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别人笔下的李浩然
这里面还安排了一段，跟李浩然青梅竹马，彼此相恋的师妹，为了救他而被杀手杀死的戏码。
那名叫纪如月的师妹死在李浩然的怀里，悲愤交加之下，重伤的李浩然小宇宙爆发，反杀了杀手。
再然后，就是一个少年的复仇之路，李浩然得到一部前辈高人留下的剑谱，修练数年后大成，回到灵剑派，杀了掌门人。
大起大落之下，他领悟了自己的剑道，巧合的被剑主看到，送了他一块半山牌，李浩然自此顿悟。
接着去往大漠，进入墟荒，磨砺自身，又在墟荒中得到奇遇，从墟荒回来后隐居大漠边陲。
在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与事实挂那么一点点钩了，李浩然卷入了大麓山神造门与万刀门的争端，组织起边陲的人们进行反抗。
其中又穿插了一段爱情故事，说是某个去往墟荒的门派女弟子，爱上了李浩然，两人情投意合，你浓我浓。
结果那女子为了救李道，死在了万刀门掌门刀铮的手中，李浩然再次小宇宙爆发，斩杀刀铮（白珠感觉有被冒犯到）。
经历此事后，李浩然消沉了一段时间，痛定思痛，领悟出“侠义精神”，在边陲组建了“侠客团”，并且打算将这一精神彻底贯彻下去。
随后带着一二仆人，离开大漠，返回中土，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缺美女相伴的，来到中土后，结识了某个人称“花雨多情剑”女孩。
女孩被他伟大的情操所感染，两人惺惺相惜，很快就恋爱了，其中有一吕姓大族女子亦看上了李浩然。
而这女子却是有夫之妇，对李浩然百般勾引，然则李浩然心性高洁，只钟情于‘花雨多情剑’，面对那吕姓女子的勾引，不为所动。
而那吕姓女子亦是自惭形秽，只能暗自伤神，这事一经传出后，人们敬他情操高尚，对爱情从一而终，称他为“君子剑”。
然则，李浩然却说他不配“君子”二字，在他心里，这天下只有剑主才是唯一的“君子”。
更是在某次宴会上说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佳句来形容剑主，足见其人对剑主的尊敬。
因这种种原因，大家佩服他的人品与自谦，便以“浩然正气剑”称之。
再后来，就是李浩然网络同道中人，于翠微岭琼华峰会盟，却不料此事被“大反派”郑八命所知，为了破坏这次会盟，郑八命组织大枪门高手，悍然来袭。
一场大战，那人称“花雨多情剑”的女孩，为救李浩然，被大枪给杀了，李浩然心中大痛，抱着女孩的尸体哭了好久。
但这同样也坚定了他的“侠义精神”，于是，在那场奇袭过后，成立了名门正派，旨在匡扶正义。
接着，就是明堂的七公子被魔徒陷害，落难后被李浩然所救，两人很快成了莫逆之交，得知洪七公子的遭遇后，李浩然仗义出手。
单人独剑，带着洪七公子穿越八州之地，郑八命借着这个机会，宣扬李浩是“天魔剑”，北大环外八州对两人群起而攻之。
而李浩然却不卑不亢，没有做出解释，因为他知道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这一路上，李浩然几经生死，磨难重重，终于将七公子带回了明堂，明堂上下，亦对他的人品赞口不绝。
而在李浩然带着七公子返回明堂的过程中，他又又又恋爱了，并且在途中还遭遇了魔徒，那女孩为了救他，被魔徒控制，变成了魔傀儡。
李浩然为了正道大义，忍着心中的悲痛，亲手将心爱的女孩杀了，这才战胜魔徒。
其后，明堂感佩他的人品，言说要扶持他的名门正派，帮他对付郑八命。
但李浩然心性高洁，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明堂的好意，只身返回大麓山，迎接自己的宿命，与来势汹汹的郑八命展开战斗。
那一战，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李浩然终于手刃“大反派”郑八命，而此其间，又又又又又有一个女孩子，跟李浩然谈起了恋爱，最后为了救李浩然，死掉了……
并且在大战结束后，作者又给李浩然安排了一个恋爱的女孩子，这是要写续集的节奏啊。
大抵的故事就是这样，总之这本小说，着重描写的还是“李浩然”与那些红颜知己们的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最后又以一种悲剧的形势收场，写得那叫一个感人至深，请打出泪目……
李道看完后，心里开始为婉儿担忧起来……
对面的白圣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等他读完后，说道：“这部评话，最近在中都很流行，销量很大，梅氏书局已经开始加印了，准备放发整个大中州。”
“但也因为这被评话，中都城近来闹出了不少乱子，有一些少男少女，觉得这个‘侠义精神’很有趣……或者说，他们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
“然后自称什么‘侠徒’，开始所谓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打砸抢了一番，搅的大中州不得安宁，而他们很多人又非富即贵。”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抓也不是，打也不是，说白了就是一帮贵家子，闲得无聊，想搞点事情，打发时间，治安司对此十分苦恼。”
“治安司的司官没办法，只能命人先抓一些没什么背景的，然而再挨个去各府求爷爷告奶奶。”
“各府长辈们知道这些事后，严厉训斥了家里的孩子，甚至有人还动用了家法，这才止住了这股子歪风邪气。”
李道没想到，自己在中都竟然还有“粉丝”基础，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还是该继续高兴呢……
高兴个逑！老子想要低调的好不好，“明星”是那么好当的吗？这么高的曝光率，万一引来亲哥跟大将军的关注，那我还搞个屁啊。
李道合上书册，心情很是沉重，恍然间回过神来，听到白圣飞问了句什么，又没听清，说道：“白东家刚才说什么？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没听明白。”
白圣飞也不恼，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说道：“白某是问浩然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说话间，他轻轻点了点案几上那部《侠客行》的评话，笑眯眯的看着李道。
第723章 你也来了，真巧……
“哦，这个啊。”李道拿起茶杯，想了一阵，说道：“不怎么样，文学性太差劲，千篇一律的都在围绕着‘生死离别’这一话题。”
“女主死了男主抱着她哭，就算此前再多的情感铺垫，来来回回的也难免有些乏味。殊不知，戏据的冲突除了生离死别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佛家所说七悲‘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小说……嗯，评话，也只是占了‘生、死’而已。”
“文学性不够突出，如果让我写的话，故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除了‘生死恋’之外，还应该加入一些其他的元素。”
“比如某女主对男主因爱生恨，亦或某女主与男主两情相悦，但因为两人的身份关系，不能在一起，由此产生纠葛。”
“再比如，男主单恋女主，而女主却爱上了另一个人，亦或是男主与女主相互爱恋，但女主却必须嫁给另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反之亦然。”
“亦或是，女主得了绝症，男主千方百计的终于找到了治病的良方，回来时却晚了，女主死掉了。”
“也有男主被退婚了，或者是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进行报复，最后再以一个‘误会’的悲剧收场。”
“这里面的矛盾点，冲突点，理念的差异，敌对阵营的双方却彼此产生了爱慕……这样更具有文学性。”
“当然也可以有‘合家欢’的结局，比如男主一路开挂……挂的意思就是运气无双，收了很多女主。”
“这里面有清纯可爱形，知性眼镜形，风骚御姐形，还有成熟人妻……当然也有全处全收的……”
“……所以说，文学的魅力就在于多样化，没有什么高底之分，文字也没有贵贱之分，只在于自我的表达，有句说话‘文学，即人学’。”
“这是人文的多样表现，反应的是各中不同的人性与人心，求同存异，写‘记实文学’的，并不比写‘幻想文学’的高贵多少，唔，不好意思，跑题了……”
李道吧啦吧啦的说着这些，白圣飞有些懵，心说，我是在跟你讨论文学吗？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情啊。
深深吸了口气，白圣飞打断了李道的长篇大论：“浩然先森！”
李道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话头，问道：“什么？”
白圣飞翻开《侠客行》话本的第一页，将手指点在诗句末尾的那个名字上，也不言语，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道沉默片刻，说道：“我如果告诉你，这是重名，你信吗？”
白圣飞笑道：“如果没有你刚才的长篇大论左顾言他，白某还就真信了！”
“唔……”
怎么才刚来中都城就暴露了呢，早知道就叫‘萧十一郎’或是别的什么名字了。
“白某不管总门掌来中都的目的是什么，白某只知道总门掌从魔徒手中，救了我的个三心头肉。”
盗圣如此说着，眯眼微笑，轻轻抿了口茶，放在案几上，继而从怀中拿出一叠宫和号的金票。
“总门掌既然将这事到成生意来做，那白某人就谢过总门掌的好意了，这是五百万金，请总门掌收好。”
“来了中都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白某量力而行……”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既然你将这份人情当做是“生意”，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得了，以后有什么“小困难”，可以找我帮帮。
可你要是在中都城“搞大乱子”，不好意思，我做贼的胆小，别扯上我们白家，大家的情份也就在这里了。
李道笑呵呵的将金票收下，也并未多说什么。
不久后，马车来到了中都城，停在了一所华贵的宅院前。
白圣飞道：“浩然先生，请，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我家夫人身体不便，不能过来，还请浩然先生见谅。”
李道微微点头：“有劳白楼主了……”
……
亦在这一刻，与白氏三姊妹同车的江婉，来来回回的翻动着那本《侠客行》的评话，差点翻烂了。
“怎么没有我呢？为什么会没有我？我这么重要的女主，为什么没有……”
翻到最后，气愤的将评话册子丢掉，骂了句：“都是假的！这评话的作者怎么能胡编乱造呢？”
恨恨的骂了几声，便将梅凤娟给恨上了。
小初也很纳闷，疑惑的想着，怎么这记录“老板主人”的评话没有自己呢？而且那纪月如是谁？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好不好……
……
与此同时。
中都城，白虎大道，卷缩在角落里，披着破烂毯子的乞丐，手里同样捧着《侠客行》的评话在阅读。
他发出低沉的嘿笑声，喃喃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某一刻，他收起了话本，揣在怀里，瞧向路过的某位贵公子，左手一扬，乌云闪电出现，还有半个枪头。
想要动手时，却见那贵公子身边护卫森严，沉默的收了枪势，眼睁睁的瞧着贵公子进入某间酒楼。
乞丐双目闪动，有些犹疑，最终站起身来，向着那酒楼走去，被小二挡住。
那小二被他轻轻一掌结果了性命，而后一路向前，雷电乌云，遭遇一名九品护卫，大战之下，酒楼化为灰烬，引起一片混乱。
借着这个空隙，乌云闪电枪直接洞穿了那贵公子的后脑，乞丐收枪，重伤之下，面对众人的攻击，只能仓慌退走。
暗杀任务已经完成。
某一刻，被追杀的他路过一处豪宅，远远的看到黑袍小胡子的男人，正从马车里下来，与另一个白面黑须的中年男子说笑着什么。
乞丐愕然片刻，继而双目闪过冷芒：“你也来了，真巧……”
回目看了一眼追杀他的人，赶紧离开。
是夜晚间，伤痕累累的乞丐终于逃得性命，来到中都城的某间破庙，靠在墙上深深呼吸着。
过不多时，有一穿着血色长袍，戴着金色面具，面具眉心处，似是血色宝石，凝结出蝉飞般图案的怪人，出现在这里。
血袍金面具走入小庙，看向奄奄一息的乞丐，言道：“你虽然刺杀成功了，但引起的动乱实在太大，所以……”
全身鲜血的乞丐笑着打断道：“别玩儿虚的，老子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不吃你这一套，拿来！”
金色面具轻哼一声，将一个白色面具丢在地上，说道：“行吧，从今往后，你便是‘血蝉’的一员了，先从最低的‘雪蝉’作起，给自己取个代号吧。”
乞丐嘿笑着，将面具扣在自己脸上，说道：“八命，老子有八条命！”
……
第724章 果然是个只认钱的……
西北，北大环，大麓山。
深夜时分，洪胜男整理了一些文件，见得夜已深沉，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向厅堂外走去。
方才出门时，就见孟晚晴“恰巧”走了过来。
洪胜男笑了笑，主动迎了过去，说道：“孟门主怎么还没睡？”
孟晚晴苦恼道：“实在是因为事情太多，又是这又是那的，这十五州之地不好管理，他又是甩手的‘东家’，又有什么办法？”
洪胜男道：“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随意走走吧……我知你有疑惑，说出来，不要找什么错口。”
孟晚晴见得这般，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总参……”
“你瞧见了？”
洪胜男笑了一下，看出了她的意图，说道：“那次大战，你瞧见我明明追上了郑八命，却偏偏放他离去？所以你有所疑惑？”
孟晚晴也不装了，道：“是啊，我瞧见了，不知总参对此有何解释？”
冷冷的看向她，旁边，吴青莲蓄势待发。
洪胜男也不在意，平淡道：“孟门主，你懂魔徒吗？你明白什么是魔傀儡吗？知道什么叫‘魔种’吗？”
一连三问，孟晚晴有些愕然。
洪胜男轻笑，道：“若我告诉你，我除了极速之外，还精通神识功法，你有什么猜想？”
孟晚晴惊叫：“郑八命是你……”
“对，有这么一颗‘种子’，我为何不用？”
洪胜男说道：“这边也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事了，大抵按部就班的来就行，我这‘总参’的身份怪没意思的，过两天我就走，不耽误孟门主的事情。”
孟晚晴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洪胜男道：“怪无趣的，我想去大中州看看，另外，财务的事情，我家四妹比较擅长，这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
孟晚晴沉默片刻，深深吸了口气：“到了地方，代我问他好……”
……
大漠，边陲，曾经的卷沙镇，如今的七侠镇。
花姑子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花街，与一个“闺女”说道：“好好经营，别堕了妈妈的名头。”
那女子道：“妈妈这便要走了吗？你那仇敌……”
“无关紧要的。”
花骄珑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妈妈有靠山，浩然他现在发达了，花间派为难不了我，向老二都回去了，妈妈也想要回去瞧瞧。”
“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浩然看不起我，但妈妈心头却念着他呢……便就走了，你要好好的，把这花雨街经营下去。”
言落，花骄珑拍了拍六姑娘健硕的肩膀，二人就此向着镇外走去。
路过客栈，邱金玉跟顺子正在等着他们。
花姑子轻笑道：“难得，还有人为我送别……你不回中土吗？”
邱金玉摇头道：“不回去了，我……回去会给浩然招麻烦的，没必要。”
花姑子哈哈哈的笑出了声，道：“原来你还是喜欢那冤家的……”
“你胡说，我没有，我把他当弟弟的……”
邱金玉连忙狡辩，最后却是无奈叹息：“我不能与人爱恋欢合的，害人害己，花姐，你明白的……”
花姑子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便与六子一上起离开了。
路过和平饭点时，却见封别离正在屋顶上等着她，笑道：“老相好，一路顺风啊。”
说着话，将一袋子金珠丢了过去。
花姑子顺手接住，说道：“老娘稀罕你的……老封，听说大枪门被灭了，郑八命死了，你不回去吗？”
封别离摆摆手道：“不回去了，这些年来习惯了大漠的生活，回去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还是算了吧……再说了，这‘侠客团’还要维持不是？老子好歹也是七侠之一……”
花姑子笑了笑，掂量了一下那袋子金铢的份量，道：“谢了。”
言落下，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走。
封别离小声的骂了一句：“果然是个只认钱的婊子……”
远远的看着花姑子与庞大的商队，一起离开这这镇子，竟是有些希望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但最终也没见到花姑子的回眸巧笑，封别离很是郁闷，酸了吧唧的喃喃自语：“七百五十三个金铢，算是喂狗了……”
大漠，黎明清冷的夜色，骑着骆驼六子讲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花姑子听闻，轻捂着小嘴“咯咯咯”的笑着。
……
……
中都城很大，总人口约六百万左右，分为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分别是，青龙大道，白虎大道，朱雀大道，玄武大道。
其下又分布若干区域，每个区域又有不同的街道纵横棋布，白圣飞他们家就在白虎大道盛兴门金玉大街。
这一片是富人区，豪宅林立，豪车遍地，什么都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你要是身价没个千万金，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白虎大道这片区域，算是中都最富贵所在，而金玉大街则是贵中之贵，梅凤娟他们家也在白虎大道，可是却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本钱住进金玉街。
什么地方都是有富人，自然也有穷人，像是玄武大道那边，就是穷人比较多，大多数做的都是苦力营生，而且帮会林立，所以也就显得比较乱。
比如飞船帮，青竹会，黑拳帮，粉衣楼，朝凤帮等等等等，时不时的就会发生火并。
当然，并不是说玄武大道就会部都是穷人，只是穷人比较多而已，像是这些帮会的首脑人物，他们有的人的财力，并不比住在金玉大街的人少多少。
白圣飞并不是中都城最有钱的人，比他有钱的多得是，他的资产在金玉街也就属于中等偏下，最有钱的，自然要属那些贵姓家们。
可白圣飞这人特会来事儿，一双贼眼惯会鉴宝，什么文玩珍宝，只要他打眼一看，便能品出个道道来。
因此常常出入贵姓门庭，被奉为坐上宾，他早年间又是跑惯了江湖的，说话办事那叫一个漂亮稳当，贵姓家们的那些子弟，很是喜欢与他往来。
再加之他是开云宗的女婿，虽然因为早年间妻子的事情，不怎么跟开云宗往来，但毕竟排面杵在那，不免被人高看一眼。
所以，白圣飞在这中都城也是一个排得上号的人物。
第725章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中都，虽然在赵将军府所属地界上，但它又不属于将军府，或者说，它不属于七大姓的任何一家，但又同时属于七大姓。
就好比上都城在李公侯府的地盘上，但却是北四姓共有，下都城在东方司寇的地盘上，却是南三姓共有一样。
中都城只有一个官方部门，那就是治安司，听名字好像是专门维持中都治安的所在，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治安司的权力还是比较大的，除了维持治安，他们还接管着税收，城市规划与建设，户籍等等这些。
传说在一开始的时候，治安司还有审判的权力，不过没过多久，大家也就不提这事了。
因为犯罪的人，特别是犯下大罪的人，大多数都是贵姓家的人，贵姓家的人用你审判？你算老几？
治安司掌握整个中都的税收，然后再以这笔税收来维持中都的治安，规划，建设，等等这些事情。
治安司不属于七大姓的任何一家，仿佛就是游离于七大姓以外的存在，治安司的最高长官叫做“安民定律查遗缉寇大司官”。
名称比较长，大家一般就俩字儿：“司官”。
治安司的司官也不属于七大姓的任何一家，而是选城中有名望的，有德行的一些人出来，然后再由“万世门阀”的七大姓，与一众贵姓家们投票决定。
得票多的那个人，就会成为所谓的“大司官”，任其二十年，二十年后大家再换一个。
这大司官瞧着威风，掌管着整个中都城，似乎权力很大，但头上却坐着一堆祖宗，他哪一个都不敢得罪，也就管管那些没什么背景实力的低层屁民。
虽然这样一个处处受气，到处伺候人的职务，但每每一到“换届”的时候，中都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要成为“大司官”。
有的人甚至不惜倾家荡产，来往于众多贵姓家之间，为的就是获得一个“司官提名”。
之所以会这样，无他，中都城的税收实在太丰厚了，一任大司官做下来，就算是明里暗里贪污的钱，就够他享受一辈子了。
甚至在此其间，还能获得很多便利，对他在中都城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这里面就太有赚头了。
不就是受二十年气么？上头受的气，我不会在下头找回来吗？
中都城每年的税收，差不多就有近千万金，历任司官自然不敢明着把这些钱全都塞进自己的腰包里，毕竟需要维持中都城的正常运转，而且上头还有七大姓看着呢。
可是小小的截流一部分还是可以的，长久下来，二十年过后，坐拥数千万金的财产他不香吗？
“浩然先生可能会问，这中都如此庞大的税收，难道七大姓便不垂涎吗？”
晚宴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对李道讲述中都城实际情况的白圣飞这样问道。
此次酒宴当中，除了李道与白圣飞之外，还有江婉与白家三姐妹，算是一个小宴会，至于其他人，小初，朱婉以及小马等人，则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他们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由白家的管家进行招待，毕竟，他们都是“下人，奴仆”，怎么能够参与主子们的宴会呢？
如果按照以往，江婉还不是“老板娘”的时候，她也是没有资格的，可谁让她现在“升职”了呢？
并且这一路上，与白氏三姐妹来往颇多，外加她也是个极速者，又会来事，白氏三姐妹很快就接纳了她，大有“闺蜜”的感觉。
所以，婉儿的身份就被白圣飞认定为“名门正派总门掌夫人”，而不是“白驼山庄员工”，对她也是颇为礼敬。
听得白圣飞的问话，李道便凑趣的笑道：“是啊，我也很疑惑，一年近千万的税收，放在别的地方，哪怕是我派统御十五州之地，也没这么多呀。”
白圣飞笑道：“因为贵姓家看不上这点‘苍蝇头’……”
听他这么说着，李道心里其实也是挺酸的，当初在明堂的时候，洪安明，也就是洪七他六哥，闲一无事带着李道参观明堂的“藏宝楼”。
里面数不清的宝物，一把小茶壶，听说是三百年前“玄武剑圣”林静用过的，都价值百万金。
更有那旧时代的一尊人身鸟首铜像，是洪老祖当年用了三千万金在下都城拍下来的。
还有一具高达七丈，没有任何“活性”的神尸，被洪老祖捡了漏，用五百万金从“神刀”陈羽，陈明玄手里买来。
但其真实的价值，若是放在大中州拍卖的话，两千万金都不止，有特别喜好这东西的，很可能会竟价到五千万金……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道就对这些“贵姓家”们的财力有了初步的认知。
明堂很有钱，他们的财富总合可能已经超过了“万世门阀”，但其他贵姓家也不差多少。
他们任何一家掌握的权力，土地与财富的总量，怕是已经达到了十亿，百亿金乃至千亿金，又怎么会在乎中都城这一点小小的税收呢？
举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来讲，如果把一个大钱，一个银判，一枚金铢，比喻成一分钱，一毛钱，一元钱。
那么，边陲大漠的交易，就是以“分”来结算的，而中土则是以“毛”来结算，到了大中州，便升级为“元”。
这个例子其实并不恰当，毕竟在大中州以外，住店的时候一块钱（一金铢），就能住一间总统套房（客栈大院），听着都那么玄乎。
对于经济金融汇率什么的，李道并不懂，他也没有在这方面有过研究，但面对这个世界的种种事情，他是怎么瞧怎么觉得变扭，甚至畸形。
就不能统一一哈吗？
边陲大漠，人们为了几十个大钱打生打死，中土四方统御一州的“一流门派”也不过才百万来金，而到了中都，每年的税收就有近千万金。
并且这近千万金的收入，在贵姓家们眼里，不过就是“苍蝇头”大点的东西，他们还看不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李八百零三万心里那叫一个酸。
好歹他也是统御十五州之地的总门掌，按理说这么大一块地盘，可以与东北落雪雪竹林，东南剑主峰，西南大阿姑媲美了，怎么到了大中州以后，就这么没有排面呢？
没办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也得有人家竹血主，大阿姑那样的实力才行……
第726章 开家酒馆
其后，又聊了些别的事情，白圣飞这人还是很仗义的，跟治安司那边早先已经打过招呼了，给李道等人办了户籍证明，估计明天就能送过来。
接着便与李道说起这中都城“高层”的情况来。
“中都城里的贵姓家，都住在白虎大道这边，除了七大姓之外，还有张王郑周等等，他们有的是被‘发配’过来的，有的则是‘重点培养’。”
“在大中州去年还没乱起来之前，住在这里的大都是边缘人物，或是不受待见的，或是没什么实权的，打发到这里应付差事。”
“总得来说就是吃吃喝喝，顺便负责贵姓家们彼此之间的往来，可其中也有真正在贵姓家有实权的人物。”
“他们也有其他的目的，这个白某倒是不好与浩然你明说的，举个例子就是两年前，明堂与将军府之间的那次合作，便是在中都谈的。”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我想浩然应该明白的对不对……总得来说，这中都城就是一锅‘大杂烩’，贵姓家掌握实权的会来这里，失势的也会来这里。”
“你搞不清楚他们哪个人有权势，同样也搞不清楚他们哪个人失势了，但是最近倒是能看出些门道来，大中州乱了，七大姓打起来了。”
“失势的有时候也变的重要起来，亦或是有人直接顶替了他的位置，大家在前面打归打，可总要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不是？”
“呵，不过这些无关紧要，就算是在贵姓家失势的，咱们也得罪不起，因为，那是贵姓家，还有‘万世门阀’。”
白圣飞如此说着，轻轻抿了口酒，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道，接着向三个女儿挥了挥手，白家三姐妹起身离开了，伺候的奴仆也随之走开。
场间只剩下白圣飞，李道，江婉三人。
白圣飞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淡黄色的酒浆随着酒碗，在他手中转动，淡然说道：“《侠客行》那评话，是梅凤娟那女人瞎编的，但也让白某人知道了李总门掌这号人物。”
“因此，在得知我家三个闺女是被一个叫‘李浩然’的人，从魔徒手中救出后，白某便很快联想到李总门掌你。”
“不要觉得奇怪，因为我家三个闺女都是九品，那么能把她们变成‘傀儡’的，就只可能是一个九品上的魔徒。”
“除了最近在中都城风靡一时的‘侠义精神’，被一郡纨绔子称之为‘天下第一名侠’李浩然，白某实在想不出别的人来。”
听他这么说，李道只是微笑，并不答话，顺便还举了举酒杯，表示：你继续说。
白圣飞笑了笑，道：“《侠客行》那评话册子虽然是编造的，但其中有些细节，也不免能够看出浩然先生的某些性格。”
“外加白某人在此之前，也对浩然先生有所调查，您……呵呵，可不是一个安份的主啊，走到哪里哪里便乱。”
“在这中都城，白某实在搞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今天说句醉话，该帮的，我会帮，不能帮的，别找我，可否？”
李道沉默片刻，点点头，反问道：“白东家，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并不是李浩然，我只是假借他的名字而已。”
白圣飞愕然，这个他还真没想过，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最后笑道：“别闹，我见过你画像的……”
却也是有些心虚的。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那便只能模棱两可了，聪明人总是多疑的，他们会想到很多很多。
李道并未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反而问道：“白东家，你觉得在中都做什么生意比较合适？”
白圣飞眼珠转了转，笑道：“中都城嘛，应有尽有，做生意真的很难，白某觉得，浩然先生若想在中都立足，首先要去青龙道，跟治安司打好关系……”
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深夜，这场宴会就此散去。
……
回到白家安排的住所，婉儿开玩笑的说道：“原来相公的故事已经传到中都城了呀，那个‘红颜知己’纪月如是谁呀，相公你都没有给我说过……”
李道轻嗯一声，在婉儿的服侍下脱掉外袍，说道：“那个人我也不认识，呵，反正在评话里她都死了，还好婉儿你没有出现在评话里，不然的话还不得一口毒奶奶死你。”
两人这般打趣说着，李道的心情却并不平静，他实实在在的没有想到，自己在没来中都以前，就成了“名人”。
白圣飞能猜到自己的身份，那么其他人呢？比如贵姓周家……
不过好的一点是，白圣飞并不想将他暴露出来，双方的分界线很明白，这算是好的了。
有时候，行善也会带来恶果啊。
李道躺在床上，搂着婉儿，心思千转百回，突然问道：“你说，我们在中都开家酒馆怎么样？”
……
周丽华家也住在金玉大街，以往便与白家三姐妹相熟，因此在李道来白家的第二天，她便过来拜访。
顺便还带来了两百万金表示对救命之恩的感谢，然后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显然，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了。
相比于白家的热情，周家就显得冷淡了许多，这也正常，像李道这样的小人物，还没有资格让高高在上的贵姓家用正眼去瞧。
能让周丽华送来金票，已经算是给了天大面子了，若放平时，只会随便打发一个管事的过来。
把钱给了李道后，那管事的还会隐带威胁的警告几句，让李道识趣点，不要把周丽华被魔徒控制的事情说出去。
当然，话肯定不会明着说，只会面带笑意的感谢几句，但威胁的意思却蕴含在感谢的话语里。
周丽华离开后，白圣飞便笑着走过来道：“贵姓家嘛，都这样，跟咱们这些混江湖的草莽汉子不同，浩然先生在中都城住久了就会习惯的。”
李道轻轻点头，道：“毕竟身份地位差着呢，人家能亲自过来看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已经算给足了面子，我也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把这当成生意来做就很好。”
第727章 请叫我孙玉伯
白圣飞赞许的点点头，道：“浩然先生这心性着实不错，难怪能在北大环闯出那般局面来，白某佩服。”
“呃……”
李道停了一下，认真说道：“白东家，不好意思，早先欺骗了你，其实我不是李浩然，我的真名叫‘孙玉伯’。”
“只是因为在路上听说了李浩然的事情，为了行路方便，就狐假虎威的冒名顶替，现在想来，真是惭愧的紧呐。”
“我不该利用人家的名声招摇撞骗，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但也差点坏了人家的名头，罪过，罪过。”
“……”
沉默片晌后，白圣飞用力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认真的？”
李道肯定的回答：“十分认真！”
“行吧，孙玉伯就孙玉伯。”白圣飞道：“不管你是李浩然还是孙玉伯，总之你的这份情谊白某人记下来。”
“那就多谢白东家了。”
李道拱了拱手微笑道：“说起来，正要向白东家告辞呢，不好在贵府多做叨扰，孙某也是时候离开了，呆的久了只会讨人嫌，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白圣飞皱眉，打量了李道一番，片刻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叹息说道：“那也不急着这一两天吧，总要找好住处才行不是？”
“白某在白虎大道永胜门那边有一处宅子，不若送给浩……玉伯先生当做存身之所，如何？”
李道摆摆手道：“还是不用了，这样一来难免显得孙某是在携恩以重，以后说不定遇到什么过不去槛，还要白东家帮忙呢，宅子什么的，就算了。”
“而且，这白虎大道住的都是贵人，我这样的小人物若是哪天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去别处住吧。”
如此这般，又客气了一番，李道等人在中午时分离开了白家。
白圣飞与三个女儿出门相送，远远的看着他们离开。
大女儿白菲红皱眉道：“这李……哦，应该是孙玉伯，孙玉伯这人还真是奇怪，别人巴不得离贵姓家住的近一些呢。”
“拼命的想要在白虎大道买一所宅子，巴结的多了，自然好处多多，他倒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白圣飞却是眯着眼晴，轻笑着摇头，道：“这不是个一般人呐，在别人的眼中，住在白虎大道是机遇，而他却看到了危险。”
“别人都以为，住进这白虎大道，就是亲近贵姓家的机会，也是通天的渠道，但他们却没有看到，在这条‘通天渠道’上死了多少人。”
“而真正能上去的，不过只是少数人罢了，有很多人没有巴结到贵姓家，反而一不小心得罪了贵姓家，到头来死无葬生之地。”
白芸红道：“可他也太谨慎了吧，有咱们白家扶持提点，他总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啊，若是日后入了贵姓家的眼，他不得飞黄腾达？”
白圣飞摇头道：“他不屑于去巴结贵姓家，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巴结，这人呐，骨子里带着股子傲气。”
“有本事的人通常都这样，再说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爹爹我这样好运，能有幸娶了你娘，因为你们外公的关系，不需要向贵姓家谄媚。”
“那些巴结贵姓家的人，哪一个不是被贵姓家予取予夺，你看那治安司司官律问平，他当年在中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为了有资格成为司官人选之一，亲自把自己的妻子送到郑氏的床上。其后，为了拉拢其他贵姓家，他妻子便宛如娼妓一般的来往于各府各家。”
“你们瞧那江婉，容貌着实也是相当不俗，若是哪个贵姓家的子弟，瞧上了她，你们觉得李浩……嗯，孙玉伯会将她送给他们吗？”
“不会的，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我猜若是真遇到那种情况，他宁可选择拼命，也不会妥协，所以，他才会如此紧迫的离开这里。”
“再比如，那梅氏书局当家人，梅凤娟，她写的那《侠客行》，前些日子在城里闹出那么一场乱子。”
“因着她的书，那些贵姓家的公子小姐们胡作非为，坏了中都的秩序，他们的长辈们很多对此非不满了。”
“瞧着李浩……孙玉伯的面子，昨日我便好言提点了她一句，希望她能领会其中意思，至于她能不能听懂，那就是她的事了。”
“之所以到如今贵姓家没有动梅凤娟，她的书局还能安安稳稳的开下去，那是因为有一位真正的贵人，不知怎么着，就偏偏喜欢看她的书，而且还特别喜欢《侠客行》。”
“有那位贵人在上头压着，别的贵姓家便不敢动她，她才能平平安安的住在白虎大道，不是说不敢动，而是因为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撕破脸。”
小女儿白幼红好奇问道：“爹爹，那贵人是谁呀，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白圣飞向着南边指了一下，道：“就住在这金玉大街，前几个月新搬来的，往南走十里，过了深水牌楼，鼓楼附近，那名叫‘思道居’的宅子，就是她的。”
“听这宅子的名字，应该是信奉道家，来自‘门阀’，深居简出，这么长时间了，爹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呢。”
“是将军府派过来的代表，总揽此次将军府与其他门阀之间的交涉……当然，只是传闻，做不得真。”
“毕竟七大姓的仗正打得热闹呢，一时半会儿没个定数，她被派过来的时间有点早，还没到谈判的时候呢，所以做不得真。”
白菲红叹道：“没想到这中都城的变化这么快，来了‘新邻居’我都不知道，爹爹，要不要去拜会一下？”
白圣飞轻哼一声道：“很多人都去拜会了，但真正见到那位主的，也就是郑冠东，其他人，人家都不稀罕理会。”
“她刚来时，老爹我叫人投了一张贴子过去，人家就回了一句话‘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给打发了。”
白芸红有些惊讶的道：“这么大架子？”
白圣飞点头道：“听郑冠东说，是将军府的新贵，大将军很是器重她，架子大点也在所难免。”
说着话，几人返回宅子。
第728章 因为不喜欢
白圣飞一边走，一边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们三个也应该长长记性了，别觉得极速者就很厉害，还不是着了魔徒的道？”
“这次是万幸，被人给救了，不然的话老爹我指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你娘她差点哭瞎了。”
“以后别随便往外面跑，这中都城暗流涌动，不像你们想像的那般太平，这不，昨个儿就听说张氏的一个子弟，在一味居吃饭的时候，被人给杀了。”
“死的人还不少，整座楼都塌了，杀手是个九品中的高手，治安司到现在还没找到凶手呢，给出的答案是，疑似是‘血蝉’干的……”
白幼红埋怨道：“爹你可别说了吧，我们被魔徒控制了一年有余，回来后竟然多了个弟弟，还是昨天生的，可见你跟娘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白圣飞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臭丫头，失踪一年多，找又找不见，谁知道你们是死是活，老白家总不能断后吧……”
说着话，便要打人。
大姐白菲红连忙拦住，道：“好了爹，小妹不懂事，您别气坏了身子，说起来那李……孙玉伯对我们姊妹可是救命之恩，咱们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
白圣飞哼哼两声，道：“人家把这当‘生意’来做，但这份恩情咱们白家应该记下，日后便当‘一般的朋友’处吧，你们三个也要时常往来……”
……
一驼十八马，驶着四辆马车，沿着金玉大街向南而去，经过深水牌楼，路过一处鼓楼。
马车里，江婉很是疑惑，问道：“相公，这不附和你的‘人设’啊，白家都送咱们宅子了，为什么不要？”
李道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江婉吃痛“哎哟”的叫了一声。
“在你眼里，我的人设是什么？”
“自然是吝……咳，顾家顾业的好男人，心痛妻子的好丈夫，有理想，有抱负（报复？），世间正义的化身，当代剑主，侠义的倡导者，天下第一名侠……”
“那是沈浪，跟我没关系。”
李道打断婉儿的奉承，轻叹一声，道：“之所以谢绝白圣飞的好意，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白虎大道，所以也就不想住在这里。”
“不喜欢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不舒服，这里虽然金玉满堂，但却让我感觉到莫名的压抑。”
“这种压抑怎么形容呢？让我觉得，住在这里的话，总感觉有一群人蹲在你头上拉屎，很恶心。”
“婉儿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喜欢，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厌，但在这之前，也只是局限于‘讨厌’这个范畴之内。”
“可是来到大中州，特别是来到中都城，讨厌便升级成了‘恶心’，白虎大道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所以，我宁可去往更加混乱的地方，也不想让什么人蹲在我头上拉屎，不管他拉的是干的还是稀的，还是痢疾，别人可以忍受，我不能。”
江婉想了想，道：“可也没必要拒绝白家的好意呀，那可是白虎大道的宅子，相公不喜欢这里，但是很多人会喜欢啊。”
“我打听过了，白虎大道一间普通的三进宅子，就值五十万金呢，白家的那处宅子，更是近百万金。”
“到时候我们把宅子转手卖了，然后去别的地方落户，凭空就得百万金呢。”
“……”
说的好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道深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态放平稳，强颜欢笑的义正言辞，说道：“婉儿，这是理念，理念你懂不懂？我们是正道之光，侠义精神的领路人！”
“岂能与这些旧贵族们同流合污？我们必须以绝对的姿态，与他们进行割裂……唔，话说，婉儿，你觉得我们现在回去跟白圣飞要那所宅子，他会给吗？”
江婉瞬间惊了，感叹道：“相公，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你真不要脸，比在床上时还不要脸……”
李道争辩道：“这是要脸不要脸的事情么？这是无产阶级的呐喊啊，革命是需要本钱的好不好，你那些名牌包包，衣服，化妆品，还不都是我给你买的。”
“再说了，床上这种事情，不是你主动要求的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胡乱甩祸哈……”
便在这时，车队离开金玉街，转了个弯向着静雨街驶去。
外面传来小初的声音：“耽哥，刚才路过的那所宅子好大，好气派呀。”
朱耽道：“那里住着的，应该是位道家高人……啧啧，‘思道居’，听名字就知道人家有多虔诚啦。”
小初：“好有道理呀，耽哥果然学识渊博……”
……
白虎大道，某处四进的宅子。
吃过午饭后，路长鸣与梅凤娟两人在后院的园林里散步消食。
“中都很是拥挤，因为人多嘛，宅子也就小了很多，自是不比在外四方那般，可以处处修建园林，怠慢大哥了。”
梅凤娟说着这些，巧巧的笑了笑。
路长鸣摇头道：“中都，不比其他地方，这是中土的中心，拥挤一点也是很正常，小娟，有些事情为兄不好多提……”
“小娟知道的，大哥年纪大了，加之舟车劳顿，昨夜力不从心，小娟理解，大哥不要放在心上，调养几日便好了。”
“唔……”
路长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有些受伤的深深吸了口气，道：“为兄要说的不是这个，小娟，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呐，可是你却没有意识到。”
梅凤娟疑惑问道：“大哥怎么会这么说？”
路长鸣沉声道：“这些年来，你虽然发展的顺风顺水，还能在白虎……”
“大哥又在取笑我了……”
梅凤娟不好意思的转过身。
路长鸣愣了愣，深吸一口气，这娘们儿，十年没见，怎么脑子里总想着这些，我说的是正事好不好！
沉默片刻，路长鸣道：“小娟，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危险，你那《侠客行》的评话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危险。”
“昨日，那金玉楼白楼主，已然给你做出了警告，他那句话，很有深意……”
梅凤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大哥不是在跟自己调情，是自己误会了，两人就此严肃的讨论了一翻。
……
第729章 玄武大道的帮派
离开白虎大道，众人兜兜转转，先是去了一趟朱雀大道，在那里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下。
放好行李，栓好马匹，留下小马等人看护，李道带着江婉与小初，就在这中都城里逛了起来。
要开店，自然先要选好地方，朱雀大道这边倒是看到了几个想要转让的铺子，不过价格太贵，而且地理位置也不好，都不合李道的心意。
接着，他们又去了玄武大道，这里确实如白圣飞所说，比起其他三道来，玄武大道穷人很多，也乱的很。
房屋普遍低矮，有很多路边摊，很少能够见到衣着华丽的人，水陆码头纵横交错，很多穿着粗布短衫的精壮汉子们，来往于一条条商船之间，或是卸货或是上货。
有一些光着屁股的孩子，在码头上追逐打闹，时不时的还会跳进水里游泳，有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河水并不干净，上面漂浮着烂菜叶子，亦或是死老鼠之类的。
街道也不如其他地方干净宽敞，能看到一些涂着浓妆的女人，站在半掩的门口往里招揽客人。
一群带着刀剑，穿着黑衣劲装的汉子们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听旁边的人聊天才知道，他们是飞船帮的人。
听说是他们有个兄弟，在朝凤帮开的赌档里赌钱的时候，出老千让人发现，被打了个半死，并且还扣了下来。
他们是过去要人的，至于会不会打起来，那就两说了，毕竟是飞船帮理亏在先。
玄武大道这边大大小小很多帮会，其中有五个帮会势力最大，他们分别是管理着中都各个商贸码头的飞船帮，帮主名叫汪海权，李道当天见过。
控制着各个赌坊生意的朝凤帮，帮主叫做辛五郎，还有管理着青楼暗娼的粉衣楼，帮主是个女的，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有个名号叫“闷三儿爷”。
黑拳帮的帮主名叫杨童，早年间是靠“捕奴队”发的家，后来依旧干着这卖买，只不过现在的档次高了些。
如今的黑拳帮抓的是“战奴”，比如一些落难的武者，来到大中州后若是遇到他们，那可就惨了。
黑拳帮的人会一拥而上，将这类武者抓住，封住气海，锁上琵琶骨，然后组织一场又一场角斗赛，不少人会跟着下注。
贵姓家们，很喜欢看这样血腥暴力的比赛，同样也会跟着下注，瞧见不错的“战奴”便会买回去。
至少买回去怎么用，是继续当“战奴”还是收做护卫仆役，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还有青竹帮，这是一群乞丐组成的帮会，说是乞丐，那只是他们的伪装，靠着下五门的手段做生意，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他们在做。
像是联系杀手啦，替贵人们解决一下他们不好出面的事情啦，暗地里迫害某些人，逼良为娼，拐卖人口等等，都是他们的买卖。
而真正吃不上饭的乞丐，才没有资格加入青竹会呢，至于青竹会的帮主是谁，至今也没有人知道。
有传言说，他可能是某位贵姓家的私生子，也有传言说，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血蝉”，在中都城的首领就是他。
总之这位青竹会的帮主很神秘，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搞不清楚他的来历。
在这五个帮派往下的，就要数“小刀会”了，成立的时间不长，是一群敢打敢杀，二杆子的年轻人组成的帮会，帮主叫叶翔。
前段时间，小刀会改名侠义帮，叶翔一下子成了贵姓家们年轻子弟的坐上宾，这些贵家子弟有不少加入了他的帮会，风头一时无两。
不过因此也闹出了很大的乱子，叶翔在这群贵家子弟加入后，就膨胀了，带着帮众到处“行侠仗义”。
说白了就是打砸抢烧，你有钱，你就是为富不仁，我不管你的钱是从哪来的，你的钱就应该分给穷人，最后甚至都砸到了白虎道。
那势头，就连飞船帮，朝凤帮，黑拳帮这些大帮派都要退避三舍，没人敢惹他们。
但是随着治安司大司官律问平，挨个去金玉大街拜访贵姓家的主事人，那些贵家子弟们被招回后，“侠义帮”也就烟消云散了。
当时死了不少人，帮主叶翔被抓进了大狱……
总之这玄武大道就是龙蛇混杂之地，能在这片地方闯出名头的那些帮主们，个人实力自然不会差，每一个放在外头，那都是“大掌门”水准。
李道行走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杂乱而又忙碌的人群，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缓声说道：
“相比于白虎大道看似有序，但却扭曲的平和，我更喜欢这里直白的混乱，婉儿，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江婉点点头，想了片刻后道：“相公，你不觉得这里跟卷沙镇很像吗？只是这里比卷沙镇更大，人更多。”
她说完这话，李道猛的一愣，看起来好像真有点类似，接着李道摇头失笑，恍然明白，原来这里才是自己的“舒适区”。
他向往安定有序的世界，但那是健康的有序，而不是畸形的平和，而他以往却一直活在混乱的规则当中。
从当年打入不良社团内部做卧底，到后来穿越在这个世界，他其实总是在与混乱为伍，所以也更加适应这样的生活。
因此，在来到玄武大道后，几乎是本能的，他就觉得自己应该住在这里。
当然，这也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一点是，中都的狐城社鼠全都在这里，杂乱无章，更加有利于自己的“蜘蛛网计划”，也能更好的隐藏自身。
大隐隐于市嘛……
“是啊，很像卷沙镇。”李道笑着点头，道：“也更像大中州以外的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杂乱的江湖似乎更适合我，小初，你觉得呢？”
李道如此说着，但却没有迎来小初的回答，转目四瞧时，身边哪里还有丫头的影子。
“？？？”
李道大急，惊叫道：“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丫头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拍走了吧！中都很危险的好不好！”
江婉扯了扯他的袖口，向着不远处指去：“刚刚跑去那边了。”
第730章 讲法的和尚
李道顺着她的指引瞧去，然后便看到不远处，小初正蹲人群当中，听着一个破衣烂衫，满身污浊的和尚讲法。
和尚身边围了不少人，有瘦骨嶙峋的乞丐，有带着镣铐的狼狈奴隶，也有一些贫民。
那和尚虽然凄苦落魄，满身泥垢污浊，但神情却温和安宁慈悲，给人以温暖，让人们不自觉得想要靠近他。
他的落魄，给人一种仿佛他已经承受了世间所有的罪业，他的微笑却让怜悯与慈悲滋润到人们的心里。
而旁边看守战奴的黑拳帮帮众，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
和尚仿佛察觉到了李道投来的目光，略略的停顿，冲着李道点头微笑，接着便不去理会，继续讲法。
李道皱起了眉头，暗忖，这和尚，不一般呐！
于是将那颗“神眼”从伞中召唤出来，迅速与自身结合，眉心处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一颗润玉般明亮的眼晴出现在额头上。
破伪识真，李道没有看到那污浊和尚过去一个月所经历的事情，只是看到一尊高达三丈的“菩萨相”，洁发着洁白无暇的光芒，笼罩着周围的“听众”。
而“菩萨相”的下边，则隐约看到血色的“地狱”，无数的“亡魂”在挣扎撕杀吞噬，有一个年轻的和尚，穿着洁白的僧衣，行走在“地狱”当中。
挨个去超度那数不尽的恶鬼，有些鬼被他超度了，迷茫过后，皈依我佛，身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神情安宁。
然而更多的恶鬼，不断叫嚣着，将洁白僧衣的和尚杀了吃了撕了，随后卷起无边血浪，杀戮继续。
过不多时，那白衣僧人再次出现，游走于无数亡魂恶鬼的“地狱”当中，祂说：求诸所愿皆满足……
这是污浊僧人的“法相”，即便是在神目之下，祂也没有过去，或许也没有未来……
看到这一幕后，李道只感觉自己体内的元气极速流失，不敢再看，“神眼”瞬间隐遁。
以往这颗“神之眼”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因为与“神造玄色”相合，李道就算一直戴在身上也不会有认何问题。
不会被“神性”侵蚀，更是从来没有过元气流失的问题，可是如今只看了这和尚“一眼”，他体内的元气便已消耗大半。
这是个“斗”，而且还是“大斗”！
收了神眼后，李道愕然了片刻，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大公子洪安定曾对他说过，有时间不妨去中都，拜会一下公侯府家的李长生，那是个大能，或许能缓和公侯府对自己的制裁。
在此之前，李道还想着该怎么用“蜘蛛网”去打探这位大能的下落，并且，在他的想象中，这大能充其量应该就是个九品上，站在“长寿生”这一级的人物。
然则没想到，却是个九品大的“斗”。
而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和尚，到底是不是李长生呢？也许祂只是佛家的其他大能？想着这些，道哥有些不敢确定。
李道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向那边走了过去。
只听那讲法的污浊僧人道：“……佛说，众生平等，不管是跳蚤蚂蚁，草木蔬菜，飞禽走兽，亦或是人，都应该是平等的，因为他们都有生命。”
“世间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感觉，你行走时踩到了一颗草，草会感觉到痛，你将青菜摘下来，青菜便死掉了，亦如你被人杀了一般。”
“猪羊牛，被宰杀时，它们会感到恐惧，嘶声惨叫，亦如你被人杀的时候，你想一想，你被人放在锅里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可怕，是不是？那么有人就要问了，狼不吃羊会死，羊不吃草会死，我不吃饭也会死，难道荒芜，寂灭，没有任何生命的世间才是对的吗？”
“不对的，生命很珍贵，若是一切都寂灭，我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要说明这一点，我们就要讲到轮回，讲到善恶……”
“……你们或许觉得自己现在过的很苦，很凄惨，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或许，你们很多人觉得，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我要过的这么苦，因为有轮回，你死了，可是你的神识灵魂还在。”
“灵魂将去往地狱，你这一生做恶太多，那你下一世将会变成水果蔬菜，蚊子蚂蚁，猪羊牛，被人随意打死，被人煮了吃掉……”
“……然而，若是做好事，行善果，积善德，你来生还是会变成人，这便是轮回，此生积善越多，下一世自然会有福报，托生富贵人家……”
“……这便是天道轮回……”
认真听讲的小初，用力的点头：“好有道理呀！”
走到近前的李道，听得这些言落，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宗教的本质在于，对迷茫的人们进行“恐吓，诱导”，然后再给予希望。
这是最原始的传播方式。
宗教的好坏，李道不予评价，好的宗教劝人向善，这给人以信仰与品德以及坚持。
而坏的宗教，则会扭曲人们的价值观，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做着一些肮脏恐怖的事情。
如果基于现实层面，李道想反驳这污浊僧人的言论很简单，来来来，你解释一下细菌这些微生物，它们比你活的更久，它们也是生命，还跟你共生，那所谓的‘轮回’在哪里？
但在这个世界，这些是没办法较真的……
过了一阵，和尚讲法完毕，众人皆尽散去，和尚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小初的额头，并未说话，而是看向李道，温和的笑着，单手佛礼道:“小僧见过剑主。”
“……”
李道一阵无语，现在自己“名誉剑主”的身份，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吗，怎么才来中都就被人识破了，那以后还怎么混？
深吸了一口气，李道勉强说道：“大师认错人了，在下孙玉伯，可不是剑主他老人家，大师切不可亵渎剑主。”
和尚依旧微和微笑，道：“小僧没有认错人，半山剑主是剑主，阁下同样也是剑主，这并不冲突，谁也没有规定这世间只有一位剑主，不是吗？”
第731章 净空罗汉与高老大的快活林
李道还想抵赖，但又一想，都被这么一位大能识破身份了，他就算再狡辩也没用。
只能无奈叹息一身，道：“众生平等，愿人人都成剑主。”
他这话说完，直接把个和尚搞懵了，随后摇着头“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剑主还真是风趣，这是要撬我佛门的行市啊。”
李道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在下一句玩笑话而已，大师心怀广大，应该不会介意，对吧？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和尚道：“俗家姓李，出家后法号‘净空’，嗯……这个法号是小僧自己取的，因为没人给小僧剃度，也没有哪座兰若收留小僧。”
“因此便没有了度化小僧的师父，所以小僧便自己给自己剃度，自己给自己当师父，然后自己给自己取了法号。”
姓李，法号“净空”，闹着玩儿似的出家当和尚，果然是“武宜侯”李长生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李道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好运还是歹运。
刚来中都城，还琢磨着该找到李长生，请他帮忙解决公侯府的麻烦，结果他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但是一出现就把自己“名誉剑主”的身份给叫破了。
万一这个身份泄露出去，被魏无崖的那些仇人们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自己又没有顾倾山那么大的本事，到时候不得死翘翘？
看来啊，这又是顾倾山安排的局，就如同洪老祖那般，一旦发现自己这个“剑主”没有继承江山剑域的意志，估计这李长生便会成为“斩剑主”事件的成员之一吧。
心累，剑主何苦为难剑主，再说了，我又不想当剑主……
然而这次，李道却猜错了。
只听净空道：“去岁，因为龙大先生的事情，斩心阿难陀菩萨来过一次大中州，小僧向他求道，他言说小僧的道他不懂。”
“但是有一个人或许能够为小僧解惑，小僧便问，此人是谁，斩心菩萨便道，当代剑主，并且与小僧说了剑主的事情。”
“说剑主的野狐禅与小僧的颇为相合，或有共通之处，小僧原想着去西北寻剑主，但又想，这般便太刻意了。”
“若是有那缘法，小僧自然有一天会见到剑主，若是见不到剑主，那自是小僧的缘法不够，因此倒是不必强求的。”
“不过如今看来，小僧与剑主还是十分有缘的，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南无阿弥陀……”
如此说着，净空双手合十。
菩萨都是碎嘴子吗？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让我安安静静的当个“剑主”不好吗？为什么要给我找麻烦，上你家炕了？
李道暗暗在心里把斩心骂了一顿，然后瞧了小初一眼，决定回去后加大她的学习量，谁让她也是“菩萨”，这个锅她不背谁背？
小初无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说，天气怎么突然变冷了？
“大师说笑了，斩心菩萨抬爱，区区在下，也不过就是运气好，得了剑域传承，其实本身平庸之极，才学更是不堪，何德何能敢为大师解疑，说笑了，说笑了……”
李道连连摆手。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净空念了两句诗，继而笑道：“如此诗文华章，足见剑主之才学甚伟，剑主太过谦虚了。”
“……”李道沉默片刻，道：“如果我告诉你，那是我抄的，你信不信？”
“不信。”
净空的回答很干脆。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李道懒的去解释，说道：“好吧，就算我诗写的好，但是呢，诗才是诗才，智慧是智慧，这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我不过就是个区区九品的小人物，在大师这尊‘大阿菩萨’面前，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大师的。”
净空摇头道：“有三件事情，剑主搞错了，第一，剑主还不知道小僧的疑惑在哪里，便武断不能为小僧解惑，这本就是错误的事情。”
“或者，小僧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剑主在故意推诿？第二，自身武力的品阶与智慧无关，一个安得其乐的乞丐或许比一门‘宗主’更有智慧。”
“第三，小僧只是证觉罗汉果，还未证觉菩萨果位，份量只有‘二斗’，连菩萨都算不上，更非那‘大阿菩萨’。”
这么条理分明的解释，把个李道怼的哑口无言，看对方这样子，是彻底缠上自己了。
不过也好，他正好想请净空帮着解决一下公侯府的麻烦，这样就不算求人办事了，而是公平的交易。
至于最后能不能解决净空的困扰，看吧……要是真能帮到他，这也是一份人情，帮不到，那就没办法喽……
本剑主才疏学浅，智慧不足，对不住，对不住，罗汉爷您另请高明，比如，我觉得赵将军府的那位大将军，她就很有智慧，可能能帮到您。
再比如，那位龙大先生，听说也是智慧非凡，您找找那二位……完美甩锅。
李道打定主意，便也不再推辞，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下来。
……
五月中旬，十六这天。
中都城，玄武大道，门间牌楼，苦水街，长蛇巷子，有一家叫做‘快活林’的小酒馆开张了。
酒馆不大，小二层的木楼，带个小院子，东家听说是叫孙玉伯，很少露面。
店里的掌柜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英气逼人却倒又不失柔和的靓丽，她唤作高寄萍，店里的伙计都叫她高老大，亦或是老板娘。
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这掌柜是姓孙东家的浑家，而孙东家呢，是个懒汉，一般不管事，里里外外的都是他家娘子在操持。
伙计们也是颇为看不起那孙东家的，因此便称老板娘为“老大”。
小酒馆有两个伙计，一个叫小何，一个叫石群。
小何瞧着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模样很是俊俏，喜欢穿绿色的衣服，人也勤快，上人见喜，是酒馆里迎来送往跑堂的。
石群负责端菜倒酒，来往于后厨于前厅之间，手脚很麻利，身板健硕，高大英俊，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
就是那双眼晴亮的吓人，时不时的左右扫一下，总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但他却是个本份人。
一个客人吃完了饭，结账了酒饭账目，走的时候把包袱忘在了客桌上，石群还亲自追出去，将包袱还给了对方。
并且请对方当面点清，看看少了什么没有，大家觉得，这小伙子人品真不错。
第732章 快来人呐~
店里的大厨叫做孟星魂，大家以为，他应该也是个帅了吧唧的小伙子，不少来店里吃饭的大姑娘小媳妇，还幻想着小何跟石群都这么俊了，那孟星魂得长啥样？
很是期待的想要瞧一瞧，那做的菜如此好吃，名字又这么漂亮的大厨到底长模样。
于是在开业的第一天，有不少小姑娘借着如厕的名义去往后厨，结果一看，大失所望……孟星魂，怎么会是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头子”呢？
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听名字啊。
店里还有一个名叫小蝶的少女，脸圆圆的，肉呼呼的很可爱，见谁都笑，不过她一般不到前厅来。
听说是东家孙玉伯的侍女，专门伺候他的，只是有事的时候，才叫高老大过去。
那“懒汉”孙玉伯，更是很少露面，十六这天开业的时候，小小的与周围邻居客气了一下，便劲自离开了。
伙计们似乎有些畏惧他，不叫他东家，而是称他为“老伯”。
由着这一个信息，大家便猜想，他虽然留着一圈整齐的小胡子，瞧着年纪也不大，应该是迈过“生死门”的八品高手。
至于他的真实年龄，那倒是不得而知的，既然伙计们称他为“老伯”，想来应该也在五六十岁往上了吧。
那么由此猜测，他应该是外四方来人，以往应也是一派之掌，握有大权的人物，只不过后来被人赶下来了，因此便逃到了中都。
估计也是一时间无法适应身份的落差，因此便不想与旁人来往，显得有些自闭，这倒是正常。
那些从外四方来到大中州的落魄人多了去了，有的过得还算舒坦，甚至能反杀回去的，但大多数并不如意。
没让黑拳帮抓了去当战奴已经算好的了，很多落了魄的，花完积蓄后，不得已到这玄武大道来谋生活。
有不少人为了养活一大家子，放下脸面加入青竹帮，成为“乞丐”。
这孙玉伯应该就是此类情况，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还感叹，得亏他有个好妻子，不然的话，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苦水街这一片是由潮鳝帮罩着的，水蛇巷子自然也属于他们管，快活林开业当天，潮鳝帮的帮众便过来收保护费了。
高大姐知道规矩，连忙让小何送上十金铢，潮鳝帮那头目说了声：“上道……”
见得高老大模样美貌，便伸手摸向她的脸，高老大巧笑的让了过去，隐隐的竟是含羞带勾的样子。
头目仿佛会意，搓了搓手指，带着属下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等那头目走后，高老大面色冷了下来，使了一个眼色，端菜倒酒的石群连忙到了近前。
高老大轻声道：“去，杀了他，他们的帮主叫什么来着？无所谓，今晚过后，这个帮派没必要存在了。”
石群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去往后厨那边。
过不多时，有一刚刚吃过饭的道人，来到柜台，笑说：“掌柜的，你家的饭菜着实可口，让山人流连忘返，咱们打个商量……”
“你想吃霸王餐？”
江婉双目一立，嘴角带笑的看着道人。
道人愣了愣，皱眉问道：“霸王……餐？是何说法？”
江婉道：“意思就是说，你不打算给钱了，想要赖账。”
道人的神色颇为尴尬，呵呵的笑了两声，道：“那个什么，主要是今日不方便，但山人我……”
“兴虚道长的大名，小妇人还是听说过的。”
江婉打断了他的话，笑道：“铁口直断，卜人凶吉，‘大易天衍术’从未出错，这顿饭钱就免了，咱们结个善缘。”
老板娘大手一挥，很是豪迈。
兴虚道长见得这般，哈哈一笑，道：“高老大爽快，多谢高老大，也是没办法，山人着实穷得很呐。”
“不过为了抵偿这饭资，山人总不能没有表示不是？给高老大算一算运数，如何？”
江婉自然求之不得，道：“那您算一算，我什么时候会与我家相公有孩子？”
她可是非常期待相公“注射”的，而并非那样的摩擦。
兴虚道人嗯了一声，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龟甲，丢下去几枚大钱，交给江婉，道：“高老大晃晃。”
江婉疑惑道：“不需要生辰八字吗？”
兴虚大手一摆，道：“不要，八字不过是人初生的选择，真正的运道，却在后天，贫道不会算‘先天’，只会算‘后天’。”
着实也是自信满满。
见他这么说，江婉便摇了摇龟甲，几枚大钱落在案上，说道：“您帮着看看……”
兴虚道人点头，转目瞧去，然后便愣住了，这是什么卦象？乾坤顺序完全不通，一片杂乱，没有半点章法可言。
认真的研究了半晌，只推算出一个结果，有些犹豫的问道：“求子是吗？”
江婉连忙点头：“对对对，什么时候会有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唔……”
兴冲道人模棱两可的道：“会有的，应该，仿佛，也许，可能，大概，是个小子吧，也许是个女子，但总之，肯定会有！”
“至于什么时候会有……高掌柜，不如我们占卜一下别的？比如财运啦之类的，山人瞧着，你们这店选择今日开业，实属不智，因今日是‘煞日’。”
“山人以为，三日后是个吉冲煞的日子，届时应出西门……”
“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江婉喝道：“我就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给相公生孩子，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个骗了吧？”
兴虚道人见她这般说，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他在这中都城“铁口直断”，还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
可这‘高老大’的卦象，却是一片混乱，完全摸不着脉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有子。
至于什么时候会有，是男是女，兴虚却完全推算不出来。
兴虚道人的“大易天衍术”已然大成，平常时，几个大钱落下，有问子的，他便说某月某日怀上，某月某日某时某刻会生。
有求财的，便告诉对方某天做什么事情，可谓是卦卦都灵，然而今天却着实是遇到了难题。
不得以，只能再次推算，然而推算了数次后，依旧是这个样子。
兴虚道长觉得纳闷，然后又开始推算起今天这个日子来，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明早先算出的是煞日，莫名奇妙的变得了吉日。
最后，又反反复复的很多次，结果用力过猛，心力焦脆，“哇”的吐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江婉懵了，片刻后，大叫道：“快来人呐~不好啦~兴虚道长碰瓷啦~~~”
……
……
第733章 浑天议，罗汉，佛性
某一刻，某个未知的地方。
胖道人扛着一个巨大的而又复杂的“齿轮”，用力的向后拨动了一点，那却是一个“浑天仪”，上面刻着忽，妙，分，时等等记算时间的单位。
突兀的，一个清瘦的老僧，出现在胖道人的跟前，用力的帮他扶了一下巨大的“浑天仪”。
老僧道：“这样做很危险，很吓人呐。”
胖道人叹息道：“能有什么办法，谁让那小子不为何每次总选凶日开张呢？大麓山会盟一次，如今又来了一次。”
老僧也是无奈叹息，道：“估计他就这命，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却在这时，冥冥中有一个极为宏大，广远的声音传入祂们的耳中：“神皇天帝太上至尊有旨，宣，不老长生天地无极自然道法尊者，觐见，宣，慈悲广大无量五方西天佛老，觐见……”
佛主与道尊对视一眼，彼此却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
……
玄武大道，苦水街，快活林酒馆，后院的正房屋里。
净空和尚那满是污浊的手中，拿着一根鸡腿，宛如饿死鬼般的卖力的啃着，不一会儿的功夫，鸡腿被他吃光。
将手上的油污擦在胸前的衣领上，他又拿起一只蜜汁肘子，汁水横流的啃了起来。
刚刚在前面吃饱饭的小初，在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说道：“老板主人，酒菜已经上齐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到厨房给耽哥打下手去了。”
“去吧。”
李道有些头痛的挥了挥手，小初飞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而坐在一边的冷宫月，看着和尚吃饭的样子，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
净空和尚一边吃，一边道：“她的情况就是这样，混乱的魔性渐渐被佛珠净化，有着皈依我佛的迹象。”
“你瞧她，现在看到小僧吃肉，便觉得恶心，那是因为她已有了慈悲之心，她为这些被杀掉做成食物的动物们，感到心痛。”
冷宫月听到这话，直接懵了，我不是这样想的呀……
李道犹豫了片刻，不确定的说道：“罗汉爷，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身上太脏，而你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怎么形容呢？”
“嗯~举个例子，当你看到一个人吃屎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恶心呢？你现在吃肉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吃屎。”
冷宫月心说，对对对，就是这种感受……难得的，她竟然向李道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净空也不恼，丢下骨头棒子，道：“在你眼里，小僧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在吃屎，可是在真正的高僧眼中，小僧是在度化，超脱这些被做成食物的鸡鸭牲畜。”
“它们被小僧吃掉之后，便会洗清了前世的罪孽，再入轮回，下一世便可成人，这便是小僧的功德。”
“这份功德，只会让高僧大德觉得馋，想要与小僧一同分食，一同超度这些可怜的灵魂，又怎会觉得恶心呢？比如方才的小初姑娘，她便是如此。”
李道竖定的摇头道：“不，她只是单纯的好吃，嘴馋了！”
净空摇头：“剑……孙施主还是看不破啊，小初姑娘与我佛有缘，这是早已注定的因果，施主即便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早晚有一天，她会回归本相。”
李道心情有些烦躁，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小初是“菩萨”，他早就知道，以往还觉得身份跟着一位“菩萨转世”，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随着实力与阅历的增长，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自己与小初的感情羁绊，很可能在她证觉“菩萨果”的时候，彻底断了。
这样的结果，让李道有些接受不了，感觉自己养大的“闺女”突然有一天，成了别人的了。
因此，在遇到净空的这些天里，他总是尽量的回避着这个话题。
净空毕竟只是位“罗汉”，道行不深，并未如斩心那样，一眼看出小初“菩萨”的身份，他只是察觉到小初身上的“佛性”，因此便动了收小初为徒的念头。
而李道一见他提起类似的话题，便左顾而言他，甚至还表露出些许的“警告”。
净空也不在意，随缘便好。
“好了，已经‘超度’完了，小僧这便向施主求疑解答，小僧心中的疑惑是……”
“这个先停一下。”
李道摆手，打断了净空的话语，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暂时来说，在罗汉没有解决我的麻烦之前，我不想知道罗汉心中的疑问与困惑。”
“罗汉当时也是说，你要想几天，再给我答复，那么现在突然间就提问，是不是意味着，你想好了？”
“那么请罗汉爷先给个保证再说，接下来我们再谈谈你的问题，怎么样？”
净空罗汉有些犹豫了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小僧可能帮不上施主，另外，施主请不要叫小僧‘罗汉’了，直呼小僧法名便可，听着不怎么顺耳。”
“哦，那就叫大师吧。”李道应了一句，接着道：“为何？以大师在公侯府的地位，这件事情对于大师来讲，应该并不算难事，只是顺手拉一把而已，这么难吗？”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
净空叹息，摇头，沉默片刻后，道：“而是因为，小僧是个出家人，既然出家，那便与曾经彻底断开，公侯府的一切，与我再无关联，所以，请施主见谅。”
李道耸耸肩，道：“那就也请大师见谅，大师是出家人，但我不是，既然大师不肯帮忙，那没办法了，我也帮不了大师。”
“我这人最讲道理，有付出，就应该有回报，就算回报再小，那也是回报，所以，大师，请回吧，咱们的缘分尽了。”
净空沉默了片刻，道：“施主所言有理，小僧不该无端索取，那么不如这样，当公侯府的人来找施主麻烦时，小僧会出现在施主身边，如何？”
李道摇头：“不够，如果公侯府只找我一个人的麻烦，我有的是办法自保，可是将来，我所要面临的是，公侯府对整个名门正派的制裁。”
第734章 长生往事（上）
净空想了想，道：“那么请施主在北大环给小僧划一块地方，小僧去往那里修行，如何？”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净空便是明着告诉李道，整个名门正派，他罩了，公侯府若是想要制裁，先得过他这一关。
虽然与自己的预想有所差别，但也行吧，有这么一尊“神”罩着，公侯府应该不敢拿名门正派怎么样。
话说，这和尚真别扭，以他在公侯府的地位，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摆平的事情，却非要弄得如此麻烦。
不过李道也没说什么，因为那是人家的底线与信仰，应该尊重……并不是因为多了一尊“神祇”，会让自己的退身步更加凝实，道哥才没那么想呢。
“虽然差强人意，但，想必这是大师最后的底线了。”
李道点头，道：“可以，那么请大师说出自己的疑惑，在下试着解答一下，不过有句话叫做，办事不成，不算无能，在下没有实足实的把握解决大师的难题，因此……”
“明白，一切只是随缘。”
净空打断道：“不管施主能不能解答小僧的难题，小僧方才做出的承诺依旧有效。”
小心思被人看破，李道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并不意外，毕竟是曾经的“武宜侯”李长生，就算出家当和尚了，但他的智力并没有减弱，又怎么会瞧不出李道的意思？
小小的尴尬了一下，李道嗯了一声，道：“大师，请说吧。”
净空长叹，片刻后双目陷入了迷茫，接着，满脸污浊的神情中，显露出了极大的痛苦，说道：“事情还要从小僧未剃度之前，还是李长生时说起……”
……
故事要从四十年前的一个仲夏说起，那一天，有个婴儿出生了，这个婴儿刚刚降世，公侯府的“英灵堂”突然传来一阵恸哭，与一阵大笑。
两位公爷，“净海公”李伯纯与“镇山公”李也牧，同时察觉到了“英灵堂”的动静，迅速赶往。
恸哭的祖先告诉他们：“百年后，世间将再无公侯府，毁灭公侯府的人，他姓李，为本族子弟，将在今日诞生……”
大笑的英灵却告诉他们：“百年后，李氏大兴，破除如今格局，举族成‘神’，引领李氏者，在今日诞生……”
接到祖先这样矛盾的预言，李伯纯与李也牧是茫然的，不久后，两位大公爵，秉承祖先的意志，分为两派。
镇山公站在“毁灭”一边，而净海公则站在‘重生’那一边，公侯府的惨烈内斗，就此拉开了序幕。
然而，公侯府那天出生的婴儿实在太多，有直系的，有旁支的，也有私生子。
公侯府数万婴儿，在这一天出生，对于一个传承万年的“家族”来说，这并不稀奇。
镇山公一脉，开始屠杀那一天出生的婴儿，净海公一脉，则与之针锋相对，实施保护。
四十年前，那称之为“二公决裂”，差点将整个公侯府都废掉的日子，也是李长生出生的日子。
其后的时间里，很幸运，他成为被净海公保护的近万名婴儿之一，而他的父亲，不过只是拥有李氏血脉的普通农夫，他的母亲也是平常人罢了。
但也因为这次事件，他的父亲被净海公封了“男爵”，成为了人上人，李长生的生长环境，因此而改变。
当时，被封“男爵”的有数千人……
他本名便叫李长生，因为父母希望他“活的久一点”，因为爹娘都是很善良的人。
其后，他渐渐的长大了，五岁那年，被通知可以练功了，然后，他便被人带走了。
他依旧记得，离去时母亲撕心的恸哭，父亲对那大人物的讨好，恋恋不舍的跟在后面。
直到他被带上了一辆马车时，父亲还在说着：“长生，乖乖的，听话，等你有出息了，再回来看爹爹跟你娘，我家长生……”
马车就此离开，渐渐远行，父亲还在后面不停的大声与他说着话，让他一定要平安，不要跟人争强斗胜。
他不想跟爹娘分开，但那些人却强迫他离开，哭泣着，马车使向天空，他看到父亲冲自己挥手，然后跪在地哭了起来。
其后的日子里，近万名跟他同一天的孩子，被分配到不同的场所，由专门的人教导。
一年后，几千名六岁的孩童成为二品，他们被告知，可以“晋升”，与其他的孩子割裂开来，被带到了别处。
其中有一个叫李颖轩的孩子，与长生关系很好，他说：“我走了，我相信过不多久，你也会二品的，以后再见。”
还只是一品的长生用力点头，他相信，自己可以追赶上对方的脚步，他们是好朋友，他并不比他弱……
又过了几个月，长生二品了，他满怀期望的想要见到自己的好朋友。
然而，他并没有见到，他与数百名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孩子，被关在了一间宽大的屋子里。
屋中有灯，也有一排排的兵器。
一名教导的师傅说：“半个月，活下来就‘晋升’……”
孩子们茫然，石门落下后，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希望。
起初还是平静的，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伙伴们越来越饿，越来越虚弱，彼此开始争吵。
某一刻，屋子的天顶突然洞开，落下了食物，大家疯狂的去抢，拳打脚踏，一片混乱。
有人为了获取食物，拿起了兵器，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控制，到最后，拿着兵器的人吃到了食物，长生便是其中之一。
可同样的，有五个孩子死了，死亡就这样出现在大家的眼里，赤裸裸的，没有半分遮掩。
接下来，便是投食与撕杀……
半个月后，存活十名“童子军”，在他们准备继续撕杀时，门开了，他们晋升了……
接下来，有更加专业的师傅对他们进行培训，教授他们各种知识，其中兵法占了大部分……
十四岁那年，长生五品，师傅告诉他，明天是考核的日子，你将率领五百战奴，与其他五只队伍交锋，活下来……
第735章 长生往事（中）
次日，六只队开始碰撞，然而让长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见到了自己儿时的好友，李颖轩。
这仿佛便是宿命，他们在“战场上”相遇了，那时，他们只是少年。
最后，他的刀锋刺入李颖轩的胸膛。
“长生啊，好久不见，你……终于赶上我了……”
李颖轩奄奄一息。
“你说，你想爹爹，想娘亲，我也想的……”
幼时的伙伴，再次见面时，死在了李长生的刀下，而他却冷漠的抽出了刀，杀向了别的地方，眼角有泪……
那一战，他胜了，他指挥着五百战奴，在六方战局中，胜了，而他，也因为这一战，成为六品。
但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亲手将与自己一同参战，幸存下来的三十名战奴杀死。
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跟我来吧，你要知道，奴隶不值钱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净海公”李伯纯。
其后的一段日子里，李长生成为了净海公的“秘书”，智囊之一，专门针对镇山公那边。
然后便是不断的血腥与杀戮。
二十三岁时，八品的李长生在公侯府内获得了“三等侯爵”的封号，成为净海公李伯纯的左膀右臂，拥有着极大的权力。
净海公当时甚至放话出来，等他“成神”或是死亡后，李长生将接替他的位子，成为新的公爵。
这一决定，让整个公侯府哗然，但镇山公那边更是坚定的认为，李长生便是那个将彻底让公侯府走向毁灭的人。
由此也更加激化了双方的矛盾，斗争亦发展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刻，从“两公决裂”开始，到得最后，演变成了公侯府彻底分裂成“东西二府”。
然而，即便二府斗的再如何激烈，只要一旦发现有敌入侵，他们便会立刻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甚至不允许其他门阀参与到他们的内斗当中来，哪怕是暗中资助也不行，一经发现，立刻斩杀。
也由其，其他六大姓在这场公侯府的内战当中，基本上没沾到什么便宜。
二十五岁那年，随着李长生晋升九品上境界，经过两年的血腥斗争，代表“西府”的镇山公一派，开始渐渐势微，这场内斗，终于落幕。
李长生亦因为在此中的表现绝佳，领受“一等武宜府”的爵位，曾经质疑过他的声音，全部消失。
然而那却是李长生权力所能达到的巅峰，因为没过多久，一件事情发生了，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结束了“武宜侯”的受爵晚宴，醉醺醺的李长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自己的儿时伙伴李颖轩，还有对方在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以及曾经让自己有过美好回忆与依恋，但随后逐渐遗忘的种种往事。
大梦一场，醒来后他莫名的感觉到了孤单，前所谓有的孤单在他心中萦绕。
身旁伺候他的美姬问道，侯爷怎么了？
他说，我想我爹我娘了……
可是他心中想念的又何止是爹娘，还有他儿时的伙伴，还有这些年来随着他一起争战，死在他面前的战友。
还有曾经与他第一次经历生命大和皆的女子，以及另一个让他第一次感到心动的女子。
还有少年时与他无话不谈，做了很多荒唐事，但后来因为“两府分裂”而反目的朋友。
他们，都死了，死在了祖宗英灵的两个不同的预言当中。
美姬说，那侯爷便回去瞧瞧呗。
于是，他回去了。
父亲与母亲已然上了年纪，这些年因为他的缘故，父亲的升到了“五等子爵”，曾经贫穷的家庭，如今也成了“望族”。
父亲纳了妾，养了外宅，他有了很多弟弟妹妹。
爹娘与弟弟妹妹们见到他后，还要下跪行礼，一切，都显得这么陌生，这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见到父母过的平安幸福，那就够了。
其后的一段日子，李长生越发显得孤僻，视他如己出的净海公，瞧出了他的不对劲，找他过去谈话。
他问净海公：“公爷，人，为什么会出生，又为什么会死亡？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又为什么过的那么痛苦？难道，人生来便是为了死亡吗？那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深奥的哲学问题，即便学识渊博，智慧非凡的净海公也无法回答道，只是说了一个自己的关点。
“每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都会觉得恐惧，因此便极度渴望延长自己的寿命，接着这世上便出现了武者。”
“随着武者自身品阶的提升，寿命便会开始延长，迈过‘生死门’晋入八品，添寿一甲子，迈过‘长寿生’，成为九品大，增寿三百载。”
“‘成神后’抵达二斗的份量，再增寿三百载，三斗，四斗，亦是如此，每斗增三百载，因此人的出生，便不是为了死亡……”
净海公的言论，并没有说服他，他只是问道：“这样一直活下去，活到千年，万年，不觉得很累吗？”
当时的净海公一百二十五岁，自然不知道活个千万年是什么样子，因此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李长生说道：“不管是人，还是‘神’，总有活到尽头的时候，如果真的长生久视，那么想必就会变成一块没有任何情感与知觉的石头。”
“那样的孤独寂寞，想必就算是神，也是无法忍受的，而更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人，或是神，他们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本府英灵堂的祖先英灵们，为什么会存在？”
净海公还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最后叹息道：“或许，这些问题，你能够在佛、道的经典当中，找到答案……”
李长生得到了这样的指点，开始翻阅佛经，道藏。
某一天夜里，他读书读到很晚，不知不觉便感到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进入梦境。
他梦到，有一个极为可怕的恶魔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这个恶魔身上，他看到了伙伴的身影，看到了最爱之人的身影，看到了挚友的身影，也看到了曾经让他感到无比害怕的敌人的身影。
还有许许多多，他不敢面对的场景，这些东西杂揉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可怕的魔怪，让他感觉到前所谓有的恐惧。
第736章 长生往事（下）
他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转身就逃。
然而这么多年锤炼出来的武道意志与心性磨砺，让他遏制住了自己想要逃离的脚步，先择直接面对这个恶魔。
提起勇气，他挥刀而斩！
下一刻，恶魔的影像碎裂，无比舒适的光芒笼罩了他，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一个清瘦白须的老僧。
老僧周围，是三千比丘，罗汉，菩萨等等。
其中，某一个菩萨发现了他的到来，转目冲他微笑，道：“我佛，我来了……”
而李长生也看到了那个菩萨，只觉无比熟悉，无比亲近，感觉仿佛那就是“过往”的自己。
端坐于高台的老僧轻一挥手，对那菩萨道：“你还没来……”
随着老僧的一挥，李长生忽的离开了这片“净土”……
然后，他醒了，依旧坐在桌案前，而此时，案几上放着的，正是有关“轮回”的佛典。
李长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觉得，或许只是正在读到这些，因此便梦到了“须弥净土”。
然而，其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却开始恶梦连连，总是梦到那些曾经被他杀掉的人们，冲着他疯狂嘶吼，扑过来撕咬他，而他却无力反抗，只能逃窜。
一次又一次的被“恶鬼”撕碎，吃掉，每每从梦中醒来，他便会惊出一冷汗，如此日复一日，李长生几近崩溃。
直到有一天，在梦境当中，他突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面对自己儿时同伴李颖轩的咬咬，说道：“不要再咬我了，我很痛的……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满足你！”
听到他这么说，李颖轩突的停下了，愣愣的看着他，然而下一刻，李长生便被其他的“恶鬼”给撕碎吃掉了。
惊醒过后，李长生瞬间察觉到了这个疑点，接着便立刻入睡，他已经麻木了，每次睡着后都是那样的场景，因此便也不怎么害怕。
入梦后，他在无数恶鬼还没来得急扑上来时，便直接找到了李颖轩，问道：“你的遗愿是什么，快点告诉我，来不急啦！”
“请你，照顾我父母，我便不怨恨你杀了我……”
下一刻，李长生再次被撕碎，吃掉。
醒来后，李长生仿佛明白了什么，着人调查儿时伙伴的资料，不久后长到了李颖轩的原籍。
李颖轩的父亲已然去世了，他的母亲还在世，日子过的并不好，住在一个窝棚里，还瞎了双目。
李长生让人赡养其母，并在其父的墓前认真叩拜，坦言说出自己与李颖轩的关系，以及自己亲手杀掉对方的事实。
入梦后，他发现李颖轩的“鬼魂”，开始帮他抵御其他的恶鬼，然后，他们一同被撕碎，吃掉。
再一次进入梦境，他奋力将李颖轩丢出去，叫道：“不要管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欠我……”
刹时，周围一片白光，所有的“恶鬼”都不动了，那白光的光源，来自李颖轩，他来到长生的面前。
“谢谢，谢谢你，长生，我不恨你……”
随后，白光一闪而没，无数的恶鬼再次扑了上来，而李长生却在那白光过后，有了反抗的力量。
有了反抗的力量，便代表着有更多说话的时间，他扯住一个恶鬼，问出对方的遗愿，然后尽力完成。
不知不觉中，他顿悟了，因此，求诸所愿皆满足……
二十七岁那年，已是“长生寿”门槛的李长生，放下“武宜侯”的身份，打算出家为僧。
净海公自然是不肯的，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公侯府“举族成神”的希望，怎么能去当和尚呢？
因此上百般阻挠，大中州任何一家寺庙都不敢收留他。
最后，李长生只能自己为自己剃度，自己为自己取了法号“净空”，净化“恶鬼”，“地狱”空空……
在他自行剃度的当日，净海公痛心疾首的问道：“你这是为何啊？”
净空和尚道：“因公侯府枉死之人的一切罪孽，皆由贫僧来背……”
言落下，他“大”了，无数恶鬼冤魂的神识意志，落在了李长生的身上。
净海公感到了这一切，捏呆呆愣在当场，瞧着法号“净空”的和尚踏出门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喃喃道：“原如哪此，祖先英灵的预言没有错……”
而李长生的这一举动，却被很多人认为是疯了。
……
时间回到现在。
快活林小酒馆的后院，正堂屋内。
“……‘冤魂’越来越多，小僧只能一个又一个的去劝说他们，一次一又一次的被他们吃掉。”
“这里面不光有因公侯府而死的人，还有其他枉死之人的‘灵魂’，小僧不堪重负，想要舍弃他们，却又心有不忍。”
“感觉有尽早有一天，他们会将小僧吞噬，以小僧的身体为引，突破而出，成为真正屠戮世间的恶鬼。”
“小僧心里，关着一座‘地狱’，现在，这座‘地狱’，怕要奔溃了……”
净空如此说着，长叹一声，道：“还请剑主解惑。”
李道想了想，道：“要不我把佛珠借给你，借助这颗佛主无上法力凝结的佛珠，进行镇压，如何？这东西可是能净化魔徒的魔性的。”
净空摇摇头，道：“有效果，小僧方才试过了，但治标不治本，恶鬼确实会被佛主的意志镇压，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却无法‘超度’他们。”
“这样啊……”
李道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一套精神类功法，可以教给大师，主要修练的便是‘神识’，或可帮到大师？”
净空摇头道：“神识功法，小僧也懂……呵，说句题外话，这么多年来被‘恶鬼’纠缠，神识方面的事情，就算起初不懂，最后也懂了。”
李道想了片刻，道：“那就有些难办了，很明显，大师这是冤魂缠身呐，那些人的‘灵魂意识’，在不断的侵蚀大师的意志……”
“问一个最初的问题，大师觉得，灵魂是否存在？”
净空道：“自然是存在的，不然小僧身上的这些‘冤魂’又自哪里来？‘英灵堂’又怎会有祖先的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