的攻击,更能在剑刃下毫发无伤。除了身为契约主的布姆,没人可以伤其分毫。

    叹了口气,布姆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普通人。与所有普通人一样,不时总会做出些愚蠢的举动,除了被人唾弃外,再无任何值得骄傲的事情。

    人世间最大的绝望,是内心世界的幻灭。布姆如今成为了魔法师,也拥有了六花这个亲人,可却依旧茫然无措,甚至逃亡到了纽克城。

    本想从新开始的他,却见到了一幕幕曾经的影像。贫民们依旧活得生不如死,贵族们依旧趾高气昂,职业者们依旧为金币而四处奔波。

    在这个高速运转、生生不息的世界里,仿佛物质欲望的狂欢将永远不会有谢幕的那天。至少如今看来,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然而当所有喧嚣皆尘埃落定时,布姆却依旧害怕独处。那是种焦躁的不安,正如独自一人在夜晚面对着璀璨墨蓝的天幕,纵然眼前一片繁华,可内心却无比荒凉。

    心中的空虚感越发鼓胀,原来物质和欲望是永远填不满内心的。布姆适才发现,自己始终充满着对未知生活的焦虑。

    这些看似可有可无的问题,却始终都在困扰着他,让其无法安静的聆听本心。可无数书籍,与无数古卷中,却又都在喜闻乐见的自圆其说。

    不是让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就是怂恿他勇敢的迈出第一步。亦或者大言不惭的叫人随心而动,甚至将这种随行称之为洒脱。

    但实际情况却是,有些人迈出了第一步,侥幸登上了人生某个阶段的顶峰,然后满脸得意地扭头鼓励别人: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勇敢走出专属于自己的路。

    而另一些人虽然也迈出了第一步,甚至还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但他们没有坚持始终,而是选择停在半山腰的某个地方驻足休息,沉溺于眼前的风景。

    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讲,或许可能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也没有,终其一生都在碌碌无为的平淡里度过。

    闲散与慵懒的计量单位是吸一支烟的时间,在那灰白色的烟雾弥漫里,模糊了的不仅仅是头顶上的星群。

    我们也许安逸得太久了,以为繁华会依旧,以为日子总会平凡如水,以为到处都有诗和远方,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过的更好。

    殊不知这所有的一切,在很多时候不过是自然轮回中最脆弱、最虚幻的泡沫。这个世界本就很公平,无论现在,还是过去或未来。太多人用自以为聪明的头脑,或自以为强壮的体魄,自证了一个又一个渺小的存在。

    因此不知从何时起,布姆习惯了在芜杂的梦境中,幻想着在现实里不愿或不能上演的聚散离别。

    可这样的梦境终归太过冰冷残忍,就如同一场盛大而华丽的歌剧,每个人都带着假面,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演绎着不同的经历,却又都有着相同的悲哀。

    岁月如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悲惨记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与亲人,中间飞快流淌的,则是隐隐的伤感。

    奥古大陆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布姆的却并不多。脚下那崎岖的世路,指尖那陡峭的崖壁,前方那模糊的丛林,命运时常如魔鬼般戏弄着他。

    因此昨天布姆才会选择用血汁填满酒杯,然后再静静观赏这茹毛饮血的炼狱绘卷。他累了,累到需要发泄,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时光荏苒,在这个忧伤而明媚的年纪,布姆从单薄的岁月里打马而过。穿过龙葵,穿过芦苇,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与无常。

    年轻的他,选择守护这如同泡沫般脆弱的童话。然而快乐才刚刚开始,悲伤却早已闻讯将至。

    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沉默的绝望中度过了一生。想要做点什么,却不知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徘徊在十字街头,沦为了时代洪流中的一滴微小的水分子,随波逐流。

    如果人生是一本书,那么青春便是其中的一个章节。然而只有极少数人的青春是酣畅淋漓的,是生命中最精彩的一个章节。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它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渡段,苍白得乏善可陈。尽管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但却始终没有勇气付诸行动,只好在青春这个章节里一次次地留下空白。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如果它流动,它就会停止;如果它存在,它就会消亡;如果它生长,它就会凋零。

    生命如同一条莫测的征途,人们们总是忙着赶路,忙于迷路,总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却终究无法改变它的长度。

    很多人的一生,不过是本吃喝拉撒的流水帐,乏善可陈、味同嚼蜡。又或是委曲求全,低头哈腰,通过兜售劳动力获取微薄的报酬,解决温饱问题,养活一家老小。

    再出名的书籍,也写不全每个人的境遇。再智慧的星城学者,也解答不了每个人的问题。

    那些空有其表的东西,不能令现实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它们更像是一张张过期已久的空头支票,只能令世人活在虚幻中。

    每当回忆往昔或辗转难眠时,布姆总会想起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想起曾经的自己。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草长莺飞的雅致。

    因为他永远活得现实,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还有那正在被同化的命运。深渊内皆为倒影,人们凝视它,它便成为了鲜活的生灵。

第215章 木偶

    “疼么?”布姆扭头看向六花,轻声问道。

    “还...还好啦,哥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六花拨弄着自己的留海,悄悄将伤口隐藏。

    “我想成为大魔导师,仅此而已。出去吧,这里我们不能同时进入。”布姆说罢,随即化为光球消失不见。

    再次返回现世,六花见布姆又开始了修炼,便也大咧咧的去集市区采购食物。至于昨天那些惨死的倒霉鬼们,则无人再去理会。

    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六花蹦蹦跳跳的钻进了集市区。相比较于劫杀佣兵团,最近她更喜欢这种人类的无聊生活。

    “老板来两条鲜鱼,老板来一把芹菜,老板我要那些鸡蛋,老板给我切块牛肉,老板...”六花轻车熟路的采购着吃食,脑袋里不断琢磨着晚餐的菜品。

    手臂间的那个小竹篮,是她从奥古城带来的,或者说是从黑市里带出来的。六花不是个念旧的人,可唯独对此物十分珍惜。

    一个小时后,她再次返回到小院。待瞧见布姆依旧在修炼后,适才放心做起了午饭。香气四溢,这些都是布姆平时最喜欢的东西,酱牛肉、肉汤、白面包。

    然而布姆却吃得极为迅速,甚至从始至终都未与六花交谈。短短几分钟内,布姆结束了午餐,随即便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六花对此虽然有些不满,可一想到对方昨天的情况,却也只好选择了隐忍。坐在自己的床上,六花静静地打量起布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何时熟睡的六花流出了哈喇子。吧唧吧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看其样子,定然又是梦到了什么心爱的好东西。

    暖月虽说不再寒冷,可炉火却从未熄灭。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布姆宁可被热死,也不想再感受一丝冷意。

    缩在毯子内的六花翻身面向墙壁,丝毫没有打算醒来的意思。而对面不远处的布姆,此时则正不断凝聚着魔力。

    “元素召唤”的光带在其身旁飘动,黑木法杖好似一只蜂鸟般悬于空中。无数魔晶散落床边,一堆堆灰白色的粉末垒成小山。

    在纽克城每天的第三下钟声响起时,布姆也结束了自己的晚餐。六花本想说些什么,但对方却迅速爬回到床上。

    月光下,六花在厨房里清洗着杯盘,而房间里的布姆,则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纽克城好似一只昏昏入睡的巨兽,逐渐闭上了双眼。

    炭火添好,蜡烛重燃,六花待确认一切无误后,便悄悄钻进了被窝。指缝间,布姆依旧在修炼,好似一整天都未曾间断。

    本想看看小说的六花,只觉得房间内的气氛极为古怪。因此她气鼓鼓的闭上了眼睛,选择提早入睡。

    偶尔劈啪作响的炭火,成了最佳的催眠曲。六花不到十分钟,便发出了鼾声,甚至还踹掉了被子。

    但每天都会将其拾起的布姆,此时却视若无睹。黑木法杖依旧漂浮在空中,越来越多的魔晶化为齑粉。

    夜幕下的纽克城不能说喧闹,但却也远远胜过奥古城。因为佣兵众多的关系,醉酒者与打斗依旧不断上演。

    在黑暗的掩护下,无数双手伸向了别人腰间。成功者赢得了未来几天的生存权,而失败者则会被塞进监牢,甚至直接当场打死。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忙着睡觉,忙着偷盗,忙着炫耀。布姆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

    “元素召唤”的光带在眼前舞动,舞动出了垃圾场的硝烟,舞动出了曾经熟悉无比的神迹平原。

    红色是炙热的火焰,是体内凝聚出魔力的那一晚,更是踏入西塞公国的底气。

    蓝色是静谧的溪水,是守护亲人十天的坚持不懈,更是抚平伤疤的草药丸子。

    青色是凉爽的微风,是每天准时而至的陶土酒杯,更是餐盘与木碗内的食物。

    土色是泥泞的平原,是刀光剑影中的冷血游乐场,更是二人唯一的经济来源。

    布姆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虽然身为兄长,可实力却远远比不上六花。甚至还多次被其相救。

    这是他的心结,更是长久积压在心底的不甘。他很想去保护对方,很想体会那种保护别人的感觉。

    生而为人,如不能得偿所愿,那不如将自己变成木偶。至少木偶不会制造麻烦,至少木偶不会被关进黑牢,至少木偶不会让亲人以身犯险。

    黎明的雾气凝聚成露珠,染湿了纽克城,也终结了六花的梦。而此刻她却愣在床上,放眼望去,房间里漂浮着六七个攻击法阵。

    “如不能得偿所愿,那就毁灭!”布姆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好似失去了魂魄,双眼一片灰白。

    见此情形,六花的皮肤缓缓呈现出了棕褐色。她不在乎纽克城,但却不想自己再受伤。因为那样的话,就不能保护布姆了。

    起身下床,她本想阻止对方的这种危险行为。可还没有等其靠近布姆身边,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攻击法阵,却骤然同时爆发出了荧光。

    只见复杂诡异的魔纹扭曲融合,攻势转守,狂暴的气息不断内敛收缩。咔嚓!最后一颗中品魔晶碎裂,黑木法杖内所储存的魔力倾泻而出。

    “哥哥你这是怎么啦?再不停手,房子要被弄坏啦!”六花见不断龟裂的墙壁,急忙开口喊道。

    布姆闻声猛然一颤,随即双眼从灰白恢复成了乌黑。他抬头看了看那些法阵,苦笑着对六花微微一笑。

    直到此刻,他才总算从癫狂中复原。其只记得自己一直都在修炼,至于对现在的情况,却皆为潜意识所为。

    低头瞧了瞧那些被自己毁坏的魔晶,又感知了一下黑木法杖内的魔力。布姆挥手将漂浮于空中的防御法阵聚集到一起,努力压缩再压缩。

    强行切断魔力输送,意味着自己空间系魔法师的身份被公开。而亲手将其消散,体内却又没有足够多的魔力支持。

    布姆缓缓伸出了双手,其上的花瓣魔纹爆射出两道刺眼的光芒。他不知道能否吸收这些残留的法阵,但却清楚自己这两天的愚蠢行径。

    十几分钟后,房间内恢复正常,好似从未出现过一丝魔力。六花哭成了泪人,不断将药丸塞进对方嘴里。

    魔力紊乱,鲜血四溅,布姆彻底陷入了昏迷。违背规则的代价既是如此,强行召回魔力的后果,轻则血管爆裂,重则变成植物人。

    可布姆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笑意,也不知其是因为能将空间系魔法师的身份隐藏而高兴,还是真的得偿所愿,成为了一具冰冷的木偶。

第216章 刺血之术

    缕缕晨光透进房间,取代了火炉的橘红,映照在六花的美眸中,可最终却又被布姆满脸的汗珠反射驱散。

    六花赛进布姆嘴里的药丸子,并非真的是什么治病救人的东西,而是一种能使人镇静安神的食物,更像是味道奇怪的点心。

    自从她掌握药膳之术后,便时常捣鼓出些这种玩意。虽然大多数时间皆以失败而告终,可还是弄出了几种有效的药丸子。

    然而有病需要请医生是常识,六花虽然欣喜自己的草药见效,可却不敢因此而主导布姆的生死。

    看着依旧汗如雨下的布姆,六花扭头跑出了院门,径直向纽克城的中心区域跑去。作为城内的核心区域,那里不但繁华,并且还有不少医生。

    她的首选对象自然是纯血精灵族,在经过了秘药事件后,六花便对那些纯血精灵有着很深的信赖。

    在她眼中,精灵秘药胜过其他一切垃圾,只要布姆吃下去,必定能马上康复。于是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六花不断寻觅着对方的身影。

    然而结果却注定失败,半个小时后,六花垂头丧气的站在大街上。眼中充满了绝望,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恨意。

    “为什么纽克城里没有纯血精灵?她们一定是在故意躲着我,该死的东西,我要杀了你们!”六花如是想着,便欲退而求其次,找个人类学者。

    然而正当其转身之际,眼角却突然扫到了一旁的商铺。只见一个苍老的巨魔正坐在木椅上,不断打量着身前的瓶瓶罐罐。

    “巨魔族与暗精灵族皆是出名的用毒高手,但也因此,他们同时也是出色的医生。”六花回忆着笔记本里的知识,抬脚走了进去。

    “小姑娘,这里可没有糖吃,快走吧。”老者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你要是能治病,就马上跟我走一趟!”六花担心布姆的伤势,根本没有任何废话的回道。

    “第一,我为什么要去救人?第二,你凭什么驱使我?”老者哈哈大笑,可双手却依旧摆弄着那些瓶子。

    噗嗤!一把陨铁剑贴着老者的鼻子,深深插进了墙壁里。而另一把陨铁剑则指向某个角落,准确的说,是指向了某个年轻巨魔。

    “对方是你很重要的人吧,父亲还是母亲?”巨魔老者直到此时,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有些诧异的问道。

    “带上你需要的东西跟我走,再废话就割掉你的舌头!”六花说罢,率先离开了商铺。

    老者见此情状,只好捏了捏自己腰间的储物袋。随即便欲跟上六花,但其却被那个年轻巨魔一把拉住。

    “爹,她是谁啊?贵族?”年轻巨魔指了指墙上的小洞,轻声问道。

    “是谁不重要,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走我们可就真要被杀死了。”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现在也一无所知。

    片刻钟后,二人返回了小院。老者此时站在床边,不断打量着布姆的情况。而一旁的六花,则好似野兽般死死盯着他。

    “高阶以上魔法师数量稀少的原因有二,其一为天资愚钝,而另外则大多是些好高骛远的东西。”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修炼过度了吧,适才导致魔力暴体。”老者将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塞进布姆嘴中,扭头说道。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哥哥救活。”六花见对方如此轻松的说出了病因,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我有两种治疗方法,第一种是最正常的,吃药静养。虽然没有任何风险,不过你哥哥康复后,可能这辈子也就止步于高阶了。”

    “第二种则是我们巨魔族的手段,名为刺血。将他体内混合了狂暴魔力的血液放出,已达到不治而愈的效果。”

    “不过嘛,你们人类天生体质孱弱,这刺血之术能否顺利完成,则是最关键的问题。一个弄不好,这位小哥别说魔法师了,死活都难说。”

    老者笑着看向六花,平静的说道。他没有欺骗对方的意思,更没有那个必要。

    几分钟后,老者解开了腰间的储物袋。只见一柄柄细如柳叶的小刀整齐摆好,而六花也烧好了热水。

    “接下来我就要开始施展刺血之术了,场面有些血腥,你千万不要打扰我。”老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嘱咐了一句。

    天空、海洋、灵能、梦境,四个元素组成了“存在的一切”,与之对应的人体也由四种体液组成。

    血液、黑胆汁、黄胆汁以及粘液,分别积聚在人体的四个器官中,脑、脾、胆囊和肺。这便是巨魔刺血术的基本原理。

    老者拉开了布姆的长袍,可握着小刀的右手,却微微抖了一下。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细缝,震惊于对方身体上的那些疤痕。

    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但身为巫医,却能肯定很多疤痕才痊愈不久。

    第一把刀缓缓插进了布姆的上腹处,六花将事先准备好的木盆放在其下。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些小刀是中空的。

    第二把随即而至,只见些许黄绿色的胆汁混着鲜血,瞬间跌落进水中。六花的眼神愈发冰寒,但隐藏于皮袖内的短刃却静止不动。

    没有任何迟疑,老者抬手再次将第三把刀刺向了布姆。而这次他选择的位置,则是布姆的胸腔。

    此时其脚边的巨大木盆内,早已被鲜血填满。老者见状,再次取出一颗药丸,快速塞进布姆口中。

    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布姆瞬间安定下来,待老者将其包扎完毕后,已然陷入了沉睡。并且鼻息顺畅,也不再出汗。

    最终,老者捏着一个细如尖刺的小刀,在一番思索后,猛然插进了布姆的太阳穴处。至于盛接血液的器皿,则换为了一个精巧的玻璃瓶子。

    嘀嗒!嘀嗒!一颗颗血珠不断流出。老者的表情愈发古怪,可身后的六花却对此一无所知。

    时间此时已近正午,老者最终满脸疲惫的擦着手,笑着向六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完成了刺血术。

    “这是你的酬劳,但如果哥哥死掉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六花将一个钱袋扔给老者,冷冷说道。

    “好说好说,我们巨魔族一向对强者心怀敬畏,相信你哥哥一定会成为大魔导师的。”老者嘿嘿一笑,随即告辞离去。

    然而六花却没发现,老者袖中的手正微微颤抖。因为其发现,储物袋内的那一小瓶血液中,充满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身为巨魔巫医,更身为魔力使用者。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念头,此时正在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空间系魔法师!蕴含了空间系魔力的血液!

第217章 牙印

    返回商铺,巨魔老者马上将那个年轻人叫到后院。四名护卫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外,将一切企图窥视的目光阻隔。

    那个装着布姆血液的小瓶,此时正浸泡在淡粉色的玻璃容器内。被称为灵能的诡异波动弥散开来,可随即又被魔法护罩弹回。

    “爹,这是啥啊?为什么要叫我亲自送回逐日丘陵?”年轻人一脸不情愿的问道。在他看来,这些破事都是那个小丫头引起的。

    “少废话!将此物安全带到兵戟城,记住,你要亲手交给大巫医!”老者一改先前的唯唯诺诺,冷声训斥道。

    “大...大巫医?爹,我不会被你卖了吧?”年轻人闻言大惊,甚至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

    “就你?还不配!即刻启程吧,路上任何胆敢阻拦者,都给我杀了!”老者扭头看向四个护卫,阴恻恻的叮嘱道。

    午后的阳光略显温热,年轻人坐在马车内,仅仅攥着一个储物袋。而外面的四个护卫,则早已将身体化为了利剑,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也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活下来,刺血术嘛,嘿嘿嘿。”老者嘀咕了一句,随即再次恢复成看那副软弱的模样。

    而与此同时,六花也整理好了东西。只见其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内,亲手将炉火熄灭。

    滚滚白烟在空中盘旋,六花拉了拉兜帽,背着布姆走出了院门。来往的人群喧闹不堪,昏迷不醒的少年紧闭着双眼。

    六花努力躲避着行人,但却依旧被不断碰来碰去。甚至自己掖在腰间的那些铜币,也不知何时被人摸去。

    克制再克制,六花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她现在很想挥刀劈出一条道路,一条直通金戟平原的道路。

    不足千米的距离被无限拉长,纽克城的东门好似天际边的云朵,虽然近在眼前,但却又触不可及。

    一个小时后,六花终于挪进了金戟平原。此时背上的布姆依旧沉睡,而六花的维京战裙上,则早已染满了手印。

    她望着那漫无边际的龙葵草,随即将身形化为飓风,狂奔向远方。擦身而过的佣兵团纷纷避让,唯恐触怒了这位暴走的小姑娘。

    两个小时后,六花有些脱力的瘫坐在地,用最后一丝力气安置好了奇妙屋。布姆此时毫发无伤的躺在床上,熊熊炉火劈啪作响。

    待气息平稳后,六花爬到了布姆身边。冰冷的表情被惊喜取代,惨白的面孔正逐渐恢复成红润。

    她不知道是那巨魔老者的刺血术见效了,还是最后那可药丸的功劳,总之布姆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康复着,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疲惫的六花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两颗中品魔晶,一颗放在布姆的枕边,已备其不时之需。

    而另一颗则被她直接吞进了肚子里,快速补充着气力。虽然六花早已挣脱了那种饥饿感,但只要太过用力,便会陷入手无缚鸡之力的境地。

    但这件事却是她的小秘密,直到今天也没人知晓,甚至包括布姆。因此先前她才会同意窝在垃圾场,才会每晚吞食着魔晶。

    时间已近傍晚,六花扭头看了看布姆,随即起身去熬煮肉汤。她不知道布姆何时才能清醒,因此提前备好食物总归没错。

    或许是因为肉汤的香气,亦或者是巨魔老者的药丸见效。刚刚熬好汤的六花本想自己先喝点,可在转身之际,却与布姆四目相视。

    咣铛!勺子与木桌碰撞出了一声巨响。六花愣在原地,眼泪犹如决堤般涌了出来。而布姆则依旧是那副样子,不算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微笑。

    “哇!哥哥终于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六花连滚带爬的跑到床边,急切地问道。

    “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我不是个好哥哥,太小气了。”然而布姆所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自己的伤势。

    随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致将这些天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期间六花隐瞒了一些事情,一些自己的委屈。

    而布姆却十分庆幸,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巨魔拯救。不但保住了小命,还不会影响自己未来的修炼。

    但他却也知道,自己那突然暴走的情况十分棘手,绝对不会像六花所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这么说我们现在离开了纽克城?搬进了某个小树林里?”布姆本想抬手摸摸六花,这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他现在也做不到。

    “是呀!人家不想再留在纽克城啦,哥哥的样子被那巨魔老者看到啦,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呢。”六花乖巧的将头贴在了对方手边,轻声说道。

    布姆本想伸出的手停滞不动,他呆望着奇妙屋的帐顶,一丝苦笑浮现于脸庞。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又是多么可笑。

    什么自怨自艾的烦恼,什么颇感压力的隐忍。对方不过是个刚接触人类一年多的小女孩,却远远比自己看得清楚。

    在布姆的世界里,六花始终都仿若一抹鲜艳的红,可以吸引他最有的目光,但却无法改变任何决定。

    与其说六花是他的亲人,倒不如称对方是他的孩子。六花成了布姆那无处安放的,从未释放的温柔的对象。

    再多的保护皆为自私,再多的关怀也不过是种诉求。六花就如同一个工具,一个满足布姆心愿的完美具象。

    “对不起,之前总说你是我的亲人,但我却忽略了亲人的责任。”

    “我是个自私的人,将你视为了发泄情感的工具,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每天总说着要小心谨慎,可自己却没来由的暴走,不但在纽克城内公然施展空间系法术,甚至还在修炼中出现了魔力絮乱的情况。”

    “黑牢事件还没过多久,自己又一次不省人事,要不是你找来那个巨魔巫医,想必现在我已经...”

    布姆喃喃自语的说着,可却突然被六花打断。许久未见的笑容再次浮现,尽管泪水正不断涌出眼眶。

    “哥哥,无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赖着你的。”六花摸了摸布姆的手,好似布姆先前无数的举动。

    “不过...这次人家真的很生气呢,哥哥不在乎自己,就是想让人家也陪你一起死呀!”六花脸色一变,随即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布姆的胳膊上。

    没有任何痛呼,更没有一句责备。鲜血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最终化成了淡淡的笑。六花瞪着眼睛,布姆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牙印。

    “这份礼物还真是特别啊,我会好好保存的,不过能先给我一碗肉汤么,多肉少汤。”布姆笑着说道。

    “哼!哥哥又变成大坏蛋啦!下次再作死,人家就在哥哥脸上留下牙印。”六花起身走到灶台旁,给布姆端来一碗肉汤。

第218章 哀嚎魔典

    十天后,巨魔少年抵达了吉恩公国的东鹿角湾。无数三桅货船随着海浪摇晃,犹如小山高的木箱随意堆放。

    十五天后,巨魔少年在鳄嘴湾登陆。熟悉的坚果与肉干味在空气中弥散,烈日烘烤着大地,风滚草跳跃翻滚。

    二十天后,巨魔少年穿过食人魔苔原,绕过圣河,最终进入了兵戟城。直到此刻,他才露出一丝笑意。

    她相信在巨魔圣城中,绝没人敢对自己下手。这是刻在骨头上的自信,更是身为一个巨魔的骄傲。

    当天下午,巨魔少年顾不上吃饭,便匆匆赶赴主寨外。待经过层层通告后,适才被带了进去。

    斯蓝,巨魔财政官,大巫医,哀嚎魔典的主人。其为人阴险老辣,虽然实力强横,却对所谓的“公平与正义”极为不屑。

    在他眼中,任何事情只有结果。而那些冗长曲折的过程,则不过是自圆其说的借口,或是遮挡耻辱的麻布。

    虽然身为财务官,斯蓝每天的大多数时间,却是花费了在研究上面。“大巫医”是能与兽人族的神谕者相抗衡的存在,更是巨魔灵能者的巅峰。

    但他们却与兽人族萨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如果说萨满是侍奉神灵的信徒,那巫医则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独行者。

    “进来吧,年轻的勇士。”斯蓝苍老的声音传出木门,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

    巨魔少年怯生生的站在阳光处,或许只有这些温暖的东西,此时才能带给他些许亲近。

    然而大巫医斯蓝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工作,见此其身前的玻璃杯中正嗤嗤作响,而本该蔚蓝的海水,却缓缓变为深红。

    “蘑...蘑菇?难道斯蓝大人正在做饭?”巨魔少年有些白痴的想道。

    巨魔族的药剂举世闻名,更是其安身立命的根本。传闻在数万年前,当时的大巫医曾吞服了一种秘药,随即与卡律布狄斯旋涡的制造者,寒戟海的主人,人鱼族的首领美人鱼斯库拉,大战整整十天。

    虽然最终那位大巫医被撕成碎片,可其却还是生生扯掉了对方的一片光鳞。至于他的尸体,则溶于海水,足足抹杀了近千名鱼人战士。

    可这种古老的传承,却正一代代枯萎。斯蓝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如果再找不到方向,那巨魔族的未来将会一片灰白。

    迷幻蘑菇,一种味道刺鼻的真菌药剂,喝下后可以在一定时间内降低所有法术的冷却时间。

    斯蓝挥手将这三个小瓶交给侍者,叮嘱其一定要合理分配。越是冷血之人,或许就越是心怀希望,斯蓝不愿再见到族人的死亡,至少能免则免。

    “小子,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老家伙的儿子吧。”斯蓝直到此时,再将目光投向了对方。

    “斯...斯兰大人,我爹叫我给您送些东西。”巨魔少年结结巴巴的回道,随即从储物袋内取出了那个粉色容器。

    然而原本神态有些萎靡的斯蓝,在见到此物后,瞬间站了起来。木屑纷飞,烟尘飘散,驻守在外的巨魔战士被直接甩到了十几米开外。

    一本刻满神秘魔纹的古籍从其胸口处钻出,主寨上空瞬间鬼哭狼啸,好似末日将至一般。

    不远处,另一股犹如实质的血腥气息冲天而起,可随即却又凭空消失。斯蓝侧了侧头,再次看向这个巨魔青年。

    而巨魔青年此时,却早已瘫坐于地。眼中写满了绝望,甚至默默闭上了双眼。他不后悔自己返回兵戟城,但直到现在也不知所谓何事。

    哀嚎魔典,大巫医斯蓝的法器,更是历代大巫医的施法器具。其上染满了巨魔族的鲜血,是其信仰的来源。

    其内写满了一个个名字,一个个英雄般的事迹。相传待翻到最后的尾页时,就是巨魔一族的转折点。

    因此斯蓝一辈子极少动用哀嚎魔典,在他眼中,此物不似法器,更像是巨魔巫医的传承。

    但他今天却毫无犹豫的将其祭了出来,因此他觉察到了那容器内的东西,那是种只存在于典籍里的魔力。

    “小子,将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或许我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斯蓝在强大的灵能光辉中说道。

    “呃...这是我爹治病后得到的东西,那天一个小姑娘...”巨魔少年闻言,老老实实的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两个小时后,巨魔少年离开了主寨,直到此时,他脸上依旧写满了迷惑。他不知道大巫医为何如此激动,更埋怨起了父亲的草率。

    而在另一个宫殿内,斯蓝收起了先前的冰冷与蛮横,转而神情恭敬的弯下腰,将方才的骚乱娓娓道来。

    “大巫医,那本破书还没被烧掉呢?亲手摧毁主寨,看看你干的好事!”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沉声呵斥道。

    “族长,我高兴啊,我终于找到了空间系魔力,空间系魔力啊!”斯蓝哈哈大笑,全然没瞧见对方愈发冰冷的神态。

    轰隆!巨响再次袭来,只不过这次的始作俑者,却并非斯蓝。只见一柄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巨斧砸穿了地面,而斧柄的尖端,则紧紧贴在斯蓝眉心。

    “咦?妈妈你在干什么呀?不会是打算欺负斯蓝爷爷吧?”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想起,而原本满脸寒霜的美妇人,则瞬间换上了另一张脸。

    “没有,我和你斯蓝爷爷玩呢!你说是么,大巫医!”美妇人再次看向斯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母亲在欺负我,哎,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斯蓝伸手抚摸着小女孩,随即示意护卫将其带走。

    夕阳穿过主寨的缺口,将这巨大的宫殿染得血红。老者望向天空,右手不断摩挲着那个粉红色器皿。

    而始终沉默无语的美妇人,则叹了口气,再无先前的野蛮。至于小女孩,此时则拖着一柄长戟,笑嘻嘻的奔跑着。

    “你能确定么,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微光森林了。”美妇人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们巨魔一族,先是饱受兽人的欺凌,后又成为了那些精灵的附属品。如果族长执意如此,老夫无话可说。”

    斯蓝躬身施礼,随即转身离去,但此时他的脸上,却满是不甘。

    美妇人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瞬间捏碎了宝座的扶手。她是巨魔族最强大的战士,又岂能不知道何为意志。

    “阿斯奎斯,去将知晓此事的人都杀掉吧,此事你亲自去办,我选择相信我们的大巫医。”美妇人轻声说道。

    一道身影从角落中走出,随即一跃便消失不见。美妇人缓缓闭上了双眼,好似从始至终都未曾挣开。

第219章 晴空

    就在巨魔族因获得含有空间系魔力的血液而欣喜时,远距千里之外的纽克城内,却突然降临了一个死神。

    此人正是巨魔司令官,三大七环巨魔之首,肩扛碎肠战槌的阿斯奎斯。

    其一击便轰碎了那足有半米厚的城门,待将铁树骑士赫里斯托锤成血人后,亲手摧毁了那间位于城中心区的巨魔商铺。

    至于那个巨魔青年的尸体,而早已被他半路扔进了乱石海内。这无所谓残忍,王的命令就是身为战士的意志。

    转身离去,阿斯奎斯没兴趣与人类强者对战,这并非他胆怯,更不是轻视。任务是斩杀知情人,既然完成了任务,自然没有节外生枝的必要。

    至于纽克城城主赫里斯托,则在服下几颗精灵族秘药后,也快速恢复了神志。他阻止了亲信打算前往微光森林的举动,而是选择将此事通知高庭。

    人们虽然对此充满了好奇,但热情也仅仅只维持了半个下午。这就好似野狗在自己脚下拉了一泡屎,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商人们继续做着自己的生意,贫民们继续为晚餐而烦恼,无数佣兵依旧来往于纽克城,金戟平原从未停止过喧闹。

    在某个偏僻的树林内,六花好似典狱长般跟在布姆身后,而布姆此时则站在奇妙屋外,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真的没事了,你总这样跟着我,很奇怪。”布姆扭头看向六花,苦笑着说道。打从自己康复后,对方就化身为了跟屁虫。

    “哥哥呀,我感觉你大病初愈,还是需要人家照顾的,渴了嘛?饿了嘛?困了嘛?”六花摇动着布姆的手臂,笑着问道。

    “今天我们吃烧烤,次元空间里还有肉吗?”布姆伸手解开了六花腰间的皮扣,随即抽出一把陨铁剑。

    “哥哥!这东西很锋利的,要不你还是去躺着吧。”六花见布姆走向林中,知道其打算亲自去砍柴。

    半个小时后,六花坐在木桩上搅拌着调料,而布姆则不断抱回一根根树杈。六花好似看白痴般的盯着布姆,眼中充满了鄙视。

    只见布姆双手紧握着陨铁剑,待将其高举至头顶后,快速挥下。但众所周知,魔法师是力气很小的群体,小到比很多普通人都不如。

    锋利的陨铁剑没入树干,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让六花直接笑翻在地。甚至还不小心踢洒了麦酒壶。

    “呃...你能不能帮我把它弄出来?”布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哎呦喂,哥哥不是魔法师嘛,直接一把火烧掉就行了呀。”六花起身走到对方身边,抬手将陨铁剑拔了出来。

    篝火在树林内燃起,布姆盘坐在地,不断翻动着铁签。肉汁纷纷滴落,些许白烟瞬间出现。

    六花乖巧的坐在一旁,时而将酒杯蓄满,时而又添加起柴禾。可那些烤好的肉串,却大多进入了她的嘴里。

    六花的想法很单纯,至少远不如布姆那么复杂。在她眼中,只要哥哥与自己没事,那便是最开心的一天。

    至于什么实力与未来,则统统与其无关。她的眼中只有布姆,或者说能始终跟着对方,便是她的心愿。

    夜幕降临,布姆与六花窝在奇妙屋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闲天。布姆难得讲起了故事,那些关于奥古大陆的历史与趣闻。

    时间一晃已近午夜,六花本想起身点燃火炉,可却被旁边的布姆拉住。只见其随手弹出一颗迷你火球,轻松点燃了木炭。

    六花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对方,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布姆很少会关注这些琐事,至少不会亲手点燃炉火。

    “哥哥,你真的没事了嘛?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六花歪着小脑袋,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些事情也不能总让你做,你是我的妹妹,又不是我的仆人。”布姆轻声回道,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歉意。

    “哦?那哥哥给人家唱首歌呗,人家还没听过呢。”六花一边翻看着布姆的书籍,一边说道。

    “不会!”布姆一把抢过餐盘,将最后一块白糖糕塞进了嘴里。六花见此哇哇大叫,险些将双手幻化为短刃。

    星光烂漫,龙葵摇曳。橘红色的炉火不断散发出温热,布姆与六花蜷缩在熊皮内。布姆呆呆望着帐顶,而身边的六花则靠在他的臂弯。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或许这样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吧。”布姆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随即闭上了双眼。

    改变就是好事,无论先前觉得再正确的事情,也不过是一条独断专行的歧途。人首先要学会正视自己,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正视整个世界。

    虽然布姆很年轻,但其所经历的事情却比许多人精彩。正如他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空间系魔法师,正如他活着逃离黑牢,正如他拥有了自己的家人。

    一次无视可以原谅,第二次忽略被称其为天真,可第三次犯错,便成了不可饶恕的劣行。

    第一次他将六花丢弃在黑市,将其卖给了灰胡子。第二次他让六花独自生存于垃圾场,孤苦伶仃。

    而这次则更是离谱,不但大闹一通,还因此而陷入濒死状态。若非六花强行让巨魔老者施展刺血术,想必自己早已变为了一具尸体。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才能找寻。六花的眼中只有布姆,而布姆的眼中却一片迷茫。

    可当二人紧紧相拥之际,布姆才忽而发觉,原来自己一只想要的,不是什么强大,更不是那些未知呃旅行。

    身为孤儿的他,始终都想有个家人,或者说是能有个伴。所谓守护,便是不离不弃,坦诚相待。

    这夜,布姆对魔法的理解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排山倒海、颠覆了一切。他不再觉得魔法是神秘且至高无上的东西,更不在是其俯首称臣的奴仆。

    火球能洞穿敌人的盔甲,却也能生火做饭;风刃能割掉野兽的头颅,却也能吹干衣服;水弹能冷却敌人的血液,却也能冰镇水果;土刺能扎烂最坚固的塔盾,却也能筑成一道避风港湾。

    魔法并不只能应用于杀戮,或许将其融入生活,才能收获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夜,布姆悄悄将那张秘法工会的文书扔进炉火里,宣告着自己的蜕变。

    “魔法可以让我和六花开开心心的走完一辈子,这才是我努力的初衷。”黑木法杖再次漂浮空中,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第220章 蜜糖

    如橄榄油般饱满的阳光,在纽克城那造型奇幻的房子里左冲右撞,在艺术家们时空错乱的画布上闪烁着金芒,在魔法师那超现实般的日月星辰间跳动逞强,更在无数人交错迭放的视野中扭曲仿偟。

    桀骜不逊的血液正肆意流淌,中心区广场上的怪诞造型栩栩如生。甜品店烹煮的咖啡浓郁醇香,匆匆而行的佣兵们熙熙攘攘。

    双头龙之地的尖塔上铜钟嗡鸣,大地女神驾着蛮兽战车奔向远方。海鲜炖饭的色泽鲜艳油亮,监牢里的疯狂好似炼狱深渊。

    哥特式的礼堂与贵族马车交相呼应,吟游诗人的赞美声余音绕梁、格里尔斯的血脉振奋着纽克城,弗拉门戈的旋律轻快悠扬。

    街角的旅店人来人往,老板正嚼着生火腿,搅动着卡斯提亚汤。石路两边的白色矮房朴素无华,吊篮里的迷迭香姹紫嫣红,T字路口的教堂巍然不动,偶尔掠过的蓝冠山雀,正奔向西塞高庭。

    一个老人安静地坐在窗旁,杯中的桑格利亚猩红冰冷,古旧的铁炉内劈啪作响,温热的蜂蜜水中飘出了石榴香。

    刻满花纹的怀表发出三声脆响,老人推开院门,行走在石子路上。衣衫褴褛的孩童活泼开朗,城主府邸外的铜牛威武雄壮。

    老人缓步向城外走去,逐渐远离了这座喧闹无比的边境主城。身后的埃尔塔霍峡谷风啸水绕,众神雕像旁依旧人头攒动。

    某个吟游诗人曾在手札里写道,如果有人想要去西塞公国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话,金戟平原是最适合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风景。

    但如果在这里度蜜月或私奔都不能成功的话,那最好前往高庭,大家各自另觅新欢、各奔前程。

    微风戏蝶孤雁鸣,夏花凋零石竹香;橄榄垂枝碧波荡,寻蜜云顶石桥旁。

    龙葵花开,大片大片的雪白,将风月装点得圣洁异常,淡淡的香气就这样在空气中铺染开来。

    那连绵不绝的花朵开得正旺,仿佛要耗尽所有的精力,绽放出最后的模样。清风袭过,无边的花海便开始手舞足蹈,正如诗人加西亚·洛尔卡说的那般,这个气味香甜的果子,每粒都是一颗星星,每层隔膜都是朦胧的落日。

    老人行走在阡陌纵横的田间,绕过那溪水环绕的峡谷,最后站在了晨雾笼罩的山顶上。

    放眼望去,那漫无边际的龙葵园犹似海洋,铺天盖地,怒浪涛江。在这场风月的最后一天里,漫天的雪白乖张炫耀,弄瞎了旅人的双眼,遮盖了雏鹰的目光。

    就连山间的松柏下,幽静的池塘边,这抹白色也不甘示弱,点缀在翠绿的草丛中,妖娆于盈盈的溪水旁。

    它们精神抖擞的绽放着,与美妇争宠,与少女较量。无时不在呈现着自己的魅力,彰显出顽强的生命。

    一个简易的低矮帐篷,一个架着铁锅的篝火灶膛,配上些许盛满蜂蜜的橡木大桶,再加上几十个锈迹斑驳的破旧蜂箱,这便是老人身处的地方,也是他这些年的天堂。

    身为老一辈的养蜂人,他始终都在坚持着土法圈养。正如那浓重的古西塞口音,虽早已过时,但却依旧宛如G调上的吉他曲,轻柔悠长。

    当有经过的旅人驻足打量时,他便会大方的拿出几根尝蜜用的小管子,每样都弄上一点让他们尝尝。

    可如果有人询问价格,老人却通常会把目光投向纽克城的方向。因为那里有他儿子经营的店铺,而这里的一切,则只是他对亡妻的守望。

    正阳高照,老人起身走入林中,在一方旧墓前静立不动,微风载着淡淡的龙葵花香从身边拂过,回忆的锈锁再次缓缓扭绞,缕缕蜜糖渗出了铁盒。

    三十年前,他与妻子定居在了这个边境城市,二人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购置了如今的店铺。

    栉风沐雨的生活,最终如蜜蜂般,以短暂的生命结束了它的“甜蜜旅程”,之后的日子,则是要把时间统统提炼成浓稠的蜜糖。

    可好景不长,妻子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年便因病逝去。也正是从那时起,老人养成了每天站在墓碑前自言自语的毛病。

    夕阳透过树冠洒下了无数光斑,仿佛金色的琉璃碎片,铺在静谧的林荫小道上,氤氲成了最美好的光景。

    老人抬手摩挲着石碑,口中念念有词的轻诉着对妻子的不舍,那种天人永隔的绝望与撕心裂肺的冰凉之感是如此的强烈。曾经装满回忆的心脏,也正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琴弓的爱人是手,松香的爱人是弦,爱人的爱人如蜜浆,而他的爱人却躺在坟墓中。

    怀揣着那份或美好或忧伤的情感,老人始终挣不开心灵的桎梏,更走不出这片充满思念色彩的小树林。

    冗长纠结的思绪萦绕心头,如夕阳般泛黄的记忆,在岁月里发酵。黄昏中仍然残留着万年不变的等候,晚风里依旧悬挂着六角形的蜂巢。

    他始终对爱人的逝去无法释怀,整个世界犹如上下颠倒。幸福变成了远方细小的低语,好似断线的纸鸢汇入激流。

    老人环顾四周,生怕错过了妻子的亡魂,他的鼻翼微微抽动,试图分辨出记忆中的味道。

    不知名的野花正随风招摇,几只蜜蜂在花蕊间驻足停靠。老人蹲坐于树下,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这里才无人打扰。

    时间似乎也变得愈发稠密浓厚,宛若那停滞了多年的回忆,如鲠在喉。岁月的脚步稳健有力,更迭了四季的风景,变幻着草木山河。

    细雨飘落,驱散了风月的浮热。那如银似玉般的湖面波光潋滟,与墨蓝色的苍穹连成一片,与皓月清辉首尾相衔,美轮美奂。

    而心中潜滋暗长的思念,却始终都在氤氲荡漾。好似滑过舌尖的血蜜稠浆,绵甜中带着些许冰冷。

    潮湿的夜风令老人幡然惊醒,在一声轻叹后,他便欲转身返回城中。可放眼望去,那前方回家的路却变得好长好长。

    月色下寂寞的身影,散发出曾经的温热,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灰白萧瑟的巨石长桥,连接了现实与梦境,丈量着骤雨疾风的胆魄。

    那份沉重的承诺单纯且深刻,那罐从未入口的蜜糖仍然美若琥珀。那余下的残生已然时日无多,那深入骨髓的思念依旧纯净澄澈。

    借一缕秋风清雅,披一件闲逸薄纱,饮一杯月下清茶,听一曲魂断云涯,任百花纷落,温文尔雅,净玉无瑕。

    老人站在店铺门前,望着那块似曾相识的牌匾,一股谈谈的香甜亲吻着鼻尖,他微笑着抬脚而过,些许被忽略了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第221章 高庭

    呜呼呼!刺耳的水壶尖啸声在奇妙屋内响起,布姆此时正站在灶台旁,不断“指点”着做菜的六花。

    而六花则铁青着脸,从最初的笑脸相迎,到此刻的沉默无语。自从布姆康复后,仿佛换了个人般。

    若果说之前布姆冷的犹如寒冰,那现在的他就仿若一块巨魔族的膏药,并且还是过了期的那种。

    “哥哥呀,虽然你洗衣服的样子很帅,但也不能每天都这么瞎混呀,不用修炼的嘛?不想成为大魔导师啦?”

    六花端着盛满培根的银盘,苦兮兮的问道。她虽然喜欢布姆的改变,却总觉得对方还是要多为自己想想。

    “劳逸结合,我最近对魔法师这个职业,有了全新的理解。”布姆给对方倒满果汁,笑着回道。

    “哼!哥哥的借口真多,人家说不过你啦。要是你这么无聊,那我们索性离开纽克城,去高庭瞧瞧呗。”

    六花将小脚翘到布姆腿上,口中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打趣道。

    “可以啊,你想哪天启程呢?我现在是真的看开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咱们俩不分开,哪里都是家。”

    布姆用叉子挠了挠六花的小脚丫,随即轻声说道。

    经过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次被六花的行为打动。如果布姆的心智仍然不能成长,或者说对其怀有芥蒂,那只能选择孤独终老。

    之前所谓的“家人”或许是一时冲动,也可能是幸福突然而至的迷茫。那此时的承诺,则是在深思熟虑后的决然。

    他现在不在乎六花比自己强大,不在乎何时能成功进阶,甚至不在乎是否住在城镇内。

    如果六花想一辈子留在森林里,布姆会毫无怨言的陪伴。如果六花打断去世界各地旅行,布姆也自然会陪同。

    “大不了就是一死。”布姆没有理会对方的吃惊表情,继续将一块块牛肉塞进嘴中。好似这些食物,远远要比离开纽克城重要。

    “哥哥你说什么?真的都听人家的嘛?真的真的嘛?”六花不可置信的问道,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真的,以后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但安全第一的原则不能忘记。”布姆抹掉脸上的面包屑,笑着回道。

    “那我们今晚就动身前往高庭!人家还没赶过路呢,小说里描述的可浪漫了。”六花眼中写满了期待。

    于是乎,从午饭后,二人便开始筹划高庭之旅。作为西塞公国的心脏,布姆自然对其十分好奇。

    而六花小脑袋里所想的,则是一本本她从未阅读过的言情小说。在她的认知中,友情是被自己亲手杀掉的“胆小狮”。

    亲情自然是陪在身旁的布姆,至于爱情,她有着自己的理解。虽然这种念头被埋藏于心底,可却总能在那些言情小说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铁炉被清理干净,还有些潮湿的长袍被丢进奇妙屋里,而奇妙屋则被六花揣入了怀中。

    布姆哭笑不得的站在一旁,随即拎起了陨铁剑,再次收集起柴禾。六花这次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出手相助。

    直径半米的石堆内,随着一颗火球而劈啪作响。六花见此情况,随即从次元空间里取出几块鲜肉。

    “我又不会骗你,奇妙屋收早了吧。”布姆拉了拉长袍,脸色显得十分无奈。

    “嘻嘻,人家这不是高兴嘛,再说啦,哥哥会喷火呀。”六花一边翻转着木枝,一边回道。

    “意思是你把我当火炉用了?真是小机灵鬼。”布姆握着钢刀,将肉块外表的焦糊部分剔除。

    时间一晃而逝,布姆与六花此时穿过了金戟平原,身后的纽克城愈发模糊。布姆提着那个魔晶影灯,此物从买来后,着还是第一次使用。

    二人走走停停的迎着阳光前行,以至于原本只有三天的路程,竟然足足耗费了一周。期间二人斩杀了两个佣兵团,自然也收获了不少财物。

    这天,布姆与六花抵达了高庭。夸张至极的城墙足有十五米厚,密密麻麻的“野驴弩机”微微颤动。

    一面面双头龙旗帜随风舞动,造型随意的建筑群艺术感十足。布姆与六花好似乡巴佬般站在原地,放眼望去,皆是好奇。

    花月第一天,二人最终从王城奥古城走到了西塞高庭。高庭被称作“不夜城”,寓意着它的繁荣。

    如果说奥古城的秘法集市,引领了时代的潮流。那西塞高庭则好似一位内敛的智者,早已向所有人敞开了城门。

    二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那原本为了隐藏身份的佣兵证明,此时却失去了效力。没人理会,更没人拦截盘问。

    这是身为最强人族魔法公国的自信,更是叫板奥古城的底气。因此在数千年的明争暗斗中,双方皆以打压对方为目标。

    “哇,哥哥你看!那个是什么东西呀?”六花挽着布姆的手臂,指着城内最高的建筑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鬼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布姆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看去,充满了震惊。

    那是整个高庭内最雄伟的建筑,更是两位巅峰大魔导师的居所。没人胆敢随意靠近,甚至连西塞大公也不行。

    双子星塔,火系大魔导师卡麦林,与神经系大魔导师赫拉克勒斯的居所,更是西塞魔法师军团的驻扎地。

    作为公国核心,其不但充当着震慑反叛者的作用,更是无数魔法师心中的圣地。说起是奥古大陆的魔法文明起源地,也毫不为过。

    “哥哥,我们现在干什么呀?”六花与布姆钻进了熟悉的暗巷中,静静观察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行人。

    “我们先去找间旅店,将今晚住的地方确定。”布姆接过了钱袋,笑着回道。

    “那之后呢?哥哥陪人家逛逛呗,毕竟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来高庭嘛。”六花再次开口说道。

    于是二人待找了个旅店后,便再次钻进了人群里。高庭的面积比奥古城大了两倍,街道也宽阔无比,但却依旧拥挤喧闹。

    身着各式各样服饰异乡人多如蚊蝇,所谓的贫民区极其混乱。其王城所不同的是,这里显得更加暴戾,也更加直白。

    越是繁荣的地方,就越是充满了生机,也越是杀机四伏。布姆不断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希望能快速融入其中。

    而六花手里却攥满了小吃,一会扭头咬着炭烤猪蹄,一会又叫嚷着跑向甜品店。活着就是及时享乐的原则,在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222章 阉伶歌手的咏叹调

    夜幕下,布姆与六花依旧在城内闲逛。而与此同时,西塞王宫内却迎来了一辆辆马车,晚宴即将开始。

    高庭作为西塞公国的主城,其繁华程度远超纽克城、帕玛城、晶堡。而所谓的“不夜城”,则是形容它昼夜无休的景况。

    整个高庭就好似一只海豚,左侧大脑支撑着白天的繁荣,而右侧大脑则维系了夜晚的奢靡与挥霍。

    与奥古大陆的其他公国相比,高庭就犹如一个永远也不知疲倦的风车,始终都在风中缓缓转动。

    而在那一股股被牵扯的水流里,则浸泡了无数的交易与不齿勾当。宴会之名,权利与贪欲的平衡,极尽贵族之能事。

    只见今天的西塞大公格里尔斯,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锦袍。正与某个侯爵有说有笑的站在角落中。

    没有任何繁杂冗长的开场白,更没有什么向众神祷告的仪式。近百贵族纷纷围成小圈,寻觅着自己的攀谈对象。

    如果说异族不信仰众神,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神灵。那西塞的这种做法,就显得十分违背常理。

    但世人皆知,西塞大公格里尔斯曾在他继位时说过:相信众神的人可能会被饿死,但站在我这边的,则至少还能吃饱饭。

    此番言论一处,奥古大陆一片哗然。摩罗尼尔公国(星城)的学者们,更是直接将西塞高庭视作了“背神之地”。

    而西塞给出的回应,则是直接怼了回去,并且公然与王城奥古城宣战。可最终此事却不了了之,或许除了那些当事人外,无人再知晓其中的隐情。

    也就是从那天起,西塞上至大公格里尔斯,下至许多贫民,变得极少再信仰众神。在他们眼中,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远没有一枚铜币来得真实。

    因此就算是在王宫举办的晚宴上,贵族们的言行也极为恶劣。时而某位妇人惊声尖叫,时而有仇怨的死对头相互怒骂。

    但众人却没有任何打算动手的意思,这是格里尔斯的底线,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西塞大公开玩笑。

    将近三十余米的长木桌上摆满了食物,四周的雕花金架上托满了葡萄酒。雪茄的烟雾在水晶灯旁徘徊不断,呕吐的酸臭被仆从们快速清除。

    如果说猪猡场是最肮脏的地方,那此时的西塞王宫内,却显得更胜一筹。只不过前者为走兽,后者为贵族。

    随着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原本喧闹无比的大厅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大门开启,余兴节目即将登场。

    十几个杂耍艺人蹦蹦跳跳的走到场地中央,他们或光着膀子,或身着小丑服。甚至其后还牵着几只野兽,以及无数道具木箱。

    贵族们因传统的喷火表演而嘘声不断,因骗小孩的魔术表演而冷下了脸,因尴尬的玩笑怒目而视,因所谓的“驯兽术”归于寂静。

    “这些人是哪里找来的?”一个年轻的伯爵问道。

    “回禀大人,他们是刚成立不久的马戏团。”侍者轻声回答道。

    “那就都杀掉吧,既然不能取悦观众,活着也毫无意义。”另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可这人的目光却投向了大公格里尔斯。

    “等...等等!我们其实还有一个节目,如果还不能令各位大人满意的话,那我们会自行了断。”

    马戏团团长满脸冷汗的喊道,没人想救这样死掉,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此话一出,格里尔斯那原本即将下落的手停滞不动。他好奇的打量着此人,而好奇则是他最享受的感觉之一。

    宴会厅大门再次开启,众人的目光也被来者所吸引。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全身散发着一股阴柔的气质。

    西塞虽然不信仰众神,可却还是保留下了无数古老的习俗。而其中一条便是,女性无法参加唱诗班,也不被允许登上舞台。

    而所谓的“阉伶歌手”,则正是因此而诞生的产物。他们均为嗓音洪亮的男童,在进入青春期前通过残忍的阉割手术来改变他们发育后的声音。

    因体内雄性激素衰竭,他们的声道会一天天变窄,而音域则随着时间不断扩张。再加上巨大的肺活量与声理体积,使他们拥有了超过了常人数倍的非凡嗓音。

    这些“阉伶歌手”大多出身贫民家庭,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成为这种“不完整”的人继续活下去,要么就被饿死。

    尽管这种行为有违众神的旨意,但对于这些被阉割过的孩子而言,确实前景美好。虽然并非所有的人都会最终得到一副惊艳的嗓音,但每个人都会获得在其他境况中难以企及的完善教育。

    清脆、动听、无与伦比,有力而又甜美的歌喉,好似来自英灵殿的圣兽。咏叹调脱口而出,此时宴会厅内再无任何响动。

    矜持端庄的瑟音,好似圣徒般严谨;圆润干净的连音,仿若流水般完整;快速反复的震音,不似人类,但更胜一筹。

    至于结尾处的即兴华彩段,已然将宴会厅变成了舞台。而那些陶醉其内的贵族们,则是最忠诚的听众。

    这是男子的体格和肺活量,与童声时期的声带和喉头的完美结合。更兼具了女子的纯净、轻柔、精巧的声音。

    一曲终了,再次开口。少年没有任何停顿,更没有任何休息,他活着的意义只有两个,一为展示自己的歌声,二为给父母多赚取金币。

    他从未想过自己某天能脱离这样的生活,因为其并非自由之身,而是那位马戏团团长的奴隶。

    三曲唱罢,少年躬身施礼,显得既不卑微,又无丝毫焦躁。掌声雷动,贵族们纷纷满意地点起了头。

    “阉伶歌手,很少见的东西了,不知你是否愿意割爱呢?”西塞大公格里尔斯轻声问道。

    “能获得大公的赏识,是他的荣幸。”马戏团团长虽然不愿,可却也只能如此回应。相较于财物,他更看重自己的小命。

    “来人,给他十枚晶币,也算是一点补偿吧。”格里尔斯眨巴着眼睛,不断扫视着对方。

    “至于你嘛,以后就是宴会的主角了,晶币我有,自由也可以给你。但这些东西,全要取决于观众们的掌声。”

    格里尔斯再次说道,此话令少年喜极而泣,但最后的警告却又不寒而栗。

    晚宴再次归于正常,无数贵族女子围在这位阉伶歌手身边。可她们的眼光,却不是欣赏,而是仿佛正打量着一件新奇之物。

第223章 弗里德与佐恩

    晨光驱散了黑暗,也预示着新一天的降临。昨晚那位“阉伶歌手”被赐予了一间宅院,也正式获得了“自由”。

    整个王宫归于平静,除了那些偶尔进出的大臣与巡逻兵,再无任何响动。然而这种意境却被人突然破坏,或者说令人无奈。

    嘈杂声从某个石塔内传出,门卫对此没有显露出任何意外,甚至连表情都不曾改变。好似这种事情早已习惯,早已成为了一种日常。

    晚宴结束,但却不代表狂欢就此停止。只见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扭动着身体,极尽诱惑之所能。

    “满上,满上,为什么我的杯中没有酒?我可是皇子!西塞大公的骄傲!”

    “对喽,对喽,动作再大胆一点!这些金币都是你们的!哈哈哈哈!”

    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正不断咆哮着。其身前的桌案上堆满了金币,昂贵的葡萄酒顺着棱角快速滴落。

    此人名为弗里德,正是西塞大公格里尔斯的长子。但他却没有继承其父一点点睿智,反倒像是个劣质私生子。

    相传他的母亲是格里尔斯的第一任妻子,更是旧王家族的后裔。可为了消除新王费尔南多的顾虑,其多年前被格里尔斯秘密处死。

    这无所谓阿谀,更谈不上什么畏惧。或许格里尔斯原本就不喜欢他的妻子,只是借此机会出手而已。

    可无论如何,皇子就是皇子。弗里德从小便被悉心照看,甚至在三岁时便被宣布,他将在几十年后接任西塞大公之位。

    可令人失望的是,弗里德既没有任何斗气天赋,体内更没有丝毫魔力波动。甚至连一颗聪明的头脑,也不曾拥有。

    他的童年在王宫内耗尽,西塞大公将其送进了公国学院,本意希望他能成长为公国之主。可多年后,却愈发失望。

    弗里德没有学会谋略,却学会了喝酒玩乐。每天不是骚扰其他学员,就是调戏年轻的导师。

    大魔导师卡麦林见此情形,全然不顾对方的身份。那天高庭的天空被火焰所笼罩,弗里德灰头土脸的回到了王宫内,正式被公国学院除名。

    西塞大公虽然登门拜访,可回应他的只有一句话,“再让老子看见他,我定要将其烧成灰烬。”

    大公格里尔斯对此不敢有丝毫怨言,更没脸恳求这位公国支柱。那天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彻底失望,失望到可有可无。

    但重回王宫的弗里德,却对此后知后觉。其每天不是醉酒高歌,便是邀请贵族子弟狂欢至天明。

    常年如此之下,他的身体愈发虚弱,直到偷偷穿上了那只有婴儿才会包裹的尿布,直到抑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

    或许是因为自暴自弃,亦或许是其本性如此。弗里德好似弱智般活着,活在父亲的庇护下,活在贵族们的鄙视中。

    “大哥,你还是少喝点吧,否则又该...”石塔内唯二的青年开口劝阻道。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泼了一身葡萄酒。

    女侍们见此情形,急忙跪倒在地,快速清理着那些污秽。而青年则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他名为佐恩,是西塞大公格里尔斯的二儿子。年仅十二岁的他,生得一副好皮囊,是贵族圈内出名的少女杀手。

    但二皇子佐恩,却天生淳朴善良,不但没有继承其父的阴险狡诈,反倒是众神的狂热信仰者。

    他的母亲据传说只是个贫民,因某次与格里尔斯在夜莺草原邂逅,适才诞出了这么个私生子。

    但他却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连一幅画像都没见过。按照格里尔斯的话来讲,便是死了,便是魂归英灵殿。

    天真并不代表他的傻子,私生子的名号也早已知晓。母亲最大的可能,或许说是死因,只能来源于自己的父亲。

    西塞大公的名号不容玷污,一个连众神都敢公然取笑的人,一个连奥古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岂会留下破绽。

    二皇子佐恩起身来到阳台,身边站立着的,则是一个差点被灌死的侍女。侍女感激的躬身施礼,眼中满是崇拜。

    可佐恩的目光却始终望向南方,在千里之外的奥古城内,有着一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人,一个真正的长辈亲人。

    佐恩活得很孤独,他虽然贵为皇子,并且学识过人。可在这喧闹的西塞高庭,却没有一个可以说些心里话的对象。

    想到这里,一只羽毛华丽的云雀悄然而至。这小东西是佐恩的契约兽,更是王后伊莎贝拉送给其的成人礼。

    “下次出使王城,我想恳求父亲让我前往。您在奥古城一切可安好,佐恩十分想念您,更想亲耳聆听杯琴的妙音。”

    火漆封口,云雀高飞。佐恩叹了口气,本想返回石塔向大哥告辞,可却突然瞟到了一个身影。

    万年不变的公国内庭侍卫长,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来者正是他的父亲,西塞大公格里尔斯。

    石塔的铁门缓缓开启,两道身影鱼贯而入。房间内的弗里德尤为可闻,依旧泼洒着美酒,抛掷出金币。

    “父...父亲!您怎么来了?怎么不事先叫人通知一声?”大皇子弗里德待见到来人后,险些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舞者退散,仆从告离。石塔瞬间恢复了平静,但那些弥漫于空气中的酒味,却依旧恋恋不舍。

    “你为何不走?”格里尔斯没有理会对方,而是扭头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佐恩。

    “今天是大哥的二十岁生日,我自然要...”佐恩低着头,小声回道。

    “你自然要为其求情了,求我不要痛下杀手,求我放过这个不争气的废物!”格里尔斯咆哮着,双眼一片血红。

    竭血之镰带出一片残影,大皇子弗里德的头颅瞬间坠落。金币被鲜血染红,酒水与污秽沾染其上。

    “身为父亲,我可以纵容他一生平庸。但作为西塞大公,我却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你可明白?”

    “弱者不配存活于世,愚昧之人更加可恶。我对他的底线是二十年,而今天正是他的生日。你可知否?”

    “一切幻想都是毒药,一切希望都是最致命的诱惑。我何时才能放下一切,何时才能安枕无忧?你可会成长?”

    这天,西塞公国的大皇子弗里德病逝,大公格里尔斯亲手将其埋葬在了夜莺草原。但真正知晓内幕的人,却只有三个。

    这天,二皇子佐恩痛哭流涕,他的指甲纷纷掀翻,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而远在奥古城的王后伊莎贝拉,此时则正攥着一张纸条,脸显微笑。

第224章 狼窝

    格里尔斯的名号有很多,“渎神者”、“旧王尾巴”、“魔法国度之主”、“反叛者”。

    但最被世人所承认的,则是“豺狼”的名号。豺狼格里尔斯,西塞双头龙,智慧与阴险的化身,令奥古王头痛的男人。

    经过多年的经营,西塞高庭已然成为了一座被无限神话的城市。但只有旧居其内的人们才知道,真实的高庭的样子。

    “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作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又看见星城学者由神那里从天而降。预备好了,就如新妇妆饰整齐,等候丈夫。”

    旭日高升,西塞高庭仍在暴力的渊薮与贫困的泥沼中踯躅。贫民们朝不保夕,贵族们浑浑噩噩。

    贵为侯爵又怎样?既不幸福,也不安全。擦破点皮,就有可能死于感染;着了凉,就有可能死于感冒。

    而那些啃食着残羹冷炙的贫民们,则会因腹泻脱水而死。那些被迫加入帝国军团的壮丁,也会丢胳膊断腿,或是变为俘虏。

    紧随其后的,不是轰轰烈烈的葬礼,也并非情人的思念。而是觊觎家产与头衔的亲戚,亦或者其子酩酊大醉时被利刃割喉。

    贵族们的封邑更像是一个个集中营,只不过更不卫生,更不人道。那蜷缩在阴暗巷子内的生灵,头发油腻,里面爬满了虱子。

    污水沟是洗漱的福祉,垃圾桶是存活于世的希望。脓包与疮疤是他们最美丽的伪装,混合着汗与油腻的皮屑融为顽垢。

    他们衣服褴褛不堪,他们皮肤干燥龟裂。而与其截然相反的,则是贵族小姐们的蕾丝折扇,还有那可有可无的锦缎阳伞。

    贫民区的房屋永远紧闭着大门,其内暗无天日墙壁上裂缝罅隙。雷雨月闷热不堪,可水狸月又冰寒刺骨。

    灰尘与蛛网随处可见,垃圾与痰水浑浊在一起。死人骨头俯拾皆是,臭虫与飞蝇盘旋于烛火边。永远嗜血如命,夜夜严阵以待。

    至于所谓的食物,饭菜永远令人作呕,黑面包永远布满霉菌。再猛烈的火焰也压不住酸臭,再浓重的辛香料也盖不住腐烂。

    贫民们一边消化着高庭的垃圾,一边幻想着它们是鳗鱼、是牛蛙、是蛤蟆、是蜗牛。是一道道只能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美味,是自己一辈子也吃不到的珍馐。

    但即便如此,贫民们大多仍旧在忍饥挨饿。于是有人发出了质疑,为何不能用精神食粮打发掉肉体的饥饿感。

    可问题是,贫民们哪里有时间去学习文字。每天活着都成问题,精力绝不可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因此荤段子才是人们最习以为常的交流方式,对奥古大陆评头论足,远没有告知其集市区打折促销更为实在。

    在贫民们眼中,那些贵族就是强盗,就是屠夫,就是劫匪。就是发假誓的魔鬼,就是等同于野兽般的存在。

    他们是破坏的始作俑者,是掠夺的罪魁祸首,更是是血腥的元凶巨恶。他们会把红杏出墙的原配亲手送上火刑柱,可他们每晚却又大多流连在陌生人的房间里。

    那手牵孩童,背负婴儿的女子,远远向公国铁骑深施一礼。军官见此满意地点了点,随即扬长而去。

    但在他们眼中,却始终瞧不见那个站在队伍尾端,满脸愁容,手攥死亡抚恤金的怨毒妇人。

    妇人一边训斥着孩童,一边向那件木板房走去。这是个用原木与草皮凑合成的茅舍或曰棚屋,进了屋子,脚下还是泥土。

    那两只赖以生存的猪猡正不断狂吠,床单沾满了污秽,角落里的木盆散发出腥臭味。苟活是贵族的幻想,是许多人的怜悯,更是身临其境的绝望。

    脸颊削瘦,眼窝深陷,妇人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身患佝偻病。她时不时便会因剧痛而倒地抽筋,咳着血,带出些许胆汁。

    她的邻居是个胆大之人,但在半年前就化成了一捧骨灰。森林里全是野味,但那些却是贵族们的私藏品。

    羚羊、野猪、水牛、鹌鹑、棕熊。这些都是贵族老爷的猎物,打猎的乐趣不能因贫民而消减,除非身为职业者。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成为奴仆,被迫依附于那些掌权者,沦为奴隶。他们从此被束缚在了高庭,好似一只只笼中鸟,被无限期剥夺了翱翔天际的权力。

    生而为人,活着便要忍受一切不公与不甘。皮肉酷刑只是惩罚,割掉脑袋才最为关键。

    风雪交迫,天寒地冻,有多少人挨不过夜之月的冰寒,惨死于木板房内。又有多少人熬不到暖月花开,不甘的睁大着双眼。

    可那些贵族,却每逢节日必定要张开血盆大口,无数鲜肉与奶酪灌入,屁与屎尿随即流出。

    肠胃过载、小腹胀气,他们好似龇牙咧嘴的猎狗,绕着长桌不停游走,敏捷的将食物与一切吞噬殆尽。

    而在一旁服侍的贫民般,却只能听着宴会上的歌声、笑声、嗝声、屁声,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忍饥挨饿。

    人没有饭吃,那牲口自然更加消瘦,于是犁套便套在了贫民们身上。西塞高庭之所以贫民稀少,并非是其有多么强大,而是贫民们正在快速消亡。

    食草维生,婴儿夭折。在贫民眼中,高庭不过是囚禁众生的“泪谷”,不过是豺狼格里尔斯的后花园。

    苦役、焦渴、恶疾、旱亢。囚徒们无从解脱,只能寄希望于来生。

    因为来生就是希望,人活一辈子只是为来生作准备。至少在死后的英灵殿内,美酒成河,佳肴飘香。

    高庭依旧喧嚣,人们依旧行色匆匆。商铺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分不清孰是孰非。职业者们的利剑与法杖重重叠叠,辨不出谁强谁弱。

    然而此时正围在修道院前的贫民们,却紧紧盯着那道门。手中的木碗空空荡荡,小腹内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他们不关心谁死谁活,哪怕是西塞大公被杀掉,自己难道就能摆脱这命运的无情枷锁?

    食物就是食物,无论施舍方是哪个,只要自己有所收获,便会心存感激。要是能带出明天的那份,更是感恩戴德。

    慰灵面包的香气缓缓漫延,寡淡至极的肉汤吸入体内。贫民们跪倒在青石板路上,口中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歌颂着大皇子的亡魂。

第225章 女主人

    晨光唤醒了高庭,也唤醒了熟睡中的布姆。喧闹声好似发狂的野狗,正不断冲击着那脆弱不堪的玻璃窗。

    扭头瞧了瞧依旧熟睡的六花,布姆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叫侍者弄些早餐。而待其转身之际,六花却直挺挺的坐在床上,可双眼却依旧紧闭着。

    “唔,早呀哥哥,你要干什么去呀,不会是想丢下人家吧。”六花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嗯,我正想逃跑呢,没成想你醒了。”布姆倒了杯水,笑着说道。

    片刻钟后,侍者端来了两盘食物。虽然不能称之为丰盛,也远没有六花做的可口,但总算能填饱肚子。

    交还钥匙,退回押金。布姆与六花随即走出旅店,待七拐八拐后,便钻进了某个小巷子内。

    今天是他们来到西塞高庭的第三天,也是打算定居在此的时刻。而此时布姆却正摇着头,笑着望向六花。

    “今天我不会打扰你,一切事情都交给你去办。”布姆没有伸手去接那个钱袋,轻声说道。

    “那...那要是人家哪里做错了,哥哥可一定要提醒下呀,人家又不是人类...”六花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甚至低下了头。

    “你就是你,我心中的六花也只是六花,与是不是人类没有丝毫关系。”布姆抚摸着对方的小脑袋,安慰道。

    二人融入人群,向远方走去。高庭很大,大到足有两个奥古城那么宽阔。而六花的方向,也并非再是贫民区。

    六花始终没有亲身经历过对方的灰暗童年,唯一的痛也只是被布姆仍在黑市,但最终却被其拯救。

    因此在她眼中,舒适与安宁最为重要。这首先考虑到了布姆修炼魔力的环境,又不至于二人被谁骚扰。

    她将自己伪装成了贵族的侍从,不但口气蛮横,一举一动更是惟妙惟肖。布姆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有些佩服六花的成长。

    二人此刻,好似互换了身体一般。六花不断询问着高庭内的情况,不断打听着适合二人居住的小院。

    可布姆却走走停停,左手举着一串烤肉,右手更是提着两颗蜜瓜。吧唧吧唧的声音连续不断,其仿佛真的化身成了旅人,尽情品味着高庭的一切。

    “不是,哥哥,你就不能给人家一点建议嘛!吃吃吃,哥哥难道是猪嘛?”六花一把抢过肉串,高声说道。

    “其实我除了不会做饭,与你没有任何区别,加油少女!我看好你!”布姆砸吧着嘴,无所谓的回道。

    六花见此摊了摊手,随即扭头再次抬脚前进。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询问,她已然有了目标。

    集市区旁边,与贫民区相隔一条街道。虽然声音嘈杂了些,但有那魔晶影灯的存在,想必也不会打扰到布姆修炼。

    并且因为身处闹市的缘故,二人的身份也更加方便隐藏。虽然高庭似乎对此并不上心,可该有的谨慎却不能放松。

    高庭的繁华,孕育出了许多特殊职业,房产倒卖商人便是其中一种。而此时的六花与布姆,则正站在某间店铺内。

    胖胖的老板走在前头,二人仅仅跟随。十几分钟后,三人走进了某个小院,此时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集市区街角,修道院毗邻,标准的奥古小院,售价十枚晶币,童叟无欺。”老板侃侃而谈,努力推销起这所谓的“抢手货”。

    而六花闻言,却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布姆。但令她失望的是,后者此时依旧在与肉串较劲。

    六花很有钱,甚至布姆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次元空间里存了多少金币。长时间劫杀佣兵团的经历,不但令其快速成长,更积累下了无数财富。

    加加减减,计计算算,六花眼珠不断打转,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数字。三十枚晶币是自己所有的身家,一下削减三分之一是绝不可行之事。

    “老板,我没有这么多钱,请问还有其他的地方吗?”六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意,她很想直接抢过那串钥匙,直接斩杀了这个油腻的中年胖子。

    “这样啊,那随我来吧,估计那个地方是和你们。”老板撇了撇嘴,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再无先前的热情。

    狭窄的巷子口,恶臭的污水沟,满是绿苔的墙壁,臭虫横行的垃圾桶。三人钻进了某个小巷里,直至最深处。

    这里是集市区的正后方,原主人因其太过诡异,并且只有对门一户人家,适才选择出售变卖。

    咯吱!院门被缓缓推开,其内虽然略显阴暗,但空间却并不狭小。厨房、正房、杂物房,标准得不能在标准。

    “这里最便宜,四十枚金币,要是再不行的话,咱们也就别互相浪费时间了。”老板冷冷说道。

    “呐!这是金币,给我钥匙与证明文书吧。”六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扔给对方一个钱袋。

    老板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口,布姆与六花站在院子里,不断打量着这个小院。从今天起,二人就算正式融入了西塞高庭。

    “臭哥哥!你就不能搭把手嘛!人家都要累死啦!”六花一边撕扯着墙壁上的垃圾,一边扭头看向布姆。

    “全都交给你去办,话说这里的食物还真好吃呢。”布姆坐在石阶上,低头嘟囔着。

    “嗯?那哥哥以后别吃人家做的东西啦。不对!哥哥你快点起来呀,不能所有事情都叫女孩子做呀!”

    “女孩子?哪有女孩子整天腰间插着利剑的?能者多劳,话说今天什么时候吃晚饭?”

    二人嬉闹着整理好小院,因为有次元空间的存在,因此生活所必须的物品早已准备妥当。

    晚餐显得简单却不失温馨,熟悉的肉干在铁锅里吱吱作响,布姆专属的陶土壶内盛满了麦酒。

    而布姆所谓的煎蛋,却好似一个个被送上火刑柱的囚犯,不但毫无卖相,表皮也早已焦胡一片。

    院门紧闭,屋门遮掩。高庭内的喧闹好似被小巷阻隔在外,隐隐只能听到一点模糊的声音。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哥哥快点夸夸人家!”六花靠在布姆身旁,乖巧地解下了头绳。

    “的确不错,不过你今后还是要小心点,毕竟这里是高庭。”布姆将羊皮卷放在一边,轻声叮嘱道。

    “知道啦,知道啦,这里出去就是集市区,人家才不会瞎跑呢。”六花见布姆打算修炼魔力,也起身爬回了自己的床上。

    是夜,布姆再次施展出“元素召唤”,正式归于了平静。而六花也翻开了新买的言情小说,时而感动到流泪,时而又气愤到扣紧脚趾。

    烛火跳动间,二人仿佛再次回到了黑市,回到了那久违的故乡。六花看着布姆那紧闭双眼的样子,随即缓缓进入了梦乡。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48/ 第一时间欣赏阴影之外最新章节! 作者:凡尘丹阳所写的《阴影之外》为转载作品,阴影之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阴影之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阴影之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阴影之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阴影之外介绍:
黑木法杖在空中快速挥动,闪烁着无数魔纹的巨大法阵嗡嗡低鸣。鲜血侵透了皮靴,冰冷的尸体化为齑粉。黑色长袍下布满了刀伤,剑伤,斗气伤,魔法伤…
自己的契约兽如绞肉机般不知疲倦,化为利刃的双手好似死神镰刀。秘法工会的强者们歇斯底里,神佑骑士催动出最后一丝斗气。销声匿迹了千百年的空间系法阵再次降临奥古大陆,足以撼动任何权势的力量种子苏醒发芽,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孩站在月色中,那双冷漠的瞳孔好似深海凶兽。
“你们为何要与全世界为敌?”联军指挥官问道。
“因为我们不甘心做命运的走狗!”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几百年后,阴影之地内的“万国”悄然崛起,其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耳熟能详的强大种族。由大魔导师亲手布置的法阵抵御了魔导炮,挡下了无数斗气、魔法、黑火药、甚至阴谋。
这是一个注定要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强者,以及与他那神秘契约兽之间的故事。阴影之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影之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影之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