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丢脸的是
或许是因为遭逢剧变家道中落的缘故,如今的陆霜颜虽然看起来面容憔悴,在面对凌飞白的时候更是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但这时一脸决然,却显得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还真有几分一家之主的气势。
“陆霜颜,看在同为修真世家的份上,我已经给过你陆家机会,可你非要不知好歹,那就别怨我不讲情面了。”钟定方收起笑容寒声说道。
陆霜颜紧抿着嘴唇,却是一言不发。
“好,好!”钟定方道了两声好字,又将目光投向凌飞白,“你确定了,真要与陆家为伍,与我钟家为敌?”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陆老家主与我凌飞白相交莫逆,陆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凌飞白昂首挺胸,一如即往的义正言辞。
一阵强风吹过,他的身上衣衫猎猎,更显得洒脱不羁。人群中,不少少女都看得心醉神驰。
陆清漓和应天辰却同时撇了撇嘴,眼里写满鄙视:说得好听,若不是冲着那两千枚灵石,你会管这闲事才是怪事。还相交莫逆,你跟灵石相交莫逆才是真的吧。
最丢脸的是,还是区区两千灵石……
“既然如此,那么凌公子,请!”钟定方当然不知道凌飞白和陆家的交易,本来还想劝他罢手,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费唇舌,径直上前几步,对凌飞白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周人群纷纷后退,让出一大片空地。
“钟家主,请。”凌飞白话声未落,就已经运转真元布下护体罡气,身上一片淡淡的金光浮动。
看来他时常收人钱财替人出头,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并没有因为对面的钟家主身形肥胖,全无半点修真之人的道骨仙风就掉以轻心。
“金丹中期,凌前辈原来是金丹中期的修为。”陆家人群中响起一片欣喜的惊呼。
虽然凌飞白此前曾帮陆家布置过阵法,却没有人看出他的真实修为,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他原来是金丹中期的强者。
别看天外天强者辈出,但对普通人来说,这个年纪的金丹强者却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见钟定方亲自出场,他们原本还有点惴惴不安,这时倒是放心多了。
陆清漓也有点惊讶,据应天辰所说,凌飞白离开无上道宗的时候还只是玄真中期,这才历练了几年,居然就到了金丹中期,也难怪当年那家地品仙门对他那般看重,他的天资果然非同寻常。
“我就说,一个后生晚辈,怎敢与我钟家为敌,原来是金丹中期,我倒是小看你了。以你的年龄,能有这般修为倒也着实不易,但是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钟定方也有一点惊讶,但是很快,他又不屑的说道。
真元流转,他的身上也是金光环绕,其中却又氤氲着一缕神秘的紫色光纹。
“半步紫府,他是半步紫府!”陆家众人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一空,四周围观人群也是一脸惊骇。
甚至不少钟家子弟的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显然不知道自家家主的修为竟已到达如此境界。
陆清漓秀眉微微一挑,难怪钟家敢来天外天开宗立派,原来钟定方竟有紫府之境的修为。
虽然她看得出来,钟定方境界不稳,应该是依靠服用大量的灵丹强行将修为提升到这个境界,不但真实战力比不上其他半步紫府,而且终其一生都休想再有半点精进。
但不管怎么说,比起金丹中期的凌飞白,他的实力还是强出太多。这一战,凌飞白想要取胜恐怕没那么容易,稍不留神就可能身受重伤,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难保。
“凌飞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不插手我们钟家与陆家的恩怨,我许你离开,日后也不与你为难。”听到四周的惊呼之声,钟定方眼中露出几分自得之色,中气十足的对凌飞白喊道。
“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答应过陆家主,怎能言而无信?倒是钟家主你,只要答应我日后不再与陆家为难,我也可以放你一马。”凌飞白摇了摇头说道。
“好大的口气,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钟定方本以为自己展露出实力,凌飞白怎么也该思量思量才对,谁知道他非但没有动摇,反而还敢在自己面前口出狂言,顿时勃然大怒,拔剑就朝凌飞白斩去。
“地品剑技,气荡山河!”应天辰低呼一声。
“凌前辈小心!”陆霜颜等陆家子弟则是脸色剧变,也同时高呼一声。
他们虽然不认得这招地品剑技,却也能感受到那剑芒落下之时的浩荡之威。
以钟定方半步紫府的修为,再加上这样的剑技,又哪是一个金丹中期所能抗衡的。一时之间,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看着那当空斩下的剑芒,陆清漓也是眉头微蹙,手下意识的握向剑柄。
就在这时,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剑芒笼罩之下,凌飞白身形微微一晃,只是眨眼之间,就无声无息的凭空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凌前辈去哪儿了?”
“人呢,怎么不见了?”人群中,惊呼声再次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
看到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连陆清漓都微微一怔。
随着修为晋升紫府,她也可以借助符术暂时隐匿身形,不过仅仅是身形,却很难隐藏气机。
而此时的凌飞白,不止身形凭空消失,连气机都隐藏大半,若不是保留着一缕大乘之境的神识,她都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凌飞白还没到紫府呢,他怎么做到的?还有他不是阵修吗,拿什么来施展符术?
对了,阵修!陆清漓心头一动,突然想到什么。
“轰!”钟定方也没有想到凌飞白会突然消失,惊愕之下连忙收剑,却已收势不住,剑芒重重的劈落在地。
凌飞白此前所站的地方被劈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同时碎石飞射尘埃飞扬。
突然,一道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钟定方的身后,手中长剑如离弦之箭,朝他后心刺去。
只有这样才能挽回颜面
“家主大人小心!”这一次轮到钟家子弟惊呼出声了。
其实就算他们不出声,以钟定方半步紫府的修为也察觉到了凌飞白现身时的气机波动。
来不及多想,他猛的转身,一剑横扫而去。
看得出来,钟定方敢来天外天开宗立派,还是有点底气的。这一剑不但反应极快,而且速度角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凌飞白有如神来之笔的一剑背刺。
不过刚才那一剑气荡山河耗去他太多真元,仓促之间来不及调息恢复,所以这一剑还是连五成实力都没有发挥出来。
长剑交击,发出一声金铁交鸣,钟定方身形一震,竟被震得连退几步,身上的护体罡气也如水纹荡漾,明显黯淡了许多。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
本以为就凌飞白金丹中期的修为,迎战紫府中期还修习了地品剑技的钟定方,别说取胜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
谁想到,第一次交手,凌飞白非但安然无损,甚至还占到了上风。
就算他的真实战力远强于修为,也不该强到这种地步吧,莫非,钟定方半步紫府的修为和地品剑技全是样子货,只中看不中用?
那么以这样的实力来天外天开宗立派,不是无端惹人笑话吗?
“凌飞白,你在找死!”注意到众人脸上怪异的神色,钟定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心头又羞又怒,全力运转真元,再次朝着凌飞白一剑斩去。
可是还没等剑芒落下,凌飞白又是身形一晃,凭空消失于眼前。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在他消失前的刹那,一张棋盘出现在他的手中,棋子变幻有如斗转星移山川起伏。
魂阵师!陆清漓眼中一亮。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六师兄,竟然是一位魂阵师。
所谓魂阵师,也是阵修的一种,但和寻常阵修不同的是,他们不止拥有最为纯粹的单一土灵之脉,而且还拥有近乎本能的阵道感悟。
寻常阵修必须经过长年的修行,才能一点点的参悟阵法之道,进而布成阵法。而对魂阵师而言,这却只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只要修为到了,他们就能随意修行任何阵法,不管多么繁琐复杂的阵法,在他们的眼里都清晰明了,简单至及。
因为这样的天赋,他们布置阵法更加轻松自如,速度也不知道比寻常阵修快出多少,甚至还能轻易布成一些他人难以想象的阵法。
就拿此时用来隐藏身形和气机的阵法来说吧,这是一个七品阵法,名为卧虎藏龙,虽然不是传说中的末法大阵,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布成,难度却绝对不下于任何末法大阵。
以陆清漓如今的修为,想要布成这个阵法都要耗费不少心血和时间,很难做到像凌飞白这样随心所欲。
因为魂阵师太过强大,也太过逆天,所以很多时候也被人称为魔阵师或者鬼阵师。从这样的称呼,也不难想象出魂阵师的可怕。
陆清漓原本还有一点担心,这时见到凌飞白的阵法之术,一颗心就完全落到了实处。
凭借着过人的阵法天赋,再加上卧虎藏龙这类阵法本身的玄妙,同一个境界的对战,魂阵师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
钟定方想要击败凌飞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事实,也果然如陆清漓所料。
钟定方再次一剑斩空,尘埃飞扬之间,凌飞白那清逸而略显单薄,却又笔挺冷峻的身影,也再次悄无声息的浮现在他的身后。长剑划过一道寒光,径直刺向他心脉要害。
这一剑来得更快,钟定方仓促之间都来不及转身,只能反手挥剑格挡。火星飞溅,剑音清鸣,几乎毫无悬念的,他被震得朝前猛扑几步。
趁你病,要你命!以凌飞白丰富的实战经验,当然不会错失良机,长剑或刺或劈或挑,数息之间又是十几剑从背后攻了上去。
钟定方虽然修为高出他一大截,但这时背身向敌,真元又来不及恢复,竟然被他逼得手忙脚乱。
“锵、锵、锵、锵……”钟定方拼命的挥动着长剑,身后一片火星飞溅。
终于,又挡住凌飞白一击,钟定方艰难的转过身来,全力一剑朝着凌飞白斩去。
身为魂阵师,凌飞白的阵法之术当然不用怀疑,但剑技就显然弱了不少。他也知道自己的劣势,见钟定方已经回转过身,这一剑又来势汹汹,并没有力敌,而是横剑挡在身前,借势飞退而回。
虽然这一次交手依旧没能分出胜负,但此时的钟定方却是气喘吁吁,脸色也微微发白,眼中更是一阵后怕。
还好他能有今日的修为,并不是完全依靠灵丹妙药,这些年也身经百战,否则还真挡不住凌飞白这一轮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对面,凌飞白却是气定神闲,依旧一副酷酷的模样,脸上根本就看不出半点疲色。
如果只看两人的神色,谁能想到钟定方是一名半步紫府的强者,而凌飞白只是金丹中期。四周众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怪异。
注意他们的目光,钟定方也更是羞恼交加几欲抓狂。
他这一次率领族中精英前来天外天,为的是什么,是开宗立派。
今日之战,固然是为了谋夺陆家的祖传之宝,但同时也是为了立威,为了让其他仙门看看他钟定方的实力。
谁知道这才第一次跟人动手,他就被凌飞白逼得左支右拙,全无还手之力。
堂堂半步紫府、还修习过地品剑技的强者,若是连个金丹中期都收拾不了,他哪还有脸开宗立派,哪还有脸留在天外天。
一定要杀了凌飞白,一定要杀了凌飞白。只有这样,才能挽回颜面,才能在天外天开宗立派!钟定方暗暗发狠。
原本他还只是想教训一下凌飞白,让他知难而退就好,毕竟钟家刚来天外天,能不树敌尽量不要树敌。但是一上来就被凌飞白逼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容不得他心慈手软了。
眼中杀机尽现,钟定方大吼一声,倾尽全力一剑朝着凌飞白当头斩下。
可惜,凌飞白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有本事你们来试试啊
心念一动间,河洛星图棋子变幻,他的身影又一次消失。
于是,钟定方又一剑斩空,但是这一次,剑芒斩落于地,却是波澜不惊。
虚招,这一次竟是虚招!
钟定方的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冷笑,猛的转身,长剑朝着身后横扫而去。
“凌前辈!”陆霜颜放声惊呼,仿佛看到凌飞白再次现身,然后被钟定方逮个正着,一剑劈成两半鲜血狂洒的凄惨景象,眼中瞬间一片死灰。
“飞白师弟!”应天辰也是骇然失色,甚至一张脸都变得煞白。
“没事的,不用担心。”陆清漓按住他想要拔剑的手,从容不迫的说道。
果然,就在钟定方转身挥剑的同时,凌飞白再次现身,却不是像前两次那样出现在钟定方的后面,而是前面。
但因为钟定方自己转过身去的原因,依旧还是他的身后。
那寒气凛然的长剑,也依旧如离弦之箭,毫不留情的刺向他心脉要害。
应天辰终于松了口气,陆清漓则露出一个一切早在预料之中的微笑。
这个六师兄既然能成为魂阵师,怎么可能是笨蛋,又怎么可能那么老实,同样的战术接连使用三次,那不是找死吗?
事实上,天道峰就难得找到一个老实人,就算大师兄楚清寒也只是貌似纯良而已,否则他怎么可能施展出那种离经叛道让人防不胜防的儒家圣言。
真要说起来的话,或许也只有五师兄应天辰还算老实,但是,五师兄真的老实吗?想想他那一手惊天地泣鬼神时不时走个神的毒术,陆清漓对此深感怀疑。
接下来的比拼,就完全没有悬念可言了。
凌飞白手中的河洛星图不断的变幻,身影时隐时现,有时出现在钟定方的身后,有时出现在他的身前,有时则出现在他的身侧,总之神鬼莫测根本无迹可循。
钟定方使出浑身解数,却拿凌飞白全无办法。手忙脚乱的抵挡着凌飞白一次又一次攻势,他的气荡山河全无用武之地,倒是体内真元飞快的流逝,身上的护体罡气越来越弱,金色的光纹也变得越来越是黯淡。
尽管表面还没有受伤,但一道道剑气涌入体内,他的经脉却已接连破开,甚至内腑都出现道道裂痕。
“没有想到,一个金丹中期,竟能将一个半步紫府逼到这种地步。”人群中,一名看热闹的仙门中人感慨着说道。
“钟家主这个半步紫府,怕是有点名不符实啊。”还有人摇头说道。
“就这点实力,也好意思来天外天开宗立派,他就不怕惹人笑话。”前面两人感慨归感慨,但话说得还算有点分寸,这一位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一脸讥讽根本没给钟定方留半点面子。
“毕竟是世俗界修真世家,眼界太差,自以为半步紫府就了不得了,却不知道真正的修真之人除了看修为,还要看实战能力的。像他这种水货,也就在世俗界拿得出手,来了我们天外天可就不抵事了。”既然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这位说起话来也是肆无忌惮。
虽然他们来玉兰城,都是收了钟家的好处,专门来帮钟家即将成立的仙门捧场助威,但身为天外天仙门中人,面对世俗界的修真世家,他们其实还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并没有真正把钟家这种暴发户放在眼里。
尤其看到钟定方半步紫府的修为,他们心里更是各种羡慕各种妒嫉各种恨的,一个劲的直冒酸水。
他们既然愿意为了一点灵石远赴玉兰城给钟家捧场,当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仙门弟子,其中不少人连金丹都还没到呢。钟定方一个区区世俗修真世家的家主,居然已经到了半步紫府,世上还有比这更伤人自尊的事吗?
要疯了,听到他们的议论,钟定方快要气疯了。
你们当我是傻子啊,连修真之人除了看修为还得看实战能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钟家给你们那么多灵石,就是让你们来说风凉话的,一群喂不熟的狗东西!
还敢说老夫是水货,有本事你们来试试啊。
尽管为了提升修为,他的确服用了大量灵丹妙药,可那也是金丹后期才开始的,之前全是一步一个脚印苦苦修炼出来的。
钟定方相信,就周围这些夸夸其谈的仙门弟子,动起手来绝对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但是很遗憾,他的对手不是这些仙门弟子,而是凌飞白。
稍一走神,凌飞白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身后,刷刷刷几剑刺在他的身上。
“喀!”裂响声中,钟定方身外的护体罡气终于破开。
“凌飞白,我和你拼了!”钟定方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这老头要拼命了。”应天辰目光又是猛的一凛。
虽然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凌飞白明显占尽上风,但钟定方毕竟是半步紫府的修为,若是气急败坏之下自爆精血真元,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凌飞白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围观人群也想到这一点,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连忙向后退去。
不过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钟定方话声未落,就“噗”的喷出一口血雾,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钟家可是幽洲第一修真世家,他身为一家之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舍得如此轻易和人同归于尽。
再说他表面伤得不重,内腑经脉却早已千疮百孔,想要自爆精血真元与凌飞白同归于尽也做不到啊。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你怎么样了,伤势要不要紧?”已经退到十丈开外的钟家子弟这才定下心神,一个个哭天呛地的冲上前来。
其他人则怔怔的看着再次现出身形的凌飞白,眼中满是敬畏之色。
堂堂半步紫府的强者,而且还是一名修习过地品剑技的强者,就这样败在一个金丹中期的手里。这个凌飞白,真实战力竟是如此的强横。
刚才只顾着看热闹,他们也没有多想,这时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凌飞白的阵法之术是何等的精妙,又是何等的可怕。
显然就是有恃无恐
别说钟定方了,就是他们各大仙门的门主长老,遇上凌飞白多半都是一样的束手无策,最终只能饮恨败北。
“钟家主,剩下两场还要比吗?”凌飞白回剑入鞘,看着已经缓过气来的钟定方,淡淡的问道。
尽管刚刚击败了一名修为远胜于己的对手,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自得或者骄狂之色,神情依旧冷漠平静。
钟定方无奈的看看围在身边的钟家子弟,半晌没有吭声,连他这个一家之主都全然不是凌飞白的对手,又何况旁人。
也不知道这个凌飞白是陆家从哪儿找来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实力。想到这里,钟定方心里又满是不甘。
“钟家若是不再应战的话,今天这场比试就是我陆家赢了。希望钟家主记得此前的约定,我们与吴仙师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钟家以后也别再找我们陆家的麻烦。”见钟定方没有说话,陆霜颜激动的说道。
“这次算你们陆家好运气,日后我钟家与你陆家井水不犯……”钟定方咬牙说道。
旁边有这么多仙门中人和玉兰城百姓看着,他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能自食其言。
“等等!”钟定方话未说完,一名神色傲然的年轻人带着十几名随从大步而来。
“孙公子,您怎么来了?”钟定方惊讶的看着年轻人,随后强忍着伤势翻身而起,客气的行了个礼说道,“老朽见过孙公子。”
见到钟定方的举动,四周众人都是惊讶不已。
钟家怎么说也是幽洲第一修真世家,钟定方身为一家之主,更有半步紫府的修为,就算实力水了点,那也不是寻常金丹之境的修士比得了的。
说到底,他今天也就是遇上了凌飞白,若是换成其他的金丹中期,恐怕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以他的身份实力,怎么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客气,这个年轻人又是什么来头?
陆清漓和应天辰对视一眼,也有点惊讶。这个孙公子,不正是昨晚被陆清漓十万灵石砸得晕头转向,最后灰头土脸离开君来客栈的孙少文吗?
没想到他也认得钟定方,倒还真是巧了。不过再转念一想,两人又释然了。
看孙少文这穿着气派,显然出身不凡,若不是受邀来给钟家捧场,他怎么会出现在玉兰城这种偏僻古城?这事说来其实也算不得巧合。
“钟家主,伤势不打紧吧?”孙少文摆了摆手,示意钟定方不必多礼,然后拿出一瓶疗伤灵丹递了过去。
“有劳孙公子惦记,伤势倒是不打紧,只是老朽无能,这一场惨遭败北,让孙公子失望了。”钟定方接过灵丹,惭愧的说道。
两人说得云山雾绕,旁人或许还品不出其中含义,陆清漓却是心下恍然:原来钟家之所以与陆家为难,都是出于孙少文的授意。
以孙少文的家底,当然没必要跟一个落魄的修真世家为难,他显然就是冲着陆家那件祖传之宝去的。
却不知道那所谓的祖传之宝到底是什么?陆清漓有点好奇。
虽然她也是曾经的陆家子弟,不过自从父母失踪,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还真没听说过陆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他的实力的确不错,你败在他的手里不冤。”孙少文安慰了钟定方一句,而后对旁边一名白须皓首的老者躬身说道:“姜伯,下一场就有劳您老人家了。”
“少主见外了,这原本就是老夫份内之事。”姜伯微微颔首,朝着凌飞白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陆霜颜问道。
虽然这名老者长得其貌不扬,也没有展露实力,但她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心中也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老夫的身份你不必知道,就当老夫是钟家请来的帮手好了。你们陆家可以请人帮忙,钟家当然也是可以的吧。”姜伯傲然说道,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陆霜颜一眼。
“这……”感受到姜伯的轻视,甚至是无视,陆霜颜心中那份不详的预感又强了几分。
可是对方说得没错,陆家可以请人帮忙,钟家当然也可以,她想要反对都无法开口。
“陆家主不必担心,答应你们陆家的事,我凌飞白自会做到。”凌飞白看出陆霜颜的担忧,平静的说道。
“哼,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魂阵师就了不得吗,不过区区金丹中期的修为,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姜伯闻言一声冷哼。
“魂阵师,原来他是魂阵师,难怪一身阵法之术如此高深莫测,若是不说我还真没有想到。”四周传来一片惊呼之声。
“魂阵师是什么,也是阵修吗,跟寻常阵修有何不同?”还有更多人茫然的问道。
“亏你还是仙门中人,连魂阵师都不知道。所谓魂阵师,的确也是阵修,但是天赋异禀,对阵法之道的感悟远远超过其他阵修……”有人鄙视的看看旁人,得意洋洋的开始解释。
凌飞白眉梢微微一挑,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在场这么多仙门中人,都只看出他阵法实力不俗,却没想到他是一名魂阵师,甚至很多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魂阵师的存在。
可这个姜伯却一语道破天机,这份眼力,这份见识显然不是寻常修士可比,而能有这种眼力和见识,相信他的实力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是魂阵师,却依旧傲气凌人,全不放在心上,显然就是有恃无恐,对本身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凌飞白倒是不知道,场中其实还有一个人看出他的底细,只是没有声张罢了。
“修真界没落多年,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魂阵师,我也不想看你早早夭折。这样吧,你自己认输,老夫便不与你为难。”姜伯接着说道。
“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凌飞白冷冷的说道。
“果然是年轻气盛啊,也罢,今日若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头来反而荒废了这大好资质。”姜伯摇了摇头,神色更是傲然。
他还真活得不耐烦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运转真元,一身神秘的紫色光芒散发开来,那干瘦的身形一下子显得高大巍峨,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万仞雄峰。
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海浪般汹涌而至,四周的人群都是胸口一滞,不由自主的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紫府巅峰!”足足退出十几丈外,他们才终于缓过一口气,异口同声的放声惊呼。
如今的修真界,劫变天君基本就是最顶尖的强者,因为晋升劫变太过艰难凶险,整个天外天的劫变天君加在一起都没有多少。
所以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紫府真君就是他们所能见到的最强强者。尤其在玉兰城这种偏远小城,一个紫府巅峰的强者,更是人们连仰望都难以仰望的存在。
看着姜伯身上耀眼的紫色光芒,几乎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根本升不出半点抗衡之心,一些修为不济的年轻修士甚至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不过既然是几乎,当然就会有例外。
就在姜伯展露出实力的同时,凌飞白再次拿出河洛星图,手指轻轻一挥,身影再次消失。
“姜前辈小心!”钟定方大喊一声。
他刚才就是在凌飞白这门阵法下吃尽了苦头,当然不希望姜伯重蹈复辙。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紫府巅峰的强大,看着凌飞白凭空消失,姜伯只是轻蔑的冷笑了一下,左手打出几道法决,右手拔出长剑一挥而过。
晴朗的天空,被一道参天剑芒从中劈开,露出一条漆黑无尽的裂缝,仿佛能吞噬世间万物。
以姜伯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地都被这裂缝笼罩其中。
无形的力量,也从裂缝汹涌而出。
地品术法:万荒天裂!
“轰!”一声闷响,凌飞白再次现出身形。
卧虎藏龙这门阵法可以隐藏他的身形,甚至隐藏气机,却无法帮他抵挡住这地品术法之威。
无形的力量轰在身上,凌飞白踉踉跄跄连退数步,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
“唉,这位凌公子阵法之术虽强,但修为终究还是差得太远了啊。”人群中,一名仙门中人叹息着说道。
“不错,修为才是根本,若是没有强大的修为,再强的阵法也难有用武之地。”另一名仙门中人深有感触的说道。
“修为差距太大,看来凌公子也只能放弃了。”还有人同情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凌飞白年纪轻轻就能拥有金丹中期的修为,还能游刃有余的击败半步紫府的钟定方,已经展现出他过人的天资。
看他样子应该也是仙门中人,所以这些仙门弟子对他倒是没什么排斥,更多的还是羡慕和钦佩。
“哼,不过一个金丹巅峰而已,竟然敢和堂堂紫府巅峰动手,不知死活。”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对凌飞白心存善意,至少那些钟家子弟看着他的目光中就满是讥讽和仇视。
“这次算他运气好,好歹保住了性命,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另一名钟家子弟说道。
“哪里还有下次,他又不傻,明知道不是对手,怎么可能继续自讨苦吃。”还有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倒也是,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否则见过姜前辈的实力,怎么还可能眼巴巴的冲上去送死。”其他钟家子弟纷纷附和。
很遗憾,他们想错了。
只是稍稍稳住身形,凌飞白又拿出河洛星图,指尖飞快打出几道阵诀,身影再次凭空消失。
“他想干什么,还真活得不耐烦了吗?”见到他的举动,刚刚开口的钟家子弟都是一脸惊讶。
“不愧是魂阵师,以你的阵法之术,紫府之下恐怕还真没几个人奈何得了你,但不要忘了,我是紫府巅峰!”姜伯倒是没有太过意外。阵法师本就地位超然,身为修真界千年一出的魂阵师,凌飞白理应更加骄傲才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
他神情倨傲说着,长剑挥动,又是一记万荒天裂出手。
天空裂开,浩瀚磅礴的力量当空轰下,闷响声中,凌飞白身影再现。这一次,他被那强横的术法之威轰得高高飞起,嘴角也渗出一道鲜艳的血迹。
不过他依旧没有放弃,身在半空,便再次打出阵诀。
一次,两次,三次……凌飞白的身影不断的凭空消失,又随着闷响声不断的凭空出现。
鲜血也一次次的喷洒而出,形成血色雾气弥漫于空中,在阳光下映射出诡异而凄美的彩虹。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时的凌飞白已经身受重伤,但令人惊讶的是,他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依旧如星辰般璀璨,其中写满了坚毅,看不到半点犹豫或者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生死无悔的绝然。
望着他那年轻而又冷峻的面庞,无论那些原本来为钟家捧场助威的仙门中人,还是事不关己纯粹看热闹的城中百姓,眼中都露出深深的敬意。
以金丹中期的修为迎战紫府巅峰,何异于以卵击石?若是换作旁人,恐怕一招之下便要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凌飞白不但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而且重伤之下依旧没有放弃,依旧如此的舍生忘死。
不要说旁人,就连那些钟家子弟都低下头去,为自己刚刚的冷嘲热讽感到羞愧不已。
见到凌飞白的坚持,陆清漓也不由有些诧异,有些钦佩。
她看得出来,这个姜伯的情形和钟定方有点类似,也是依靠灵丹妙药强行提升的修为,虽然勉强达到了紫府巅峰,但因为根基不牢,又资质悟性有限的缘故,并没有真正的领悟万荒天裂这一地品术法。
他只是依靠本身强大的真元,将身外数丈之地全部笼罩于术法之下,如此一来,虽然可以克制住凌飞白的阵法,但术法威力分散不凝,连五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说是紫府巅峰,但他能够发挥出的实力,其实不比紫府中期强到哪儿去。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比金丹中期的凌飞白强出整整一个境界,既使卧虎藏龙这种精妙绝伦的阵法,都无法弥补这样的差距。
凌飞白能支撑到现在,说到底还是依靠他强大的意志。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看来应天辰有一点没有说错,天道峰所有弟子,就数凌飞白心性最为坚毅。
至于德才兼备严于律己什么的……听错了,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轰!”又是一声巨响,凌飞白现出身形,踉踉跄跄的朝后退去。
一直退到十丈开外,他才以手拄剑,艰难的停了下来,可身体却是摇摇欲坠,握剑的手掌更是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指流到长剑,又顺着那冰冷的剑锋流到地面,看得人一阵心悸。
“认输吧,同为仙道中人,我不想伤你性命。”姜伯说道。
他虽然没问过凌飞白的师承来历,但想他年纪轻轻就已到达金丹中期,怎么都不可能全无背景。姜伯帮钟家出头,只是为了谋夺陆家那件祖传之宝罢了,不想节外生枝无端树敌。
当然这一次他想错了,凌飞白能有今日的修为,跟背后的仙门没多大关系,大半都是他自己努力苦修的结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的无上道宗好歹也是地品仙门,因为陆清漓的缘故,众多新晋地品仙门还唯其马首是瞻,他不与无上道宗为敌,其实也是明智之举。
凌飞白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冷漠的摇了摇头。
心念一动,河洛星图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重伤之下,他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一滴滴鲜血,也顺着指尖滴落而下,将晶莹如玉的黑白棋子染得血迹斑驳。
“老夫已经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要,那就怨不得老夫了。”见凌飞白还是不肯放弃,姜伯也动了怒气,冷冷的说道。
以他紫府巅峰的修为,交手这么久,居然没能拿下一个金丹中期,这简直就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只是顾忌凌飞白身后的仙门,这才想要给他留条生路。
没想到凌飞白如此不识好歹,他也懒得顾忌那么多了。
运转真元,姜伯再次举起了长剑。
注视着那柄古意盎然的长剑,众人的心也随之高高悬起。
以凌飞白的伤势,大概再没有机会挡住这一剑了吧。眼看一位千年难遇的阵道奇才就要陨落于眼前,他们的心里都生出一股难言的凄凉之意。
“住手,我们认输!”陆霜颜突然大喊一声。
“什么!”身旁的陆家子弟都是大吃一惊。
“家主大人,万万不可冲动,万万不可冲动啊。”一名老者焦急的说道。
陆清漓认得这人,陆家大长老陆君然,品性忠厚良善,平日里对她倒是不错,不过以往陆君谦任家主的时候太过强势,基本没他说话的地方,所以他心灰意懒之下干脆外出游历,一走十年杳无音讯。
没想到他已经回了陆家,而且也来了天外天。
“家主大人,这场若是认输,下场我们又该怎么办,难道真将陆家祖传之宝拱手让给外人?”陆家二长老也急切的说道。
“事关我陆家兴衰存亡,还望家主大人三思啊。”陆家三长老跟着劝道。
“几位长老,我们陆家还有选择吗?”陆霜颜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
几名长老顿时沉默下来,他们当然也看得出来,以凌飞白的伤势,再坚持下去非但毫无意义,甚至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反正都是输,又何必害他无谓送死?
只是一想到要将祖传之宝拱手送给外人,断绝陆家最后的希望,他们还是免不了心如刀割悲愤欲绝。
“罢了,你是家主,就由你来拿主意吧。”最终,大长老陆君然还是抹了下眼角,长叹一声说道。
“陆家主,这是我凌飞白的比试,就算要认输,也该让我来说吧。”这时,凌飞白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几人的话。
“凌前辈,今日你肯出手相助,我陆家感激不尽,但事已至此,不要再勉强了。”陆霜颜惨然说道。
“陆家主,你这是信不过我了?”凌飞白不悦的问道。
“凌前辈误会了,你的实力我们都是亲眼所见,哪敢有半点怀疑。只是这位姜前辈实力太强,我不想凌前辈继续冒险。”陆霜颜连忙解释道。
“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的实力。”凌飞白摇了摇头,“魂阵师的强大,你根本不懂,即便是他,也一样的不懂。”
说话的时候,他剑指姜伯,身上再次涌现出强大的自信。
陆霜颜眼中微微一亮:莫非,凌飞白还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他仍有击败姜伯的把握?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又马上被她抛到一边。
或许凌飞白的确还有所保留,她也的确不懂得魂阵师的强大,但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想要击败一名紫府巅峰谈何容易?
凌飞白的坚持,想必更多的还是出于魂阵师的骄傲,不愿意违背亲口许下的承诺。
“凌前辈,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今日之恩,我陆家上上下下必定铭记于心,日后凌前辈若有吩咐,我陆家莫敢不从。”心里这样想着,陆霜颜坚决的说道。
听到两人的话,陆清漓倒是大感惊讶。
本以为陆霜颜主动认输,不过是装装样子,激将凌飞白拼死为她卖命罢了。
当初为了逼她就范,陆霜颜就阴谋百出,类似的招术没少用过。
可是看这情形,这一次陆霜颜还真没玩什么阴谋诡计,为了不让凌飞白无谓送死,还真是甘愿认输。
看来,随着陆家中落,陆霜颜倒是改变了不少,至少有点人味了。
“钟家主,我们认输,这柄残剑你想要就拿去吧。”陆霜颜没再给凌飞白反对的机会,拿出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匣,打开盖子,对钟定方说道。
人群之中,陆清漓看着匣子里那柄从中破碎,只余一小截剑身和剑柄的残剑,心头蓦然一震。
映雪剑,这不是自己帮那位陆真君炼制的映雪仙剑吗?
前世命殒天劫时的情景再次重现脑海,她又看到了陆真君随着步轻辰等人飞掠而来,于那劫雷之下仙剑破碎身受重伤的感人画面。
原来,陆家竟是陆真君所建,自己这一世重生,竟然重生到了他的后人身上,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吧。
故人重逢
不过,真的是巧合吗?
陆清漓下意识的祭出神识,朝着映雪残剑探查而去。很快,她又是心头一动。
当初心血来潮,她以自身精血蕴养剑灵炼成了此剑,那一滴精血,也就很自然融于映雪剑之中。
不过后来映雪剑毁于劫雷之下,又经过长达数千年的漫长岁月,那一滴精血就算没有完全消失,也该变得极稀薄才对。
可这时只是凝聚神念稍一探查,陆清漓就惊讶的发现,这滴精血非但没有变得稀薄,反而比以前更加的凝实,其中甚至生机澎湃。
这怎么可能,那恐怖的劫雷之威,她可是亲身感受过的。映雪剑毁成那样,这一滴精血没有当场化为虚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保留到现在?而且还变得如此凝实,如此的生机勃勃。
陆清漓心里思绪起伏,一时也想不出答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重生于陆家后人的身上,绝对不是巧合,必定与这滴精血有关。
因为就在神识探查而去的同时,她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这滴精血的吸引,仿佛冥冥之中源于血脉的召唤。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神魂不灭,渐渐恢复神识之力,迟早有一天,总会受到这滴精血的吸引来到陆家。若有足够的机缘,也必定会重生于陆家后人的身上,若是没有,那就继续等待下一次契机。
总之,无论等待多少年,最后终究还是会重生于陆家。
“哈哈哈哈,早交出这柄残剑不就好了吗,同为修真世家,何必打打杀杀?陆家主你放心,我钟定方绝不会食言,从今往后,我钟家与你陆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要在玉兰城安家落户,我钟家也……”钟定方的笑声传来,打断了陆清漓的思绪。
终于得偿所愿,更准确的说,是终于可以给孙少文一个交待,钟定方激动得满面红光,伤势似乎都一下子好了八成。
“慢着,就算这一场陆家认输,也只是一比一打平,后面不是还有一场吗?”不等钟定方把话说完,陆清漓就一口打断。
其实以她的性子,见到陆家倒霉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才懒得多管闲事。
但陆真君当年为她伤成那样,如今知道陆家就是陆真君之后,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她对映雪残剑也有些好奇,想不通自己留下的那滴精血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凝实而又生机勃勃,更不能让此剑落入外人之手。
“我钟家与陆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说三道四了?”钟定方循声望去,看见人群中的陆清漓,皱起了眉头。
陆清漓没有回答,说完那句话就快步来到凌飞白身旁,拿出几瓶疗伤灵丹不由分说塞进他的手里。
“多谢了。”凌飞白自负归自负,却也知道自己伤势不轻,拖得久了说不定就会伤到道基,所以也没有拒绝,爽快的接过了灵丹。
不过服下灵丹之后,他还是一脸严肃的对陆清漓说道:“我会还你钱的。”
陆清漓暗暗撇嘴:指望你还钱,大概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六师兄虽然动不动就加钱加钱的,可是根本就没有一点敲竹杠的天赋。
陆家被钟家欺压成这样,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加来加去的,最后居然就要了陆霜颜两千枚灵石。
拜托你可是魂阵师啊,区区两千枚灵石对得起你的身份吗?
还有魂阵师布置阵法就不需要耗费灵石了吗?虽然凌飞白布阵速度及快,不像寻常阵修那样需要拿出灵石,但陆清漓知道,他并不是不用灵石,而是早早便将灵石炼化,将灵力储存于河洛星图罢了。
这也是魂阵师特有的天赋,如果没有魂阵师那种与生俱来的阵道感悟,通常要到劫变之境才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而灵力储存于河洛星图,虽然利用效率更高,但凌飞白刚才连战两场,所耗费的灵石绝对不少。收陆家两千枚灵石,他能不能捞回本钱恐怕都是问题。
陆清漓也终于知道这个六师兄为什么穷成这样了,这种大敲竹杠的好机会,都能被他做成亏本买卖,他不穷才是怪事。
“你是什么人,竟敢插手我们修真世家的恩怨?”见陆清漓只顾着拿出灵丹给凌飞白疗伤,根本不搭理自己,钟定方黑着脸,又声色俱厉的吼道。
若是其他人为陆家打抱不平也就罢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在他钟定方面前指手划脚?
就算抛开钟家家主的身份不说,他好歹也是半步紫府的强者吧。
刚刚惨败于凌飞白之手,钟定方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这时被陆清漓华丽丽的无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姜伯乜了陆清漓一眼,神情中也满是不悦。
别看他与凌飞白这一战表面占尽上风,但不断的全力施展万荒天裂,真元迅速流逝,他紫府之中渐渐空乏,其实也很不好过。好不容易陆霜颜主动认输,他总算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又冒出来横生枝节。
也不知道修真界是怎么了,这些年轻后辈连堂堂紫府巅峰的强者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我叫陆清漓,他的师妹。”见凌飞白服下灵丹,脸色很快恢复如常,陆清漓抬起头来。
“是你!”孙少文这才看清她的面容,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他原本还想着正式拜入仙门,修炼有成之后找陆清漓报仇血耻,又担心到那时候到底还找不找得着人呢,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她了。
“是你!”陆霜颜也同时惊呼一声。
她曾听吴道成说过,陆清漓被一名紫府真君看中,已经带回仙门,所以吴道成才不敢去找她的晦气,而是死咬着陆家不放。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霜颜吓得几个月都没睡上一场好觉,每日提心吊胆东躲XZ,生怕陆清漓哪一天杀上门来。
足足过了大半年,没等到陆清漓的报复,她才终于放下心来。猜想陆清漓拜入仙门也算是因祸得福,大概也就没心思再理会陆家这点恩怨了。
动手吧我赶时间
却没有想到,来玉兰城才没多久,居然就和陆清漓撞个正着。
想到往日的林林种种,陆霜颜吓得全身颤抖,一张憔悴的脸又变得煞白。
若是早知道会撞上她,还来玉兰城干嘛啊,老老实实躲在世俗九洲不好吗?看着陆清漓那从容自若神彩奕奕、再无半点柔弱怯懦的脸,陆霜颜后悔得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孙公子你认得她?”见孙少文认得陆清漓,钟定方心中有点忐忑,又多看了陆清漓一眼。
孙少文不但家世不凡,而且近来还被一名仙门强者收入门下,他们钟家来天外天开宗立派,就是多亏了孙少文的帮忙。
这个陆清漓既然和孙少文认识,想必来头也不小,他不想惹祸上身。
“见过一次罢了,若不是她自己说起,我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孙少文看出钟定方在担心什么,随口敷衍了一句。
堂堂孙家少家主,居然被人拿灵石砸得全无招架之力,最后只能落荒而逃,这事太过丢脸,他当然不好意思向外人提起。
嗯……不止是外人,在自家人的面前都绝不能透出口风,不然他这少家主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听孙少文这么说,钟定方松了口气。
不止是他,姜伯也放下心来。
如果陆清漓与少家主相识,他还真不好对她失礼,但孙少文只是见过她一面,甚至在此之前连姓名都不知道,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小丫头,你师兄伤得不轻,还是趁早带他回去疗伤吧,我们和陆家的恩怨,你还没有资格插手。”姜伯倒背着双手,摆足了前辈高人的架子,对陆清漓说道。
“原来你也知道我师兄伤得不轻啊,那你倒是说说,身为师妹,眼睁睁看着师兄被人伤成这样,我若是就这么走了,如何向师门交待?”陆清漓又露出那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那你还想怎样?”注意到她的眼神,姜伯心头莫名火起,不耐烦的问道。
“废话,当然是该为师兄报仇雪恨了。”陆清漓说道。
“报仇?你说你想报仇,就凭你,也想给他报仇,哈哈哈哈……”姜伯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看着陆清漓那清美之中似乎还略带一丝稚气的面庞,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以为她是谁啊,居然还想报仇,她没看到她师兄是怎么输的吗?”
“不愧是师兄妹啊,都是一样的不知死活。”好不容易消停片刻的钟家弟子又忍不住讥讽出声。
“小姑娘,你怕是来得晚,还没看清这位姜前辈的修为吧,他可是紫府巅峰啊。”一名城中百姓提醒道。
“你还是赶紧带你师兄回去疗伤吧,别再趟这浑水了。”还有人好心的劝道。
连凌飞白都被陆清漓的惊人之举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他苦修了二十余年,都只到金丹中期,陆清漓年纪轻轻,怕是连十八岁都没到,哪怕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又能有多高的修为。
她居然想给自己报仇?找死还差不多。
“不要胡闹了,我的仇自己会报,不需要你来操心。天辰,赶紧带她离开!”凌飞白冷着脸,严厉的说道。
“别人可是紫府巅峰,飞白你拿什么去报?”应天辰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看着是紫府巅峰,但真实战力最多只有紫府中期,我要胜他,也不是全无办法。”凌飞白自负的说道。
“嗯嗯,我知道你厉害,可既然有办法,那你为什么不早用。”应天辰翻了翻白眼。
就像陆清漓看出这个六师兄在敲竹杠方面全无天赋一样,他也看出凌飞白已经彻底堕落,再不是以前那个德才兼备的六师弟。
凌飞白所说的,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
“你说的办法,想必就是七杀天谴大阵了吧。”陆清漓倒没有小看凌飞白,而是深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知道七杀天谴大阵!”凌飞白惊讶的说道。
七杀天谴大阵,也是末法时代流传下来的一门阵法,虽是七品,阵法之威却绝不在任何八品阵法之下。
虽然他的修为只到金丹后期,但凭借七杀天谴大阵,却绝对可以将紫府巅峰的姜伯格杀当场。事实上,因为这门阵法威力太过恐怖的缘故,他想要手下留情都不可能做到。
不过七杀天谴大阵阵理复杂而繁琐,除非是他这样的魂阵师,否则就算修为达到劫变的阵修都难以布成,所以久而久之,这门阵法就渐渐失传,很多阵修都不一定听说过。
凌飞白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小师妹见识如此广博,居然知道七杀天谴大阵。
“飞白师兄,如果你真能布成七杀天谴大阵,击杀这个姜伯倒是不成问题,但你不要忘了天谴二字。
七杀天谴大阵威力太大,不但伤人,也会伤己,所以才会冠以天谴二字。为了区区两千灵石,自伤灵脉折损道基,值得吗?”陆清漓又接着说道。
“原来七杀天谴大阵还有这样的妨害,幸亏飞白师弟你没有出手。”应天辰这才知道,凌飞白不是自吹自擂,还真有办法对付姜伯,只是这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难以下定决心罢了。
“七杀天谴大阵的确有些妨害,但总比无谓送死的好吧。”凌飞白不大服气的说道。
“送死?”陆清漓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也懒得再和他解释,径直朝姜伯走去。
“等等……”凌飞白连忙喊道。
“放心吧飞白师兄,只是一个紫府巅峰罢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陆清漓头都没回,挥了挥手自信的说道。
“好了好了,清漓师妹是最最最厉害的了,飞白你安心看着就是了。”应天辰按着凌飞白的肩膀,眼中再次绽放出狂热的火光。
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凌飞白急得直想跳脚,可是刚刚服下疗伤灵丹,虽然伤势无碍,真元却还没能恢复,被应天辰按住肩膀,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陆清漓神情轻松,闲庭信步般的走到姜伯的跟前。
谁都没有想到,陆清漓说到做到,还真的准备为师兄报仇雪恨。看着她那年轻得不像话的清丽面庞,再看看站在他对面白须皓首神情倨傲一身强者气派的姜伯,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清漓,你确定要与老夫交手?”连姜伯自己都是惊讶不已,狐疑的看着陆清漓,怎么都看不出来她到底哪儿来的勇气。
“动手吧,我赶时间。”陆清漓不耐烦的催促道。
她怎么做到的
她还想好好看看那柄映雪残剑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哪有功夫和这老头磨磨叽叽。
“那就拔剑吧,老夫不想以大欺小,先让你三招。”见陆清漓太过年轻,姜伯本来不想和她交手,还琢磨着是不是好好劝劝让她主动放弃的,见陆清漓这么目中无人,好像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紫府巅峰放在眼里,心头更是气恼,于是也就懒得多说了。
“你确定要让我三招?算了,你还是全力出手吧,我也不想有人说我以小欺大。”陆清漓奇怪的看了姜伯一眼,然后摇摇头,认真的说道。
“啥,她在说啥?”听到陆清漓的话,一众钟家子弟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以小欺大,亏她说得出口,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回过神来,有人再次轻蔑的讥讽出声。
“还以大欺小,她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吧,哈哈哈哈。”钟定方更是哈哈大笑。
“陆清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姜伯也没想到陆清漓这么大口气,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不再多说,他左手打着法诀,右手拔剑朝着陆清漓长斩而去。
剑芒划过,天空再次裂开,依旧还是那招地品术法:万荒天裂。
凌飞白刚刚和姜伯交过手,对这招术法的威力再清楚不过,见状神情一凛,再次拿出了河洛星图。
虽然他对天道峰没有什么留恋,与陆清漓也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自己的师妹,而且这次出手也是为了帮自己出头,他怎么能看到陆清漓就这样死在眼前。
哪怕明知七杀天谴之阵会损害道基,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这时,陆清漓也拔出长剑,朝着姜伯一剑斩去。
“轰!”巨响声传来,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姜伯浑身一震,像被投石机砸中一样飞了出去。
足足飞出数十丈,他才“叭”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面。
钟家子弟的讥讽声戛然而止,钟定方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滞。
输了,姜伯竟然输了。
堂堂紫府巅峰的强者,就这样被人一剑劈飞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揉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凌飞白也呆住了,连河洛星图掉到地上都全然不绝:这,就是陆清漓说的办法?
果然是个好办法啊,一剑收工,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可问题是,她怎么做到的,她哪来这么强的实力?
“紫府中期,你是紫府中期!”终于,姜伯艰难的撑起身体,抹了把摔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脸,惊骇的望向陆清漓。
紫府中期,原来这个陆清漓是紫府中期!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也才看到陆清漓身上那耀眼的紫色光纹。
可就算是紫府中期,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击败一名紫府巅峰吧?震惊之下,众人又疑惑不解。
看得出来,姜伯也是一样的疑惑,同时还有几分不甘。
“你修为提升得太过勉强,以致根基不稳,不该修习万荒天裂这一术法。这门术法威力的确不错,但对悟性要求太高。
你本就根基不稳,又无法领悟术法精髓,怎么可能发挥出其中真正的威力。与其劳神费力修习万荒天裂,还不如选择一门威力稍弱,但更适合自己的术法。”陆清漓给出答案。
反正她跟姜伯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有仇那也是陆家的仇,想到天外天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大难临头,她也不介意指点他几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明白了。”姜伯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而后眼前一黑,又重重的扑倒在地。
众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姜伯虽有紫府巅峰的修为,却修错了术法,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但即便如此,陆清漓能以紫府中期的修为轻易将其击败,真正实力依旧深不可测。
原来,她不是口出狂言,而是真的不想以大欺小啊。
望着陆清漓那年轻的面孔,众人的目光更是敬畏有加。
而望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姜伯,眼中则满是同情:居然还要让陆清漓三招,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钟家主,一共三场比试,我们二胜一负,你还有什么话说?”陆清漓望向钟定方。
“这个……”钟定方打了个哆嗦,悄悄看了孙少文一眼。
以姜伯紫府巅峰的修为都挡不住陆清漓一剑,他还能说什么,又哪敢说什么?但这次为难陆家,都是孙少文授意,孙少文没有开口,他又哪敢说话。
“带上姜伯,我们走。”孙少文本来还指望着姜伯能给陆清漓一个教训,帮自己出口恶气呢,哪料到姜伯在她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心头更是窝火,理都懒得理会钟定方,领着随从掉头就走。
“钟家与陆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我钟家也再不会找陆家麻烦,否则任由陆前辈处置。”见孙少文说走就走,钟定方倒是舒了口气,连忙对陆清漓说道。
那神情真是要多谦恭有多谦恭,哪里还有半点一家之主的气势。
说完之后,他就领着族中子弟急匆匆的离开。
一场世家恩怨就此化解,四周的仙门中人和城中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清……清漓,多、多谢了。”目送钟定方等人离开,陆霜颜终于回过神来,畏畏缩缩的来到陆清漓的身边,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却是目光游漓,根本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谁能想到,昔日那个饱受奚落的陆家废物,竟然一跃成为紫府中期的强者。刚才看到姜伯被陆清漓一剑劈飞的情景,她吓得差得魂飞魄散。
若不是有两名长老扶着,恐怕当场就要吓瘫在地。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一辈子都不想再面对陆清漓,但今天多亏了陆清漓出手,陆家才能保住祖传之宝,作为家主,她无论如何都该向陆清漓道谢才对,又哪能避而不见。
“我只是帮师兄报仇,与你们陆家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必谢我。”陆清漓神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配让我出手吗?
虽然因为陆真君的缘故,她不能对陆家的事袖手旁观,但对陆霜颜,她还是绝对没有半点好感。
陆霜颜闻言更是尴尬,也更是忐忑。
“咳,咳,清漓,你怎么来了玉兰城?”陆君然也上前几步,干咳两声打着圆场说道,不过神情却明显惴惴不安。
“正巧路过。”陆清漓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记得当初在陆家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视自己为废物,就只有这个大长老记得陆孤城为陆家立下的功劳,始终对她和颜悦色,还时不时给他一些帮助,教她修行入门之法。只是她身具九灵天脉,怎么都修炼不出个结果罢了。
对了,离开陆家外出游历之前,陆君然还留给她一笔钱财,若非如此,她哪来的钱买什么符纸符笔。
要没有符纸符笔,就算重生之后淬炼了水灵之脉,她依旧拿吴道成全无办法。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陆清漓当然不会忘了陆君然当年的恩情。
听说陆清漓只是碰巧路过玉兰城,陆君然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自从半年前返回陆家,得知陆君谦父女对陆清漓所做的一切,又听说陆清漓离开陆家后被一名紫府真君带回仙门,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对陆家耿耿于怀,有朝一日回来寻仇。
刚刚见到她紫府中期的修为,陆君然一颗心都砰砰乱跳差点夺腔而出。
听说陆清漓离开陆家的时候才刚刚筑基成功,这才一年功夫,她竟然就连升三个境界,到了紫府中期,这哪里还是什么天生废材,分明就是天外天万年一遇的绝世之才啊!
如此人物,又岂能任人欺凌?她若要寻仇的话,别说区区一个家道中落、在世俗九洲都无立足之地的陆家,便是天外天这些源远流长的仙门都承受不起啊。
虽然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陆君然的又腿却也和陆霜颜一样的发软,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走到陆清漓的面前。
这时终于松了口气,精气神一泄,陆君然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无力之感。
“清漓,当初家主大人鬼迷心窍,为了一个仙门弟子的名头竟然那般对你,我代家主大人、也代陆家向你道个不是。如今家主大人已死,还望你莫要记恨陆家才好。”陆清漓不计较归不计较,但想到陆君谦的所作所为,陆君然心里还是惭愧不已,定了定神,对陆清漓深鞠一躬。
“清漓对不起,当初的事,我也犯下大错,只要你肯放过陆家,我虽死无怨。”陆霜颜也扑通一声跪倒在陆清漓的面前。
如果说面对钟家的逼迫,她多少还有一点抗争之心的话,那么站在陆清漓的面前,她只感到彻底的无力与绝望,半点抗衡之心都生不起来。
除了敬畏,她还感到深深的悔恨和羞惭,倒是真恨不得死在陆清漓的面前才好。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回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其他陆家子弟低着头,虽然没敢开口,也没敢去看陆清漓,却也都是瑟瑟发抖,眼中写满了畏惧。
“大长老,我已经离开陆家,不再是陆家子弟,以往的恩恩怨怨也与我再无关系,所以你尽管放心就是。”看着陆君然那老迈的身躯,眼中的愧色,再想想他以前对自己的种种关怀,陆清漓心中五味陈杂,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你也起来吧,我若要报复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今日。再说了,区区一个陆家,配让我出手吗?”随后,陆清漓又冷冷的对陆霜颜说道。
虽然神色冷清淡然,但她的身上还是流露出强烈的自负与傲然。
事实本就如此,她若是想要报复陆家,当初晋升金丹、甚至晋升玄真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了,根本没必要等到今天。
说到底,她只是懒得跟他们计较罢了——这种世俗界的修真世家,在她看来无异于蝼蚁,有什么好计较的。
再说如今罪魁祸首陆君谦已死,虽不是她亲手所杀,却也是间接死在她的手里,而陆霜颜年纪轻轻的就衰老成这样,显然这一年来也吃足了苦头。
曾经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豪门千金落到这种田地,怕是比死还要难过吧。
真要杀了她,反倒是便宜她了。
“说得也是,你已经离开陆家,再不是陆家子弟,以你的天资,日后恐怕晋升劫变都不是难事,又哪会再把陆家放在眼里。陆家,也的确不配让你出手。”尽管陆清漓话说得很不客气,但陆君然和旁边的陆家族人却是如释重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陆清漓。劫变,那可不是陆清漓的目标,甚至大乘都不是。
她的目标,是突破天地桎梏,成就真正的不灭仙道。
陆霜颜本以为陆清漓即便不是为了报仇专程赶来玉兰城,而只是碰巧路过,但再次见到自己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却没有想到,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别说对她出手了,以前的事甚至提都没有多提。
仰望着那张淡漠之中却又傲意凛凛的年轻面孔,陆霜颜更是惭愧不已,同时也满怀感激,两行悔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霜颜,起来吧,莫要惹陆真君不快。”陆君然对陆霜颜使了个眼色。
既然陆清漓已经说过她不再是陆家子弟,他当然不敢再直呼其名,而是改以真君敬称。
“谢谢,谢谢。”陆霜颜这才反应过来,以陆清漓如今的身份,自己只要稍稍惹她不快,就可能让小小的陆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是赶紧站起身来。
“陆长老,陆家祖传那柄长剑可以借我看看吗?”陆清漓没有理会陆霜颜,扭头对陆君然说道。
“只是一柄残剑罢了,陆真君拿去就是。”陆君然毫不犹豫的说道。
虽然根据祖上留下的传说,这柄祖传仙剑中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若能解开这个秘密,陆家必能重现先祖辉煌,一步登天成为修真界最强大的修真世家,甚至凌驾于天品仙门之上。
终于找到了原因
可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人能解开这个秘密,陆君然甚至有点怀疑那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在陆君然看来,这柄残剑的价值,远不如陆清漓的一个人情来得重要。
仅仅一年时间,就筑成道基,进而晋升金丹晋升玄真晋升紫府,陆清漓将来的成就还用得着怀疑吗?
如今指望陆清漓重回陆家是不现实了,但只要能换回她一个小小的人情,就足以保陆家千年兴盛!
可惜陆君谦鼠目寸光,为了区区一个黄品仙门的弟子身份,居然将如此逆天奇才逼出陆家。也怨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就不能据理力争,不能看在陆孤城的份上保护好她,唉。
想到这里,陆君然又是遗憾,又是怨恨,即怨陆君谦无情无义,也怨自己懦弱无能。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好奇,借来看看就是,该陆家的还是陆家的。”陆清漓摇头说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大长老还是叫我清漓吧,你当年对我的照顾,我都没有忘记,说起来还该向你道声谢谢才是。”
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欠了陆君然不小恩情。陆清漓恩怨分明,知道陆君然在想些什么,不想让他太过悔恨。
再说陆家那位先祖姓甚名谁他都忘了,只记得当时旁人都叫他陆真君,陆君然也叫自己陆真君,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好,好,那我还是叫你清漓。”看着陆清漓脸上那一丝亲切的微笑,陆君然大喜过望。
旁边,陆霜颜已经将剑匣递了过来。
陆清漓打开盒盖,轻轻摩梭着那截残剑,神识再次凝入其中。
很快,她就感觉上百道真元精气乃至命元蕴含于残剑之中,如温润的泉水,滋养着她留下的那滴精血。
原来,这滴精血之所以变得如此的凝实,如此的生机勃勃是这个缘故。陆清漓终于找到了原因。
可是,这真元精气乃至命元,又是从何而来?
陆清漓感觉得到,这些真元精气和命元来自不同的修士,却又一脉相承,隐隐之中还有些熟悉之感。
“清漓,这柄残剑莫非有什么不妥?”见陆清漓眉头微蹙,陆君然不安的问道。
“没什么不妥,只是有点奇怪。”陆清漓说道。
“奇怪?”陆君然闻言更是不解,但是很快又想到什么,看了看左右,对陆清漓说道:“这柄残剑的确有些不同寻常,要不还是进去说吧。”
“好吧。”陆清漓点了点头。
显然,映雪剑的秘密,连其他陆家子弟大多都是一无所知,或者知之甚少,陆君然也不敢将之公诸于众。
“清漓,凌前辈,还有……这位前辈,请。”陆君然恭敬的领着陆清漓和凌飞白、应天辰几人朝陆宅走去。
“这位是我五师兄应天辰,这位是我六师兄凌飞白。”见他还不认得应天辰,陆清漓正式介绍道。
“老朽见过应公子,凌公子。”陆君然赶紧向两人行礼。
“陆长老客气了,叫我们天辰和飞白就好了。”应天辰客气的回了一礼,又露出腼腆的笑容。
“那怎么能行,两位可是仙门前辈,老朽怎敢逾越。”陆君然受宠若惊,不安的说道。
如果换作以往,见应天辰年纪不大,又腼腆得跟个女孩儿似的,就算知道是他仙门弟子,陆君然可能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但这时亲眼见过陆清漓和凌飞白的实力,他又哪敢小看应天辰半分。
还好他不知道应天辰一不留神就毒翻一街人的状举,否则还不知道会惶恐成什么样子。
“对了,清漓你到底拜入了哪家仙门?”和应天辰客气的寒暄了几句,陆君然又好奇的问道。
“无上道宗。”陆清漓回答。
“原来是无上道宗,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陆君然先是疑惑了一下,而后肃然起敬。
不过看那样子,显然就没有听说过无上道宗的大名,不过是顺口客套一下罢了。
陆清漓看得暗暗好笑,也没有点破。
宅院很大,比起陆家在云洲的宅子足足大了几倍,其中水谢亭台应有尽有,虽然也是残败破旧,却也能依稀看出昔日的荣华。
“大长老,你们怎么来天外天了?”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向内宅,陆清漓好奇的问道。
“唉,清漓你也知道的,自从你父母失踪,陆家就每况愈下,只是表面看着光鲜罢了,其实并不比寻常修真世家强到哪儿去。后来得罪了吴道成,又哪敢再在云洲逗留。
半年之中,陆家辗转于真洲、安洲、幽洲各地,却始终未能找到立足之地,族中子弟也散了大半,无奈之下,最后只能回到天外天了。”陆君然叹了口气解释道。
说到这里停了停,又解释道:“对了,清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陆家原本就是起源于天外天,先祖还曾是末法时代一位劫变天君。
不过那时的天外天强者云集,劫变天君虽然不是多如繁星,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这位先祖声名不显,连《仙典》都没有记载。
而在先祖去世之后,陆家便每况愈下,后人的修为也一代不如一代。清漓你如今已是仙门弟子,想必也知道,没有足够的实力,在天外天其实更加寸步难行。所以四百余年前,家主大人便带领全族子弟离开天外天前往云洲。”
“哦,原来是这样。”陆清漓这才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那位陆真君好歹也是劫变之境的强者,就算风头被他们这些大乘仙君掩盖,也绝不可能泯然众矣,他的子孙后辈当然是在天外天开枝散叶。直到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前往世俗九洲谋生。
“其实,陆家之所以没落成这样,也和这柄残剑有关。”见陆清漓问起陆家的近况,神情平静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厌憎,陆霜颜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
“哦?”陆清漓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清漓,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先坐,我慢慢跟你说。”说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来到会客大厅,陆君然请陆清漓几人坐下,亲自倒上灵茶,吩咐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第二个猜测更接近真相
“是,大长老。”其他陆家族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退出大厅。
“清漓,此剑曾是一柄仙剑,是先祖昔日求一位仙君大人帮忙炼制而成,传说其中蕴含着那位仙君大人一滴精血。
就是靠着这柄仙剑,先祖才能在一次次历练中死里逃生,最终晋升劫变之境,在强者云集的末法时代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后来先祖重伤,这柄仙剑也毁成了这样。
据先祖留下的遗言,后世历任家主都必须以真元精气乃至命元蕴养此剑,或者说是蕴养那位仙君大人留下的那滴精血。这是陆家祖训,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陆家的没落,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毕竟末法时代之后,天外天灵气枯竭,修炼资源也远不如前,就我们陆家的情形,家主一人修炼就要耗去大半资源。
而不断的耗费真元精气命元,他的修为当然就强不到哪儿去。家主的修为都不强,家族自会越来越弱。”不等陆清漓追问,陆君然就主动解释道。
原来映雪剑中那上百道真元精气命元,全是陆家历代家主留下的。而陆家的衰落,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陆清漓终于完全明白过来。
“陆家那位先祖为什么留下这样的遗训?”倒是应天辰听得云里雾里,似乎有点明白,又不是完全明白,疑惑的问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末法时代之后,天外天曾经动荡千年,我们陆家也未能幸免,不但祖传的修炼之法毁去大半,一位家主也身受重伤,很多事还没交待清楚就与世长辞。
不过根据他留下的只言片语,有人猜测仙君大人留于剑中的那滴精血蕴含着莫大玄机,若是一直蕴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便能从中领会到那位仙君大人毕生的修行感悟,甚至成为他的衣钵传人。
也有人猜测,这其实是先祖对诸位仙君大人的一个承诺。似乎就在那位仙君大人陨落的同时,其他好几位仙君为了救他也受了重伤,对了,先祖大人也是那时身受重伤,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这柄仙剑也是在那时毁去。
所以,仙祖可能是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世世代代守护此剑,守护剑中那滴仙君精血。不过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后人就猜不出来了。”陆君然说道。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应天辰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信哪一个才好,或许两个都不该相信。
陆清漓却知道,前一个猜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仅靠她一滴精血,便想领会她毕生修行感悟,还成为她的衣钵传人,这怎么可能嘛。
当年的末法时代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仙君,如果仙道传承真的这么简单,步轻辰和龙天放、独孤墨雨、倾九城、晏无尘等人的传人恐怕早就满天乱飞了,邪灵怎么可能对天外天造成这么大威胁,后世的修真界又怎么可能没落到如此地步?
说起来,还是第二个猜测更接近真相。
她已经回忆起前世命陨天劫时的景像,当时,陆真君的确是和步轻辰等人一起身受重伤。这些年来,历代陆家家主也的确遵照他的遗瞩,不惜自损修为命元温养她那滴精血。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重生于陆家。
很可能,这还真是陆真君对步轻辰和龙天放等人的一个承诺。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他们预料到自己神识未灭,终有借体重生的一天,也不一定非要重生于陆家吧。
难道他们也预料到,陆氏后人会拥有九灵天脉这种千万人无一、同时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资质?龙天放和独孤陌雨倒是知道自己一直在参悟九灵天脉的修行之法,步轻辰应该也知道,若是早有预料,那么想方设法让自己重生于陆家倒在情理之中。
可问题是,这世上谁能未卜先知,几千年后的事,他们又怎么可能猜到?
陆清漓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陆真君嘱咐后人守护映雪残剑,并以真元精气命元蕴养那滴精血,还另有原因,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原因。
至于到底什么原因,她一时当然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多想。反正只要恢复修为,前世的许多记忆便会自行苏醒,到时候自然就能找到答案。
尽管没有完全找到答案,但陆清漓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陆家世世代代都在守护着自己留在映雪剑中的那滴精血,陆霜颜也没有说错,陆家的衰落,也的确是因为这个缘故。
想到陆真君重伤于天雷之下的那一刻,想到陆家这些年为她所做的一切,陆清漓心头感动,对陆家本就不多的怨念也就变得更淡了。
毕竟她只是借体重生,对原来那个陆清漓所经历的辛酸苦楚并没有切身感受,顶多也就是同情和义愤罢了。
“大长老,这柄残剑你收起来吧,我已经看过了。还有,日后不用再耗费真元精气命元蕴养那滴精血了,就算你们再蕴养万年,也休想有半点领悟。”陆清漓将残剑推回给陆君然。
就算那个陆真君当年欠下她一点恩情,子子孙孙的还了这么多年也该还够了,说不定,她可能欠陆家的更多,没必要让陆家后人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继续虚度光阴。
“可是,这是先祖大人留下的遗命,而且也是我们陆家崛起的唯一希望。陆家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今天,若是放弃的话,怕是不出三天就要分崩离析。”陆君然苦笑了一下说道。
他也知道,陆家的衰落,和历代家主自损修为命元蕴养那滴仙君精血有莫大的关系,如果可以放弃的话他早就放弃了。
但陆家之所以还没散,就是因为还有一丝希望,如果连这丝希望都没有了,他拿什么去安稳人心,又拿什么来守住陆家。
“这样吧,这些灵丹你拿去,还有这些修炼功法和剑技术法也送给你。”陆清漓想了想,拿出上百瓶灵丹和几门亲手抄录的修行法门交给大长老。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见到桌上那一大堆晶莹剔透的丹瓶,和十余本修炼法门,陆君然自是大吃一惊。
关系到陆家的兴衰存亡,他也没有拒绝。不过待他打开丹瓶,马上又是全身一震,差点惊得将丹瓶扔到地上。
“这,这是玉露金风丹,这是太一虚元丹,这是天元化金丹,还有玄、玄天紫魂丹……”陆君然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因为陆孤城的缘故,陆家有过短暂的辉煌,他又在外历练多年,去不少拍卖会长过见识,所以倒是认得这些灵丹。
前面三种也就罢了,后面这一瓶可是七品灵丹,即便陆家最为辉煌之时,也买不起这样的灵丹啊。
对了,还有修行法门。陆君然盖好丹瓶,又赶紧拿起那几本修行法门,一看之下,更是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声来。
这些法门,品级最低的都是玄品,而且无一不是最为顶尖的玄品,足以与一般的地品法门媲美,甚至还有两本直接就是地品。
别说陆家那点所谓的珍藏了,陆君然参加过那么多场拍卖会,都极少见到如此珍贵的修行法门。
他本是玄真之境的修为,有了这些灵丹,再加上这些修行法门,在短期之内晋升金丹必定不成问题,虽然因为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龄,能不能晋升紫府不太好说,但陆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后辈之中也有些资质不错的,有了这样的修炼资源,很有可能晋升紫府,到那时,陆家的实力足以与一般玄品仙门相比。别说在世俗九洲,就算在天外天都有他们陆家的一席之地!
陆霜颜此前见到陆清漓的实力,就已经够震撼的了,这时见到堆满桌子的灵丹和那一本本以前连奢望都不敢奢望的修行法门,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想到以前对陆清漓的奚落和折辱,也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我还有事在身,就先走了。”陆清漓起身说道。
她来陆家,只是因为对映雪残剑感到好奇,如今该问的都已经问了,也得到了一些答案,当然没必要再逗留下去。
“清漓,家主大人当初那般对你,你不但不与陆家计较,还以如此珍贵的灵丹和修行功法相赠,我、我实在惭愧啊。”陆君然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着陆清漓的手,哽咽着说道。
“大长老,这也是我与陆家的一场缘分,你不必想得太多,只管安心收下就是。”陆清漓轻声安慰了一句,朝着门外走去。
缘份?陆君然当然不知道陆清漓说的是她和陆家先祖的那场缘分,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敢多问。
见陆清漓无意久留,他也没敢挽留,和陆霜颜一起,恭恭敬敬的将陆清漓师兄妹几人送出大门。
“对了,那个孙少文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知道陆家有这么一柄仙剑的?”临别之际,陆清漓想到什么,又问陆君然道。
“大概是哪个后辈不小心说漏嘴传出去的吧,至于那孙少文是什么身份,我们就不知道了。”陆君然说道。
他们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钟家之所以为难陆家,都是受孙少文指使,又哪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嗯,那把剑留在手里,难免引起他人觊觎,依我之见,你们不如干脆将其公诸于众,顺便也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如今有仙盟会约束,仙门也不敢胡作非为,若是所有人都知道陆家有一柄祖传仙剑,偏偏只是一柄残剑,抢到手里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反而没人敢再打陆家的主意。”陆清漓没将孙少文放在眼里,见陆君然对他一无所知,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是,我们这就派人放出消息。”陆君然眼前一亮,这才想到,陆家离开玉兰城太久,已经忘了天外天的规矩,若是早点主动将映雪剑的消息放出去,钟家根本就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又哪有今天这场麻烦。
就算还有人不死心,但知道陆家背后有一位年轻得不像话的紫府强者撑腰,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帮陆家解决了最后一点隐患,陆清漓几人这才离去。
“大长老,父亲当初真的错了,我也错了,若是不那么对待清漓,而是将她留在陆家,好好供她修炼,我们陆家必能成为天下第一修真世家,甚至可能实现历代祖辈的宏愿,凌驾于天品仙门之上。”陆霜颜刚才面对着陆清漓,就像面对一座难以仰望的巍然高山,压抑得连气都有点喘不过来,这时目送她离去,才终于轻松下来,满脸悔意的说道。
“是啊,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既然清漓已经抛下那段恩怨,你也就不要多想了。
有了清漓留下的这些灵丹,你治好伤势恢复修为应该不是难事,甚至晋升紫府也不是没有希望。日后陆家的事我帮你分担着,你就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了清漓一片好心。”陆君然说道。
说起陆君谦和陆霜颜做过的傻事,他其实也是懊恼不已,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还是陆家的将来。
“大长老,这些灵丹和功法是清漓留给你的,我哪有资格享用。这事你万万不可再提了,不然万一传到清漓的耳中再惹她不快怎么办?”陆霜颜吓得脸色一变。
“唉,你还是小看了清漓的心胸啊,她若是真要跟你计较,你以为我不将这些灵丹和修行法门给你,他就能放过你了吗?
依我看来,她根本就没将这些灵丹和修行法门放在眼里,也懒得将你放在眼里,甚至我们整个陆家她都没放在眼里,所以无论我如何分配,她都不会过问的。”陆君然摇了摇头说道。
他没有说错,陆清漓将这些灵丹和修行法门送给陆君然,就猜到他会转赠送人,而且必定少不了陆霜颜一份。不过她既然送出手,当然就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清漓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蕴灵晋升紫府,以后还不知道会达到何种境界,她又哪会在意一点灵丹和修行功法。”听大长老这么说,陆霜颜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看着陆清漓那渐行渐远、仿佛超然于天地的身影,更是自惭形秽。
飞白师兄满脑子问号
“你明白就好。”见陆霜颜对陆清漓没有半点嫉妒,只有发自内心的惭愧和悔恨,陆君然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说来也是奇怪,清漓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晋升紫府?还有那无上道宗到底是个什么仙门,就算她资质再好,拜入仙门才一年,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多灵丹,和如此珍贵的修炼法门吧。”
“莫非是天品仙门,可是我明明记得没有这么一家天品仙门啊。”连他都想不明白的事,陆霜颜当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仙门的事,却不是现在的陆家有资格操心的,怀着感激的心情,目光久久的注视陆清漓几人的离去的背影,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两人这才转身回到宅内。
很快,古老的宅子就响起年轻子弟们欣喜若狂的欢呼之声,同时还有自责悔恨的痛哭之声。
疑惑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凌飞白。
“天辰,清漓师妹竟然是紫府中期,紫府中期!还有你看到没有,她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灵丹,五品六品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七品!
还有还有,她那些修行法门是从哪儿来的,我刚才可是看见了,全是最顶尖的玄品心法玄品剑技玄品术法,你确定她真是无上道宗弟子,是我们的师妹?”这时的凌飞白正拉着应天辰,聚气传音一脸震惊的问道。
看看天色尚早,陆清漓兑现承诺,陪着应天辰来集市闲逛——不陪也不行啊,没有她盯着,说不定应天辰一个走神就能毒翻一集市的人。
虽说玉兰城位置偏僻,很多仙门中人甚至都不知道天外天还有这么一座古老的小城,但如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仙盟会也不可能置之不理,陆清漓可不想无端端的招惹麻烦。
应天辰终于实现多年夙愿,一路之上东张西望,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陆清漓最初只是应付差事,不过后来就渐渐发现,玉兰城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虽说集市上这些灵草灵金品级不高,好的都只到四品,五品更是凤毛麟角,但其中一些却极为罕见。
就比如刚刚看到的那株天香紫藤兰,就算在九洲各大首城都极难找到,稀有程度绝不下于八品灵草,只是因为用到的地方不多,而且以之炼制的灵丹品级不高,所以才被定为五品灵草。
若是换作以往,这样的灵草对陆清漓而言也是用处不大,即使需要用到,也完全可以用品级更低的普通灵草代替,不过现在嘛,天香紫藤兰对她就非常重要了。
来玉兰城的途中,她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将邪灵元晶的妙用发挥到极至,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利用阵法,再辅以一些特殊的灵草灵金。
天香紫藤兰,正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味灵草。
意外找到天香紫藤兰,陆清漓一下子来了精神,挨家挨家的挑选着灵草灵金,比应天辰还要兴致勃勃。
凌飞白当然是一点兴致都没有的,他现在满脑子的疑问,哪还有兴致逛什么集市啊。
看陆清漓的面容,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吧,怎么就修炼到了紫府中期?就天道峰那种穷得都快揭不开锅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培养出这样的年轻强者?
他脑子里到底灌了多少水进去
“看到了看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清漓师妹是最最最厉害的了。”应天辰难得逛一回街,正兴奋着,哪有功夫理他啊,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紫府中期啊,你知不知道想要晋升紫府有多难,你知不知道七品灵丹有多难得?还有那些修行法门……”凌飞白沉浸于震惊之中,也没生气,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
说着说着,就看见陆清漓连价都没讲,就拿出上百枚灵晶买下十几株天香紫藤兰。
然后,还是没讲价,又拿出上百枚灵晶,从旁边一家商铺买下一大堆灵金。
再然后,又拿出上百枚灵晶,从另一家商铺买下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灵草……依然没讲价。
“对了对了她还这么有钱,你说她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钱,莫非是哪个豪门世家的后人?等等不对,她不是陆家的人吗,陆家穷成那样,连家主都拿不出几枚灵石,她又哪来这么多钱?”于是,凌飞白指着陆清漓,更是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虽然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陆清漓刚刚购买的灵草灵金都极为稀有,但毕竟品级不高,其中最好的都只到五品,差的只有四品甚至三品。
就陆清漓刚才买的这些,如果多花点时间,耐心讲讲价的话,或许一万枚灵石就能全部买齐,她居然价都不讲,刷刷几万枚灵石眼都不眨就扔了出去。
还有,这些灵草灵金为什么明明稀有却又品级不高,不就是因为用处不大吗,买一点看看稀奇也就罢了,她居然成堆成堆的买,有钱也不是这样造的吧。
败家子,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败家子啊。
看着商贩们眉飞色舞的收起灵晶,凌飞白心都在滴血了。
“好了好了,忘了告诉你清漓是炼丹师了,你不知道炼丹师最能赚钱的吗,这点灵石对她算得了什么?”应天辰被他吵得一阵头大,揉着耳朵不耐烦的说道。
炼丹师!凌飞白这才明白过来,难怪陆清漓身上有那么多上品灵丹,原来她自己就是炼丹师。
既然是炼丹师的话,有钱自然也就正常了,奢侈浪费同样也可以理解了。
毕竟修习炼丹之术需要耗费大量精力,越是强大的炼丹师,出手往往就越是阔绰,因为他们根本不想把精神浪费在讨价还价上。有那个时间那个耐性,多炼几炉灵丹什么都回来了,顺便还能磨砺丹术提升境界,不比跟人磨嘴皮子强多了。
“对了,你不是阵修吗,我听说阵法师也一样的赚钱,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说到这里,应天辰想到什么,又疑惑的问凌飞白道。
“呃……”凌飞白像是被人一记闷棍敲在头上,深深的看了应天辰一眼,扭过头去什么都不想说了。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阵法师如此大有钱途的职业,为什么轮到自己就如此的穷困潦倒,而且自己还每次都要加钱的。
看看又扔出上百枚灵金,买回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灵金、连价都懒得多讲的陆清漓,再凝聚神识看看自己那只空空如也的百宝囊,凌师兄感觉很受伤。
“以后,还是多跟清漓师妹学学吧。”应天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然后,就兴高采列的跟上了陆清漓的步伐。
凌飞白伫立原地,若有所思深深的看着陆清漓那清美的身影,良久,才默默的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玉兰城另一个方向,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孙少文咬牙切齿的吼道:“又是她,又是她,昨晚的事还没跟她算帐,竟然又坏我孙家大事,这一次,我孙少文和她势不两立。”
他说的那个她,指的当然就是陆清漓。
昨晚那笔帐,他都还没来得及跟陆清漓算呢,没想到今天又被她坏了大事,他对陆清漓当然更是恨之入骨。
要知道,他这次来玉兰城,为的就是陆家那柄祖传仙剑,这也是家族交待给他的任务。本以为有钟家出头,又有姜伯帮忙,拿到那柄仙剑易如反掌。
没想到最后不但没抢到那柄仙剑,连姜伯都被陆清漓打成重伤,这下他该如何向家族交待?
他当上少家主还没几天,原本就有不少堂兄堂弟心存不满,这下让他们找到由头,不闹翻天才是怪事。
“公子,那个陆清漓可是紫府中期的强者,连姜伯都挡不住她一剑的。”朱管事知道他说的是谁,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若是换成昨晚,孙少文想要报仇,他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反对,甚至还会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巴不得给陆清漓一个教训才好。自家少主被人羞辱,他这个做下人的也颜面无光嘛。
但是今天见过了陆清漓的实力,他的想法就全变了。
连紫府巅峰的姜伯在陆清漓的面前都不堪一击,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那又如何?陆清漓自己不都承认了吗,姜伯是修错了术法,根本发挥不出紫府巅峰的实力,若非如此,她哪是姜伯的对手?”孙少文不屑的说道。
“可即便如此,就我们这些人,也一样不是她的对手啊。”朱管事看了看了立在大厅四周的护卫,苦笑着说道。
这些护卫虽然无一不是家族精英,可是其中一半蕴灵一半玄真,最强的也只是金丹而已。
就这点实力,跑去找陆清漓的晦气,那不是找死吗?
看看自家少主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朱管事真想剖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又或者看看他脑子里到底灌了多少水进去。
旁边,钟定方也是一脸担忧。他的修为好歹达到了半步紫府,所以比一般人更了解金丹和紫府的差距,更清楚一名紫府中期的可怕。
“谁说要我们自己动手了?”大概猜到朱管事在想些什么,孙少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请你师父出手?”朱管事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