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一场家宴，说起来其实挺沉闷的，吃完饭大家便各自离开了。
走出六房官邸的时候，大公子跟了上来，笑了笑，道：“跟你说几句话？”
李道微微皱眉，随后笑道：“那就边走边聊。”
大公子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江婉，婉儿明白什么意思，就准备退去。
李道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只是笑道：“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婉儿愣了愣，接着安静的跟在他身后，暗暗的笑了笑。
大公子叹息，笑着摇摇头：“看来，你真是‘平生不二色’，真搞不明白，我的几个妹妹她们争什么？到头来，也不过就是空欢喜。”
“爹娘也是，为何会对这种事情而感到苦恼？这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啊，呵，想不明白。”
李道沉默了片晌，继而道：“大公子单身？还未曾有婚家？”
洪安定点点头，道：“那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前两年母亲与我说了一个女子，我不喜欢，与她睡了一夜后，便没有去理会。”
“后来，她缠着我，她又是个蠢货，我觉得很烦，实在不耐烦了，便让她死了，死的合情合理。”
江婉心头一冷，这大公子的心肠，着实太硬了。
李道却是轻轻点头，叹了口气，道：“定安兄，你的心肠太冷硬了，难怪小七他们会怕你，你有绝对的理智，却丧失了‘人性’。”
“你对一切事情，都显得冷漠，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代入六房家主与老夫人的心理，或许你应该会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若你有儿有女，你应也明白什么叫‘人性’。”
说着话，李道看了一眼大公子握着佛珠的左手，但却也点到为止。
大公子也没在这种事情上多说什么，左手捻着佛珠，只是道：“这些啊，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再说这种琐事了。其实，我更好奇，浩然你的‘敌人’是谁？”
突兀间的转折，让李道有些懵，疑惑的问道：“什么？什么敌人？”
大公子笑了笑，道：“你在卷沙镇上的事情，曾经引发过明堂的大议会，很多人纠结于你该不该投资你。”
“他们纠结的原因，是因为吃不准你的来历，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那傻二妹读过你的‘随笔’。”
“你的随笔记录里，有很多让人感到惊叹的句子，可是里面总是出现‘回家’二字，接着，便有人猜想，你为何不敢‘回家’。”
“你的家乡，到底有什么样的敌人？大家猜来猜去，四把刀？九品大？七大姓？种种这些。”
“所以，就这样，对你的投资，一直都抱有警惕……我想你明白的……直到后来，我拓展大中州时，将小七安排在了后方。”
大公子如此说着，轻轻摇摇头。
李道了然，笑道：“也即是说，你想知道我不能‘回家’的原因？”
大公子点头道：“就如你所说，知己知彼，明堂这边总要有个打算。”
李道呵的笑了一声，道：“这也是你试探，甚至希望我出生‘李公侯府’的原因所在？”
大公子遗憾道：“只可惜，你不是‘公侯’家的人。”
李道嗯了一声，接道：“我为什么不能‘回家’，是因为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不是家里有什么强大的敌人，我不敢回去。”
大公子想了片刻，有些恍然的点点头，道：“看来，是我们多想了，那么我也不问浩然你的家在哪里，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原因吧。”
李道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
两人各有心思，彼此在这一刻沉默了下去，无声的向前走着，直到半晌之后，大公子才开口道：“你们接下来去哪里，大中州吗？”
李道点头道：“是啊，去大中州走一走，看看那里的风景，瞧瞧有什么生意可以做，顺便我也得防着李公侯府的报复，提前做个侦查，到时候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你说的那个李长生，我会去拜访的，但愿能把这件事情和平的解决掉，如果真的没办法平息李公侯府的怒火，那我就得合纵连横了。”
“想办法跟其他几大姓搭上关系，给自己弄个可靠的后台，再由你们明堂这边出面，跟李公侯府那边说合一下。”
“大不了我认个怂，给他们端酒赔罪，虽然丢了脸面，但至少要把名门正派的基业保住不是？”
大公子轻轻点头，道：“或许事情没有我们相像中的那么糟糕，大中州那边正乱着呢，估计李公侯府也没功夫腾出手来管你这点小事。”
“等那边的乱子结束，说不定他们就把这事给忘了，毕竟，这乱子，依我看来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李道叹息道：“但愿吧。”
他去大中州，可不单单只是想着为自己那“李太白”的身份擦屁股，除了找“门”之外，他还想要搞清楚龙大先生与大将军，算计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效的做出应对，事情多着呢。
大公子笑了笑，道：“其实你也不用如此忧愁，那些‘万世门阀’的七大姓最好面子，如果李公侯府非要纠着这件小事不放，那你大不了把名门正派解散。”
“你的那些亲信们也都潜伏起来，让他们脸面上好看就行了，以我明堂的份量，保住你是不成问题的。”
“等过上几年，这事情的影响过去了，明堂再对你进行扶持，到时候你换个门派的名字，照样能统御这北大环十五州之地。”
李道惊叹道：“还能这么玩儿？”
大公子轻笑摇头道：“其实，那些贵姓家的脉络很好摸的，只要摸准了，跟他们相处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李道想了想道：“明天吧，总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给你们家制造家庭矛盾不说，还惹的伯父心里老大不痛快，留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事儿精，所以早点走比较好。”
第678章 明堂的新时代
大公子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妹妹惹出来的麻烦，我爹他也没有不待见你，其实我爹是很欣赏你的，只是对家里的几个女孩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话，李道就没法接了，只是笑了笑。
大公子接着又道：“那我明天就不来送你了，这边的事情也有很多，我最近忙的很，今天是知道你要走了，才抽空过来回家吃饭的，这个你拿着。”
说着话，大公子从怀中拿出一块紫金令牌，递给李道。
“这是我的随身令信，当然只是我私人的令信，不是部堂令，到了大中州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我明堂的人帮忙。”
“另外，听说你对‘母狼’的《万物归墟功》很有兴趣，我明天叫人将那功法，连同‘墟荒地理图详解’一并给你送去，算是给你的送别礼物。”
“嗯……”李道也没客气，接过令牌，道：“那就多谢了。”
大公子道：“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谢谢你为明堂，或者说我们六房做了这么多，还要谢谢你赠与我四妹与六弟的那部功法，让他们能够恢复过来。”
“说真的，这些年来我一直为当初把他们废掉的事情，而感到愧疚，只是愧疚，但却并不后悔，就算回到当初，我依旧会这么做。”
“而你，却弥补了我的这份愧疚，所以我很感谢你，也很高兴能够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甚至觉得，投资你，是我此生做的最成功的一笔生意。”
李道笑道：“见外的不是？对了，那头‘母狼’怎么样了，死了吗？”
大公子遗憾的叹息一声，道：“没有，八房是三祖的血脉，三祖对于明堂的贡献实在太大，可以说仅次于老祖这个‘大家长’。”
“而且又是老祖最后一个离世的兄弟，老祖念着这份情谊，不让杀，我也没办法，现在洪胭脂被废了气海，也没有去‘养老’的小城，而是被八房新房主供奉在官邸。”
……
提到这事，大公子就觉得郁闷，不过好的一点是，八房新房主的人选，是洪胭指跟一个“男妾”所生。
因为那“男妾”身份底下，而且除了长的好看，其他的也不怎么样，并不受宠，洪脂胭对于这个孩子便不怎么待见。
洪胭脂虽面首无数，但总共只生过三个孩子，最得宠的是她与“狈先生”所生的第三子，只可惜，六岁那年“夭折”了。
嗯……这很可能是洪胜男的手笔。
长子，是她与“正夫”所生，今年二十多岁，说起来也是精明强干之辈，是司曹部的一名大掌柜。
八房在“母狼”事败后，他主动跑到六房这边来投献，同样也知道，若是自己接收了八房房主之位，必然会引来这“和风细雨”探风部堂的猜忌。
于是，主动将那个只有十六岁，不受洪胭脂待见的弟弟推了出来，并且希望，能从司曹部调到探风部来，哪怕降上一级，当个二掌柜也是可以的。
大公子明白他的想法，便充了他，带在身边成为副手，至于原本的副手，探风部大掌柜尤青山，则以残害同门的罪名，被“处死”了。
当然，这只是名意上的“处死”，正真的尤青山，则是带了一张面具，穿了一身灰袍，成为大公子身边的“阿二”。
不得不说，大公子的手段，也是着实了得，同样亦是狠辣，让其他房觉得尤青山是他们这边安排在探风部的，但却不知道其实尤青山一直都是大公子的人。
魔徒事件爆发后，尤青山表面上听从那些人的命令，将所有从外八州回来报信的七公子护卫杀死，取得那些人的信任，暗地里却在给大公子传信。
由此，原本被“黑暗会议”封锁的外八州，便开了一条口子，大公子这才能够得到及时的消息。
也同样知道了李道在外八州闹出的幺蛾子，然后赶紧调整战略部署，予以配合，最终有了六房成功上位局面。
不然的话，任由事情稀里糊涂的发展下去，说不得最后就变成了一锅烂肉，即便是有六房主对“黑暗会议”的监视，李道也很有可能会死在接近明三州的路上。
洪七倒是不会死，最多也就是被关押，等事情了结，还是会被放回去的，毕竟谁也不敢担这“同姓相残”的罪名。
不过让大公子感到痛快的一点是，那“黑暗会议”的组织者，罪魁祸首二房主洪知明死了。
大公子亲手将一杯毒酒送给了他，临死的时候洪知明很伤感。
言说，明堂，自此以后便不再是以前的明堂了，会成为六房的一言堂，他为十八祖定下的规矩将要毁灭，而感到心痛。
大公子告诉他，明堂一百多年前定下的规矩，已然腐朽，时间太长了，整个明堂也开始腐烂，旧的时代，就让他过去，接下来的明堂，将会迎来新的时代，与新的规矩。
洪知明问说，难道你的新时代，便是好的吗？
大公子言说，他好不好，我不知道，未来将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新的，新的东西最会锐意勃发，至少不用陪着旧东西一起腐烂。
洪知明叹息，将那一壶毒酒喝下，留下最后一句遗言：“但愿，你是对的……”
他们之间，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利益纠葛，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守旧派与革新派的理念冲突。
“黑暗会议”觉得，明堂是十八房的明堂，不该由老祖一脉世袭，那样的话，明堂就不是明堂了。
而大公子觉得，现在的明堂已然开始腐朽，若是一直这么持续下去，说不得便会彻底烂掉，与其如此，倒不如改一改“老规矩”，把那些腐烂的肉剃掉。
这样做对还是不对，他不知道，对明堂造成的损失，他也明白，但就如他所说，这是“新的”。
……
当然，有关于这些事情，李道并不知道，大公子也没必要告诉他，毕竟，这是明堂自己的事情。
大公子说完‘母狼’的情况之后，只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问道：“对了，这场乱子当中，我有一件事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李道疑惑的问道：“什么？”
第679章 神性与人性
大公子说道：“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其实，你只要把小七安全的送回来，就对我们这边有着很大的帮助。”
“但你却偏偏将外八州闹个鸡飞狗跳，又是破坏郑八命三次会盟，又是一路被追杀，原本低调的事情，被你弄的如此高调，你到底图什么？”
“当然，也确实因为你的高调，让六房这边能够提前掌权，也省了我其后的种种布局与谋算，这一点确实要很感谢你的。”
李道有些无奈的道：“说白了，其实还是信息不对等的原因，我要是早知道你的计划，才不会搞出那么多事情呢。”
“从阿七口中得知了某些信息以后，我一开始以为你要布一个很大的局，就是让明堂成为中土的‘第八大姓’，万世一系下去。”
“但未曾想，最后我才发现，我高估了明堂实力，也低估了‘万世门阀’的底蕴，这，其实就是一个误会。”
大公子愣了愣，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却也是歪打正着了，‘万世门阀’，谈何容易，即便是大中州的那些贵姓家，诸如张氏，郑氏，周氏，他们也没有那个资格。
万世一系，那是在旧时代延续下来的，也只有七大姓，才能够“开府建衙”，明堂，只是有钱而已，是不能跟他们相提并论的。
当然，如果此时明堂若是迁移到大中州的话，也有足够的实力成为“贵姓家”，可是所谓的“贵姓家”，说起来风光，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七大姓的附庸而已。
不值得……
笑过之后，大公子的眼目却开始微微闪动，似是动了一些小心思，觉得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错，或许有操作的空间。
但很快的隐藏了起来，只是做为一个沉在心底的念头，同样也是种在心里的一颗属于野草的种子。
当野草开始蔓延时，便代表着野心的膨胀，只是此时，那野草还不会发芽。
理智如大公子，自然知道什么怎样来掩盖自己的野心。
“哈哈，浩然呐，不得不说，你太高估洪氏了。”
大公子这般笑着，语气中带着调侃。
李道也是无奈摇头：“没办法，‘乡下人’见识少……对了，安定兄，做为朋友，我想要提醒你一句。”
说着话，李道看向大公子握着佛珠的左手，继而道：“神的手臂虽然厉害，但神的意志，你不可小觑。”
“你虽有佛珠护身，可长久下来，神的意志却依旧在侵染着你，‘神性’可以让你变得极为理智，但同样也在吞噬你的‘人性’。”
“这些年来，你不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冷漠了吗？当然，我这也是外行的话，具体如何，只有安定兄自己知道，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公子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接着笑了笑，道：“多谢浩然提点，我会注意的。时间不早，浩然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有忙，就此别过。”
李道冲着他拱了拱手，两人便在主城的一处十字路口分别。
……
李道与婉儿一起，向着“红二姐家”宅邸的子城飞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繁星点点，勾子一般的弯月正挂在天上。
回去的路上，江婉道：“相公，这位大公子让我觉得很可怕，他虽然看着温和，但内心却极是……怎么说呢，不是冷酷，而是感觉，应该是淡漠吧。”
“自打当初在云州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便有这种感觉，即便他表现的再温和，我也觉得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被安排的未婚妻，睡过之后，只是觉得烦，然后便‘合理’的弄死，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哪怕他觉得那未婚妻不合意，退掉这门婚事也没什么不可以，又何必这样做呢？这是不是因为他佩戴那条‘神手’的原因？”
李道轻叹，道：“其实说起来，我不知道墟荒的神，与我所理解的神是不是一个概念，有句话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简单的意思就是说，人世间的一切，上天是不会关心的，天地万物，人类的悲欢离合，于至高无上的‘神’来将，也只不过如同浮萍，如蝼蚁。”
“你会在意自己脚下的野草，蚂蚁吗？道尊所注《道经》总纲中，亦有此等言论，曰‘天地宇宙，四方前后，生而无常，天道归墟，是为日月……’”
“这便是说，天道是不管人类的死活的，天道是无常的存在，你就算喊一万遍‘天理何在’，它也听不见。”
“那么由此，我们可以想像一下所谓的‘神’是什么了，神如今虽然‘死了’，但想必祂们曾经应该活了很久。”
“活的久了，见过的事情多了，因此便不在乎任何事，渐渐变得冷漠，失去了应该有的情绪。”
“逐渐麻木，没有了所谓的‘情感’，嗯，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活了一千年，一万你，乃至更久，你是不是也会变成没的感情的‘天道’？”
“当然，这只是属于哲学思辨，什么是人性，什么是神性，难道长生不死的神真的没有感情了吗？”
“这却是不得而知的，因为我们不是神，所以无从判断，但不可否认的是，洪大公子的那只‘神手’，却实在影响着他的人性。”
“这也是他为何让你觉得‘淡漠’的原因，因为他太过理智，所以很多人都怕他，但他也有感性的一面，只是很少而已。”
婉儿认真的听着这些，随后叹息道：“这么说来，洪大公子其实也挺可怜的……唔，相公也有‘神性’吧？只不过，相公的‘人性’比‘神性’大了些，对不对？”
李道笑了笑，轻轻搂住她的纤腰，道：“我觉得吧，这个应该称之为理性与感性，更合适。”
“绝对的理性，会让人麻木，绝对的感性会让人疯狂，‘神与人’的区别，就我想来，不在于力量的强弱，而是在于自身的所思所想。”
第680章 互相伤害
婉儿道：“那相公，我们当人吧，即便活的短，但至少，我们有百味人生，而神活的太久，却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那样活着，很没意思。”
“师尊他老人家，有着若大的威能，但他不就是一个‘人’么？他老人家从未把自己当成是没有感情的‘神’。”
李道微愣，哈的笑了起来，道：“婉儿想的透彻，却是我糊涂了，人家洪大公子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操心。”
是啊，即便“成神”又如何？
活了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有些事情虽然淡漠了，但毕竟不是你一个人活了这么久。
有很多人跟你活的年岁是一样的，这其中自然也有许多纠葛，所谓的“神”，也是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李道把‘神’当作‘天道’来看，倒是有些浅薄了，他把调子拔的太高，陷入了思维的盲区。
两人这般闲聊着，过不多久来到“红二姐家”的宅子。
回来后，见书房的灯还亮着，婉儿笑了笑，将李道推开，说道：“相公自去便是，婉儿不吃醋，婉儿恨不得相公将六房的闺女都吃了呢，这样有大利。”
李道“啪”的一巴掌拍在她的小屁股上，婉儿惊叫了一声。
李道笑了笑，道：“你便是拿捏住了我的心思，滚蛋，回去洗澡，等会儿我再过来收拾你。”
婉儿笑道：“好嘞！”接着便去往后宅的卧房。
李道走过去，推开了书房的门，红二姐正拿着一封玉简，上面的文字铺陈而出。
红二姐见他进来，微微笑了笑，开始朗读：“……穿之三年腊月初一，大漠，黄沙，小集镇，这该死的天气，让我很恼火。”
“比较高兴的是，小初一个人剿灭了一伙二十人的马匪，最后还酷酷的扶了一下墨镜，尽管受了伤，不过不打紧。”
“投宿在集镇时，江婉大半夜的摸了过来，我一脚把她踢了出去，什么鬼啊，有完没完了？”
“腊月初八，快要到中土了，估计再有一个月，应该就到边州了，今天晚上，我打算煮一锅粥，以前没条件，现在可以了，另，江婉又来骚扰，烦……”
“……穿之四年三月，初六日，凌州，我去，实实在在的没想到啊，吕氏这对夫妻，竟然有如此癖好，夫目前？他们怎么想的，虽然很诱惑，但我忍住了……”
“……穿之四年三月二十，我了个去，吓死你爹了，大老虎说杀就杀了？那可是‘魔虎’啊，怎么就被斩了脑袋，太嚣张了吧？另：小马的事情必须认真对待，先打个半死在说……”
“……四月初八，大侄子选妻，但我瞧着，这里面有问题啊，有些事情必须弄明白……原来玄甲功可以‘开门’啊，以前倒是误会了，以为是‘锵锵’呢……”
红二姐念着这些，微笑的看向李道，接着问道：“把‘随笔’印在玉简上，你也是独一份了，后面的呢？”
李道一直沉默着，任由她去炫耀似的读上面的文字，因为里面的信息都是无关紧要的，是他制作的第一封玉简。
红二姐能破解上面的秘纹，他倒是并不觉得奇怪，但也仅此而已，后面的，他倒是不担心了。
笑了笑，李道说道：“能找到这封玉简，那便证明我所有的‘日记本’都被你拿去了，想知道后面的，你自己慢慢去解不就得了？”
红二姐气哼一声，随手将袖中的五封玉简丢在桌案手，说道：“那么复杂，没那功夫，还给你了，算是报仇了。”
李道点点头，走过去将玉简收回，接着便打算离开。
红二姐连忙道：“那个……李浩然，你不要误会啊，其实我是喜欢女人的，喜欢她们光滑细腻的身体，对你无感哈。”
李道笑了笑，回身道：“了解，女同么，很正常。”
红二姐道：“但是我三妹，她真的很好的，也很喜欢浩然你，浩然不防考虑一下？”
李道笑说：“二姐你知道的，还是那句话，在下平生不二色，这一点，很难改的。”
红二姐疑惑道：“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什么？”
“哪个男人不好色？我家三妹那么漂亮，而且又那么大，我不信你不动心，难道你有什么隐疾，所以假拖‘不二色’？”
“哎，你过份了！”
“不是我过份，是我觉得你不行。”
“当初我重伤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过。”
“看是看到了，很有料，但具体如何，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一条看起来大的软虫子。”
“诶！你这是在侮辱我啊。”
“谁知道呢？有本事你证明给我看啊！”
红二姐以为这样的激将法对李道有用，还等着李道说出下一句“怎么证明”的时候，却见李道笑了笑，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甚至都没有说什么“我凭什么要证明给你看，你算老几”之类的，而是坐在了红二姐的对面，平静的看着她。
这让红二姐感到很不解。
片刻后，李道轻叹摇头，道：“其实吧，你们六房的女孩子都很好，很有个性，有大局观，做事理智，更难得的是，你们很在乎亲情。”
“说真的，能被你们看上，我感到很荣幸，能跟明堂交上朋友，我也感觉很荣幸，我对明堂，抱有极大的好感。”
“因为你们做事规矩，就算是暗地里斗成那样，也还保持在一定的规矩里，这就是我喜欢明堂的原因。”
“尤其是二姐，我对你是极为欣赏的，你风风火火的性格，我也很喜欢，在卷沙镇的时候，是你让我第一次领略到了明堂的气度。”
“但是二姐，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是保持纯粹的友谊，而不要夹杂别的一些什么，因为那样的话反而很可能会伤到彼此。”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三姐的垂青，可我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因为我只是这世间的一个过客。”
“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挣扎求生而已，如果真的跟你们有了什么感情的纠葛，我怕到时候会伤害到你们。”
“以上，就是我对你的自白，所以，激将法那样的小手段，以后就不要再用了。”
第681章 科销的态度
红二姐皱眉，疑惑问道：“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会伤害到我们呢？是因为担心响影我们几个姐妹之间的感情吗？”
李道轻叹一声，道：“倒也不是这样，总之解释起来很复杂，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你又会问‘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信’之类的。”
“但问题是，就算我说了，你最后还是不会信，因为事情太过荒唐，你觉得我是在编故事骗你，所以也就没必要浪费什么口舌了。”
“我们都是理智的人，我想，你应该能听懂我所表达的意思。”
红二姐思量片刻，点头道：“好，那我便不问了，我相信你说的‘你说出来我也不会信’，既然这样，那我便只当你是一个真朋友，不会再参杂什么其他的感情。”
李道轻轻松了口气，道：“这样最好。”
说真的，对于倒贴这种行为，李道着实是相当苦恼，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啊，面对这么多美女主动投怀送抱，怎么能够忍得住？
可问题是，他不能啊，他希望将来自己离开的时候，能够不带一丝留恋的跨过那扇“门”。
而不是因为种种限制，让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的境遇，就算没有限制，带这么多女孩子回去，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她们能不能适应那个世界的生活且不提，重婚罪你了解一下。
因此上，不管是面对花姑子的诱惑，还是白珠与孟晚晴这对师徒的情谊，以及六房几位姑娘的好感，他都不敢去接受。
至于婉儿，那只是一个意外，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太久，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压力……谁还没有个把持不住的时候？
所以，很多时候在面对情感问题时，他都是带有一定功利目的的进行冷处理，说起来，其实挺渣的。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又不擅长泡妞……
红二姐的心头，其实是微微有些酸涩与失落的，但她毕竟是风风火火的红二姐，很快便将自己的心理调整过来。
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李道回答：“明天吧，明天一早。”
红二姐轻嗯一声，又问道：“需要什么吗？我给你准备。”
需要金铢，很多很多的那种……
然而在李道还未开口之时，只听红二姐继续道：“盘缠什么的，想来你是不需要的，你如今也是堂堂的名门正派总门掌，不缺这些。”
“你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像普通的‘朋友门客’那样，若是真送你一些金铢金票，那便等于是瞧不起你。”
我希望你瞧不起我……李道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只听红二姐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你不是喜欢夜翅乌云兽吗？虽然不能大批量的卖给你，但送你几匹当坐骑，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你觉得怎么样？”
李道听了大为心动，一匹乌云兽就五万金，哪怕红二姐只送他两匹，到大中州后转手卖给七大姓，便是十万金到账。
而且那边正紧缺这东西，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呢？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天刀小心眼，知道有几匹乌云兽是从自己手中流入大中州的，过来找麻烦该怎么办？
谨慎一点还是好的。
想到此处，李道摇头道：“这个倒是不必，让夜翅乌云兽拉着马车在天上跑，太高调了，我这人喜欢低调。”
“再加上我还带着十九头牲口，总不能让乌云兽把它们也一起拉上吧？不划算，若二姐有心的话，那便送几匹到名门正派那边，到时候也能装装门面。”
红二姐不解道：“你那十几头牲口很重要？值得你如此重视？”
李道也不隐瞒，说道：“那头大白骆驼，想必二姐你应该从阿七那里听说过的。”
红二姐点头，道：“我也在边陲见过，跑的很快，是一头‘极速骆驼’，听小七说，她曾是魂识剑宗二代掌门商秋风的妻子。”
“只因不幸在墟荒丧命，机缘巧合之下，将神识寄生在大白骆驼身上，跟着那个叫白珠的姑娘走出墟荒。”
“可就我后来所了解，她应该是在琼华剑派，孟晚晴很是将她当个宝，每每有事，都会请教于她，怎么，你身边的这头，就是她？”
李道想了想，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从肉体上来说，大白驼还是那个大白驼，但神魂却是另一个人的，曾经的大白驼，已然‘化驼为人’。”
红二姐一愣，随后惊道：“这么神奇吗？怎么做到的？”
李道谦虚（得意？）的笑了笑，道：“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二姐不必放在心上，区区在下也是参考了魔徒的法子，才做到化腐朽为神奇，不算什么的。”
红二姐一看他这样，翻了翻眼皮，心说，夸你了还是怎么着，你要是屁股后头有条尾巴，估计现在都翘起来了。
继而也不想多去理会这些，暗忖，精神类功法的事情，回头去问问五妹，她擅长这个。
“那头大白驼，我可以理解，那剩下的十几匹马呢？它们为什么会被你宝贝成这样？连乌云兽都不要了。”
“会练功的马儿你听说过没有？它们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如同大白驼一般，变成‘极速马’，你说宝贝不宝贝？”
红二姐听得这话，心中越发好奇，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李道神秘的笑了笑，道：“机密，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种科学的态度。”
“切！”红二姐又白了他一眼，道：“好像我稀罕知道似的。”
可心里却像是小老鼠在挠似的，好奇的不得了，但也知道，此时就算去问，李道也不会告诉她。
牲口会练功，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甚至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这几乎等同于北部族为何能够捕获，并且驯化那么多乌云兽一般，属于机密中的机密，其中的价值可想而知。
李道要是会告诉她，那才叫怪呢……由此，心中更觉得这男人了不起，同样也蒙上了一层让她感到极度好奇的神秘。
刚刚熄灭的小火苗，又窜了起来。
有本事，长的又好看，还有趣，并且总能让人引发内心的好奇与探索欲，有着神秘感的男人……这种魅力，怎么说呢？
对于女人来讲，宛如会走的春.药一般，真的很难不去喜欢。
第682章 诡剑天师，天师剑宗
其实，李道倒是并不介意告诉红二姐，那十八匹马为何能够“练功”的事情，说是机密，但也只是偶然性事件罢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单柔沙对于自己突然变成牲口的事情难以接受，然自神识开始散乱，长久下去，必然会死掉，而他却不自知。
散乱的神识，渐渐的影响了一直与他相处的十八匹马，让本就具有一定灵性的牲口，开始觉醒了“自我意识”，不似以往那般混沌。
而李道恰好发现了这一点，加以利用，由此便出现了“马儿会练功”这种事情。
但这里面充满了巧合，哪怕错过一点，也不可能形成这样的结果，因此很难大规模的去复制，更别说如同北部族那样，做到类似对夜翅乌云兽的垄断了。
当然，如果本着“科学精神”，不断的去尝试，去实验，未来的某一天，或许真的能够大规模的让“牲口练功”。
但那所需要的资源，却是海量的，不值得。
如果李道本身便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亦或是‘魂穿’，已经绝了回家的念头，他倒是不介意去做这样的尝试。
现在么，还是算了吧。
见红二姐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李道便不在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了，想了想道：“若说真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那便是玉简了。”
他现在也不可好意拉下脸来跟红二姐“讨钱”，所以只能说一些自己目前很感兴趣的东西。
“听说，有一种可以记录影像的玉简，与一般扩印文字的有所有同，明堂应该有这方面的技术吧？”
洪二姐摇头道：“没有技术，但是这类玉简的发卖渠道在明堂手里，这类玉简比普通的玉简价格高出很多倍，可以照入人影画像的，一块的价格在四万金左右。”
“能够照入盏茶画面的，需要七万金，时间越久，价格也越高，最长时录在一个时辰左右，那需要几十万金，而且非常稀有，制造成本也相当高。”
“你想要这样的制造技术，我没法子给你，因为我也不会，别说我了，就算是整个明堂，也没有掌握这种技术。”
“明堂只负责投资与推广，这门技术掌握在‘诡剑天师’手里，但他那人疯疯癫癫，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失踪很久了，有传言说他早死了。”
“只是将这门手艺教给了几十名匠人，而那些匠人又是‘诡剑天师’的门徒，死忠，并且个顶个的厉害。”
“皆是九品上的剑客，也有不少门人弟子，他们自称‘天师剑宗’，有传言说，普通玉简最初的制造方法，便是从他们那里流传出去的。”
“这些倒是不可考证了，总得来说，这是一群极厉害的人，虽然人数很少，并且还都是练剑的，可是他们却连大正山，剑主峰的面子都不甩。”
“而且奇怪的是，他们这群剑道高手，虽自居剑主门下，却没有人领过半山牌，而剑主似乎也在刻意忽略他们，只有在剑主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
“我明堂，也不过只是在推广他们的玉简而已，关键的技术又怎么可能拿到？说起来，他们当初其实挺穷的。”
“是九十多年前，老祖过去跟他们谈，才将这门生意确定下来，然后推广开去，影像玉简才被众人所知。”
诡剑天师……
李道听说过这个名字，那还是在卷沙镇的时候，他与花姑子闲谈时，花姑子猜测他是不是诡剑天师的弟子？
花姑子给出的理由是，自己自称是剑主的“师兄”，而剑主却对诡剑天师抱有极大的敬意。
那么，有没有可能，剑主初练剑的师傅便是诡剑天师？而自己同样也是诡剑天师教出来的，所以算是“同门师兄弟”。
李道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时，以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应付了过去，花姑子以为自己猜中了。
但同样的，李道也听说了这位“诡剑天师”的传说。
传闻，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有时候极高，但有时候却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他有时挥出的剑，给人一种极为高妙不可测的感觉，有时却如同三岁孩童拿着木剑乱笔画。
他的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说出的剑道至理简直让人醍醐灌顶……不，应该说是毛骨悚然！
疯癫时，一般情况下还好，就跟个普通的疯子一样，大笑大哭，神神叨叨胡言乱语。
然而严重的时候，还会大开杀戒，所过之处无人生还，只有“半山剑主”顾倾山能够制的住他，但又一次次的放过了他。
这让很多人感到不解。
直到百年前，半山剑主走了一次墟荒，回来后闭关大正山某一座山峰上……那座山峰后来被称之为剑主峰。
然后，就在这一段时间，诡剑天师彻底消失了，人世间再不见他的踪影……三十年后，顾倾山一剑斩杀小魔主，证道‘剑主’位。
由此，诡剑天师的传闻便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说，顾倾山从墟荒回来后，便斩了这神智不清的剑道大宗师。
也有人说，他已被剑主囚禁，此生不得出樊笼。
更有人说，他是剑主在剑道上的启蒙老师，因此剑主即便知道他是个疯子，也处处忍让。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但总得来说，这个时而理智，时而癫狂的可怕疯子，在剑主百年前自墟荒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下太平……
李道当时，在听花姑子说起这些时，并未有过过多的想法，他也乐得花姑子有那样的猜想，而且当时的他对这个世界也不如现在这般了解。
但是如今，在听得红二姐说起“诡剑天师”，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很怀疑，诡剑天师也是一名剑域门徒。
因为似乎时间对得上，诡剑天师最初出现时，应该是在三四百年前，而剑域是在五百年前挑战“神门”……
由此联想，那是不是意味着，顾倾山这位‘剑主’，曾对这唯一的剑域门徒进行过迫害呢？
宛如放鸽子一般的养着他，任由他去疯，套取“剑势秘籍”，最后在墟荒里得到真传，总结出《剑十五势》，觉得没用了，顺手杀掉……
“嘶~”
第683章 不若在这里将就一晚？
想到这里，李道心里的危机感更强了，他不介意以最坏的心思来猜度人心，阴谋论之下，便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安静的听着洪二姐对天师剑宗的阐述。
“……天师剑宗在东南，沉江水脉的西应湖，天师岛上，那里正好在大正山脉的范围之内，并且距离剑主峰不远……”
“……双方虽然不算死敌，但也各自看不顺眼，那位剑主峰的‘天魁剑’平日里威风八面，但也拿他的‘邻居’没法子的。”
“呵，天师剑宗，别看只有一个岛的地盘，人又少，可那九品大的岛主，与八十八名九品上的‘诡剑门徒’可极是厉害。”
“霸刀曾说，天师岛主是难得的俊品人物，因为这一句话，西南的那位大阿姑，曾经亲自拜访过他……”
吧啦吧啦……李道便也明白了东南那边的局势，总得来说，就是天师剑宗很强，岛主很厉害，但也很穷。
手里握着留影玉简的技术，后来明堂帮助推广，他们渐渐富裕了起来。
这其中自然有天师剑宗与剑主峰以及明堂三方的较量与妥协，这些倒是过于琐碎了，这里不提也罢。
不过就算没有留影玉简的关键技术，但红二姐倒是可以送给李道几块的，其中有一块是可以记录半个时辰影像的，那也是二十几万金。
李道虽然有些遗憾，可还是收下了。
其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
李道问道：“唔……洪有福，福伯还没回来吗？外八州那边的事情已经落幕，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本来是打算回来的，但五妹又去了那里，福伯只能去伺候五妹……说起来，老四与老六，还有小七两口子，也想去名门正派做事。”
红二姐轻轻撩了撩耳边青丝，笑道：“浩然你给他们一个位子，不用太高，过得去就行，都是一群不成器的。”
李道皱眉，想了想，道：“只要明堂这边没问题，那我欢迎。”
红二姐叹息一声道：“都是些不省心的，老四老六还则罢了，他们本就在‘养老’，可小七两口子图什么？不说这些了……”
“想与浩然说的是，这镜子的推广，六房这边是由我负责的，而有关‘火铳’的生意，落在了三妹的身上……呵，这便是夺权的好处。”
“这些东西，总要卖给大中州的，当然，也要等外八州的乱局彻底收尾才行，只有这样，才能通商不是？”
“以后，我们在大中州还要有所往来，到时候咱们大中州见……好了，不说这些了，天色已晚，浩然不若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回去后，难免会打搅你家娘子休息。”
“呃……”
李道看着红二姐轻咬下唇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她不怕被打扰的……”
红二姐失望的叹了口气。
……
回去后，婉儿没有睡，但却假装去睡了。
李道来到她身边，笑了一下，道：“装什么呢？”
说着话，轻轻拍了拍她裹在被子里的翘臀。
婉儿撒娇，起身叫道：“你出轨啦！我不高兴！”
“切！”
李道很是不屑，没有理她，脱了外衣，打算上床睡去。
“相公，你还没洗澡。”
“太累了，不洗了，明天早上再说。”
“层里有个温泉池子，泡了泡也是好的，婉儿给你推拿按摩。”
“算了吧，很累……”
过不多久，李道呼呼睡去，也不敢做什么“清醒梦”了，他必须保持精神力饱满……主要是“魏无崖系统”吸的太狠了，而且还没什么反应。
江婉默默的将他抱住，没有诱惑，也没有“摩擦”，只是轻轻的将手臂，搭在酣睡男人胸腹上。
“相公……”
她轻轻的喃一声，心里甜丝丝的。
……
次日清晨，在吃早饭的时候，“红二姐宅邸”的管事来报，说是有一个戴着血滴苍白面具，身穿灰袍，自称是阿二的人，奉大公子之命，过来给李道送几样东西。
李道便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万物归墟功》与明堂《墟荒地理图》到了。
叫人将那阿二请来，李道还打跟对方客气一番，却不想，人家一言不发，只是行了一礼，放下一个红木小盒子，转身就走。
搞得李道颇有些尴尬。
打开盒子，里面有三块玉简，其中两块记录着《归墟功》跟《地理图》，而另一块，则是明堂一部分暗线，在大中州那边的联系方式。
李道长叹一声，颇有些感慨的轻喃一句：“大公子有心了。”
临近晌午，红二姐送来了几块空白的留影玉简，并且给李道他们准备了四辆更加轻便宽敞结实，也更加奢华低调的马车。
三间车厢里面，分别有着一张床，一张小几，酒水饮品的柜子被塞的满满的，茶具酒具，衣柜之类的自不必说，里面还铺陈着很是明贵的毯子。
以及浴盆，屏风，衣架之类的，属于李道的那辆马车，更显得略微大了些，因为里面的床是双人的，比较占空间。
剩下的一辆，则是转门托运行李杂物的，比如更换的被褥，食材，锅碗以及军火等等这些，就算在野外露宿，也可以过的相当舒服，都省的搭帐篷了。
简直不要太体贴，可把李道给感动坏了，这样的“豪车”，估计值不少金铢吧……
红二姐走到一辆马车前，轻轻的转动了一下车底靠近车辕的一个小机关，有符纹的光泽一闪而逝。
接着便见这辆马车缓缓的飘浮了起来，悬停于地面两尺高的距离。
“车底仓的地方装有悬空石，触动这个机关，马车便会飘起来，这样即便是走山路，也不会感到颠簸，拉车的牲口也会十分省力。”
“同样的，如果你的那些会练功的大牲口，若是能在水面上跑的话，这几辆马车也没有任何问题。”
听红二姐这般说着，可把一旁的大白驼给感动坏了，还是红家二姐知道心疼驼啊。
哪像那无良的老板跟老板娘，逮着个驼往死里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莫名奇妙的要挨一顿毒打，还让不让驼活了……
李道叹息道：“太客气了，多谢二姐。”
第684章 逍遥游（第三卷完）
红二姐道：“别谢我，这马车呢，是我娘让人给你准备的，怕你在外面吃苦，另外，马车里的茶水酒水，还有一些话本故事之类打发时间的东西，是三妹送你的。”
“三妹本来是打算亲自过来与你告别，但今天轮到她在司商部当班，得不了空……主要是她请假实在太频繁了。”
“而新任司商部堂又是个极为严厉的人，专门盯着她呢，她不敢溜号，所以……”
红二姐耸耸肩，那模样尽是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小七两口子本来也要过来送你的，不过我大兄那边最近正是忙的时候，他们需要帮忙不得空，对了，这是小七给你的礼物。”
说着话，红二姐向一边的管事招了招手，管事连忙将旁边一个婢女手中的小木盒拿了过来，递到李道面前。
李道接过，打开来看去，却是一摞五千金面额的金票，正静静的趟在里面，瞧着怎么也得有二十多张吧，金票后面，是厚实的一层金铢。
李道心头那叫一个舒坦，暗赞，还是阿七了解我。
其后，便是四妹与六弟的礼物，什么凝血碧玉的镯子，翠屏静气的玉佩，金凤鎏光的头饰，护心凝气的项链，什锦云织的衣袍，古旧雅致的文玩，画剑大师的剑图……等等等等。
以及一些珍贵的丹药，各有不同效果，也都标志的清清楚楚，每一样拿出去卖，那都是值老鼻子钱了。
李道甚至还发现其中有一味助性的丹药，落款是洪六公子的名字……
还有四房那边的礼物，这是为了感谢李道将洪应龙从魔徒手中救出来，东西自然也是相当不菲的。
四房九公子如今在稽查部上班，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小掌柜，但听说他带领的班组，做事极为酷毒，在这场明堂大清洗的调查过程当中，把不少人折磨的死去活来。
罗织了种种罪名，你不死也得死，可见九公子是把这些人恨成什么样子了。
而大公子隐约的还对他的行为，表示过赞赏，虽然只是淡淡提及，但下面的人自然明白大公子的态度。
同样亦明白，这位“和风细雨”的探风部堂，是打算栽培稽查部小掌柜洪应龙了，一时间，四房九公子的地位开始水涨船高。
另外，李道还在四房的礼物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没有署名，只是写了一句话：“对她好点儿……”
得！
看来这位九公子，对魔徒的滋味，还是有些念念不忘啊……李道忍不住看了一眼“提款机”冷宫月。
江婉瞧着那些明贵的首饰，漂亮的衣服以及各种高端化妆品，眼晴贼亮贼亮的，这……这些都是我的了？
旁边小初疑惑问道：“婉姐姐，你饿了吗？不是刚吃过早饭么，你怎么就流口水了。”
“吸溜~”江婉擦了擦嘴角，道：“哪有，瞎说什么呢，谁流口水啦……”
接着又担忧的看向那边正在与红二姐说话的李道，琢磨着，万一相公到了大中州后，把这些都卖了怎么办？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想当初刚从边陲抵达中土时，相公就把段唐送给他的那些珍玩字画华服全给卖了，就留了几本书。
还说什么，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可把婉儿给心疼坏了……
不过想来，现在应该不会了吧，毕竟大家都发达了，离开大麓山的这一路，相公也大方得很，都敢住客栈大院了，连段唐送给他的那些盘缠，都没有存进票号。
如此想着，江婉就放下了那样的担忧，大家现在身份不同了嘛，老板又是总门掌，跟明堂的关系这么好，岂会在乎这区区小钱儿？
朱耽捧着一本精美厚实的图文解说版《中土十大菜系秘录》爱不释手，“饲养员”露出迷之微笑……
这么多东西，那辆代表着“仓库”的马车，被装的满满的，李百万笑眯眯的抹了抹小胡子，心说，这要全都卖出去，得值多少钱啊……
红二姐安排乌云兽，将他们送下妙算城，在向东的一座前城停下。
此过程中，李道也与她聊起了明堂最近的一些状况，红二姐言说，自那天李道与王战峰比斗之后，王战峰便闭了死关，准备迈过‘长寿生’的门槛。
洪老祖就让六房主暂代他主持明堂一应事物，他要为老友护法，这算是开始让权了。
等到王战峰九品大，亦或是死在闭关当中的那一刻，也是这位“笑脸狻猊”洪老祖，成为明堂守护神的时候。
亦是六房房主洪知德，正式受领第二代明堂大家长的时候。
“说起来，早先明堂是没有‘大家长’的，什么事情都是十八位老祖坐在一起商量，他们那一代的人，真的很团结，不像如今的明堂，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算计。”
“之所以会有‘大家长’，还是因为当年北部族黑灾的原因，我爷爷从天刀手里救回三位被绑架的老祖，并且还跟天刀谈成了乌云兽的买卖。”
“让中土免予黑灾的袭扰，其后又跟大中州的贵姓家谈成了几笔生意，也跟天师剑宗搭了上关系。”
“因为这种种原因，当时，还活着的八位老祖，便共推他老人家为‘大家长’，领导明堂以后的发展方向。”
“老祖他跟这些兄弟姊妹的感情实在太深了，明堂十八房，他老人家哪一房都舍不得，因为这是他老人家的执念。”
“十八房在，于他老人家心里想来，便是‘洪氏十八兽’都在，房主们，是老家人的子侄，乃至孙儿玄孙，是‘十八兽’的血脉，是一家人，是老祖的寄托。”
“因此，即便老爷子知道明堂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也明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对六房的排挤打压与暗算，可他老人家宁愿去装糊涂。”
“给人一种，他已经老糊涂了，快要死了的感觉，这未尝不是一种逃避呢？我爹是老祖的第十个儿子，如今却成了老祖的独子。”
“我爹其他的兄弟姐妹呢？我记得我爹跟我说过，他很小时候，六房的房主还是二伯，后来二伯死了，后来七伯也死了。”
“再后来，六房这边只有我爹还活着，他们的死因有很多，一部分来自外界，一部分则是被‘自家人’给算计了。”
“而此过程中，因为老祖的关系，六房便只能处处忍让，呵，一百六十年的明堂，或许在五十六年前，三祖去世的那一天，便开始腐朽了吧。”
东前城，李道与红二姐并排行走，听着她说着这些。
红二姐呵呵冷笑，道：“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我大兄的手段太毒，太狠，不留情面，借着老祖为峰爷护法的空当，搞风搞雨。”
“但他们问过我六房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没有？你昨夜告诉我，你欣赏明堂有规矩，即便斗的再厉害，也在规矩之内。”
“这样的规矩，于你想来，应该是那‘同姓不相残’吧？呵呵，然则这么多年，明堂假借他人之手，同姓相残还少么？”
“我母亲之所以如此看中你，感谢你，最根本的原因，是你平安的把小七带回来了，因此也对你格外高看。”
“然后便陷入我们几个女娃，你喜欢哪一个的矛盾中，若是换作旁人敢这么肆意勾搭，你猜猜我那‘温和善良’的老娘会怎么做？”
“呃……”
李道可以想像的来，说起来，六房夫人对自己的容忍度实在太高了，可惜他就是这么不知趣。
“算了，不说这些了……”
红二姐瞧着已然准备好的车队，转目看向他，笑道：“都要分别了，拥抱一下怎么样？”
说着话，她张开双臂。
李道犹豫一下，笑道：“好。”
那一团不大，但也不小的温软贴在了他胸膛，轻轻一抱，便分开了。
红二姐笑道：“再会，朋友，唔……你刚才顶到我了。”
“哦，是火铳，你知道的，我习惯随身带着一把火铳……嗯，再会了，朋友。”
言落下，李道转身，挥手与她做别，继而上了马车。
东前城，红二姐瞧着车队渐渐远去，微笑着，喃喃道：“再见，我的冤家……”
随后，她听到，那在最前头赶车的胖脸少女唱着不知所谓的歌曲。
“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壮志不言愁~莫啊莫回首~管它黄鹤去何楼~黄梁呀一梦风云在变~洒向人间是怨尤……”
自由，洒脱，逍遥，还有志同道合。
红二姐听着这些，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哎！小初，你知不知道你五音不全啊，难听死啦！”
“对不起，老板主人，我错了。”
“相公，我唱给你听啊，我的声音很好的。”
“老板恩主，晚饭想吃什么……”
……
第三卷，东游记，完。
第四卷，大中州，始。
……
……
第685章 迷雾 荒岛 小庙
二月初二，静月湖，是夜，有雾，大船逐渐靠近某座岛屿。
“怎么会突然起雾呢？”
辛语嫣立于船头，皱着眉，感到很疑惑，二月，还未到天气暖和的时候，即便是寒雾，也不该如此浓重。
可是偏偏，因为这场大雾，让这条她再熟悉不过，通往桃花剑岛的这水路，开始远离航道，整支船队也迷失方向。
操舵的老船长笑道：“二月起雾，也是正常，当然，这么浓的寒雾却是极为罕见，不过大小姐您放心，耽误不了行程的，在这岛上歇一晚，等明天太阳出来，雾便会散了。”
辛语嫣点点头，道：“那便这样吧，上岛，问一问这座岛是哪个门派的，不要与人家起了冲突才是。”
有人笑道：“这片水域，还在咱们桃花剑岛的势力范围，大小姐何必如此？上去问他们吃喝，他们还敢怠慢不成？”
又有人道：“就是，以大小姐半山门下的身份，他们还不得供着？”
听着这一片附和之声，辛语嫣却没了往日那般的骄傲，只平谈的言说：“我总觉得事情有些怪，这雾怕不是什么好雾，大家上岛后小心点。”
众人却不怎么在意的。
辛语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年只因为跟老爹赌气，跑了出去，然后杀了几个想要轻薄她的狂徒。
而这一幕，正好便被剑主看到，赐了她一块“半山牌”，言说：“你很不错……”
然后，整个桃花剑岛便抖了起来，成为静月湖以西两千里的水泊霸主。
桃花剑岛与明堂有生意往来，辛语嫣本来的目的，是想要跟明堂有关某些生意上的事情，与一名掌柜谈谈账目的问题。
然则刚刚抵达陈州不久后，便接到了自己好友，同为‘半山门下’郑不平的传信，于是放下手头事情，赶紧去往云州。
由此，也结识了那位名门正派总门掌，半山大师兄。
大议厅前的静坐，她也是参与了的，虽然起初很丢人，还莫名其妙的遇到一个自己爱慕者……都记不得他是谁。
但总得来说，从云州到陈州的这一路上，她还是收获挺大的，两百多名半山门下相互交流，更有大师兄的“讲法”，着实也是让她觉得醍醐灌顶。
与众半山聚会，真的很开心，彼此交流心德，彼此探讨剑式，大师兄还时不时的搞个聚会。
以至于她不自觉的就会哼出：“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互琢磨……”的曲子。
并且，大师兄还在大家将要离别的那一场宴会上，在喧闹的音乐里，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起桃花剑岛的渔业，以及其他种种。
还对她剑道方向有所教导，啧啧，不愧是大家公认的“大师兄”啊，见识就是不凡，辛语嫣觉得自己隐隐对他产生了好感。
当然，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却是配不上他的，便只是偷偷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那样的心思，只能藏在心底了。
手中却残留大师兄握着的余温，却是不方便向外说的……
大船靠近这方岛屿，他们突然发现，这岛竟然没有码头？
辛语嫣微微皱眉，疑问道：“是荒岛？”
掌船的道：“应是了，看来只能将就一晚了。这静月湖太大，咱们桃花剑岛虽然占了两千里方圆的水泊，但总有一些荒岛未曾探明的。”
辛语嫣微微点头。
众人便就这样上岸，扎下营地后，准备探索这座小岛，按理说，现在是夜晚，又有大雾，冒然探索一座荒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是他们人多，而且各各身手不凡，这岛瞧着也不大，为了确保岛上没有什么大型野兽，或是匪人，例行的一次探查也是应该的。
辛语嫣留下一批人手看护营地，她则带着几名好手，打着灯笼，穿行于浓雾与密林之间，向着小岛的深处而去。
起初，只是道路比较难行，加之岛上丛林密布，能见度低，着实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困扰，但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而辛语嫣本身便是一个六品的剑道高手，即便是遇到危险，她也能很快反应过来，渐渐的便放松了警惕。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穿过了那片密林，前方虽然依旧浓雾弥漫，可却宽广了不少。
行不多时，隐约间见得不远处有亮光闪动，辛语嫣抬手，示意众属下停步，轻声说道：“这里有人。”
掌舵船长疑惑道：“怎么这么一座荒岛，还有人居住吗？真是怪事，要不要过去看看？”
辛语嫣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众人继续前行。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一点亮光渐渐清晰起来，浓雾下露出了一座建筑的轮廓，再走近些，发现这竟是一座小寺庙。
那亮光，便是从禅房里照出来的，隐隐的还有木鱼敲击的声音，与轻微的念经声。
“一座庙？这里会有和尚？真真奇怪。”
掌舵船长很是惊异的问出了声。
辛语嫣皱眉，道：“佛门高人在此清修，我等不可打搅，回去吧。”
掌舵船长道：“即是高人，能在此荒岛上相遇，也是缘法，大小姐，不若进去给佛主上几柱香，也算是与这佛门高人结个善缘了。”
辛语嫣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便回头招呼众人道：“把兵器都收起来，佛门清静地，不可不敬。”
众人闻言，皆还剑入鞘。
辛语嫣这才向前走去，来到庙门前，说道：“桃花剑岛辛氏，夜遇大雾，船队驶于此处岛屿，惊搅大师清修，罪过了，还忘大师恕罪。”
她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虽说言语中说着‘恕罪’，但却点出他们是桃花剑岛的人，而且还有船队，人很多，就算你有不良企图，也得掂量一下。
虽然这世上，对于佛、道二宗，一向报有极大的敬意，这两宗的出家人大多也是德行皆备的高僧高道。
但同样的，也有那污道人，不净僧存在，多几分小心也是好的。
便在辛语嫣话音方落时，庙里敲击木鱼的声音突的停住了，不多时，小庙的门被打开。
第686章 高僧？妖僧！
一个白眉长须，身着麻布僧衣，面容清瘦，目中包含慈悲之意的老僧，出现在辛语嫣的面前。
这老僧单手佛礼，唱了声佛号，道：“弥陀佛，巧遇便是缘法，何来罪过一说，女檀越言重了。”
“外间寒雾浓重，几位施主若不弃小庙寒酸，不若进来喝几碗热汤暖暖身，我佛慈悲。”
辛语嫣见他模样奇古，目含慈悲，便知这是一位大德高僧，起了几分结交之意，拱手行礼道：“多谢大师，有劳大师了。”
“佛门子弟，与我为善，本就是应有之理，女檀越多礼了。”
说着话，众人陆续进入小庙。
暖黄色的灯光下，将庙内的陈设照得清楚，一尊佛龛，一个蒲团，一张床，一个灶台，一张桌案，一个衣柜，再无其他。
很是简陋，但却非常整洁干净，众人进来时，在地上踩下几个泥脚印，倒是觉得颇为尴尬。
而老僧却并未在意这些，说道：“小庙简陋，往常只是贫僧一人住，诸位施主也不必拘谨，随意坐。”
说着话从锅灶边拿出几个陶碗，将锅里的热汤一一盛与他们。
辛语嫣拿着汤碗，却并未去喝，而是问道：“大师缘何来到这片荒岛？”
老僧道：“出家人，处处皆是修行地，荒岛小庙与那大城大邦，大寺高门又有何异？贫僧修为浅薄，度不得世人，便只能先度自己。”
掌舵船长轻轻吹了吹碗边的热气，抿了口热汤，赞了这汤的鲜美，说道：“我观大师气度不凡，应是一位高僧，却不知大师法号为何？”
老僧双手合什，轻念佛号：“贫僧法名，了尘。”
掌舵船长道：“不知大师师从何人？曾在何修行？”
了尘和尚道：“不瞒檀越，贫僧原在法陀寺修持，剃度的师父法名慧真，如今早已作古。”
“哦？东平郡法陀寺？”
辛语嫣惊问一声，连忙起身，再行一礼道：“原来是‘了’字辈的禅师，失敬失敬。”
她之所以会如此，盖因那法陀寺的名头实在太大，为东平郡三十六寺之首，寺中主持法名慧宾，是一位了不起的高僧大德。
人称“冷面慈心佛”，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外号，皆因他生性木讷，不善与人交流，因此面上便没有什么表情。
然则却有一颗慈悲心肠，医道高超，活人无数，因他而活命的，不管是因得了重病，求他救命，还是被人追杀，被他庇护，不知凡几。
更有那杀人无算的恶徒，经他点化，放下屠刀，洗心革面，立志做一个好人，偿还曾经的罪孽。
因此上，便有了“冷面慈心佛”的称号，法陀寺慧字辈高僧，如今只剩下三位，分分别是主持慧宾，讲经院方丈慧灭，戒律院方丈慧裁。
他们每一个都有九品上的修为，却皆是大慈悲者。而二代“了”字辈，也是高僧辈出，被世人所推崇。
因此，在得知这了尘和尚，竟是来自法陀寺，众人不免肃然起敬，皆向他再次行礼。
了尘老和尚却摇头道为：“诸不必如此，贫僧不过一老比丘而已，当不得诸位这般，诸位之所以会这般，想来是以为贫僧是个武道高手。”
“然则，说起来诸位施主可能不信，贫僧虽然在法陀寺辈分高，但贫僧其实是不会武功的。”
辛语嫣疑惑道：“大师果真不会武功？”
了尘和尚道：“贫僧生来不喜那些，只觉那打打杀杀，有违慈悲之道，十三岁剃度出家到如今，只修佛理不练武。”
这话说得，众人皆有些不信，‘了’字辈的高僧，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么。
掌舵船长笑道：“大师，这话说得，可就……呵呵呵呵。”
了尘和尚道：“我知施主不信，然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实半点武功都不会，施主大可探探贫僧经络，能否察觉到半分元气？”
了尘很是坦然，掌舵船长犹豫了一下，道：“得罪了。”
然后便将手掌伸向了尘和尚的气海，却觉里面空空如野，没有半分元气，全身经脉亦未曾留下习修功法的痕迹，并且已然开始萎缩。
这显然预示着老僧的寿命将近，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掌舵船长很是失望，原以为是位修为通天的法陀寺高僧呢，却不想只是个快要死的普通和尚，空占了一个“了”字辈的名头。
便也不想再结交与他了，冲着辛语嫣摇了摇头，退到一边，对了尘说了句“冒犯”的客气话，再无多言。
辛语嫣心头，也是有些遗憾的，不过并未多作表露，但同样的，却是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了尘和尚叹道：“贫僧今年七十有九，一心修佛修了大半生，却总有想不透的地方，因此便离开法陀寺，行那山深苦修之法，希望在此过程中智慧能够通达，所以便来了这里。”
“说起来，这小庙，是贫僧用这双手，一点一点建起来的，佛像也是贫僧刻的……其中虽辛苦，但也让贫僧觉得心中安宁。”
“若能埋骨此处，倒也……”
说到这里，他略略停了停，众人皆以为他会说“若能埋骨此处，倒也是不错的选择”时，他眼中的慈悲，陡然隐没，闪出一丝邪性来。
“……倒也是诸位的荣幸！”
听得这话，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片晌后，掌舵船长带着惊疑，问道：“你……”
下一刻，他便只觉全身发软，体内元气半点都运不出来，突的倒坐在地，身边的几名好手，亦与他一般。
辛语嫣亦是大惊，“嗖”的拔剑，刺向老僧，却见老僧冲着她微微一笑，退了半步，轻描淡写的让开剑锋，道：
“不错，很机警，自始至终没有喝贫僧的‘鲜味汤’，但，那又如何……”
却见老僧手中掐了一个尊胜宝瓶印，那瘫软在地的几人，陡然间全身绽出血雾，顷刻宛如游蛇一般的向着老僧鼻孔，眼晴，嘴巴，耳朵里窜了进去。
而那几人的身体，亦是在不断的萎缩，渐渐向着干尸化转变。
第687章 白猿，道士
场景极度诡异，看上去就像是老僧在“七窍流血”，然而却是别人的血液倒流进他的七孔之内，形成诡异蔓延的条条血线。
辛语嫣心中大骇，见得属下人等将被抽干血液，正在变成干尸，即便是心中惊恐万分，但亦是想救下伙伴。
长剑“嗖嗖嗖”的斩出几道剑气，打算斩断那条条血线，然则，剑又怎能斩断“流水”呢？
意识到这一点，她挥剑，再度向着老僧刺去。
而这老僧，却是不慌不忙，信步游庭的在小庙内躲闪着她攻击，说道：“不忙，等一会儿就到你了。”
辛语嫣打出无数道剑气，却拿这老僧没有一点办法，心中即恐惧，又愤怒。
便在这时，却见那原本已然软倒在地，鲜血淋漓的掌舵船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腰带内拿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
嗖忽间，他整个人的血液突然滚烫了起来，猛的起身，抽剑，扑向邪恶老僧，大叫道：“大小姐，快跑！”
辛语嫣也是极为果决，知事不可为，果断转身，踢碎庙门，向着营地方向而去。
老僧却并未理会这些，见掌舵船长扑来，只是轻轻的点开他的剑尖，继而伸出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哼哼，跑得了么？”
过不多时，屋内几人皆尽变成干尸，老僧……不，这个时候他却是变得年轻了许多，虽然依旧白眉白须，但瞧着却像个中年和尚。
中年和尚将掌舵船长的尸体丢到一边，背着手，向小庙外走去。
……
辛语嫣慌乱逃窜，不过片刻，便进入那密林，向着来时的方向拼命奔跑，她要回到营地，她要集结人手，她要……
她此时还不能复仇，那邪恶而又诡异的和尚，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应当记下此处航线，迅速撤离这片荒岛。
回到桃花岛后，再组织门人，对那和尚进行报复。
这邪异的僧人，肯定便是一个‘不净僧’，她已是打定了主意，回去后将此事说与父亲，并且召唤半山门下，以及通知法陀寺的众高僧。
到时候这不净僧只有死路一条。
然则，在她刚刚抵达营地时，却发现这里黑灯瞎火，心中不由一提，走近却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尸体。
尸体上有类似野兽啃食的痕迹，那停泊于岸边的船只，业已倾斜倒塌。
辛语嫣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那诡异和尚的手段，想要踩水而逃，但也知这镜月湖广大，加之雾太浓，以自己本事，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元气耗尽，栽在湖里。
“女檀越，你要哪里走啊？”
身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辛语嫣不敢耽搁，连忙运转身法，逃到下一处。
跌跌撞撞，她在岛上兜兜转转，于子夜时分，却莫名的看到了一间小小的道观。
这太诡异了，她本来是打算直接绕过去的，可是却突然发现，那和尚竟然不敢追了，似是隐隐的退去，这里，仿佛便是一个‘边界’。
辛语嫣长松一口的同时，也依旧在暗暗戒备着。
她想要绕过这突兀出现的道观，但却害怕离开此处后，又会被那和尚追杀，一时有些犹豫。
便在这时，小道观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着合水服，乌黑长须飘摆的道士，自观中走出。
冷喝道：“妖僧，还不退去！”
深雾的夜空下，过了许久，才传来和尚的声音：“哼，轩静子，走着瞧！”
随后，便再没有声音了。
即便是见得这般情形，辛语嫣依旧不敢露头，只得躲在暗处，警惕的观察着。
不多时，却见那道观里走出三名男子，十多名女子，为首的男子，却是桃花剑派的某位真传弟子，众人对那道士感激涕零。
“多谢，多谢道长回护之情。”
言语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道人却无奈叹道：“这又是为何呀，贫道实实的惭愧，能救出你们，已是万幸了，那妖僧厉害的很，说起来，贫道是打不过他的……”
那道人在与他们说话的时候，辛语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自暗中走出，向着道观的方向而去。
众人见她过来，不由惊呼：“大小姐，大小姐还活着！”等等惊喜之言，纷纷向她跑去。
辛语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言说，他们离开营地后不久，营地便遭遇了一个极其厉害的“白毛猿”袭击，那猿与人等高，身形鬼魅，很是厉害，见人就咬，并且还吃人。
它一个搅乱了整个营地，死了很多人，却在那危机之时，白猿停下了举动，连忙逃了。
接着这位道长出现了，众人皆知，是被他救了性命。
辛语嫣叹息一声，向那道人行礼道：“多谢道长救下我派弟子，辛氏语嫣铭感五内。”
道人却是无奈叹息：“贫道追捕这不净僧已是好长时间了，怎奈我与他本事伯仲之间，甚至还差他半筹。”
“他更有那怪异白猿相帮，贫道却是不及他的，因此便只能在这里与他僵持，救得诸位，贫道已是尽力，却还是死了这么多人……”
众人见他如此愧疚，显然是高道了，着实让他们感到钦佩。
只是辛语嫣有些疑惑，这些桃花剑岛的弟子，大多是女人，只有三个男人，明明随船的男子比女子多啊，这……
辛语嫣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忍不住退后一步，与那道人拉开了距离，道：“你……”
“被你发现了？果然机警得很！”
道人笑了一下，刹时脸上出现白毛，不过片刻，道袍下却是一个人形的白毛猿，一口咬住身前一男子的脖子，撕下来吞掉。
接着便又咬掉了另外一男子的半个额头，丢在一边。
面对这一变故，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惊叫跑开。
辛语嫣大惊，随手一剑，刺向那道人，却被他一掌打开，白猿道人哈哈大笑，向着她扑了过去。
辛语嫣自知不是其对手，连忙几道剑气打去，阻了他片刻，赶紧运起身法，逃了开去。
然则才没跑出多远，便被那邪恶僧人拦住了去路：“女檀越，贫僧说过，你逃不掉的。”
第688章 有理想，有追求的牲口
白猿道士意在此时，将十来名桃花剑派女子弟打晕，身上的毛发渐渐脱去，与和尚一起，将辛语嫣围住。
辛语嫣前后瞧瞧，自知没有后路，但却也不想坐以待毙，只期待等会动手的时候，能撕下他们一块肉来。
只见和尚笑眯眯的道：“你可满意？”
道士舔了舔嘴唇，道：“自然，采阴补阳，血食补气，比之循序渐进的道家功法，不知强了多少倍。”
和尚道：“你满意就好，记得用完后把她们的血液交给我……别玩坏了，死人可没什么价值！”
道人笑道：“这是自然，放心，贫道不会用力过猛，你佛门不是也有欢喜禅吗？不若试试？”
和尚道“免了，贫僧修的是苦禅……”
方才说到这里，僧人与道士面色皆变，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微微一笑。
道人笑说：“又有‘客人’来了。”
和尚道：“那么我们就‘迎客’了。”
道人点头，轻轻巧巧的一掌过去，打在辛语嫣的后脖子上，辛语嫣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
夜色下，一艘大船行驶在湖面上，船上没有什么别的货物，倒是有四辆颇为华贵而又不失低调的马车。
以及一头白色的高大骆驼，跟十八匹骏马，此刻，这些大牲口们，正倒在马车周围，呼呼大睡。
按理说，像是骆驼，马，这类大形食草动物，应该是站着睡觉，可是他们现在却是躺着的，如果不是呼吸时胸腹间的起伏，别人还以为他们死了呢。
由此可见，这些大牲口算是累得了极点，仿佛也更具人性化了。
说起来，他们也确实累的厉害——你能想像，一头骆驼，十八匹马，拉着一条大船在湖面上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么？
而且，一跑还是一整天，都不让休息，还必须保持大船的平衡性，不能产生摇摆，并且略微慢一点，就会迎来一顿鞭子。
某个无良的老板还说，即便是当牲口，也要当个有理想，有追求的牲口，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则似在锻炼你们……
这倒是让船上的水手们，闲的没事做，赌了一整天的钱。
然后就这样，在湖面上从早跑到晚的大白驼等牲口，傍晚时分刚一上船，连上好的草料都顾不得吃一口，就倒在甲板上就不想起来了。
这艘船，原本是明堂闲置的一艘运货的商船，李道在离开妙算城，抵达月镜湖时，从一个明堂掌柜那里弄来的。
道哥也是个规矩人，本来是打算买的，结果那明堂掌柜死活不收钱，道哥也就勉为其难的实受了。
原本，明堂掌柜是打算给道哥准备一艘更加适合游玩，更加华丽的楼船，但道哥却拒绝了，而是选了这艘。
之所以看上这条船，是因为够大，够重，吃水深，很适合锻炼他的“超凡牲口”们……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够低调。
运货的船嘛，来往月镜湖上岂不是很正常？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不会多做关注，自然也就少了很多麻烦。
若是换成花船楼船，别人一看就知道船上的人身份不一般，不免就会过来套瓷。
亦或是在湖上遇见某些自以为是，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小姐们，起了攀比之心，非要过来找不自在，那着实也是让人心烦的很。
因此上，能省点就省点，再说了，道哥还打算再换个身份呢，这样一来，就算他到了大中州，别人也不会知道他就是李浩然。
能够有效的规避很多危险，比如龙大先生与大将军，比如李公侯府，再比如，很可能至今还存在的“一道令”……
你们要找的是李浩然，跟我萧十一郎有什么关系？
另外一个低调的原因是，这艘船上不光有白驼四人众（外加一个魔徒提款机），还有名门正派暗谍司人等。
李道准备把他们也一并带到大中州去，亲手组建一条情报网络，一来是为了培养小马等人，让他们尽快成熟起来。
二来呢，大中州这边的局势杂复，单靠白驼山庄这小猫两三只是玩不转的，所以确实需要一套跟在身边的班底。
不多，也就两百来人，负责人的是小马与吴有德，其下又分了十来个班组，大多都是些头脑灵活的年轻人。
他们是隶属名门正派“黄金铁血少年团”的其中一批人，相当具有成为“高级间谍”的潜力。
“黄金铁血少年团”，将来会成为名门正派的中坚力量，负责主持培训他们的人是白珠，分为政务，财会，兵戈，科研，暗探等等不同的建制。
由各门各派经验老道的长辈们，对他们进行授课，总得来说，就是类似于“专业学校速成班”的概念。
求的便是一个务实……说起来，珠儿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而这两百多人，便是近来“速成班”里，表现的较为出色的一批。
有鉴于事情较为隐秘，李道拒绝了明堂掌柜派且经验老道的水手随行，直接让这些暗谍们操船。
在此之前，也即是去年腊月，刚刚与红二姐等人接上头后，李道便让他们到月镜湖这边来，隐姓埋名，跟水手掌舵们学习。
这其中也有不少本身家里就是靠水吃饭的，因此学起来并不难。
身为一个“间谍”，必须十八般手艺样样精通，瞧瞧人家007，瞧瞧人家阿汤哥，再瞧瞧人家总门掌我……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表达，这是一艘属于名门正派的“货船”。
吴有德与吕氏子弟吕方，带着一个班组在大船上巡视了一圈后，见没什么问题，便打算换班，回去休息。
然而便在此时，一阵浓雾袭来，将整艘大船笼罩。
吴有德疑惑，问道：“怎么会突然起雾呢？而且还是这么浓的雾。”
吕方道：“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来往于月镜湖这片水域很多次，熟悉的很，从未见过如此大雾。”
吴有德点头道：“是啊，事情有些反常，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培训’的时间比较短，不了解具体情况，但谨慎其间，还是上报吧。”
吕方嗯了一声，道：“谨慎点也是好的，‘老板’教导我们，任何反常的事情，哪怕只是我们自以为是的反常，也应该多留个心眼。”
两人连忙组织人手，一个去找李道汇报，另一个则去通知小马，让船上的众人都警醒起来。
……
第689章 古静兰若
某一间船舱内，李道依靠在热气腾腾的浴盆里，手里拿着一个玻璃酒杯，葡萄酿如同鲜红的血液一般，随着他轻轻的晃动在旋转，轻轻抿了一口，有些醺然。
叹息道：“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吗？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啧啧，爽快。”
在他旁边，另一个浴盆里的江婉，同样拿着玻璃高脚杯，说道：“相公啊，何必分开洗呢？婉儿过来好不好？”
“不好，水里滑，不小心进去怎么办。”
婉儿想了想，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继而冲着李道招招手，李道疑惑，凑近。
“后面，也是可以的呢，相公，婉儿不介意……”
李道有些犹豫：“这个……我总觉得有些不正常，怎么说呢，怪别扭的，但既然婉儿愿意，那便来吧。”
婉儿二话不说，翻到了他的浴盆里，面色红润的小声道：“请相公怜惜……”
然而便在这时，门外传来吕方的声音：“总……老板，发生了一件怪事。”
李道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
吕方回答道：“湖上突然起雾了，这雾很怪，原本还好好的，天上有月亮星辰，但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征兆，这雾便出现了，寒雾很重，我们迷失了方向。”
“这段水域，我们一个多月来已然来回走了很多次，但却并未有过此等事情发生，因此属下过来通报。”
“嗯？”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别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吧？这样的世道，连骆驼都会开口说话了，谁说得准呢？
“知道了，你们在外面等着，我等会儿就来。”
“是……”
李道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江婉的小脸，道：“穿衣服吧，正事要紧。”
江婉有些气急败坏，这事闹的，我都想“开眼儿”了，怎么就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呢？但也无奈的走出浴盆，开始穿衣服。
穿戴整齐后，二人出了舱室，李道一眼望去，便见一片黑蒙蒙，即便打着灯笼，能见度也是相到低的。
吕方就站在不远处，李道开口问道：“小温侯，这雾出现多久了？”
“小温侯”是吕方的代号，至于原因么，是因为做“间谍”工作确实是需要一个代号的，才不是因为他跟某个梁山好汉重名哩……
吕方答道：“刚刚出现，突然出现，没有任何征兆……”
李道轻嗯，几人一起，向着船头走去，此时，整艘船上的人，都已经惊动了。
抵达甲板后，李道便见，马乘风，曲文君，吴有德，韩梦瑶等人，一个个的站在船头，凝望着前方。
没有错，确实是他们两对夫妻，身为领导的李道，怎么能不关心下属的个人生活呢？两地分居很容易出差子的好不好。
倒不如让他们在一起工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吴有德表示，身为飞贼的我，向往的是自由，岂能因感情而羁绊？这也是我，为什么每天都巡逻到很晚才回去的原因……
韩梦瑶表示，公粮，不能断！
小马表示，唉，太烦人了，我为了清静，都躲到这边来了，你还要跑过来跟我吵架。
曲文君表示，当初我是被魔徒控制了好不好，又不是我真的想要对不起你，我也很愧疚的呀，但为什么你就不能忍受我的小脾气呢？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说回正题。
此时，小初与朱耽也赶了过来，晚饭吃得饱的小初，方才正睡的香呢，此时背着大剑，迷迷糊糊的样子。
李道走到近前，问道：“你们看什么呢？”
小马回身，道：“老总，前面隐约瞧见有一座岛，事情太过诡异，我已下令停船，不如我们等到天亮之后，雾气散了再说吧。”
“老总”，便是老板与总门掌结合的称呼……李道听着挺爽。
“哼，怕是天亮，这雾也不会散去，我们已经进入了人家的‘领域’，不管这船向哪航行，最终都会来到这座岛屿。”
李道如此说着，手中剑气丸子萦绕，裹住一团雾气，不多时，那雾气渐渐凝结，形成了一滴小水珠。
冷哼一声，道：“继续航行，上岛，本座倒要瞧瞧，这岛上是什么牛鬼蛇神！呵呵，‘势’，不是这么用滴……”
小马一声招呼，大船再次动了起来。
不多时，渐渐接近小岛，众人上岸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营地，一座座帐篷在岸边了搭起来。
营地建好后，吕方来到李道身边，小声道：“老板，方才检查这片滩涂的时候，有一个伙计发现一团血迹，还有一个伙计，找到了一块碎骨，人的……”
李道轻嗯了一声，小声道：“告诉大家，不要表露出任何异样，这岛上的，是一位‘高人’，让大家时刻保持警惕。”
“等会儿本座带人去探岛，这边若遇到意外，迅速结成万刀阵御敌……呃，忘了问，咱们这边多少人是来自万刀门的？”
吕方道：“十五人来自万刀门，不过老板也不必担心，唐代副门主已然对万刀刀阵有过调整，结阵时我们能够与刀阵进行配合。”
“虽不如整体刀阵那般厉害威猛，但也有奇效，相互配合的杀伤力，还高于单一刀阵，如果有‘飞剑’配合，会更厉害。”
“这样啊……”
李道点点头，道：“总之，谨慎一点，多做些布置，火铳跟铁皮丸子够用吗？”
吕方道：“请老板放心，足足的。”
“行，那我便不多问什么了，你们看着安排。”
“是……”
吕方应了一声，开始小声发布李道的命令。
接下来，便是探岛的时间，白驼四人众，加个魔徒冷宫月，向着小岛深处走去。
穿过一片密林，视野宽旷，见得一处兰若，灯火闪动，有木鱼声，有念经声，古静非常。
想来应是远离尘世的高僧修持之所，给人一种宁静而高远的感觉。
小小的兰若，暖黄的灯光，让人心静的木鱼敲击与轻微念出的的经文，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和。
第690章 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咦？这么个地方，怎会出现寺庙呢？老板主人，好怪啊。”
“呵，没什么奇怪的，佛家讲普度众生，但首先呢，度人先要度己，有高僧过不了‘度己’这一关，因此选择苦修持，找个幽静之处，自我折磨也是有的。”
“这样啊，老板主人就是有见地。”
“相公，既是佛门高僧，我们是否应该拜访一下，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对啊，老板恩主，我们应该拜访的，佛门素菜很是不凡，说不得这位大师便是此道高手呢？”
“呃……老板，我们应该礼敬佛门，毕竟老板可是‘佛门居士’……”
听到冷宫月这般说法，李道犹豫了一下，最后叹道：
“还是不要了，坏了老禅师的修行可不好，我佛讲随缘，见得这般兰若，明白有高僧于此修行，已经很好了。”
“若再过多打搅，反而坏了缘法，相见，不如不见，一切自有因果，弥陀佛，我们去别的地方再探探。”
说着话，众人便打算就此离开。
然而却在此时，小庙的门被打开了，一声佛号后，听得有人道：“几位施主请留步。”
李道等人转目，便见一白眉长须，身着灰色麻衣的枯瘦老僧出现在那里，只听老僧道：
“小僧方才闻得居士妙论，着着也是醒了神的，居士于佛法的理解，让小僧感佩非常，可否进庙一述，请居士为小僧解惑。”
李道转身，脸上透出愕然的神情，接着双手合什，一个佛礼：“带发修行弟子，李寻欢，见过老禅师，还请禅师指点迷经。”
那样子，简直虔诚的不要不要的。
老僧笑道：“皆是我佛门中人，居士不必多礼，请。”
接着诸人便进入这小庙当中。
老僧道：“雾中寒气重，诸位施主先喝口汤热暖暖身子，多年来，这片岛上，只有小僧一人，今日能遇诸位居士，着着也是很开心的很。”
说着这些，他便一一将碗中的汤，递给几人。
话说，有点饿了啊……小初美美的喝了一口叫道：“好鲜呐，好好喝，大师你是如何做的？”
朱耽尝了一口，果然鲜美，但也明白，这汤不能多喝……于是一口灌了下去，长叹一声。
“提神的佐料有些重了，除了鱼虾的味道之外，好像还有药味，嗯，青藤花，曼罗草，还有河豚的味道，好奇怪啊，竟然有人血的滋味？这是个什么？”
听得朱耽这厨子的说法，老僧微微色变，但又看到其他几人并未对此有疑，反而是喝的正香，便也不怎么担心了。
老僧笑道：“这却是小僧的‘食贪’所在，总是想着一些好吃的，因此上看不破，话说，小僧五岁出家。”
“剃度的师父是难陀院的妙空禅师……此生不修武，只修禅，半点武功都不会……于这荒岛，只是为了苦修……”
老僧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些，瞧李道等人一口一口的喝着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却很快隐没。
江婉停了一下，问道：“大师言说，这岛上只有你一人在苦修？”
老僧轻嗯一声，道：“确实如此，多年来小僧隐于些处，不与外人交往。”
江婉轻笑道：“那倒是奇了怪的，既然岛上只有大师一人，为何会大师却准备了这么多的碗筷？还给我们每人舀了一碗汤。”
听得这话，老色面色一僵。
方才准备说什么时，却听那名叫小初的女孩子道：“老禅师在这里也不容易啊，总还要出去买米买面，还有肉……请人家到这岛上送东西的伙计们喝杯水，吃个饭，又有何不可？”
老僧愣了一下，咦？这个解释好合理啊，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于是便微笑点头。
“贫僧是不会武功的，多靠左右善男善女的接济供奉……”
“可是不对啊！”江婉道：“既然有供奉，即便此处再荒凉，禅师的庙宇，也不该如此简陋才是，香火着实太少了……”
“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大师高风亮节，只想苦修，不想与众善男子，善女子多接触，长久以来，众居士被禅师度化，知禅师心意，便不过来多打扰了。”
李道如此说着，将汤碗放下。
老僧恨不得一拍大腿，叫一声，好有道理！
“对对对，就是这样，相公说得对。”
“没有错，老板主人的推理很严谨，逻辑上没有半点问题。”
“老板，好……好厉害呀……呵呵，呵……”
“老板恩主，早饭想吃什么，眼看天就要亮了。”
李道微笑，道：“说起来，这事挺麻烦的，老朱啊，你知道的，我有选择困难症……不如，我们把这个‘不净僧’活吃了吧！”
他这话说完，老僧面色微变，但却轻轻微笑，道：“哼，早知尔等非平常人，但既喝了贫僧汤水，便不由得你们了！”
他这话落下，但见李道大惊失色，身体一软，紧接着，全身血雾冒出，血液流入老僧体内。
江婉，小初亦是如此。
“你，卑鄙……”
李道痛苦的这般说着。
老僧嘿然一笑，用力呼吸，想要将血液尽数吸入体内，众人皆在他的威风之下颤抖。
那李寻欢挣扎叫道：“我不甘心啊……”
想要反击，却被老僧掐住了脖子：“那又哪何？你们，是贫僧的猎物，哈哈哈……”
……
小庙里，幽暗的灯火下。
长眉白须的老僧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时而退身躲避，时而身形婉转，嘴里吧啦吧啦的说着一些什么。
李道等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边喝着汤，一边安静的看着老僧一个人在那里“发疯”。
小初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问道：“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江婉的脸上，则带出了笑意，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区区一个七品，竟然让堂堂九品高手，陷入了幻境之中，说出去都是长脸的事情。
当然，主要还是这老僧自己作的，谁让他把自己一身修为全部都散布出去，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势’的雾气呢？
第691章 悲催的“提款机”
然而，即便老僧将修为尽数散出去，可他的武道意志还在，凭江婉的精神力量，也不可能攻破一个九品高手的武道意志。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全靠冷宫月的“种子”，对她进行补充，不然的话，江婉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把老僧拿下。
而这一切，皆要从朱耽道出老僧的汤里有哪些食材说起。
那一刻，让老僧紧张了一下，心神有了片刻的失守，毕竟，他现在是真的没有修为了，若是打起来的话，就连白陀山庄第四高手，叶小初童鞋都能把他干掉。
随后又见得众人并未起疑，如此也就安了心，可这一起一落之间，心灵上难免就产生了漏洞。
接着，江婉提出了第一个疑问，老僧又紧张起来，从那一刻开始，老僧便已陷入了江婉制造的幻境当中。
后面那些给老僧话语中进行找补的问与答，全是江婉想让他看到的，李道等人并未开口。
由此，老僧的心神便在起起落落之间徘徊，感觉快被玩坏了，心灵上的漏洞渐渐变得更大，武道志意随之彻底松动。
然后，就被江婉控制，完全陷入幻境，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吸食众人的精气血液，实力也在一点点的恢复。
在吸食众人精气血液的过程当中，他已短暂的有了六品中的实力，那“李寻欢”正在绝望中反击，而他则轻松的躲避，浪的不行……
江婉哼哼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心说，要不是你这老王八蛋，今夜老娘跟相公的关系能“更近一步”呢，坏了老娘的好事，不玩儿死你才叫怪呢！
“喂！再来几颗种子，我要让这‘不净僧’陷入更深层次的幻境！”
江婉如此说着，转目看向冷宫月。
只见“提款机”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冷汗淋漓，软爬爬的跪坐在地上，全身颤抖，道：
“没……没有了，真……真的没有了，一颗都挤不出来了，老……老板娘容我……容我将养几天……”
江婉哼了声道：“没用的东西，养着你浪费我家粮食吗？滚一边去！”
说着话，便不去理会“提款机”，继续加深老僧的幻境。
李道瞧着这一幕，总觉得听着怎么这么怪呢，若非冷宫月是个女的，而且又是这么的场景，他还以为自己被绿了呢。
唔，话说，吴有德交公粮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么景象，唉，可怜的小德子呀，好好的飞贼你不做，偏偏想要改行当采花贼，把自己陷进去了吧，何苦来哉……
如此一番内心感慨，李道将汤碗放下，说道：“这汤的滋味还真不错，老朱啊，品出来是怎么做的了吗？以后吃完饭，用这汤消食。”
朱耽无奈叹道：“老板恩主，这是毒汤，咱们白驼山一脉功法特殊，少喝点没事，要是顿顿喝，对身体会有很大的损伤，而且喝久了还有依赖性。”
“唔，这样啊……”李道点头，道：“那就算了，不过你也得想想办法，既让这汤的去了毒性，又能保持原本的鲜美，那就更好了，我很期待哟。”
朱耽琢磨了片刻，道：“其他材料还好说，虽然有一定的毒性，但控制的好得话，确实是增味的良品。”
“然而，唯有一样比较难办，我从这汤里尝出了些许血腥味，想来应是这老和尚自己的血气，而这血气，却是汤味的根本所在。”
“这些血气很是特殊，想来应该与老和尚自身修持的功法有关，咱们又不懂他的修练方法……要不这样，老板恩主，把这和尚生擒活拿，做汤的时候放他的血如何？”
李道听得这些，感觉有些恶心，莫名奇妙的还把这老和尚的血给喝了，老子又不想跟你拜把子，也不是吸血鬼，这上哪说理去……
“算了，这汤不喝也罢，败性！”
小初却是眼前一亮，问道：“耽哥，这老和尚的血这么好喝吗？”
“老和尚的血虽然是根本，但不是主要……”
朱耽刚说到这里，李道便狠狠的敲了一下小初的头，小初“哎呀”的叫了一声。
李道喝道：“想什么呢？今天你敢喝人血，明天你是不是就敢吃人肉了！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现在竟然还琢磨着吃人了！”
小初捂着头，道：“老板主人，我错了……”
“哼，养你有什么用，这么长时间，补了这么多回课，连个简单的几何题都不会解，动不动就脑壳疼，你丢不丢人！”
“可是真的很难嘛……”
惯例的训斥之后，李道气哼哼的不去理她，看向江婉道：“行了，别玩了，我们去岛上别的地方走走吧。”
江婉疑惑道：“相公，这不是找到了罪魁祸首么，直接把他弄死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去别的地方？”
李道轻声冷哼，道：“这么大的‘雾势’，绵延百里方圆，可不是一个九品的‘不净僧’能够弄出来的，怎么说也得是九品上。”
“我原以为，弄出这‘雾势’领域的，应该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家伙，已然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但见到正主后，却是大大失望。”
江婉道：“相公的意思是，他还有同伙？”
李道点头，道：“走吧，会一会他的同伙。”
说着话，李道将江婉操控的一颗“种子”，从老僧的意识中拔了出来，接着打入一道自己的神识，重新投放入老僧的意识里。
“让他自己玩自己，天亮的时候，咱们过来收拾残局……”
言落下，他们离开了这间小庙。
……
浓雾夜色下，白猿道人隐蔽在暗处，观察着滩涂上的那些人，见得这两百来人的营地，布置的井井有条，他一时有些犹疑。
他本是个九品高手，说起来，面对这百来人的场面，即便里面有七八品的高手，那也不叫事儿。
怎奈何，他为了配合和尚的“雾气领域”，散掉了五成的元气，如今的品阶，也不过七品，若是这营地里，当真有什么厉害人物的话，怕是自己讨不到好处。
更加之这营地的森然，让他有些进退维谷。如今看来，只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