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殷素颜的遭遇（下）
粉三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获得我的友谊，再造一个九鹰探爪门，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投资殷姐姐，好不好？”
听到这话，殷素颜起先心动，随后想到“再造”二字，惊骇叫道：“本门……”
“在你踏足云州之时，九鹰探爪门已经被灭了，这不关我们六房的事……”
殷素颜呆了半晌，随后神精质的笑了起来。
笑了片晌，她咬牙说道：“三姐，这一场乱局，不管你们明堂要搞什么把戏，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粉三姐也不废话，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了她：“这是我的承诺，就算你死了，九鹰探爪门的传承也不会灭……你兄长的那个孩子，在惨祸发生时，我的人极时赶到，暗中将他救了下来。”
殷素颜点点头，拿起玉牌：“走了……”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粉三姐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出声。
过了片刻，她起身，来到山谷之中的一处小溪边，褪下鞋袜，将双足放在冰冷的溪水里，轻轻的哼着歌谣。
一边哼，一边流泪，悲伤到了极处。
“小七啊，姐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这般想着，原本便柔弱的她，在某一刻突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情张，放声大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了许久，她将目光转向了西边，紧紧的攥住拳头，跃跃欲试。
不多时，她站起身来，白嫩的赤足踏在清冷的石头上，一团火在她心里燃烧。
却在这时，一个身影自空中闪了几下，灰白的长袍子，左手拿着佛珠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公子皱了皱眉，问道：“你做的？”
他突然间的到来，一下子将粉三姐心里的那团火焰给踏灭了，沉默着将脸转到别处，不敢面对他。
大公子和风细雨的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四名血衣人得到这样的指令，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飞天而起，赶紧离开这方山谷。
大公子长叹一声，瞧着眼前畏畏缩缩的粉三，温和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突兀的问道：“你很怕我？”
粉三没有回答，只是将眼神移到了别处。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三姐粉嫩的脸上，打的她头昏脑胀，差点晕了过去。
粉三娇嫩的小脸霎时肿了起来，但她却没说什么，也没有哭。
“疼吗？委屈吗？”
和风细雨的大公子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不带半点烟火气。
“三妹啊，你要知道，大哥我比你心里更痛，四妹与六弟，是我亲手废的……呵，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被废的妹妹，你这样的小手段……”
“那你杀了我啊！四妹六弟他们被你废了，五妹被你吓傻了，当年是其他房暗算我们的，因为爹爹是老祖最后一个儿子……”
粉三大叫，狠狠的瞪着大公子，咬牙道：“因为我们是老祖的嫡脉，所以就要处处让着其他房，被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让！”
“明堂十八房，房房‘有家长’，跟随老祖当年一起拼杀的十八位兄弟，他们早已经死了啊！老祖他在乎名声，我不在乎！”
“他们这些年来，暗算六房还少么？老祖有十个儿子，二十个女儿啊兄长，但却独独留下爹爹一个人，我就不信，这里面没有他们的暗算！”
“老祖他心肠铁硬，就要‘成神’了……我知道大局，我也知道兄长你的谋算，我知道，救了殷素颜后，其他房必定有疑。”
“这对大兄你的布局产生了漏洞，他们会借着这个漏洞而想到其他，可是……可是大兄，我不能看着小七死而无动于衷！”
“我想帮他，让他活着回来，他是我弟弟，他出门边历练时，我可以不管他，因为这是家里的规矩，但现在，我要护着他！”
洪有容抬着，倔强的看着他，语气前所未的的坚定。
大公子笑了笑，脸上淡然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神态却更加温和了，摸了摸粉三姐肿胀起来的嫩脸，又问了一声：“痛吗？”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彻底柔和了起来，粉三感觉到了这些，仿佛想起那个在童年时，抱着自己，牵着二姐，给她们讲故事的那个大孩子。
而不是这些年来，表面和风细雨，内里却阴狠毒辣的大兄。
“嗯~疼~！”
粉三姐点点头，流着眼泪，轻轻的抱了抱自己的兄长，这个宠他们，爱他们的兄长。
“你在这里做的事情，即便十分隐秘，没有留下什么根脚，但难免会让他们有所警觉，要是他们就此缩起来的话，以后要对付他们，可就更麻烦了。”
大公子轻轻拍了拍粉三姐的脊背，温言说道：“不过这些漏洞，我会帮你补上的，但下不为例，因为我的精力也有限，不可能一直注视着这边。”
“殷素颜的到来，在我的预料之外，这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他们为了杀掉殷素颜，虽然只是动用了一些边沿人物，但总也留下了调动这些人的痕迹。”
“这样一来，找出他们便增多了一份把握，你带着四名‘红鬼’救下殷素颜说不上是好事，也说不上是坏事。”
“如果小七能够活着回来，并且殷素颜也能随他一起活着，那么，他们‘同姓相残’的罪名便多了一份证剧，但有没有这份证剧，其实无关大局。”
“不过总得来说，多一个殷素颜在，小七也多了一份活命的机会，于私来讲，这是好事，可于公而言，总还是带来了一些麻烦。”
说到这里，大公子温和的面孔上带出了一丝无奈。
粉三姐轻声说道：“兄长，我错了，不知道兄长准备怎么修补这个漏洞？需要我做什么？”
大公子轻叹摇头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做的越多，反而会让他们有所察觉，殷素颜跑了，这十几个七品黑衣人死了。”
“那么，我们就必须借用‘外人’来给这件事情弄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骗过他们的‘合理解释’。”
粉三姐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什么样的‘外人’适合来背这口锅，而又不显得突兀？”
“李公侯府。”
第573章 巧合的合理解释
大公子轻声一笑，显然在知道粉三姐的所作所为后，便已经想好了定计。
粉三姐皱起眉头，认真思索：“那这件事情，要怎么样才能跟李公侯府扯上关系？毕竟，李公侯府在大中州，离这里太远了。”
“如果胡乱安排一个人去假冒李公侯府的话，那就太牵强了，就算做的再细致，依那些人的精明，肯定会看出破绽的。”
“不，一点都不会牵强，并且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件很巧合，又很合理的事情。”
大公子如此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简，一阵流光过后，凭空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象，一个青袍白衣，神态孤傲的英俊公子，一个形容豪迈，眼目锐利的虬髯汉子。
两人身上的气质，给人一种顶顶俊品人物的感觉。
特别是那孤傲公子，眼神中隐隐流露出的高高在，仿佛瞧所有人都是“化外野人”一般。
粉三姐不解问道：“他们是？”
大公子道：“这个贵公子自号‘例无虚发’，名叫李太白。听说一手飞刀绝技极为犀利，某次宴会当中，以这飞刀技，震慑了外八州所有人。”
“即便是大枪，乃至赵将军府留在镇州的那些人，也不敢去招惹他，他差点把一个叫赵轩然的‘监查将军’给杀了。而另一个则是自称‘虬髯客’张仲坚。”
粉三姐想了片刻，说道：“他们是公侯府与张氏的人？如此人物，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说？”
“唔……是了！想来这李太白，应该是李公侯府那边，或者说是镇山公那边刻意培养的，这是刚从墟荒回来？但问题，他们又怎么能让这件事情变得合理？”
大公子温声道：“我也是刚刚前才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他们曾经出现在大枪三次会盟的会场上，但在大会刚刚开始的时候，便离开了。”
“那李太白仿佛觉得与那些人相处很是掉身份的事情，而‘虬髯客’却为人极是四海，与殷素颜，贺章非等人相处的很是愉快。”
粉三姐恍然道：“大兄，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恰巧来到了云州，恰巧遇到了被追杀的殷素颜？”
“李太白原本是不想管这事的，但是张仲坚却因为与殷素颜相熟，二人出手救了她？唔……不错，巧合，却合理，谁让殷素颜‘运气好’呢。”
“大兄打算让谁去假扮他们二人？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是，他们两个如此出挑的人物，行迹必然也会被那些人有所关注，万一他们走的是邺州，而并非云州这条路该怎么办？”
大公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不觉得这‘李太白’很眼熟吗？”
“嗯？”
粉三姐认真的看去，瞧了半晌，感觉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
大公子笑了笑，拿出一只笔，在玉简上图图改改。
随着他的动作，空中虚影像上‘李太白’的衣服变成了黑色，片刻后，影像里他的脸上又多了一些邋遢的小胡子。
“李……李浩然！”
粉三姐瞪大眼睛，失声惊叫！
大公子没有理他，开始对“虬髯客”的虚影进行修改，摸去了那一副大胡子。
然后“眼目锐利，鼻子挺拔”，另一个“陌生”形像的洪阿七，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粉三姐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估计你已经想到了很多，李浩然若是想将小七平安的带回来，其实很容易，但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大公子收起玉简，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粉三姐涩声道：“这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兄长你的谋算，并且在接触到小七的那一刻，并开始予以配合。”
“他敢这么做，便证明他有信心将小七在这场阻杀中带回来，而我，却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给大兄你弄了一个大麻烦。”
“把鞋子穿上……”
大公子轻轻摇头，与她一起重新回到荒谷间小溪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手里的佛珠轻轻捻动着。
沉默片晌后，大公子叹息一声，说道：“再如何精妙的谋算，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
“你刚才的想法是错的，唯一没有说错的地方在于，李浩然在与小七接触后，便已经猜到了我的谋算，以及咱们明堂这边的状况。”
“在我原本的设想当中，只要小七去往大麓山，只要他有手段将小七平平安安的带回来，那么有关小七是被魔徒控制的‘魔傀儡’的事情，便会真相大白。”
“而我，也可以借此机会，以‘同姓相残’这一触及老祖底线的名义，发动探风部部堂的权力，开始对此进行调查。”
“借着这个名义，我可以拔除那些阻碍我扩展大中州计划的人，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怕的。”
“明堂内部的问题暂时解决，便不会再有人敢扯我的后腿，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便不会有人再敢，呵……说起来，我倒是从未曾想过去动其他房的房主的。”
“即便是当年四妹六弟被他们算计的仇，我也只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某些人伤筋动骨的痛一下。”
“然而未曾想，李浩然却将这件事情搞大了，或者说，他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他以为我打算借着这个势头，将一些房主扯下来。”
“或者说，他打算送给我这个机会，把这些人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让六房自此彻底掌握明堂的权柄……”
说到这里，大公子站起身，用力的挥了一下灰白衣袍的下摆，温和笑道：“那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粉三姐沉声道：“但这也让小七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万一李浩然与兄长的配合，产生了些许的误差，那该怎么办？毕竟，我们这边是没法子与小七跟李浩然交流的……”
“我们这边若是派人过去救缓，哪怕是类似李浩然那样的乔装改扮，假装成孟晚晴或是黎不明等人过去。”
“但短时间内，却无法布置出他们过来外八州合理的痕迹，如此一来，同样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这样做，太冒险了。”
“而且就算如此，‘李太白’是李浩然，但是大枪会盟后，‘李太白’已经失消失了啊，他与‘虬髯客’怎么可能留下合理痕迹？这是个破绽。”
“或许，他会让人留下那样的痕迹，但我们这边没办法与他沟通，他的‘痕迹’若是去了邺州那边，而非云州该怎么办？”
“这此都是不确定的事情……大兄若是想是想要利用‘李太白与虬髯客’的身份，只怕……”
大公子长叹一声，道：“三妹，谁让我们运气好呢？‘李太白清晰的痕迹’，正好就在云州，好了，回吧，做该做的事情……”
……
第574章 贵姓家的格调
云州，出云城，三辆马车停在了名叫吉祥客栈的大门前。
圆脸明媚的少女走了进去，将金铢子拍在柜台上，说了句：“大院子。”
带着贵气，身穿青袍白衣的“男子”从马车里出来，显得有些不耐烦，她身边，跟着一个一脸大胡子，瞧着有些老气的男人。
胖脸婢女付了账，“贵公子”与大胡子一起，在客栈伙计的引导下，被带到了一处大院。
见左右再无外人后，贵公子突然问道“老朱，今天是十月十几了？”
开口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没有错，她就是假扮“李太白”的江婉。
那大胡子自然便是装作“虬髯客”的朱耽，只听朱耽回答道：“十月十九了。”
“哦……”
江婉有些神不思属，眉目间隐有担忧。
小初突然问道：“耽哥，今天吃什么？”
江婉随口回答道：“客栈会安排的，这段时间内老朱不能做饭。”
“……唔。”
小初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随后，江婉打起精神，说道：“小初，等会儿过去让掌柜的叫几个姑娘……不，十几个，我们今晚继续狂欢！”
小初好奇问道：“婉姐姐，老板主人这回给我们多少活动经费啊？”
江婉大气的摆摆手，道：“不多，也就五百来金，我们可劲花！”
小初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婉姐姐，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
江婉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剩下两百来金。”
小初忧心忡忡的说道：“这才一个来月啊，三百金说没就没了，再这么下去，估计我们还没来得急跟老板主人汇合，钱就会花光光的，到时候怕不是要去要饭？”
“婉姐姐，不能再这么花了，这几天你也看到了，云州这边的消费很贵的，一个大院就要五枚铢子。”
“要是再叫姑娘过来跳舞，还要上好的席面，这得花二十多金呢，而且那舞跳的也不好看呐，白白浪费钱，到时候要是没钱了，难道我们要睡野地里去？”
面对小初苦口婆心的劝说，江婉也是很苦恼，郁闷道：
“那怎么办？要留下‘李太白’的明显痕迹就不能省钱，要是省钱的话就没法子留下‘李太白’的痕迹，我也很苦恼啊，堂堂‘万世门阀’，总不能小气吧。”
面对这样的问题，一向节省的小初也陷入了为难。
朱耽在一边冥思苦想，琢磨着要不等没钱之后，自己把这身伪装卸去，到给别的酒楼帮厨打零活挣钱？总不能委屈了老板娘不是？
就在几人为了“活动金费”不足而感到纠结的时候，大白驼来到了他们跟前，说道：
“其实你们这么做倒是显得刻意了。”
听他这么说，三人同时向他望去。
大白驼肥厚的大嘴唇咧了开去，应该是在“微笑？”，说道：“一来，对方的主要观注点是在老板与洪七公子身上，有关于‘李太白与虬髯客’他们是不会太过重视的。”
“即便‘李太白与虬髯客’疑似出生公侯府与张氏的高贵身份，也不会引起明堂太多的兴趣，更不会像外八州那些人那样，对他们阿谀奉承，刻意讨好。”
“因为明堂本身的层次并不输于七大姓，更是在张氏之上，在别人看来无比尊贵的身份，在明堂眼中，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高看你一眼？即便有所关注，也只会派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过来，问侯一声，探探虚实。”
“就好比三天前拜访老板娘你的那个大掌柜，只是简单的过来问候一下，算是试探‘李太白’到明三州的目的，顺便也是结个善缘。”
“老板娘不见他，他便走了，这才是贵姓家应有的态度，双方都应该有的态度，老板娘不见他，是因为他那样的‘小人物’没有资格让‘李太白’亲自接见。”
“他那身为执掌明堂八部，部堂之下的大掌柜，放在外面，基本上也算是统御一州之地的掌门一般的‘大人物’，同样也没有必要刻意的去讨好一个路过的‘贵姓人’。”
“他过来拜访老板娘，是出于礼貌，老板娘不见他，是应有之意，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如果明堂真有什么事情，想跟李公侯府这样的七大姓谈的话，那么与老板娘见面的则会是八大部堂或是某房房主一类的人物。”
“他们会派人过来送一张贴子，贴子上会写明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面，想要谈的事情又是什么。”
“老板娘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赴约，如果不感兴趣，则要同样回一副贴子，委婉的拒绝掉，并且还要送上一件比较贵重的礼物，表示歉意。”
“这样一来，双方都有面子，都有台阶下，总之怎么说呢，一来二去的很麻烦，但这却是应有的礼仪，贵姓家的人很看中这些。”
“当然，这只是贵姓家与贵姓家之间才有礼仪，诸如‘万世门阀’七大姓，诸如张氏，郑氏，吴氏等等，以及明家堂的洪氏。”
“就算七大姓再看不起底蕴浅薄，‘暴发户’的明堂，但洪氏确确实实已经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视的资格，所以这些礼仪是必须的。”
听他说着这些，出生大户人家的江家大小姐，瞬间感觉曾经占有纷州二十五城的江家堡，就是个乡下有着百来亩地，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
呆了片刻，微微有些脸红，说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若是见了那大掌柜的话，万一让他瞧出破绽该怎么办？所以就干脆来个不见面。”
而其他两位，土土包子酒楼少东家的朱耽，土土土土……包子出生的小初，听着大白驼的讲述，完全就是一脑袋问号。
实在搞不明白这些贵姓家，弄出这么多繁琐的规矩，是为了什么。
大白驼也不去计较这些，点点头接着又道：“再有就是，老板娘，你陷入了一个误区，贵姓家尊贵，同样也富裕，但他们更在意的是一个‘贵’字。”
第575章 想要进步的江婉
“这个‘贵’，是他们身份的体现，他们不会一味的追求奢靡……当然，他们的日子说起来其实也很奢靡。”
“但这个奢靡却是内敛的，有品味，有格调的，比方说，若是他们某个人看上了一件残破的古物，或是一卷书画，他们会花百万金乃至更多买下来，以做平日之赏玩。”
“再方说，有人写了一篇相当不错的文章，或是字贴，入了某一个贵姓人的法眼，这贵姓人便会将他抬举起来，几万，几十万金的送于他，引他为知己。再比如……”
“……等等这些，便不一一举例了，他们有时候其实很低调，在外行走时，不会刻意的去炫耀自己。”
“因为于他们来讲，这都是很正常的，没什么可炫耀的，有一个词，叫‘平易近人’就是说他们的。”
“因为他们高贵，所以才‘近人’，这是他们高贵品格的一种体现……”
江婉想了片刻后，道：“也就是说，我此前表现的太张扬了？即便我以‘李太白’的身份，住一个小院子，哪怕去筒楼里住一宿，甚至不进城，随便找个地方过一夜，在明堂看来都是正常的？”
大白驼打了个响鼻，道：“没有错，哪怕老板娘你跟一群乞丐混在一起，别人也不会感到意外。”
“因为几年前，李公侯府就有一人去当‘乞丐’了，他名叫李长生，是净海公最看中的一位子侄，十五岁时便是六品的阶位。”
“十八岁就到了七品，二十五岁九品，着实是一代天骄，其人心机手段也厉害非常，对内狠，对外辣。”
“别人都说，以他的根骨天资，很有可能在四十岁以前‘大了’，年纪轻轻便领了‘武宜侯’的职权。”
“即便是如今嚣张不可一世的‘血伯’李恶海，当年都被他压的死死的，在大中州那边威风一时无两，很是让其他六大姓吃了几次亏。”
“但不知为何，在李长生二十七岁那年，可能是脑子坏掉了吧，他‘出家’当和尚去了。”
“若说他想投入佛门却也不对，因为他没有投向任何一间寺庙，也未曾有哪个高僧为他受过戒，他只是自己剃了个光头，然后离开李公侯府。”
“整日里与一些奴隶，乞丐，农夫混在一起，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奴隶人冲着他脸上吐痰他都不在意。”
“还会拉着奴隶人他讲那套，连大德高僧都认为是野狐禅的所谓‘佛典’，净海公气坏了……大家都当这是笑话。”
老板娘听完这些，大抵明白了这些贵姓人家的“特殊癖好”，沉思片刻后，说道：“也就是说，其实只要我留下‘李太白存在的痕迹’就可以了。”
“完全没有必要特意的去张显什么，哪怕露宿荒野，别人都会觉得这很正常……那我先前的表现，是不是太于膨胀，明目张胆的花了那么多钱，又那么高调，会不会暴露？”
大白驼甩了甩头，道：“不会，因为‘李太白’喜欢这样，所以这很正常，哪怕老板娘你突然间就此消失，他们也会觉得这很合理。”
老板娘想了片刻，突然起身道：“老朱，去做饭！告诉客栈，他们做的饭不合我的味口，小初，去做算术卷子，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吃饭！至于你……”
在小初“脑壳痛”的抱怨声中，江婉凝视着大白驼，沉声道：“为什么此前不告诉我这些？害我白白花了那么多钱！想看我的笑话吗？”
大白驼瞧着老板娘面色不善，骇然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到了明三州才想到这些的，老板娘你们又说缺钱，所以……”
“我看你就是想笑话我！存心不良……”
江婉恼羞成怒的抄起鞭子，狠狠的抽在大白驼身上，马厩里的母马瞧着那叫一个心疼，搞不明白女主人为什么又打自己的“心上马”。
公马们也开始混乱起来，大哥多好的马啊，虽长他有点怪，但着着实实是个“好马”，平时没少帮我们，怎么主人就无缘无故的打他捏？
头马义气，长嘶一声，踏破栏杆，还着众马儿便要去救“怪马大哥”，众马群群而出。
“造反啊！”
江婉怒叫，啪啪几声鞭响，众马儿瞬间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又回到了马厩里面。
大白驼收回怒视群马的目光，回头道：“老板娘，您打够了吗？要是不解气，再打两下，说起来这事也怪我，以前没想到这些。”
“知道就好……”
江婉放下鞭子，自顾自的背着手离开了。
见过大世面的大白驼长长松了口气，而后怒气冲冲的回到马厩，对着几匹公马蹄打蹄踢，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造反啊！你们这些牲口……”
马儿们畏畏缩缩，一匹母马试探着上前，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身上被抽伤出的血痕，大白驼没有表示反对。
接着其他的母马也过来了，继而公马们也围聚在他身边，大白驼心里一阵畅快。
“小子们，别看老板娘打了我，可她还指着我呢，冲动什么，打两下又如何？你们这群畜生啊，又哪懂这些……”
马儿们懵懵懂懂，自然不懂。
就这样，马儿们各自散去，渐渐的，夜深了。
江婉自房门中走出，来到了马厩，有些不自然的给头马喂了一把草料，头马惊喜万分。
而后来到倒在草堆里，正在睡觉的大白驼跟前，轻轻的踢了踢他：“哎哎，醒醒……”
正在沉睡的大白驼一个机灵，连忙爬起身道：“老板娘有何吩咐？”
“咳……嗯啊，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想跟你打问打问，这贵姓家还有什么礼仪，因为我们家以后也会成为贵姓家嘛，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一定可以的，老板娘想知道，小的知无不言。”
“方才打痛你了，算我不对……有着于大姓家格调的事情，请你多跟我讲讲，他们为什么会那样？”
“这个就要细说了，因为他们是贵族，这个世界上最高人一等的存在……”
吧啦吧啦。
“这样啊……”
问过这些之后，江婉便离开了。
她此时其实心里很焦急，想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贵族”只是为了将来而打算，但她同样为自己相公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而感的焦急。
因为自打进入云州的这些天里，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有关于外八州的消息，这些全部都被明堂封锁了！
名门正派的势力无法渗入到这里，她能够听到的消息，全都是虚的，假的……
……
第576章 生死离别的告白
十一月二十三，充州与邺州的交界处，雪花飘落，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大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某一处临近邺州的荒山群岭间，山洞里有篝火在燃烧。
“你……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傻瓜，我……我只是不想伤害别人而已，所以容易受骗……”
洪七面色惨白，脸上被砍了一道口子，胸口上同样也有一条硕大的伤口，血液一点点的流出，倒在地上，脑袋枕在石头上，畏畏缩缩的缩在篝火旁边。
“好冷……小九，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怕死，因为我经历过很多生死，但我也怕死，毕竟我没有真正死过……”
在他身边，是四房九公子洪应龙，帮他处理着伤口，哭道：“七哥，是我对不起你，七哥……”
洪七豁达的笑了笑，道：“能把你从魔徒手中救出，我很欣慰，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要计较了，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呵呵……”
“七哥……”
“好了，别哭，有女孩子在呢，会被看轻的……殷姐姐，我弟弟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
篝火那一头，同样伤痕累累的殷素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七公子好气度，都要死了竟还有这这般心胸，殷某佩服！”
“说起来，能与七公子一同死，也是殷某的荣幸，死便死吧，只可惜我九鹰门的传承，怕是要……希望你三姐能够信守承诺，把这传承留给我侄儿。”
“至于此功的心得，可能怕是要埋骨荒山，留给有缘人了，二位公子，你们身上可有玉简？我打算把我生平的功法心得记录下来，若是二位没有的话，便只能石刻……”
“殷姐姐，你知道不知道，你其实很漂亮……”
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殷素颜下面的说词。
只见动都不能动的洪七，正爱慕的看着她，说道：“殷姐姐，我很喜欢你，我想娶你，当我的女人好不好？”
殷素颜愣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苦笑道：“行啊，反正我们都要死了，九鹰门也没了，七少你瞧得起我，那我便嫁与你又如何？”
洪七的眼睛亮了一下，继续奄奄一息道：“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间，吃力的抬起自己的左手，向她伸去。
殷素颜连忙过去抓住他的手，生死离别间的突然告白，让她觉得心都被融化了：“说定了，我便是你的人了……”
弥留之际的洪七，想要摸摸她的脸，殷素颜流着泪，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有着一道伤疤的左颊上。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洪安生的妻子，唯一的……”
言落，洪七缓缓的闭上眼睛。
“七哥，鸣……七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七哥，你不能死哇……”
洪应龙哇哇大哭。
殷素颜瞧着已然气绝的洪七，一时出了神，这个看起来很平常，还带着憨厚的男子，此时瞧着竟是这般的“英俊”与伟岸。
一滴珍珠般大的泪水，自她眼中滴下，握着他的手，抚摸到自己左脸上的伤口，喃喃：“夫君，我会随你一起去的，用不了多久的……”
便在这时，一阵风雪自山洞外卷入，带起阵阵雪花，黑袍黑伞小胡子的男人出现在这里，手中提着一颗人头。
瞧着这样的气氛，他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忍不住问道：“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洪应龙呜呜哭泣：“七哥……七哥他死了……”
殷素颜微笑而又呆滞的掉着泪，洪七的“尸体”横在山洞里。
李道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人头丢到一边，走了过去，用力的踢了一下洪七的大腿，叫道：“喂，别装死……”
却引来洪应龙与殷素颜的怒目而视。
然而就在此时，便见已经“死”掉的洪七，突然睁开了眼晴，一把将反应不过来的殷素颜抱住，狠狠的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说好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洪安生的妻子，叫夫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殷素颜整个人都懵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把时间退后到一个多月前。
十月十四，李道与洪七在涌州，杀了贺章非后，在面对郑八命等人多方来袭之时，果断退走。十六日，再度遭遇，血战一场，逃走。
十七日，李道与洪七进入风州，这一州之地原本是九鹰探爪门的势力范围，然而等他们抵达风州后，却发现不知为何，九鹰探爪门一夜之间被灭了。
总坛那边无一活口，其余地方人心慌慌。
传闻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李浩然这“魔徒”记恨外八州对他的追杀，乘着门主殷素颜与两名鹰主以及大多数真传弟子不在。
去往明堂的这个空当，将留守总坛的七位鹰主当中的三位，变成了“魔傀儡”，发动了叛乱。
其他四位鹰主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急带领剩下的弟子门人们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夜过后，九鹰探爪门精华尽灭，剩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星散了开去。
而另外一些原本臣服九鹰探爪的风州本土家族，借此机会开始四处掠夺侵占，扩张自己的势力，整个风州一片大乱。
李道借着这边的乱局作掩盖，留下痕迹后，带着洪七去往东北方向的充州，打算借道充州，进入明三州的邺州。
这在别人看来很合理，因为虽然云州距离风州最近，但那里与六房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密。
司监稽查部的部堂甘泰来，是三房房主洪千承的人，在云州有好几处别业，若是走云州的话，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相反，邺州那边的一位名叫尤青山的大掌柜，是探风部部堂洪安生，也即六房大公子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只要能与他或他的下属取得联系，七公子才算是彻底安全了。
因此，必须借道充州，这一玉弓神箭派的地盘，然后抵达到邺州，在很多人看来是合理的。
十八日，夜里，九鹰探爪门主殷素颜，于云州遭遇到了奇袭，一夜之间的追杀逃亡，独独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十九日清晨，殷素颜遇到了粉三姐，这天傍晚，江婉……唉，不说也罢。
第577章 缓兵
二十三日这一天，李浩然与洪七抵达充州，他们原以为，因为贺章非的死，必然会迎来玉弓神箭派的疯狂报复。
然而未曾想，掌门贺章非死后，玉弓派的高层却陷入了争权夺利的内斗，又哪里有时间去管他们？
二十五日，殷素颜回到风州，九鹰探爪门的总坛虽然被灭，弟子门人们星散，风州趋于崩溃，但依旧三有位鹰主与千把名总坛精英弟子活了下来。
殷素颜秘密跟他们取得联系，他们依旧选择效忠殷素颜。
二十六日晨时，大枪与胡氏三刀，赵将军府人等，以及冷宫月与四房九公子洪应龙等人，来到充州玉弓派的总坛。
当场震杀了几名高层之后，彻底夺取了玉弓神箭派的控制权，开始对洪七公子与李浩然发布了通缉令。
二十九日，有消息传来，李浩然与洪七出现在充州的中东部地区，郑八命等人火速赶往。
这便是十月十四那天之后，外八州这边所发生的事情，而在此其间，大山麓那边的名门正派也有了动静。
渝州，副门主孟晚晴在接到小马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后，不顾自己即将突破九品大关的不稳定状态。
让白珠集结琼华飞剑真传，带着七大峰主，柳浮霜，无面人等高端战力，悍然向外八州的应州展开奇袭。
不久后，有数千名穿着新式战甲，手拿战刀，背着元气火铳的士卒们，在段唐的率领下，顺着江水，登陆应州，与冒然出击的孟晚晴等人汇合
黎不明坐镇大后方，进行筹划调度。
十一月初二这天，殷素颜打听到李浩然与洪七公子的下落，集合部下，带着两名鹰主，一百二十几名门人前去救援。
剩下一位鹰主，统领其他的门人，做为门派传承的种子。
嗯……其实她是想将所有人一起都带去的，但怎奈何九鹰探爪门损失惨重，能飞的巨鹰就只剩下六十多头了。
如此一来，只能二人乘一鹰……毕竟除了两位七品的鹰主与殷素颜本人之外，其他人可是不会飞的……
十一月初五的正午时分，他们依仗飞天巨鹰，利用强大的天空侦查能力，终于先郑八命等人一步，找到到了李浩然与洪七公子。
这一天的傍晚，殷素颜在李道的几次试探后，终于成功的与他们二人接触到了。
在殷素颜对洪七公子出示了独属于粉三姐的“本命玉牌”，洪七经过确认后，双方这才达成了初步的信任。
当然，也只是初步，“深度被害妄想症”的李道，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
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觉得这么一百来号人过来，也是免费的劳力，不管殷素颜有什么心思，总之暂时先利用起来。
“那个，殷门主，麻烦你一下，帮个忙好不好？”
“请浩然剑吩咐！”
“瞧见左边的那些山洞没有？还有右边的……”
殷素颜疑惑的看向这片山谷，发现这里有不少天然的岩洞，不解的问道：“浩然剑什么意思？”
李道轻咳一声，道：“麻烦贵派弟子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然后埋在地下，这样一来，我用得方便。”
殷素颜不疑有他，组织人手去那些或大或小的山洞里搬运，然后……
一捆又一捆的长剑被搬了出来，殷素颜忍不住瞪大眼晴，计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千柄的样子。
这是……
自涌州那一场大战后，李道便彻底与小马他们那边失去了联系，完全没有了后勤补给。
可李老板有钱啊，五万金还不够他挥霍的？于是在这段时间里，一边躲避郑八命等人的追杀，一边海量购买长剑。
他打算给郑八命来个狠的，彻底打痛他，这处山谷就是他选定的战场。
“没办法，谁让我是‘剑主’呢？名誉剑主也是剑主嘛……”
本来想设个大局的，可人手实在太紧缺了，就他跟洪七两个，外加一些受顾于他们的奴隶人。
然而若是将这些剑就这么大明大放的摆出来，只怕追击而来的那些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打算。
于是用了不少的时间，才将这六千三百柄剑，一捆捆放进山洞，可问题是这些长剑束缚于山洞之内，受到召唤之时，有很多会撞在岩石壁上出不来。
起到的效颗，估计得减半。
既然九鹰门的人来了，人手充足，那就请大家受累一点，把那些剑从洞里般出来，然后埋进土里。
“那个谁……散一层浮土就好，不必彻底埋进去，但也要做一些掩盖……”
看着这一切的殷素颜，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好像这半山浩然，是在故意等着郑八命他们过来追杀他们似的，这让她很不解。
于是当天夜里，她找到洪七公子，把自己的疑惑说与他听。
洪七苦笑，也没有隐瞒，将这一切事情的起因，清楚明白的说与她听，殷素颜知道明堂内部出问题了，但她未曾想到，问题会这么大。
“……我活着回去，六房才能将明堂彻底掌握……依着老板的猜想，此事过后，或许用不好多久，明堂便会更上一层楼……”
“……而这个契机，则会让我爹成为老祖之后的下一任‘大家长’……老板与我大兄的目的是……”
殷素颜未曾想，竟会有如此繁杂的阴谋与算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抛开这些东西，孤注一掷的道：“若你真的能够活着回去的话，希望粉三姐能够信守承诺。”
“七少，你是我见过最坦诚的人，七年前，我十七岁，‘天魔剑’计无名祸乱本派，我也是急中生智，找到兄长，对此做以补救。”
“……九鹰门逐步稳定了下来，可惜，我兄长在这场动乱中死了，然后，我便成了门主，这些年来，我努力提升自己，压榨自己。”
“七年时间，我一边练功，一边还要应付其他的算计……一年前，当我晋升八品后，才算是彻底掌握了门中的权柄……”
“……这些年来，我过的很辛苦，见过了很多人，一直压着自己，对外表现出狠辣的样子，因为只有凶，他们才会怕你，我才能压服他们……”
“说起来，若是能死在这里也是好的，我就可以不必那么累了……”
第577章 糟糕的表白
她说着这些，洪七静静的听着，某一刻，洪七拍了拍她的背心，说道：“你这些年，很不容易……”
轻轻的一个拍打，随意的一句安慰，却让本就有些敏感的殷素颜一个机灵，多年来还没有人敢这样温和的触碰她呢。
“知道吗？我很理解你，这个江湖啊，你死我活……老板说，太乱了，乱的他感到不舒服，心里别扭……嗯，老板便是半山浩然。”
“小初与我说，老板想要改变这一切，小初说她觉得世间需要‘侠’……小初啊，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老板救了她，我帮她报仇……”
窸窸窣窣，洪七说起这些，说起明堂，也说起卷沙镇，殷素颜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零零碎碎，随意的聊天。
殷素颜还问起六房的事情，洪七告诉她，大兄是如何可怕，二姐三姐动不动就欺负他，他去墟荒完全是被哥哥姐姐们欺负狠了。
想要逃离，才选择了那一条路，等等这些，还说起他在此过程中，力所能及的帮助过的一些人。
殷素颜听着他的话语，心中感慨，洪七公子是她此生所见过的，唯数不多的好人，善人。
难怪粉三姐会在这样的危局之下，请自己救他回来。
也难怪李浩然这个半山门下，名门正派的总门掌，即便被人污蔑成“魔徒”，遭遇重重阻杀，也要护着他去明堂。
因为他这样的好人，这样的品德，值得他们这样做。
殷素颜内心很是感慨，被洪七公子的仁善所感动，也为自己这些年来的勾心斗角而觉得疲惫。
心中渐渐对洪七产生了好感。
而她又哪里知道，有个阴搓搓的家伙，正在以“白驼瞬身步”，将自己隐在暗处，听着他们的谈话。
“殷门主，你比我长几岁，我叫你一起姐姐怎样？”
“可别，七公子你的身份太高，殷某人当不得这样的称呼。”
“殷姐姐，你知道吗？我很喜欢漂亮姑娘，殷姐姐你就很漂亮，你很美，平日里凶巴巴的样子也很美。”
“七少这是？”
“我喜欢你呀……”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殷素颜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便感到一阵愤怒，她觉得洪七是在调戏，甚至侮辱自己，方才积攒下来的好感瞬间化为乌有。
成为九鹰门主的这些年来，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对别人总是不假颜色，凶巴巴的样子，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更别说有哪个男子敢追求她，凡是对她有这方面意向的男人，都被她视为别有所图，因为在她看来，自己这么一个凶辣狠戾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自己？
接近自己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图谋她九鹰门的产业，这样别有用心之人，她又怎么可能会不去提防。
因此，即便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她也未曾给自己挑选夫男，甚至在执掌九鹰门的初期，很是被人坑过几次，所以也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特别是男人，她对这方面总是抱着极大的警惕，因为她父亲在世时，害怕她吃亏，曾经给她举过很多例子，女人是如何被男人骗得团团转的故事。
那些女人因为所谓的爱情，被迷的晕头转向，常常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甚至有不少本事很大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最后，被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们的男人，骗走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若大基业，凄惨收场。
在这样过犹不及的教育下，殷素颜自然对那些想要接近自己的男人，抱有极大的警惕心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反感男人，她只是害怕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更多的则是将自己代入在男人的立场。
与门中男子的关系，只是保持在下属，或是“好兄弟”这一层面上，做事公道，赏罚分明，因此九鹰门众人都佩服她，尊敬她。
若非如此，那些残存下来的部下们，又怎么可能还愿意追随她，这也是她人格魅力的体现。
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在面对洪七顺嘴说出来的表白，她的内心深处是充满愤懑的。
她倒是并不觉得洪七会图谋九鹰门的基业，毕竟九鹰门如今已经被灭了，只剩下他们这些残党。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九鹰门依旧还存在，这样的基业在明堂洪七公子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只是认为洪七是在嘲讽她，原本高高在上的大掌门，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
更加上方才在洪七面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心头积攒的仇恨与火气，在听到这些话后，就有些恼羞成怒了。
殷素颜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盯着洪七一动不动。
洪七却是一片茫然，搞不明白她怎么了，问道：“殷姐姐……”
“住嘴！”
殷素颜低喝一声，道：“你是在羞辱我吗？别忘了，我是来救你的！若非因为你，我九鹰门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不是，我没有……”洪七连忙解释道：“我是真的喜欢殷姐姐，虽然漂亮姑娘我都喜欢，但在殷姐姐你身上我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说到这里，洪七停住了，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为什么殷素颜会生气。
在他还是“虬髯客”的时候，其实已经了解到殷素颜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那时他便觉得这个女人很够劲儿，很合自己的味口。
还想着，等这次若能活着回去的话，便跟爹爹与大兄说一说，去九鹰门提亲，甚至自己放下身段，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也要把这个女人追到手。
因此上，难免在刚才情不自禁的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而殷素颜却并不知道他是“虬髯客”，在殷素颜看来，双方这是第一次见面，她只是受粉三姐的托付，过来救人的，彼此并不熟悉。
深深吸了口气，洪七看着面色阴沉的殷素颜，认真的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刚才言语唐突，冒犯了殷门主，还请见谅。”
说着话，躬身行礼。
殷素颜则颇为诧异，被他突如其来，放低身段的道歉搞的有些糊涂，不解的看着他。
思忖片晌，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难道……也许……七公子真的是在向我表达爱意，而并非刻意的嘲讽？
她的心脏突的跳了一下。
再想到，这九鹰门的未来还要指着明堂呢，那无名火也就此散去了。
第579章 情敌是谁与该来战斗
轻轻呼了口气，说道：“七少言重了，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方才的言语也有所不妥，太过激烈，主要是我最近心情不好，因此火气比较大，倒也不是七少的错。”
洪七点点头，憨厚的冲着她笑了笑。
殷素颜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道：“另外，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洪七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洪七心头有些失落，但也只是微微点头，道：“那便祝福殷姐姐了……唔，能告诉我，他是谁吗？我想知道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的福气。”
殷素颜的脑海中，突然出现那气度非凡，豪迈之极，却又待人宽厚的大胡子……
如此想着，殷素颜有些失落的道：“他的身份，并不比洪七公子低，我却是高攀不起他的，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不过他说过，日后会去风州看我。”
洪七的心情也很失落，琢磨着，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该用什么办法，打败这个竞争对手？
躲在暗处，一路尾随他们的李道，自然将二人说的话听得清楚明白。
他倒不是有什么偷窥的嗜好，主要是突然间出现的这个帮手，让深度被害妄想症的李道，心中始终存疑。
即便是有粉三姐的本命玉牌作证，也不能让他打消心中疑虑，所以阴搓搓的在暗处盯着。
因此上，在洪七将明堂那边的局势全部说给殷素颜听时，李道也并未进行阻止，而是准备瞧一瞧对方的反应。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若对方想要对洪七动手的话，他便会立刻出手将其击杀。
可万万没想到，到最后洪七竟然口花花的开始泡妞？而且还被拒绝了？这哪说理去……
不过总得来说，这个殷素颜暂时还是可信的，应该不是被那边刻意按排过来的人。
有了这样的答案，李道还是不放心，很是不情愿的动用了那颗“神眼”，让其寄生在自己体内，‘神眼’很欢快。
然后便看到了殷素颜最近一个月的过往，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接着便把“神眼”取出，溜溜达达的离开了。
“神眼”表示很失落，它还想多呆一会儿呢。
一个外来器官寄生在自己身上，李道心里总觉得膈应，再说了，额头上长出一只眼睛很好看吗？会被人当真怪物的好不好。
用元气联系双目，偷看婉儿洗澡不好吗？何必要带在身上……
这一天的遭遇战，是在天色快亮的时候发生的，随着天空中巡逻的九鹰弟子，吹起尖利的哨声后，正靠在一块石头上睡觉的李道，陡然惊醒了过来。
“终于，来了吗……”
霎时间，数千道身影如飞蝗般的跃入山谷，天边有惊雷出现，郑八命带着人来了。
在数名九鹰门弟子，连带他们的巨鹰被‘尽命刀客’胡伯林一刀斩落后，殷素颜吹起了哨子，赶紧收回在外散落的门人弟子。
同时命令两位鹰主，去迎战胡氏三刀，而她自己则留下来保护洪七公子。
亦在此时，“剑鸣天下”发动，六千三百柄剑，在数千人全部进入山谷的阵地之后，自他们脚下的土地里，陡然窜出。
这一次，李道并未将这“剑主绝技”运在郑八命身上，而是冲着那些不会飞的人而去。
这本就是群体性技能，只对付一个郑八命，实在太过可惜。
那些袭杀而来的人们，多数都是玉弓神箭派的弟子，他们的做用，就是为了克制洪七公子那诡异莫测的远程武器。
然而未曾想，在他们刚刚准备拉满弓弦时，数都数不清的长剑破土而出，宛如流光般的向他们袭杀而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人人仰马翻。
数千柄长剑组成粗大的游龙，在这不大的山谷内扫了一圈又一圈，除了三百来名六品高手，以及少量的五品，其余人等皆尽死于“名誉剑主”的剑鸣天下。
在这一刻，李道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剑鸣天下过后，一阵莫名颜色的金属自他的邋遢黑袍下蔓延而出。
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在这一身带着“龙角与鳞片”的玄甲包裹了全身后，李道抽出伞中玄厄，霎时冲入天空中那一团闪电乌云。
这是李道与郑八命的第三次正面交手，由此也更加知道对方枪势的变化，冲上去的过程中，他一剑“杀了”阻挡在前的单柔沙，顺势刺向正要与他说什么的赵轩然。
赵轩然吓了一跳，连忙动用“神镜”，闪到了别处。
赵文秀见得单柔沙被李浩然刺了一剑，正在向下坠落，也不顾不得其他，伴随着秦宝禄一声“单贤弟……”追了下去。
那赵将军府的侍者见得这般，知道自己不是李浩然的对手，连忙闪开。
李道冲入密集的乌云当中，无数的剑丝在玄厄剑上弥漫而出，对乌云闪电进行切割。
只要杀了郑八命，外八州这边的事情便可以彻底解决，他死了，不管是魔徒还是那被控制的四房九公子，便会失去所有的依仗！
此时的李道，有着十足的信心弄死郑八命，因为这日子以来，他用神火与燥焰两门功法，将那一身收发自如的玄甲锻造的无比坚固。
只是玄甲上莫名出现的两只龙角与鳞片，让他很是郁闷，这不是他想要的造型啊……
以八品杀九品，听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于李道来讲，只要找到对方的破绽，这并非不可能。
“剑鸣天下”这一技，杀伤了大多数低阶武者，郑八命会认为自己最大的底牌用光，因此便会轻敌。
而自己只需要以剑五势与剑二势组合而成的剑丝，对他的乌云枪势进行切割，最后以剑六势的爆发，冲入闪电之间。
以玄甲之坚固，配合白驼身法，对郑八命进行一击必杀，他甚至都想到用神火岩浆，唤起郑八命对飞龙的恐惧。
然而想法很好，但是世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多美，它就会随着你的意愿而改变，这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总有这样那样的变故发生。
在李道用层层锋锐无比的剑丝去切割闪电乌云之时，一颗“种子”突然间降，开始临侵蚀他的意识，继而无数“魔种”攀爬而来。
让他无法再指挥自己的剑丝。
第580章 佛珠的威力
冷宫月出现在他的面前，嘴角带笑：“我美吗……”
“魔徒！”
“对啊，就是我，我应该称你为李浩然，还是李太白呢？你这家伙，狡猾的很呐，差一点就被你骗了过去。”
李道咬牙，徒然收束剑丝，向她斩去，然而却在这时，他手中的玄厄突的垂了下去，剑丝散开，尽是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魔徒，我……我与你势不两立！”
“我想让你成为下一个‘天魔剑’，你说好不好，或许你会成为‘魔剑主’也说不定……别装了了，我知道你精通神识功法。”
李道神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冷宫月七笑，道：“很奇怪吗？其实我开始也是不知道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对我的一颗‘大种子’进行了修改，还打算用此来暗算我。”
“差点吃了你的亏，要是那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还好，好还，‘圣胎’的猫儿来到了我身边，解决了这一问题。”
“也让我得知了，原来李太白与李浩然竟然是同一个人，魔门有三千圣女，我们都是主的义女，但唯有一人，才是真正的……”
“林小小，那个门生的女人……”面色苍白的李道，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认栽了，让林小小过来见我，她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冷宫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愕然以及震惊，未曾想这人竟然会叫出“圣胎”的名字，脑中一时混乱，惊叫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爷爷！”
李道大叫一声，从怀中拿出一颗佛珠，狠狠的印向冷宫月。
冷宫月在这佛珠打向她的那一个瞬间，起初还想抵挡，但下一刻，目光中却出现了极度的惊骇。
面对无上佛法，她本能的感到恐惧，这颗珠子，天生便是她的克星。
“不要……啊”的叫了一声，冷宫月再也顾不得其他，躲开后转头就跑。
李道追杀而去，却在此时，这魔徒为了保命，指挥着郑八命自乌云中窜出，闪电大枪狠狠的刺了过来。
李道回身招架，与大枪斗在一处，再看时，冷宫月已然消失在战场当中，战局太过混乱，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再加上那些魔种还压在他的身上，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短时间内拿不下郑八命，因此只能放弃。
突兀的，李道瞧见，又有十数名紫色斗篷，带着面具的人，正向这边远远的飞来，心中一紧，连忙运转极速身法，向洪七那边而去。
……
一颗佛珠吓走了魔徒冷宫月，那为了镇场子过来的四房九公子，渐渐清明了过来，见周围人等围攻洪七，愣了好久。
随后叫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停下，停下……不是这样的……七哥！”
然而他的叫声，在混乱的战场当中又能启到什么效果呢？即便他的喊破喉咙，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面对已经杀红眼的众人，已是于事无补。
“啊……”
洪九大喝一声，冲向战场，想要以死谢罪，杀了几人后，他便已经有些脱力了，他的本事实在太过低微，此时陷入人群之中无法脱身，被冲杀的众人反过来围杀。
几名洪家护卫保护着他，但不过多时，便被人斩杀。
在洪九即将送命时，李道瞧准机会，杀入战团，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走！”
那一边，洪七与殷素颜愤力杀敌，殷素颜为了救洪七，挡了胡氏三刀的全力一击，洪七为了救殷素颜，被玉弓派七品高手，洞穿了肩膀。
此役，九鹰探爪门除殷素颜外，全没，两位鹰主，被胡氏三刀所杀。
而过来围剿他们的人，也是死伤无数。
接下来，便是追杀与逃亡。
在失去了魔徒控制后，郑大枪即便已然清醒过来，但已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因此只能任由明堂过来的人摆布，继续追杀洪七公子。
而在十一月十五这天，郑八命在得知应州方向有变，名门正派已然快打到定州，他的后路被抄后，一时间心神大乱。
做出一个极为短视的决定，打算再也不去理会这些事情了。
即便面对紫袍面具人许诺的种种好处，与赵文秀的大声斥责与恐吓，他亦是不为所动，而是转身回去救家。
毕竟，人家都快打到镇州了，他要是再不回去，家业就没了，哪里还能顾得了以后怎样？
不过离开的时候，还是让玉弓派的人配合赵将军府与明堂，继续对李浩然等人进行追杀，直到他们逃进入荒山……
……
……
时间回到现在，十一月二十，大雪飘飘。
被洪七亲了一口的殷素颜，呆愣在当场，片刻后反应过来，怒道：“你骗我！”
“别打，别打，夫人别打，我有伤在身……”
看着他们闹腾，李道也是颇为开心，同样对洪七泡妞的手法表示赞叹，心说，我他妈的要是当年要是会这一手……
我他妈的不需要泡妞啊，都是女人主动贴上来的，长的帅，没法子……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刚才出去看了，玉弓派的弟子还在搜山呢，大枪虽然走了，但还有其他人……”
“……这些人本事不低，大都有着七八品的实力，我刚才杀掉了一个，把他的脑袋摘了回来，阿七还有这位九公子，你们看看，这人是不是明堂的。”
说着话，李道将那颗带着面具的人头，放在洪七与洪九面前。
两人将面具摘下来，便见这颗人头看起来五十多岁，花白胡须，一双死鱼眼外翻，是个相貌无甚出奇半老头子。
洪七与洪九认真的打量了半晌，最后皆是着摇头。
洪九道：“没见过，从来没有印象。”
洪七叹息道：“我明堂人员庞杂，单只是掌柜一级的人，不管是大掌柜还是小掌柜加起来，便数以万计，效力于明堂的人，更是有数十万计，人太多了，即便是以往见过，现在也不记得。”
李道嗯了一声，并不感到意外，随后拿起那张面具，一边把玩，一边说道：“这颗人头暂时留着吧，说不定带回去后有什么意思不到的收获呢。”
“这家伙是个八品上的高手，差点被他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若非我趁他不备偷袭，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来，想来在明堂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查一查，总会有线索的。”
第581章 见不得人的“鬼”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了停，问道：“阿七，九公子，这面具可有什么说道？我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这东西有什么特别来，好像就是一张普通的面具。”
见他问起，洪九的神情变得有些犹疑起来，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殷素颜沉声道：“当日在云州偷袭我们的，便是一群面具人，只不过他们是一群黑衣人，听付鹰主他们说，灭我九鹰门的也是一群面具人，穿的是蓝袍，而这次来的，却是紫袍。”
李道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他已经用“神眼”看到过了，被粉三姐派去救援殷素颜的，便是四个红袍面具人，因此，完全可以确定，那些紫袍人必然也是来自明堂。
同样的，他心中也产生了疑问，难道袍子的颜色，证明这些人的等级？亦或是代表着其他的什么？
再结合洪九公子表露出来的样子，李道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
“因为这就是普通的面具……”洪七叹息一声，道：“这些人是‘鬼’。”
“七哥……”
洪九公子出声想要阻止，却见洪七冲着他摆了摆手，说道：“小九，大家如今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洪九张了张嘴，最后却是颓然一叹，不再说话。
“明堂虽然是光明正大与人做生意的，但有时候难免也会因为某些事情，用一些非正常手段。”
“而这些手段，往往都是见不得光的，若是暴露出去的话，会很影响明堂的声誉，可这些事情又不得不做。”
“所以，暗地里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需要用到这些手段的时候，必须要戴上面具，而且还是这种苍白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
“因为做这些事情便等于是‘没脸见人’了，既然没脸见人，那便不是人，只能是‘行走在夜里的鬼’。”
“只有事情结束之后，他们才能将面具摘下来，重新变成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晴天白日里，这算是明堂给自己找的一块遮羞布吧。”
“毕竟，我们是做生意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面具也没什么特别，因为这样的面具任何人都能用，也能随意的做出来。”
“正因为普通，所以也就不能代表什么，更不能代表明堂，就好比这次对我的追杀，即便事情败露，他们也可以慌称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冒充。”
听完这些，李道轻嗯一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些面具人在你们明堂有着什么特殊的职务呢，还想顺藤摸瓜的将他们调出来。”
“原来只是一群‘没脸见人’的家伙，看来除了这颗人头，这张面具的作用其实并不大，算了，不说这些了……”
李道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这东西没法子成为“呈堂证供”啊，摇摇头道：“说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吧。”
“目前来看，这一次那些人算是出了血本的，就我观察，这十八名紫袍面具人当中，有两名九品，七名八品中上不等，其余者皆在七品。”
“这么强大的一股力量，即便是‘鬼’，也足可见那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他们这样的调度，就算做的再隐秘，必定瞒不过瞒不过大公子的耳目。”
“已经留下了足够明显的痕迹，若是大公子还不能把这些人给找出来，那他就不是‘和风细雨’的洪安定了。”
“想来之所以会这样，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殷姑娘身上，殷姑娘的逃离，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
“同样也让阿七多了一分生还的机会，明堂的人做事一向谨慎，因此上，打算以绝对的力量，将我们杀掉。”
“这样一来，只要把外八州的消息封锁在明三州之外，拖到大公子扩展大中州的计划失败，他们就赢了。”
“最后，同族相残的罪名，只会落到四房，魔徒，还有大枪的头上，嗯，另外还要加一个赵将军府。”
“而六房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会因为失势的原因，拿他们无可奈何。”
听到这些，洪应龙面色惨白，冷汗在瞬间流了下来，他觉得本就因为扩展大中州失败而失势的四房，可能因为他的原因，彻底完了。
殷素颜没有别的想法，总之只要能把七少活着带回去，她便完成了自己使命，传承没有断裂。
在粉三姐的资助下，很快便有展新的九鹰探爪门出现，甚至比以往更加强大。
至于嫁给洪七公子这事，唔，以后再说吧……就是不知道那个大胡子会不会来找自己。
如果得到张氏与明堂两方的投资，那么将来九鹰门会变得更加强大，说不定统御两三个州都不是问题……
对此，她充满了期待，虽然也有情爱的一部分因素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为了本门的利益。
此刻倒是并不反感李浩然称呼她为“姑娘”而并非“门主”，心里莫名的还有一些窃喜——看样子，我其实还是挺年轻漂亮的嘛……
只是想到此役当中，死掉的鹰主门人，也是不免有些黯然伤神。
洪七拍了拍小九的肩膀，以示安慰，嗯了一声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道呵的笑了一声，道：“我原本还打算去邺州虚慌一枪的，造成我们出现在邺州的假相，但如今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下一站，我们去云州。”
“云州？为什么要去云州？”
殷素颜心头一惊，问道：“那里岂不是更危险？如果我们到底邺州的话，便可与大公子探风部麾下的大掌柜尤青山取得联系，这样一来，七少才会安全……”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李道笑了笑，道：“知道吗？阿七当初身边的护卫有很多，在事情爆发之初，一部分人带着阿七前往大山麓，寻求我的帮助。”
“另一部分人，则返回明堂报信，他们当中不乏七八品的大高手，在听说阿七是‘魔傀儡’后，他们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明堂出了变故？”
“所以，云州这条路，他们是不敢走的，因此只能走邺州，可是结果如何？想来殷姑娘你也看到了。”
“大公子那边毫无动静，外八州的消息根本传不过去，他们这些人的下场，还用说吗？”
第582章 郁闷的轩然
殷素颜面色一变，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尤大掌柜有问题？”
李道摇头：“不知道，总之，邺州肯定有问题。”
洪七苦涩一笑：“唉，老板从来没有想过去走邺州这条路，之所以借道充州，也只不过是为了给别人造成一个假相而已，为的便是把那些人勾出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殷素颜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道拿着苍白面具，轻轻拍了拍膝盖，轻微点头道：“大方向已经定了，那么接下来的任务便没什么好说得了。”
“阿七，把那疗伤的功法教给殷门主，唔……现在是非常时刻，没时间讲解，对应身体的每一道穴窍脉络，我希望你‘手把手’的教，务必让殷门主尽快练会，恢复伤势。”
轻轻的冲洪七眨了一下眼皮。
洪七深得其中三昧，立刻明白了过来，一脸认真的道：“放心，老板的绝学我会‘毫无保留’的教给殷姐姐！”
这小子，可以啊……
李道点点头，接着看向洪九，道：
“另外就是，九公子，魔徒对你的影响太大，你虽然现在恢复了理智，但她却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颗‘种子’，我需要将这颗种子，从你神识里拔除。”
“这样一来，你日后才能不受她摆布，但我却需要用独门功法，进入你的潜意识，希望你不要抵抗。”
洪九痛苦的道：“该怎样做，全凭浩然先生作主，自从遇到那个魔徒，我感觉自己好像失了智，明明不是那样的想法，却偏偏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我很痛苦……”
“好，那么便请九公子予以配合……”
能将洪九“俘虏”着实也是意外之喜，李道未曾想到，一颗佛珠，竟会有如此威力，直接将冷宫月那“大魔”给吓跑。
哈哈，法宝在手，天下我有……以后若是遇到魔徒，即便是一个九品上的魔徒，他也不惧了。
也不知道这颗佛珠能不能把林小小这个女人吓退，应该可以……吧？
佛法无边，不是吗？肯定的……
李道在为洪九拔除“种子”的同时，自然也明白了他的那些遭遇。
怎么说呢？这孩子其实挺无辜的，可以洗白一下。
具体的情况，其实还要从四房扩展大中州失败说起，大抵情况就是他因为与卫将军之子赵兴中产生误会与冲突，致使原本好好的事情，变得一塌糊涂。
虽然最后被六房的大公子救回来了，但四房大势已去，洪应龙回来后，家中长辈虽然没说什么，可他却知道，自己完了。
估计将来的命运应该就是去“养老”，但他才十七岁啊，还有大把的青春去来呀，快活啊……不，是有大把的青春去奋斗，体现自己未来的价值。
他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但败了，就是败了，他为自己即将养老的命运，而感到愤懑。
于是借酒消愁，留恋于各家欢场，跟六房的五姐差不多。
然后，在某间欢场内，四房的九公子遇到了冷宫月这个魔徒，温言细言，所有的一切都说在他的心头上，九公子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了她。
明堂虽然有防御“魔灾”的手段，但也驾不住那魔徒的层层突破，九公子不想接受“养老”的命运，接下来还用说么？
在提取“魔种”的过程当中，九公子以往的经历，李道不用“神眼”，都能瞧的明明白白。
耳边传来洪七“手把手”，教殷素颜疗伤功法的声音。
“住手……那里不能碰……”
“殷姐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这里不能碰，那里不能碰，我如何引导你的血气穴窍的应用？”
“你……你把这功法的秘笈传给我不就好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们目前没时间啊，便是传给你，你短时间内也消化不了，等你领悟了这门功法，怕不得五七天后？”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请七公子继续。”
“唔，得罪了。”
“七公子，那里……那里不可以的……”
“殷姐姐，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经脉！”
卧尼玛，这家伙，谁说阿七是个憨憨？
泡妞这方面，人家应运自如，白驼山庄的老板，觉得自己可以学习一下……但又一想，我这么帅，用得着吗？
婉儿已经够摩擦的了，怎么还敢找其他人——一不小心滑进去怎么办？
……
赵轩然很郁闷，真的很郁闷。
她原本的想法是，既然大枪不行了，那就去投资李浩然，在甩出一百万金的‘私房钱’之后，大家都同意了。
可问题是，该怎么跟“夫君”接触呢？他突然在这边，突然又在那边，根本寻不到脉络。
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未开口说话，差点便被他一剑杀了，当时真的是把赵轩然给吓坏了。
无法接触，便有更多的误会产生，这让赵轩然一时坐困愁城。
前些日子，李道“杀了”单柔沙，但聪明的赵轩然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单柔沙根本不会死。
然则，赵文秀这个女人却因为单柔沙的“死”，充昏了头脑，彻底否决投资名门正派这一事情，与“紫袍面具”同流合污起来。
她好像忘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明堂找麻烦，竟然还与明堂的人搅和在一起……也对，明堂的乱子够大，与紫袍人合作，似乎对赵将军府更有利。
赵轩然这样想着，便不去理会其他了，只要记录赵文秀的言行便可，这才是她“监查将军”应该干的事情。
“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管，我只要李浩然死！”
赵文秀表情阴郁，眼目积压着浓烈的恨意，说出这话的时候，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劲头。
她的跟前，是一个带着苍白面具的“紫袍鬼”，紫袍鬼略略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情，怕是不好办呐，半山门下，谁人敢杀？”
赵文秀气愤道：“你们明堂，不是有半山门下吗？而且还跟很多半山门下是朋友，到时候把他抓住，交给半山门下宰了不就行了？”
紫袍鬼的面具下发出一声轻笑，转头看向雪花飘飘的苍茫大山，缓声说道：“偏将军，有一件事情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明堂的，我们跟明堂没有半点关系。”
第583章 掀棺而出
“所以，我们不敢惹半山疯狗，更不敢请半山狗疯出手杀了李浩然，不如我们想个折中的办法。”
“比如，把他废了，然后再由你交与贵府卫将军处死如何？毕竟，贵府卫将军可是实打实的老资格‘半山磐凤’。”
“这样做最适合不过，别的半山门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不过等的时间比较久一点而已。”
“亦或是偏将军不想等太久，也可以自己动手将李浩然杀死，想来有卫将军的庇护，偏将军应该是死不了的，其他半山门下会给卫将军这个面子。”
才怪！
赵文秀心头暗骂一阵，若真是自己出手杀了李浩然，其他的半山门下会怎样且不说，首先第一个杀自己的人，肯定是卫将军。
“半山门下不可死于他人之手”这条铁律，可不是说说而已，以卫将军对剑主的崇拜，自己一个将军府区区的杂号将军，又怎么能跟半山浩然的份量做比较？
只怕就算自己将被废的半山浩然送到卫将军面前，卫将军也不会杀他，反而会想尽办法治好他，然后再回过头来把自己杀了……
自己是要给“心头好”单柔沙报仇，确实也是恨李浩然恨的不得了，但报仇归报仇，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啊。
暗暗叹息，觉得这事实在太棘手，如果李浩然真的是魔徒，甚至是真正的天魔剑，这事倒也好办，他的死活没人会计较，可他偏偏不是啊。
左思右想之下，赵文秀说道：“即便洪七公子死了，若是李浩然活着进入明三州的话，你们的谋算亦会暴露，那位大公子可不是吃素的，你们难道希望看到这些吗？”
紫袍鬼的面具后，又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一丝讥讽，说道：“再次说明一下，我们不是明堂的人，我们只是与洪七公子有私怨。”
“抓他，只是为了了结一段公案，甚至都可能不会杀他，只会将他关个一年半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我们便会将他放回去。”
“毕竟他是明堂六房的七公子，我们就算跟他有再大的仇，也不敢杀他啊，至于半山浩然，我们同样不敢杀。”
“只是想从他手里，把洪七公子抢过来，顺便把他逼回大麓山，这样一来，他就到不了明三州了，探风部堂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洪七公子落在了我们手上。”
“亦或是李浩然带着洪七公子，一起回到大麓山也无所谓，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要等到水，落，石，出！”
“如此，事态便会回到最初，你们也能更好的完成卫将军的令命，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呢？”
赵文秀愤恨道：“可他杀了我赵将军府的人，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哦，那个叫单柔沙的？是这个名字吧……”
紫袍鬼背手在手，继续盯着大雪荒山，缓声说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死了也就死了，除了长的好看，似乎……嗯？”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话头，转目看向赵文秀，面具后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玩味，接着口风一转，呵的笑了一声，说道：
“是啊，赵将军府不可轻辱，即便是赵将军府的一只阿鸡阿猫阿狗阿猪，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想杀就杀的。”
“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很难办啊，虽然难办，但也不是办不到，就是不知道偏将军愿意付出些什么？”
赵文秀呆了一下，连忙问道：“你们真的有办法可以杀死李浩然？”
紫袍鬼连连摆手，道：“别乱说，半山浩然谁敢杀？我的意思是，失踪！失踪是什么意思？就是，突然间不见了，别人不知道他去哪了，懂不懂！？就类似在边陲……”
赵文秀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们想要什么？”
“这个么，就要看你有什么了……”
紫袍鬼轻轻在苍白面具的下颌处捋了捋，很显然，面具后的他，应该是有胡子的。
然后，便是一场谈判与交易，而在此过程中，赵文秀明显是落于下风的，甚至隐约间已经开始触犯到将军府自身的利益。
身为“监查将军”的赵轩然，便站在旁记录的他们的谈活，有些怜悯的看着赵文秀，暗暗叹息：“唉，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随后看向那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得意声调的紫袍鬼，一丝嘲讽的笑意在她嘴角绽开，一闪而逝。
呵，想让他“失踪”？你们还是找到他再说吧，可你们能找到他吗？咯咯……唔，话说，夫君啊，你到底在哪里……
轩然大波的心头，微微有些惆怅，等到赵文秀与紫袍鬼的谈话结束后，她便收起记录好的玉简，再不去理会这些了。
她其实很想提醒赵文秀，其实单柔沙没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自己跟赵文秀又没什么交情，卫将军赵磐凤交给她的任务失败与否，也跟自己没关系，自己是奉大将军之命，来跟李浩然相亲的。
只要相亲成功，向大将军证明自己，其他的……无所谓咯，即便“婚后家暴”也无所谓……
……
被赵文秀心心念念的单柔沙自然没有死，在下葬后的第三天，他便掀开棺材“破土而出”。
顺便弄了一具腐烂的并不算严重的尸体放在棺材里面，还将坟墓再次修整好，仿佛他从未离开过，真的死在了这里。
然后便换了一起行头，溜溜达达的往大麓山的方向而去，顺便还在途中换了衣服，改了扮相。
李浩然已经将那神奇的化妆术教给了她，用一些胶水粘合，改变眉目之间的距离，然后再用胭脂水粉，让肤色与毛发变得或深或浅。
鼻子与嘴巴的形状亦可改变，在视觉上来看，鼻子可以变得或挺拔或扁平，嘴巴也可以变得或大或小，或殷红，或苍白。
曾经身为女人，后来变成大白驼，最后又变成男人的董秋霜，对胭脂水粉的应运，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甚至还因为又可以如同“女人”一般的打扮自己，而感到久违的兴奋，再加上单柔沙本身便是一个极为阴柔与俊俏的男人。
如此一来，董秋霜又变成了一个女人，除非别人撕掉她的衣服，否则谁会相信她是一个男人呢？
……呃，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啊，她本身就是女人，只不过又变成了男人，现在又成了“女装大佬”，那么她到底应该算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此的改变之下，别人若是还能认出她是单柔沙才叫怪呢，除非有“神眼”这个挂。
就像李浩然说的，这个时候的确应该脱身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她说不定以后真的要去赵将军府当差了，那个时候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当男人，啧啧，还真是很不错，在上面的感觉很……嗯，好像也不怎么样，累死累活，有时候还力不从心，当女人，其实挺好……”
第584章 地下交通站
十一月二十这天，走在涌州的街头上，董秋霜这样想着，此时的她，在“大化妆术”的加持下，已经恢复了她曾经本来面目的七分。
不算很漂亮，但也不丑，眉毛略粗，嘴巴宽厚，脸颊消瘦，手里拿着剑，顾盼间带着沉稳之色。
乌黑的长发被随意的扎了起来，由着轻风乱吹，身着简单的青白色碎花裙，凛凛然一位女中豪杰，别人自是不敢惹她的。
走入“一味居”在涌州凝剑城的分号，要了一桌价值二十金的上好席面，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她不缺钱，真的不缺，因为她的“陪葬品”很多，大多都是赵文秀给她的，还有一部分是秦宝禄这个“好兄弟”给的。
每一样拿出来，送去明堂投资的珍宝阁，怎么说也能换一两百金，所以区区二十金的席面，对她来说还真不叫事儿。
至于她的“假死”是怎么瞒过别人的，对于一个曾经的九品上，如今的七品上，并且精通“魂识神通”的大高手来说，很难吗？
呵呵……
吃饭的过程中，单柔沙……嗯，应该是董秋霜，听到了名门正派已然攻占了应州，半个定州业已沦陷的消息。
郑大枪回镇州坐镇，组织人手开始反扑，在定州跟孟晚晴与唐文若打一场。
若非一个“无面人”的突然出现，那一场大战当中，孟晚晴与唐文若二人，怕是便会成为郑八命雷霆大枪之下的野鬼。
“孟掌门确实也是挺厉害的，听说她正在晋升九品的关口，本就修持不稳，能跟郑八命拼到那种地步，着实也是不易啊……”
“未曾想那万刀的唐大长老竟然业已八品，啧啧，若是万刀门的刀阵能上飞天的话，当时的情况还两说呢……”
“我倒是比较好奇那个‘无面人’是谁……”
“听说那‘无面人’与郑八命拼了个你死我活，可惜的是同为九品，却被郑八命打了个死去活来……”
“这也很正常，那无面人才刚刚九品，郑八命九品多久了？他要能打过郑八命才叫怪呢……”
“……我觉得吧，主要的问题还是在李浩然身上，诸位试想一下，李浩然与郑八命交手三次，次次逼的他险死还生……”
“有道理，生死搏杀在一念之间，李浩然与郑八命谁厉害，这没个定数，与李浩然的三次对决中，郑八命很可能已然成为九品中，乃至上……”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那头火凤打算会一会郑八命，也不知是真是假。”
“黎不明？他连飞龙都打不过……”
“……说起来，那古怪的飞剑与火铳，也是让大枪门损失惨众呐。”
“是啊，听说死了不少人……”
零零总总，董秋霜听着这样的消息，突然间心中有了盘算，吃过饭后，便自离开了一味居。
而后，在某处街道的墙壁上，刻下一个仿佛随意涂鸦的痕迹，接着便进了一间客栈住下。
是夜晚间，有人推开了小院的门，董秋霜房间里的灯亮起。
“不知姑娘是何来路？有何吩咐？”
瞧见来人，董秋霜的目光有些复杂，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涌州静剑山庄庄主，王明。
“怎么会是你？小马呢？”
“总门掌消失后，小马他们正在为此奔波，本月初九，已然在暗中联系到了总门掌夫人了，夫人说，一切照旧。”
“夫人在何处？”
“在云州，快到陈州了。”
“暴露了没有？”
“目前看来，没有。”
“总门掌有没有消息？”
“没有。”
“应州那边的情况呢？”
“战事正在胶着，最新的消息是，黎火凤跟郑大枪打了一场，火凤败了，差点被打死，具体的情况，是因为一个紫袍面具人插手，压的孟晚晴与唐文若等人不敢动手。”
“还有呢？”
“没有了，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能压着孟晚晴等人不敢动手，至少也是……呵！”
董秋霜笑了笑，暗道，暴露的痕迹着实也是太明显了，那些人看起来急了。
“那个什么，帮我在镇州开家客栈……酒楼？唔，欢场吧，盘下来也无所谓。”
王明道：“已经开了，阁下入主便是，主事的人是一个叫吴有德的飞贼，他是小马的下属。”
董秋霜无力的长叹了一声，想要骂娘，操！这事情那李浩然都想到？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价值了……
……
十一月二十一这一天的清晨，雪停了，充州与邺州交界处，荒山里，举目而望，一片白茫茫。
李道走出山洞，看着眼前茫茫大山间的银装素裹，深深呼吸，吐出一口白雾。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
“算求，这不是我的世界。”
豪迈的心情瞬间收敛，感到深刻的无奈。
“大什么吗？后面呢？听起来也是极好的句子，感觉很是大气，还有，‘国’是什么？”
说话的人却是刚刚走出山洞的殷素颜，听到他的句子，很是好奇的样子。
李道轻微叹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是微笑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了，殷姑娘你伤好的怎么样了？”
见他问起，殷素颜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甚至脸颊还有些微微发烫，回想起昨天洪七公子教她练功的情形。
那还真是“手把手”的教啊，每一条经脉的运行，与穴窍的变化，洪七公子用手指一条条的在她身上扫过去。
若非洪七公子一脸认真的对她讲述，她还真以为对方是在轻薄自己呢。
但饶是如此，也把个“没见过世面”的殷素颜搞的脸红心跳，全身发热，要不是极力克制，她都差点忍不住呻吟出来了。
虽然教授的过程并不长，脉络的运行也不是很复杂，可这足以让她感到难堪了。
“咳……嗯嗯，浩然先生这功法端的神奇，那般重的伤，只用了一夜时间，便已好的七七八八，外伤基本已经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第585章 一层又一层
殷素颜如此说着，将目光移到别处，一本正经的说道：“只剩下几条受损严重的经脉，以及内腑之中的淤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不过估计午时左右就能够痊愈。”
李道嗯了一声：“那便好，殷姑娘八品的底子，已然堪破‘生死门’，自然不会有什么暗伤，所以好的也很快。”
“不过这功法，以后没事时殷姑娘也可以多练练，对于强健自身气血与骨骼，有很大的好处。”
“你九鹰探爪门的‘神鹰遨天诀’最是注重自身气血的厚重与纯粹，以及骨骼的坚韧，这功法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殷素颜点点头，这个她自然能够体会得到，如此完全没有排他性的功法，还是她生平头一次见到，着实也是惊奇的很。
“多谢浩然先生传功之恩，殷素颜铭感五内，日后浩然先生但有所遣，素颜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请浩然先生放心，此功之绝密，素颜不会对外泄漏半分，若有违此约，日后素颜噬魂销骨而死。”
言落下，便见殷素颜轻轻用小指指尖在右手手掌上一划，鲜血自掌纹上流出，渐渐凝结成血珠，悬浮于半空。
然后定定的看着李道。
嗯，这是要立“血盟誓”了。
李道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殷姑娘言重了，这个，倒是不必的，这功法我不光教过阿七，还教给了很多人。”
“大麓山那边琼华与神造两门的弟子，大多都开始学了，应该已经快要在名门正派内部普及了吧。”
“这也算是名门正派的传承之一了，还有一门专门防御魔徒‘魔灾’的精神类功法，殷姑娘如果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给你。”
“至于血盟誓言嘛，大可不必，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太过珍贵的东西。”
殷素颜被他这么大方的举动搞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此了不得的功法，在这家伙眼中竟然只是“不是什么太过珍贵的东西”？
而且还教会了那么多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类完全没有排他性的功法，一旦秘籍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赵轩然：？？）
即使是九品，乃至九品上都会参与到争夺当中来，甚至七大姓都会动心，到时候只怕要杀的血流成河，整个中土都难有安宁。
这可是无上神功啊，有了这个，就等于生命有了保障，只要当场不死，总能有好起来的时候。
你这个无所谓的样子，让那些在重伤垂危之时，将自己的传承功法留在荒野大山当中，待日后有缘人继承的前辈高人们怎么看？
结合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原本打算在死前，将传承留在荒山中的殷素颜，都不敢去想那样的画面。
太……糟心了！
李道心说，这才哪到哪儿，你们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是从《无漏造化斩身诀》里剥离出来的一小部分罢了，只能治愈内伤外伤而已。
我要是告诉你，我有一个伙计，他是个厨子，而且还是一个断了腿的厨子，他虽然现在还在用假肢在走路，可他那断掉的小腿，正在一点一点对“长”出来。
当然，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估计怎么着也得十来年，他的腿才能恢复如初，而他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主要是因为他断腿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断开地方的肌肉与骨骼有很大一部分都已坏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是刚刚断腿的话……这个倒是不怎么好衡量了，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才能长出来，因为厨子练的也是个“残篇”。
只不过这个“残篇”比那些“大众化”的又高了一个层次。
自然也就不可能达到，当初在卷沙镇上时，李道断了三根手指，睡了几天之后又重新长出来的地步。
对李道来讲不过是“洒洒水”的功法，于殷素颜看来，乃至大多数人来讲，却是“无上神功”。
若是他们知道，这不过就是一层套一层的话，还不得疯了？
随着对《无漏造化斩身诀》的深入了解，李道也想明白了当初魏无崖创出这门功法的用意所在。
他是想让自己的四肢再重新长出来，然后再……
再如何却是不得而知的，不过估计以那位老人的性子，他应该会再次“过线”，闯入“神门”吧。
只可惜，那些让人看不清面目，会发光的“神”先一步找到了他，他的计划落空了，然后，便被杀了。
李道时常在想，那些“神”到底有多恐怖？那可是江山剑主啊，世间正真的，唯一的剑主。
佛主道尊一般的“祂”，竟然会被“神”撕掉四肢，躲在相忘涧苟延残喘，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
魏无崖那么厉害都这样了，我这个名誉剑主又算个屁？
把所谓的“侠义精神”传播出去，已经算是用心了，不敢奢求其他，就算再搞风搞雨，最后不过只是为了挣命的活着而已！
当然，这些只是李道心里，隐藏在恐惧之下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念头，没法子放在台面上说的……
“殷姑娘对阿七有什么看法？”
李道没再理会殷素颜的“血盟誓”，望着被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山，问出了这么一句。
愕然中殷素颜回过神来：“唔……嗯……没什么……浩然先生想问什么？”
李道在旁边的石头上抓起一把积雪，双手来回搓动，算是在洗手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阿七是个好人，这世上很难见到的好人，也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善良的人之一，好人应该有好报。”
“而不是得到‘你是一个好人’这样的好人卡，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殷姑娘你，是认真的。”
“与以往‘漂亮姑娘我都爱’是不同的……呵，阿七这个人啊，我还是很了解他的，殷姑娘，你考虑一下。”
“当然，主要还是在于你自愿，而非强迫……”
殷素颜皱起眉头，其实对于洪七公子，不说昨日那一场让她动心的“生离死别”的欺骗，即使是其他时候，她也是很有好感的。
可有一个“大胡子”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甚至还会将洪七公子与对方折叠，感觉洪七公子有时候说话的神态与语气似乎跟那人很像，只是声音不同而已……这让她很迷茫。
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味。
第586章 就是在威胁
“浩然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七公子很好，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们能不能活着到明三州还是未知呢，如今谈拢这些男女私情，还为时过早。”
李道嗯了一声，就此将这个话题结束，心说，阿七，老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然后问道：“殷姑娘对未来九鹰门可有什么规划？唔……当然，前题是，我们得活着，这也算一个希望，你说对不对？”
“呃……”
殷素颜愣了愣，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开话题，搞得有些不适应，想了想笑道：“没什么规划，只要再立九鹰门便好，相信到时候粉三姐会信守承诺的。”
“确实，明堂的信誉一向很有保障，这个承诺是相当可信的，不过，殷门主……”
李道停了停，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一州之地，无法展现你的才能？”
殷素颜不明所以：“浩然先生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殷门主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名门正派如何？我们正在研发‘空中力量’，对于这方面，你们九鹰门算是前辈。所以，我想请你……”
“我能得到什么？”
殷素颜打断了他，说道：“如今九鹰门已然被灭，我即便是八品，但也势单力孤，浩然先生肯定不会给我一个‘副门主’的位子，所以，我能得到什么？”
李道笑了笑，道：“殷门主是个明世理的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先说第一点，我们假设一下。”
“假设我们带着阿七回去，只要能回去，这便证明我们已经赢了，其他的都不足为虑，粉三姐会扶持你九鹰门，这一点肯定是没错的。”
“但是你九鹰门恢复无气需要多长时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而在此其间，世道的变化，又有多少？阿七回去之后，郑八命会是一个什么下场？明堂会怎么对付他？”
“而我与大公子达成协议，并且结盟后，在明堂的资助下，名门正派有没有资格统御除明三州外的北大环十五州！？”
“到时候，你九鹰门该如何自处？呵，当然，我现在也就是在说胡话，说不定我们都会死呢？”
“这只是在畅想未来，请你一定要理智的判断，一定要理智！”
听他这样说，殷素颜目光闪动，最后心说，理智个屁啊，这家伙就是在威胁，说白了就是在问自己：跟还是不跟！
跟，好，大家一起发财。
不跟？也很好，即使有着粉三姐的承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压过来！
到时候粉三姐会说：“我都投资了你那么多了，你怎么就干不过他呢？你太让我的失望了……”
粉三姐确实会遵守承诺，一丝一毫都不会怠慢，只怪自己不争气而已……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大势所趋”？
想明白这些，殷素颜犹豫了一下，缓声说道：“我会考虑的。”
李道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接着转入另一个话题：“话说，殷姑娘，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改个名字？”
“什么？”
“呃，比如你叫殷素素会不会更好听一点？‘殷素素配上洪七公’，虽然有点乱，但感觉很不错。”
“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啦，只是觉得‘素颜’这个名字不吉利，都‘素颜’了，岂不是容易被人认出来？那些化妆品岂不是白废了？”
“浩然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然，叫‘素人’也不错，这个会很带感……”
“浩然先生，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改名呢？”
殷素颜很抓狂……
……
山洞里燃着篝火，清晨时分众人简单的吃了几块烤野羊肉，那是昨天烤熟的，今日只是在小小的火堆前加热。
有时候为了安全，不敢生火，在山中捕猎生吃也是很正常的。
吃完后，洪七感叹一句：“借着这场大雪掩盖烟雾，终于能吃到熟食了，不容易啊。”
殷素颜嗯的附和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道灭了山洞里的火，瞧了一眼那边因为拔出“魔种”，神识受损而一直陷入昏睡的洪九公子。
“嗯，阿七的伤已经好了，殷姑娘抓紧疗伤，午时后我们离开这里，去往云州，最好在两三天之内抵达。”
“怎么可能，你可知充州距离云州有多远，两三天……”
殷素颜叫道：“即使你身形再快，但你也是人啊，又不是骡马，元气的消耗估计会将你拖死，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你那样的身法啊。”
“唔，很有道理，牲口天生比人根骨要好，就好比骆驼……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啦，谁让我他妈的就是一头‘牲口’呢？”
“殷门主你继续疗伤，午时希望你能恢复，不然你跟不上我的速度，阿七，走……”
言落下，李道向外走去。
洪七笑了笑，对着殷素颜说道：“在老板身上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接着便跟着李道出去了。
……
午时，李道与洪七回来了，带着一个用枯藤编好的大筐，筐的两边是两根扛子。
洪七将昏迷的洪九丢进框里，而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殷素颜十分不解。
李道无奈：“他们不会飞，我们总不能一手一个提着他们吧？所以就当轿子了，殷门主帮忙抬筐，飞天注意维持平衡就好，我拉着你们一起飞。”
然后就这样，洪七与洪九坐在筐里，李道与殷素颜各前后抬着扛子，飞上天空。
殷素颜道：“我觉得这事有切妥，我们不可能在两天之内进入云州，更不可能……”
“抓紧啦，走……”
嗖~！
殷素颜还想说什么，耳边传来急速的风声。
大气在不断的向她挤压着，让她整个人都呼吸困难，嘴巴张的大大的，舌头都吐在了外面。
想要说话，但面容一片扭曲，如此高速度的运转之下，她觉得自己的皮肤与空气摩擦后，有剧烈的高温在产生。
“用元气罩住周身……”
脑中突然出现这个声音，殷素颜强忍着皮肤上传来的灼痛，运起元气，不去理会周围让她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的斑驳碎片。
认真的看向带着他们飞的“极速者”，半晌后，终于保持住了平衡，不至于让筐里的两位洪公子翻倒出去。
然而便在殷素颜逐渐适应于这种速度之时，前面的李浩然突然“嗤~”的一声却停下了。
若非时刻注意着李浩然的动作，殷素颜差点直接翻了出去。
然后，殷素颜便看到，一个女人拦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