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有分寸
“不必想得太多,只要你不伤他性命,不坏他道基,就算楚仲舒再怎么护短,也不敢将你怎样。否则别说我们各大仙门和仙盟会,便是其他儒学世家也不会答应。”看出冷雄博的担忧,纪秋泓安慰着说道。
“哦?”冷雄博疑惑的看了纪秋泓一眼,就见他正有意无意的望向观礼席上的一众儒门中人。
冷雄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快发现,楚仲舒面上波澜不惊,倒是看不出半点喜怒,但其他儒门中人看向无上道宗的方向,却是神情各异。
年长一些意味深长淡然而笑,笑容中分明都有几分讥讽之意,年少一些的则是幸灾乐祸,甚至有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尽管这些少年显然对楚清寒心存畏惧,很快又板起脸正襟危坐,摆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但眼中隐隐流露出的忌恨,又哪瞒得过冷雄博的眼睛。
看来,纪门主猜得没错,楚清寒必是犯下大错,惹得观星谷人神共愤,这才被赶出家门,投入无上道宗门下。
只要自己稍稍手下留情,别伤得他太重,就算楚仲舒想要为难自己,其他儒学世家也不会答应。
“纪门主言之有理,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冷雄博顿时放下心来,起身朝论道台走去。
“哼,这个楚清寒倒是好运气,居然对上了师尊大人。”段少弦不甘心的说道。
“是啊,如果他对上别人,死了都是活该,偏偏他对上了冷门主。以冷门主紫府中期的修为,他想死都没那么容易。”纪湘琴也闷闷不乐的说道。
本来还指望段少弦或者其他璇机仙门弟子帮忙出口恶气的,反正大家修为差距不是太大,失手之下不说伤楚清寒性命,伤他个半死不活甚至修为尽废都在情理之中,也没人能说三道四,哪怕楚仲舒再不满意都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偏偏他对上的是冷雄博,堂堂紫府中期的强者,哪有那么容易失手?别说伤楚清寒性命了,他甚至都不能伤他太重。
听纪湘琴这么一说,段少弦心里更不是滋味:
长相好气度好就罢了,家世好爹好也罢了,居然连运气都这么好……这个楚清寒,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
“纪师妹你不必失望,等玄门大会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向他挑战,就在这观星谷,我要让他在各大仙门、在各大儒学世家的面前颜面无存。”段少弦越想越是羡慕,越想越是嫉妒,也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掷地有声的对纪湘琴说道。
“好,段师兄!”纪湘琴眼中异采连连,像江紫云看着苏子默一样一堆小星星乱闪。
虽然段少玄的容貌气质比楚清寒差了不少,家世更是完全没法比,但这一腔豪情,却绝不在任何仙门弟子之下,她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心里一阵春情荡漾。
“奸夫**!”观礼台对面的座席上,江紫云低声骂道。
段少弦和纪湘琴这番话并未聚气传音,前者最后那段豪言壮语更是声音不小,连四周其他仙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们当然也不会例外。
“不用理会他们。”陆清漓却是连看都懒得多看那两人一眼,神情凝重的对楚清寒说道,“清寒师兄,尽力就好。”
“嗯。”楚清寒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点头应道。
“清漓师妹,你没什么要叮嘱的?”温如玉问道。
上一场,苏子默就是靠着陆清漓的指点,轻轻松松击败了江震元,可是这一场,除了一句尽力就好,她却没有跟楚清寒多说半句,这不免让人感到有些失望。
“没有。”陆清漓摇了摇头。
冷雄博也有弱点,不过身为修士,谁能没有弱点,包括她自己,同样也有弱点。
但这种所谓的弱点,也要看对谁而言。
冷雄博毕竟是一门之主,青岚仙门传他地品术法的时候不敢有太多藏私,再加上他本身紫府中期的修为,那一点点细微的弱点对同级修士来说根本就不是弱点。
陆清漓昨晚细细思索反复推敲,倒也想到了针对冷雄博的办法,但除非修为高出他一筹,否则这办法根本没什么用武之地,甚至很可能弄巧成拙。
所以衡量过利弊之后,她还是决定什么都别说了,就让楚清寒按照自己擅长的方式去应战吧。
她唯一担心的是,楚清寒太过执着,为了一场胜利豁出性命,所以才有那句“尽力就好”的提醒。
听到他的话,温如玉等人都是忧心不已。
连陆清漓都无计可施,这一场还怎么打?虽说顾忌楚清寒的身世,冷雄博不敢下重手,但如果他自己拼命的话,冷雄博也拦不住啊。
“放心,我有分寸。”楚清寒看出陆清漓的担忧,宛如万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然后朝着论道台走去。
刹那之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连天边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都变得异常的耀眼。
望着楚清寒那修长挺拔的背影,众人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所有的忧虑都莫名其妙的烟消云散。
很快,楚清寒和冷雄博就来到论道台上。
“玄门大会,不得使用法器,长剑除外,若是一方认输,另一方不得继续出手,否则便是违规,不但比试成绩作废直接判负,仙盟会也会……”祈钟瑜再次不厌其烦的宣布比试规则。
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警告冷雄博,而是为了帮楚清寒拖延时间。
实力差距太大,多一点时间准备,对弱的一方就更为有利。更重要的是,这场比试是在观星谷举行,当着这么多儒学世家的面,堂堂楚家长子长孙、儒门言师的大公子若是输得太快,未免太过丢脸,让人看了笑话。
输肯定是输定了,但能在台上多站一会儿也是好的嘛。
“开始吧。”可惜,楚清寒却不领这个情,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一脸平静的打断道。
“好,好吧,既然楚公子已经明了,那我就不多废话了。”一不小心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祈钟瑜也没敢生气,而是赔了个笑脸,顺便又拖了一点时间。
不管楚清寒领不领情,他都要表露出足够的诚意,不然那些灵石怎么要得回来。
打脸就是这么快
“第二场,璇机仙门门主,对无上道宗弟子楚清寒,开始!”接着,祈钟瑜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宣布开始。
“老夫不想以大欺小,让你三招,出手吧。”冷雄博傲然说道。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那么顾忌楚清寒的身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一场,不过身为一门之主,自要有一门之主的气魄,一上来就抢先出手,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不必。”楚清寒淡淡的说道。
“……”冷雄博显然不适应他这种惜字如金的习惯,闻言愣了一愣。
“胜之不武。”楚清寒简洁明了的解释道。
“胜之不武?哈哈哈哈,好一个胜之不武,好一个胜之不武,哈哈哈哈……”冷雄博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忍不住放声大笑。
虽然他没怎么将无上道宗这个新近崛起的仙门放在眼里,但作为潜在的对手,多少总还是要了解一点的。
据他所知,这个楚清寒与碧霞仙宗交手的时候,才不过是金丹后期,就算近来拼了老命的修炼,最多也只可能达到金丹巅峰。
区区一个金丹后期或者金丹巅峰,竟然敢在他这个紫府中期面前说什么胜之不武?笑话,冷雄博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
何止是他,四周其他仙门中人都忍不住想笑,只是顾忌楚清寒那个言师之子的身份,才好不容易忍了下来,一个个憋啊憋啊的,憋得脸都快要抽筋了。
他们倒是忍住没笑,可观礼席上,那些儒门中人自己却笑了出来。
“楚言师,多年不见,令公子还是如此自负,楚家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楚仲舒身边,一名老者貌似恭维的说道,脸上的笑容却分明满是戏谑。
“是啊,本以为清寒外出磨练这么多年,性子会有些改变,没想到他还是如此、如此的意气风发。”另一名老者也跟着说道。
看得出来,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楚清寒此时的言行还真不容易,连学富五车的儒门前辈都斟酌了半晌。
“哼,出去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还是如此狂妄无礼,竖子不可教也。”这时,最边上一名长得干干瘦瘦的老者冷哼着说道。
其他人虽然冷嘲热讽,但多少还给楚仲舒这位言师几分面子,可这老头就不一样了,说话的时候还看了楚清寒一眼,脸上满是鄙夷。
不管是谁,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家儿子都不会乐意,楚仲舒当然也不会例外,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言家主,慎言,慎言啊。”见状,一名老者拼命朝着那个干瘦老头递起眼色。
“我说错了吗,区区一个金丹后期,竟敢在堂堂紫府中期面前口出狂言。他若不仗着自己是楚家后人,这场比试又是在观星谷举行,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言家主却只当没有看到,继续不依不饶的说道。
“就是,如果不是看在他儒门后人的份儿,别人一巴掌就把他拍死了,哪能容他如此张狂。”身后一名少年也不屑的说道,正是昨日想帮纪湘琴出头,却被兄长几个巴掌扇得落荒而逃的言修明。
见言修明开口,其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胆子也大了起来,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虽然声音太小或者干脆聚气传音,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看那一脸的讥讽,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言修元等年龄更大一些的儒门子弟在楚清寒手上吃过亏,倒是没敢多说什么,但望向他的目光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却是更浓了几分。
楚仲舒脸色更是难看,而旁边那些儒门长者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的意味深长。
可不是吗,就楚清寒金丹后期的修为,凭什么有这么大胆子,敢在一个紫府中期的面前如此口出狂言?
身为儒门言师之子,如此仗势欺人,丢脸,丢脸啊!
“那老头是谁啊?”江紫云也听到言家主的话,气愤的问道。
“估计是言修远和言修明的长辈吧,我听见别人叫他言家主,看长相也有点相似。”陈朝风说道。
“切,还长辈呢,哪有小孩子打架打输了长辈帮忙出头的,他那张老脸还要不要了?”江紫云闻言更是气愤。
“就是,小孩子打架嘛,又不是多大的事,他有必要记恨清寒师兄这么多年?”应天辰附和着说道,也是一脸的义愤。
“你们说,会不会他也被清寒师兄揍过?”温如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个……不太可能吧。”江紫云怀疑的说道。
陆清漓也觉得二师兄有点异想天开了,楚清寒离开观星谷的时候才几岁?看言家主那一脸的褶子,现在是个老头,那时候肯定也是个老头。
楚清寒揍揍同龄小伙伴就是了,怎么可能连他也一起揍嘛?
“嗡……”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楚清寒缓缓拔出长剑。
下一刻,嘈杂议论声戛然而止,观星谷再次安静下来。
紫府之境,他竟是紫府之境!看着楚清寒身上那片神秘的紫色光芒,所有人都猛的瞪大眼睛。
作为潜在的对手,各大仙门对无上道宗这个后起之秀当然也不会掉以轻心,都派人打听过无上道宗的消息。
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他们可能会忽略苏子默,忽略应天辰,却绝不会忽略了楚清寒这个天道峰大弟子,从第一轮比试开始,他就屡建奇功,无上道宗能走到今日,他可谓功不可没。
所以楚清寒的修为,对场上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太大的秘密。
明明上一场对战碧霞仙门的时候还是金丹后期,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紫府之境,就算全力修炼,把灵丹妙药当饭吃,也只该晋升金丹巅峰,最多半步紫府吧?
要知道,从金丹巅峰到紫府,如同跨越天堑,而世间不知道多少天资横溢的修炼奇才,就是倒在这天堑之下。
所以为了一这步晋升,很多修士都要准备数年,甚至明明触碰到契机,都不敢轻易突破,楚清寒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由金丹后期晋升紫府?
你也不能太狂妄了吧
对了,上一场的苏子默,也是在短短数月之间由金丹中期晋升半步紫府,差点惊掉一地眼球。无上道宗这些弟子到底怎么回事,都吃了十全大补丸吗,一个个晋升起来跟玩似的?
“言家主,看来犬子倒也不是口出狂言,紫府初期固然比不过紫府中期,但也不是全无一战之力,你说对吧?”观礼席上,楚仲舒云淡风清的说道,脸色却是明显的舒展开来。
连他都没有想到,清寒去了无上道宗那种没落仙门,居然只用了十几年时间就晋升紫府。望着儿子那俊美却又不失坚毅沉稳的面容,他的眼底写满了欣慰。
再看看言家主等人,则更是扬眉吐气:
就算当初你们各家联名,将清寒逐出观星谷又能怎样,他还不是一样晋升紫府,倒是你们那些后辈,留在观星谷这么多年,有谁晋升紫府的?
当初清寒能将他们揍得哭爹叫娘,多年以后,一样能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自豪,这一刻楚大言师前所未有的自豪。
听到楚仲舒的反唇相讥,其他人还好点,言家主却是老脸一红,就像被人狠狠一记耳光扇在了脸上。
刚刚还在训斥楚清寒实力不济口出狂言,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谁知道一转眼,别人就展露出紫府之境的修为还以颜色,噎得他哑口无言。身为一家之主,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吗?
看着言家主那一脸的通红,其他儒门长者又是同情,又是庆幸:还好刚才再三斟酌用词讲究,虽是冷嘲热讽,也不落人口实,要不然的话,现在被楚清寒打脸的就不止是言家主一个了。
“身为儒门中人,眼力差点没有关系,慎言慎行就是,可是连他人的修为都没看明白就妄加评判,实在有失我儒门中人的风范啊。”楚仲舒也看到了言家主那一脸的通红,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又不愠不火的说道。
“言师大人教训得是,老朽知错了。”言家主老脸又是一烫,好像又被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脸上,气得一股无名业火直冲天灵,但最终,还是躬了躬身,装出一脸惭愧的样子说道。
若是换成一般仙门,像他刚才那样信口斥责或者讥讽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儒家不同。
儒门最重的就是礼数,也最重德行操守,像他刚才那样,连别人的修为都没看明白就开口训斥,既失礼又失德,若是不赶紧认错,楚仲舒以儒门言师的身份当众几戒尺敲他头上都是活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儒子可教,儒子可教啊。”楚仲舒这才满意,冲言家主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笑,笑你个毛啊。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岁数,我老人家多大岁数,还孺子可教,你说谁是孺子,谁是孺子?看到楚仲舒那种长辈看晚辈的笑容,言家主气得差点吐血,心里连粗口都冒出来了。
可是没办法,他的确是说错了话被人抓住了把柄,而楚仲舒身为儒门言师,又的确有教诲其他儒门中人的权利。别说只是一句孺子可教,就算含沙射影的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也只能认了。
看看楚清寒对面的冷雄博,他其实很想反驳一句:晋升紫府又怎么样,终究不过初期,别人可是中期,到头来还不是必败无疑。
可是转念想到什么,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刚才被楚仲舒楚清寒父子联手,狠狠的打过一次脸,他可不想再被打一次。毕竟,儒门中人的脸面,比其他仙门中人的脸更加金贵啊。
“噗哧!楚大叔太好玩了,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儒子、儒子,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楚大言师这拐弯抹角的训斥,江紫云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清漓也笑了,过去这么些年,儒门中人还是这么迂腐,不过有的时候,这种迂腐倒也挺有趣的。
“我就说嘛,这世上最腹黑的,就是读书人了,这下你们信了吧。要说起来,清寒师兄还是差了点道行,还是楚大叔……”温如玉又趁机推销他的读书人腹黑论。
“君子慎言。”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楚仲舒和身边十几名儒门长者同时一声轻喝。
于是,就见温如玉嘴巴还在吧唧吧唧一张一合的动得飞快,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儒家禁言术!完了,十几名大儒同时开口,这下温师兄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别想说话了。
陆清漓等人又是同情,又是好笑:跑到儒家禁地说什么世上最腹黑的就是读书人,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幸亏儒家讲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然满山谷的儒门弟子一拥而上,不把他揍成猪头才是怪事。
“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已晋升紫府,请!”论道台上,冷雄博也拔出长剑。
看到楚清寒毫不掩饰的展露修为,他也吃了一惊,不过就如言家主所想的那样,楚清寒晋升紫府又怎么样,初期与中期之间的差距依旧有如天壤之别。
所以冷雄博依旧一脸傲然,只是出于对同级修士的尊重,这才道了声“请”字。
“你先请。”温如玉说道,神情从容,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意,却是比冷雄博更强几分。
“……”冷雄博的眼中露出几分怒意。
我先请,我先请你还有出手的机会吗?看在楚仲舒的面子上,我一再谦让,想给你保留几分面子,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胜之不武。”楚清寒再次解释道。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台下,所有仙门中人都是一阵无语。
是,楚清寒的修为是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们甚至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迈过金丹巅峰,迈过半步紫府,一蹴而就直接晋升紫府之境的。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太狂妄了吧?
不要忘了,别人可是紫府中期,你拿什么去胜之不武?
“楚清寒,你莫要得意忘形,就凭你一个紫府初期,凭什么胜过我家师尊大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段少弦越看楚清寒那张俊美傲然的脸越觉得厌烦,忍不住高声骂道。
大师兄的神来之笔
“不错,若不是看你身世不凡,冷门主早将你一巴掌拍出论道台了,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不识好歹。”纪湘琴也跟着骂道。
“好,好,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胜之不武!”冷雄博怒了,真的怒了,冷笑两声,右手长剑猛的一挥,左手同时飞快的打出几道法决。
一座虚缈的仙山凭空出现,将论道台笼罩其下。
“喀喇!”霹雳炸响,巍峨的山体四分五裂,一块块巨石带着狂暴的力量,铺天盖地的朝楚清寒轰去。
整个观星谷,整个天地,也随之震颤。
地品术法:石破天惊!
台下,各家仙门的人都是脸色骇然。
同为地品术法,彼此之间也有强弱之分。石破天惊,就是最为强大的地品术法之一,其威力远非上一场江震元所使的万荒天裂可比。
凭借这一术法,冷雄博对上其他的紫府中期都是十拿九稳,又何况一个紫府初期的楚清寒。
而且术法本就不易收手,威力越大越是如此,也不知道楚清寒能不能在这石破天惊之下保住性命。
“清寒小心!”梁莫闻和闻人出尘等人虽然早已看过冷雄博的资料,知道他最擅长的术法就是石破天惊,但真正亲眼看到这一术法的威力,还是免不了心惊胆颤,不约而同的高呼一声。
江紫云紧紧捂着胸口,更是脸色发白,被这术法之威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清漓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楚清寒,神情也变得异常凝重,手上悄悄的捏住一把灵符。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在这时,楚清寒突然重重的喝斥一声。
啥,他在说啥?此言一处,四下愕然。
这种紧要关头、甚至是生死关头,他不好好施展他的千幻剑心,冒出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当教训儿子呢,就算真要教训儿子,也不是这个时候吧,等等等等,听说你都还没成亲,哪来的儿子?
别说外人了,就连陆清漓等人都莫名其妙。
“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冷雄博突的身体一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裹着,猛的提到半空。
与此同时,一间宅子出现在他的脚下,红墙碧瓦,古色古香。
“吧唧吧唧……”温如玉一脸兴奋的翻动着嘴皮,可惜除了吧唧吧唧的声音,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儒家圣言,是儒家圣言!”应天辰看着他的嘴型,帮忙翻译道。
其实不用他翻译,看到那古宅碧瓦,再看到冷雄博悬在半空的身影,众人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圣言圣言,顾名思意不都是圣人所言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算哪门子的圣人之言,又是哪位圣人说的?
除了观礼席上的那些儒门中人,在场的仙门中人都是一头冷汗……等等不对,那些儒门中人其实也一头冷汗,只是早有准备,在楚清寒喊出前半句“圣言”的时候,就已经各自扭过头抹了一把罢了。
半空之中,冷雄博也是神情一滞。
既然知道楚清寒的身份,他对儒家圣言当然也有防备。
儒门神秘,儒家圣言却并不神秘。毕竟儒家先贤就那么几位,流传下来的圣人之言就那么多,他们小时候所读的也是圣贤之书,虽然因为修行之道不同,不可能悟出圣言玄机,却也将儒家圣言背得滚瓜烂熟,知道这些圣人之言若是从儒门修士口中念出来,到底有何妙用有何威力。
可是,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之书,什么时候听说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这又算狗屁的圣人之言。
于是,被楚清寒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冷大门主,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卷裹着飞上房顶,揭瓦去了。
不过毕竟是紫府中期的强者,冷雄博这一生身经百战,也不至于就此方寸大乱。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全力运转真元,试图挣脱那股无形的束缚。
可惜来不及了,就在他上房的同时,楚清寒运转紫府真元,在身外布下护体罡气,然后纵身而起。
“轰,轰,轰!”几块巨石轰落在他的身上。
楚清寒身体颤了几颤,脸色也刷的一白,但飞身疾掠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滞。
显然,冷雄博的石破天惊虽然没像江震元那样被人打断,以至招来术法反噬的厄运,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难免分神,术法威力大打折扣。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楚清寒就穿过那片流星雨般洒落的碎石,来到冷雄博的近前。
右手执剑左手法决,万千剑芒从天而降,迅速汇成一柄参天巨剑。
术法:千幻剑心!
冷雄博倾尽全力,刚刚挣脱那无形的束缚,那柄巨剑就已经到了眼前。
仓促之间,他根本无法躲闪,也无法抵挡,只能拼命的运转真元,凝聚护体罡气。
“轰!”又是一声巨响,冷雄博重重的砸在地上,论道台上一片尘埃飞扬。
随着这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心也跟着猛的一颤。
堂堂紫府中期对战紫府初期,才一个照面,居然就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不得不说,儒家圣言太可怕了,更准确的说,是楚清寒的“儒家圣言”太可怕了。
“楚清寒,你竟敢如此羞辱老夫!”毕竟修为高出楚清寒一截,冷雄博很快就站了起来,双目喷火的朝着楚清寒怒吼一声。
如果楚清寒用的真是儒家圣言,他就算吃点亏也认了,毕竟儒门地位超然,别说他们这种玄品仙门,连地品仙门都难以企及。
可楚清寒用的是儒家圣言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明明就是训儿子的好吗?话说,他小时候知书达礼乖巧懂事,也没被爹娘这样训过啊。
耻辱,这简直是他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
怒吼声中,冷雄博再次举起长剑,左手同时打出剑诀。
显然,冷大门主想错了,真正的奇耻大辱还在后面。
“茅房里打灯笼,找死!”楚清寒又是一声厉喝。
冷雄博身体一僵,突然笔直的朝前摔去,眼中,一砣巨大的牛粪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仙门中人再次一愕,眼皮子同时抽搐了几下。
大师兄赢得解气
细说起来,楚清寒先前那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虽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圣人之言,但也说得过去。圣人也是有儿子的吧,小时候若是调皮捣蛋,圣人该骂还是得骂,该打还是得打。
可是这一句呢,这一句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砣牛粪又是怎么回事:茅房里打灯笼,还真是找屎啊。
“噗!”再次被陆清漓打了个措手不及,冷雄博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扑入那砣巨大的牛粪之中。
还好,这只是幻像,他其实是以脸着地,两股鼻血“噗”的一声狂喷而出。
但看到这样的景像,四周众人还是情不自禁的以袖掩面,捂住了鼻子。
“楚清寒,我……我和你拼了!”冷雄博拼命的运转真元,一翻身爬起来,悲愤欲绝的吼道。
堂堂天外天玄品仙门之首、璇机仙门的门主,紫府中期的强者,竟然当着这么多仙门同道、当着这么多儒门中人的面跌了个狗啃屎——虽然都知道那坨牛粪只是幻像,但想想也恶心啊。
相信不久之后,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天外天,甚至传遍九洲大地,他冷大门主,也必定沦为笑柄,甚至因此千古扬名。
疯了,冷雄博要气疯了。
什么儒门言师,什么楚家长子长孙,他都不管了,这一刻,他只想将楚清寒碎尸万断,以泄心头之恨。
很遗憾,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万千剑芒汇成一柄参天巨剑,又朝着他当头落下。
“轰!”冷雄博往前一栽,再次扑进那坨巨大的牛粪。
“肉锅里煮汤圆,滚蛋!”没等他爬起身来,就听见楚清寒又是一声厉喝。
于是,论道台上,就见见冷大门主那高大的身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裹着,像个鸡蛋一样滚了起来。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简直比陈朝风滚得还要圆润,只是没有他滚得那么欢快。
当然这是废话。不管是谁,被迫滚蛋滚成这样都肯定欢快不起来,何况还是一名紫府中期的强者。
何止欢快不起来啊,冷雄博都快要哭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儒家圣言啊,别说他一个紫府中期,就算是紫府后期,遇上这种儒家圣言多半都只能像他一样——滚蛋!
论道台下,一名名仙门中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的抹起了冷汗,连陆清漓等人都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这,这真的是儒家圣言,在观星谷这儒门圣地喊出如此“儒家圣言”,他就不怕一个个先贤圣者从棺材里爬来,一拥而上将他活活掐死?
论道台上,冷雄博还在尽情“滚蛋”,楚清寒也没有闲着,一手挥动长剑,一手飞快的打出法决,道道参天剑芒无情落下,重重落在冷雄博的身上。
“喀!”终于,冷雄博身上那紫纹流转的护体罡气破裂。
紫府中期又怎么样,这样滚蛋滚来滚去,毫无还手之力的挨打,就算大罗金仙也扛不住啊。
楚清寒身形一动,剑尖停在了冷雄博心脉要害。
“本场比试,无上道宗,楚清寒胜!”祈钟瑜生怕冷雄博悲愤之下自爆紫府金丹与楚清寒同归于尽,赶紧宣布结果。
还是提早一刀两断好
将心比心,若是换成自己像冷雄博这样“滚蛋”,恐怕都恨不得一了百了死了算了,又何况是冷雄博。
好在瞎子都看得出来胜负已分,他这么做倒也不算违规。
“承让。”楚清寒收起长剑。
“你……你不讲武德!”冷雄博发出一声悲呼,白眼一翻,晕了过去。两行热泪,却顺着面颊滚落而下。
“清寒师兄好样的!”台下,江紫云一跃而起放声欢呼。
“清寒师兄威武!”陈朝风也激动的对楚清寒竖起了大姆指。
温如玉和苏子默、应天辰也满脸笑容,向楚清寒投去敬佩的目光。
闻人出尘和梁莫闻等人当然更是欣慰,笑得嘴都快合不拢来了。
陆清漓也微笑着望向楚清寒,目光却微微有些怪异:难怪楚清寒会离开观星谷,这下她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身为儒门言师之子,楚家长子长孙,参悟的竟是这样的“圣人之言”,不管在谁看来,恐怕都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偏偏他还用这样的“圣人之言”,将那些修习正统“圣人之言”的同龄小伙伴揍了个遍,俨然成了观星谷一霸,这让其他儒学世家情何以堪。
也就是他运气好,儒门自古讲究中庸平和,所以海纳百川,这才只是将他赶出观星谷了事,若是换作那种门规古板的,出一个这种离经叛道的弟子,恐怕早不知道吊在火上烧死多少回了。
随即,陆清漓又想到一件事:以往总觉得二师兄不出手还好,一出手,整个无上道宗的脸都要被他丢尽,而三师兄一激动起来就废话连篇搅得人心烦意乱,赢了也一样不怎么光彩。陈朝风就更不用说了,滚来滚去的,滚得她们都不好意思多看——当然也不敢多看,不然会吐。
本以为这些师兄里,就只有楚清寒清逸出尘超脱大气,最有仙人之姿,可现在看来,他也就是没拿出真本事,一旦全力施为,也是一样的不忍直视啊。
老天,我加入的,到底是个什么仙门啊!陆清漓重重的一拍额头,突然在想:自己一世英名,怕是真的要毁在这些师兄身上了。
“胡闹,当年的教训还不够吗,出去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胡闹!”观礼席上,言家主又忍不住口沫横飞的训斥道。
“就是,他这也叫圣言?我们观星谷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言修明也气愤的说道。
“何止是观星谷,我们整个儒门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必须严加惩戒!”其他“小伙伴”也跟着说道,都是面红耳赤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其他儒门长者出于谨慎,倒是没好多说什么,不过脸上也满是难堪。
第一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稍稍好点,圣人也食五谷杂粮,也有喜怒哀愁,说出来的话并不全是阳春白雪,比如他气极之下也冒出过“粪土之墙不可污也”这种粗口。
可是后面的茅房里打灯笼找死,还有什么肉锅里煮汤元滚蛋,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啊,咦……等等不对,肉锅里煮汤元不该是荤蛋(昏蛋)吗,屎壳郎搬家才该是滚蛋吧?
好吧,这个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都特么哪门子的圣人之言啊?
“言家主,你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可他说说理去,别忘了,他如今已经不是我们儒门中人。”楚仲舒说道。
言家主闻言一怔:对啊,楚清寒十几年前就被逐出观星谷,早已不是儒门中人,别说他了,就算他老子楚仲舒,站在儒门言师的角度,都是没资格将他怎样的?
心里不爽,不爽就跟他讲理去!
言家主低下头,什么都不说了。讲理?十几年前他倒是跟楚清寒讲过一次理,可结果,算了,还是别想了,想起来都是泪啊。
言修明等人也沉默下来,讲理?没看见堂堂紫府中期的冷大门主还躺在地上无声哭泣吗,他们拿什么去讲理?
看着一脸尴尬的言家主,其他的儒门长者悄悄抹下额头,再次为自己明智的沉默感到深深的庆幸。
“师父,门主大人!”台下,璇机仙门弟子齐声惊呼,然后冲上台去,七手八脚的将冷雄博抬了下去。
“恭候。”楚清寒这时转过头去,看着段少弦说道。
恭候,恭什么候?段少弦着实被楚清寒的“儒门圣言”震得不轻,还在发呆呢,听到他的话如梦初醒,却又有点茫然。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楚清寒说的恭候,是说恭候他前来挑战,那也是他在这场比试之前放出的豪言壮语。
段少弦顿时脸色一白,吓得身体往前一倾,差点从凳子上栽倒在地。
连师父都远远不是楚清寒的对手,连一次正式的交手都没有,就被人揍得满地“滚蛋”,他拿什么去挑战?找死还差不多。
对,茅房里打灯笼,就是找死!
你说你没事那么多废话干嘛啊,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段少弦后悔得真想狠狠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受楚清寒启发,倒是又记起了一句“圣人之言”。
“哼,冷门主只是一时不防,才中了他的暗算,段师兄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到时候好好给了一个教训,为你师父报仇雪恨!”纪湘琴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握着他的手说道。
啥,你说啥,你居然让我去报仇?你到底跟我有多大的仇啊,这还没成亲呢,就想着谋害亲夫了!
段少弦吓得一个哆嗦,终于从凳子上滑落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
“段师兄你……”纪湘琴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拉他一把。
段少弦又是一个哆嗦,如避蛇蝎的将手缩在身后。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纪湘琴分明就是个丧门星。要不是为了讨她欢心,自己怎么会招惹到楚清寒的头上,要不是她多嘴多舌口无遮拦,自己怎么会被师父逼着自扇耳光,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么可能许下那样的豪言壮语。
这样的女人真要娶回了家,怕是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提早一刀两断,躲她越远越好。
纪湘琴的手僵在半空,惊愕的看着段少弦。注意到他那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嘴辰,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什么豪情壮志,什么自强不息,原来全是假的,假的。说穿了,他也就是误以为楚清寒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才敢放出那样的狠话,一看到别人的真实实力,却是连与楚清寒直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纪湘琴一颗春意萌动的心四分五裂,失魂落魄的看着吓得半死的段少弦,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段少弦那怯懦的模样,楚清寒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不再多说什么,傲然走下台去。
“师兄!”陆清漓第一个迎了上去,悄悄拿出几枚疗伤灵丹递给他。
虽然楚清寒表面看来依旧那么的从容不迫,但她却看得出来,他一身真元其实已经全部耗尽,估计经脉都损伤不轻。
之所以强撑到现在,只是为了威慑段少弦罢了。
“还好。”楚清寒接过灵丹,并没有急着服下,而是不紧不慢的回到坐席。
只是才一坐下,他的额头就滚下一颗颗豆大的汗水,脸色也变得一片死灰,整个人都仿佛被瞬间抽空。
“清寒师兄这是怎么了?”江紫云又是惊讶又是担心的说道。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来就成这样了?
“废话,儒家圣言虽然动的是口,但也一样耗费真元,以紫府初期击败紫府中期,你真以为动动嘴皮子就行了。”陆清漓没好气的说道。
因为楚清寒刚才胜的太过轻松,冷雄博又败得太过狼狈的缘故,旁人很容易小看了后者的实力。但她以前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从紫府初期晋升中期,再晋升后期,所以更清楚两者之间的差距。
这一场也就是楚清寒,换作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哪怕闻人出尘出手,都未必胜得过冷雄博。
这一场胜利,也远比旁人想象的更加艰难,更加凶险。
若是冷雄博的护体罡气再多支撑片刻,最后滚蛋下场的绝对就是楚清寒了。
“紫府中期没你们想的那么弱,你清寒师兄刚才的圣言,其实就与我们仙门中人强行激发潜力提升实力一样,虽然暂时实力大增,但过后却是后患无穷。”闻人出尘当然也知道冷雄博的可怕,补充了一句。
“那清寒师兄要不要紧?”江紫云闻言更是担心。
据她所知,若是以秘术强行激发潜力,暂时大幅提升实力,过后要么经脉尽断,要么丹田破损,严重点的甚至性命难保,贺霆舟“贺大哥”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苏子默等人对儒家圣言了解不多,当然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
“吧唧吧唧……”倒是温如玉吧唧着嘴,一副成竹于胸的模样。
可惜,鬼才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江紫云等人都是一脸茫然。
“儒家圣言与仙术终究不同,没那么严重,休息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应天辰帮忙翻译道。
“不错。”楚清寒点点头,确定了温如玉的判断。
知道这位大师兄惜字如金,向来不说谎言,江紫云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天辰,你怎么看懂如玉师兄在说些什么?”陈朝风又好奇的问道。
“我以前想养仙宠,所以专门学了一段时间兽语。”应天辰腼腆老实的说道。
兽语……众人看看应天辰,再看看温如玉,都是一脸的怪异。
温如玉本人则张着嘴,一头黑线,再也吧唧不出来了。
“清寒师兄你明明都成这样了,还死撑着干嘛?”不想让如玉师兄难堪,江紫云很快扭过脸去,看着楚清寒那死灰的脸色,又忍不住低声埋怨。
“还不是为了吓吓段少弦。”陆清漓早注意到楚清寒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给出了答案。
吓吓段少弦……众人若有所思的望向论道台对面,见到段少弦那因为惶恐而变得苍白的脸色,这才恍然大悟。
段少弦紫府初期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冷雄博,却也绝对是无上道宗的一大劲敌,除非正好抽中闻人出尘或者温如玉,又或者真实实力无法衡量的陆清漓,其他人遇上他都难有胜算。
而冷雄博这一场输得实在太过难看,怕是整个璇机仙门都要跟着沦为笑柄,段少弦必定想帮师父报仇,想为璇机仙门挽回颜面,出手必定毫不留情,其他人遇上他就更是九死一生。
楚清寒提前给他一些震慑,就算不吓得他分寸大乱,实力大打折扣,也能让他顾虑重重,至少不敢出手太狠。
明白了楚清寒的良苦用心,江紫云等人对他又是感激,又是敬佩。
“下一场,璇机仙门弟子段少弦,对无上道宗弟子,应天辰。”论道台上,祈钟瑜抽出两根竹签,看看名字宣布道。
四周仙门中人虽然眼睛看着面前的论道台,可在见过无上道宗与璇机仙门的前两场比试之后,都是震惊连连,心思也早已飞到了这边,闻言都好奇的朝段少弦望来。
这个被誉为璇机四杰之首的段少门主,年纪轻轻就晋升紫府,别说玄品仙门了,放在地品仙门都不多见。
不过他不像江震元那样为了寻找契机四处挑战,前几轮为了保存实力也极少出场,见过他出手的人还真不多。
至于应天辰,关心的人当然没有几个,此前一次出场机会都没有,想必实力不值一提,只是因为无上道宗人丁单薄,拿得出手的弟子太少,才被拉来凑数的吧。
“段师兄努力,为门主大人报仇雪恨!”璇机仙门弟子都是精神一振,满面悲愤的振臂高呼。
第一场江震元一剑惨败也就罢了,毕竟都是半步紫府,胜负有时候就在转瞬之间嘛。可第二场呢,当着这么多仙门同道、这么多儒门中人的面,自家门主居然被人揍得满地滚蛋,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若是再不干净利落的大胜一场,好好给无上道宗一个教训,别说门主大人,连他们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可惜,段少弦却是冷汗淋漓魂游天外,根本没听到他们充满期盼的呼喊。
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蠢话,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哦不对,是被纪湘琴踢了……段少门主越想越是惶恐,越想越是不安,后悔得直想撞墙。
五师兄老实过头了
“少门主,该你上场了。”旁边一名年轻弟子用力拉了他一把,提醒着说道。
“哦哦,抽到我了吗,对手是谁?”段少弦这才惊醒过来,猛的抬起头来,又茫然的问道。
“应天辰。”年轻弟子答道。
“应天辰?”段少弦更加茫然。
此前他们根本就没将无上道宗放在眼里,虽然也派人打听了一下,却没花什么心思,连楚清寒的底细都没打听明白,他又哪知道什么应天辰。
“应该是个不入流的弟子,拉来凑数的吧。”年轻弟子猜测着说道——这也是所有人的猜测。
“哦,那就好,那就好。”段少弦明显松了口气,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一场,输是肯定不能输的,他一定要赢,而且要赢得干净利落,不然怎么帮师父、帮璇机仙门挽回颜面。
但同时,他也绝不能伤对方太重,否则楚清寒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这事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如果对手与他实力相近,他想要手下留情都没有机会啊。
还好,这个应天辰听都没有听说过,只是个凑数的,要做到以上几点就轻松多了。
起身朝着台上走去,段少弦满脸喜色,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了许多。
少门主这是怎么了,不就遇上个弱点的对手,用得着高兴成这样?你说你好歹也是紫府之境的强者,连这点底气都没有?
看到他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年轻弟子一脸疑惑,心里,莫名其妙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天辰师兄,这家伙实力不弱,一定要小心!”对面,江紫云等人也在送应天辰上台。
虽然都已经知道了楚清寒的良苦用心,也看出了段少弦的惶恐不安,但一个紫府初期,一个金丹后期,修为差距太大,他们还是难免为应天辰担心。
“放心吧,来时的路上,师妹又专门指点过我如何运用毒术,早上还特地叮嘱过我,不会有事的。”应天辰信心十足的说道。
“嗯,我早上比你们早起了半个时辰。”陆清漓也开口说道。
“可天辰师兄的修为?”尽管如此,江紫云等人还是不太放心。
“放心放心,就算不相信我,你们还不相信清漓师妹吗,清漓师妹是最最厉害的了。”应天辰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清澈纯净的眼睛里,燃烧着如宗教信徒一般狂热的火光。
原来他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陆清漓,什么是脑残粉,这才是真正的脑残粉。
估计只要陆清漓说一句金丹之境其实也能御剑飞行,他回去就会马上找把破剑踩在脚下,毫不犹豫的从天道峰上跳下去。
“好吧,总之小心就好。”见应天辰脑残成这样,苏子默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一句。
“嗯。”应天辰用力一点头,雄纠纠气昂昂的朝比试台走去。
“都准备好了吗?”祈钟瑜上一场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次没再多说废话——规则就好么简单,每场都要重复一次也实在说不过去。一等两人来到台上,他就干脆的问道。
“好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宣布,第三场,璇机仙门弟子段少弦,对无上道宗弟子应天辰,比试开始!”祈钟瑜说完就后退几步,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应天辰,再次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人的准备。
“请!”段少弦拔出长剑,客气的道了声请。
身为璇机仙门少门主,就算心里对人恨之入骨,上了比试台却也不失仙门风范,这个段少弦做得不错。
见到他的举动,台下众仙门中人都是暗暗点头。
却不知道段少弦完全就是做给楚清寒看的: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可是给你家师弟留足了面子,您老人家就行行好,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请。”应天辰也双手持剑道了声请。
要动手了!台下所有仙门中人都是目光一凝,就连观礼席上的魏长老和楚仲舒等儒门中人都不自觉的微微前倾。
虽然都猜到这个应天辰实力不会太强,必然不会是段少弦的对手,但先前两场比试,实在带给他们太多的震惊,太多的意外,所以对这一场比试,他们也是充满期待。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道完那声“请”字,应天辰再无二话,突然一个转身,撒开脚丫子就开跑。
一边跑,还一边上蹦下跳左右挪移。不得不说,他这身法倒是练得不错,时而凌波微步,时而八步赶蝉,时而踏雪无痕,真是要多轻灵有多轻灵要多飘逸有飘逸。
可问题是,别人都还没动手呢,你跑什么啊跑。论道台外,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站在论道台中间的段少弦都手持长剑一脸呆滞。
本来都想好了,先装模作样的跟应天辰过几招,就干净利落的将他震出论道台,既不伤他太重,面子上又好看,同时给所有人(主要是楚清寒)一个交待。
谁知道对方根本不给自己出手的机会,一上来就满台乱蹿,这到底玩的哪一出啊?
“清漓师姐,这就是你教天辰师兄的?”台下,江紫云也是一脸茫然。
“我只是跟他说,若是遇上太强的对手,万万不可力敌。毒术,最重要的就是出奇不意,先避其锋芒寻找机会,力求一击致命。”陆清漓拍了拍额头,看着台上那道跳来跳去的身影,眼中写满了无奈。
拜托,我只是让你避其锋芒,可别人都还没出手呢,你避什么避,再说我只是让你避,没让你撒开脚丫子满台乱蹿啊。
这个五师兄,还真是老实,老实得过头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段少弦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咦,你怎么还不出手?”应天辰这才发现自己似乎“避”的太早了点,停下身看着段少弦,神情比对方更加的疑惑。
看着他那一脸的茫然,段少弦哭笑不得:出手?我倒是想出手来的,可是你这样上蹦下跳的让我怎么出手?
做梦都没想到
出手轻了吧全无威胁,别人还以为我被你耍得团团乱转,重了吧,万一不小心一剑劈死你,我怎么给楚清寒交待?
“别再跑了,就让我们一剑决胜负吧。”段少弦傲然说道。
本来还想说一句,堂堂仙门弟子,这样蹿来蹿去的你也不嫌丢脸,想想楚清寒的面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好。”应天辰干脆的道了声“好”,突然飞身上前,迎面一剑刺去。
真元运转,凝聚护体罡气,他的身外金光浮现,金丹后期的修为一览无遗。
“来得好!”段少弦左手法诀,右手一剑劈出。
玄品术法:长虹贯日。
对付一个金丹后期,他当然没必要施展地品术法。事实上,以他紫府之境的修为,即使最寻常的玄品术法出手,威力也绝对弱不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应天辰左手突然飞快的打出一连串法决。
这是……段少弦心头一凛。
刚刚见到应天辰迎面刺来的那一剑,他本以为对方是剑修,可剑修怎么会借助法诀?
莫非自己想错了,他不是剑修,而是术修?可这术修法诀,为什么如此怪异,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要知道,术法虽然有天地玄黄四大品级,从上到下威力可谓云泥之别,但最基础的法诀却是差别不大,只是变化不同。
这到底是什么术法,为什么法决会如此怪异?
如果没有前面那两场比试,就凭应天辰金丹后期的修为,即使法决再怎么奇怪,段少弦都只会嗤之以鼻,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但在见过师父和江震元那两场丢人现眼的惨败之后,他哪里还敢小看了无上道宗这些门人。
不对,应天辰这术法必定非同小可!
段少弦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强行停下法决收住剑势,全力将真元注入长剑护在身前。
尽管术法才刚刚开始,不至于像江震元那样遭到严重反噬身受重伤,但他胸中还是猛的一震,就像被一柄铁锤重重砸中,脸色也是刷的一白。
“好!”陆清漓眼中神光一闪。
段少弦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就是瞻前顾后想得太多,所以出手时总会犹豫不绝,这或许也跟他卑微的出身有关,即使坐上了少宗主之位,他依旧底气不足,不像其他仙门弟子那么自信。
所以她细细思索过后,刚才又聚气传音特地叮嘱过应天辰,先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毒术,而是寻找机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趁他犹豫不绝的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虽说这个五师兄一上来就满场乱蹿,看得她都哭笑不得,但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接下来,就该是应天辰真正出手的时候了。
应天辰也没有让她失望,就在段少弦自行中断术法的刹那,他手中法决突然的一变,而后手臂猛的一扬!
一道幽绿的光芒,从应天辰的掌心一闪而过。
“丹修毒术!”观礼席上,一门见多识广的儒门长者惊呼出声。
每一名儒修都熟读诸子百家,再加上观星谷这些儒学世家家学渊远,他的眼力见识当然远胜于常人。
听到他的话,台下那些仙门中人这才恍然大悟。
虽说眼力比不上儒门长者,但他们也看得出来应天辰的法诀奇奇怪怪,和术修法诀截然不同,只是没想到是毒术丹诀。
毒术,原来是毒术!段少弦当然也是一样的恍然大悟,同时暗暗庆幸。
毒术本就和其他仙法道术大有不同,对资质的要求更为苛刻,若是运用得当的话,威力也更加强大。护体罡气挡得住剑技术法,却很难完全挡住真元凝炼的剧毒。
而且别看应天辰只是金丹后期,他是紫府初期,但不要忘了,他可是楚清寒和苏子默的师弟啊,见过了前面两人的厉害,谁还敢再小看无上道宗这些弟子。
段少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应天辰的毒术,绝对不会是寻常丹修毒术那么简单!即使不像楚清寒的儒家圣言那么恐怖,也会相当的恐怖。
对方若是全力施为,而自己又毫无防备的话,还是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落到和师父一样的下场。
甚至比师父更加丢脸,毕竟相比楚清寒和师父之间的差距,应天辰和自己之间的差距更大嘛。
还好,还好我及时反应过来,中断术法没给他可趁之机。应天辰心里这么想着,瞪大双眼直视前方,全神贯注将大部份真元凝聚于长剑。
可是瞪啊瞪的,瞪得眼睛都快发酸了,应天辰除了手中发出一道绿光,就再无别的举动。
让段少弦提心吊胆的恐怖毒术,也是毫无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段少弦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狐疑。
四周的仙门中人也是一头雾水,而那名一口道破天机的儒门长者除了疑惑,更有几分尴尬:莫非自己看走眼了,不是毒术!
心里正这么想着,就见一篷碧绿的星点凭空出现在段少弦的身后,天女散花般朝他飞刺而去。
没有看走眼,果然丹修毒术:歇尾蜂针!
“啊……”论道台外响起一片惊呼,连那名儒门长者都是一脸惊讶。
应天辰明明是正面出手,可毒针怎么就跑到了身后,显然,他这毒术之精妙,远远超过了自身修为。
听到他们的惊呼,段少弦也意识到不妙。这时想要躲避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只能运转真元凝聚罡气护在身后。
可是晚了,此前做梦都没有想到应天辰这毒术还能转弯的,虽然护体罡气仍在,却主要是护住身前,而剩下的真元,也全部注入长剑之中。
事实上,因为自行中断术法、受到反噬的缘故,他胸口气血翻腾,真元运行受阻,本就比平常弱了四成不止。
“哧哧哧哧”的细响起中,那密集的绿色细针径直穿透护体罡气,打在他的身上。
好奇妙的毒术,好厉害的毒术!除了璇机仙门的人,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暗赞一声。
“清漓师姐这是你教的吗你教的吗?”台下江紫云激动的吼道。
“不是。”陆清漓摇头说道,额头微微竖起几道黑线。
纯属意外
这种能够转弯的毒术,细说起来其实跟仙剑神御之术有些相似,以她现在的修为,借助那缕大乘之境的神念都只能勉强做到,拿什么去都教应天辰?
不是清漓教的!听到陆清漓的回答,温如玉等人都怔了一怔,很快,脑门上也竖起几道黑线。
走神了,毫无疑问,应天辰又走神了。而且这一次走神走得比以往更加的神鬼难测,更让人防不胜不防。
“机会!”陈朝风突然沉声喝道。
就在陆清漓开口的时候,论道台上的段少弦脸色蓦然一绿,脚下打了个踉跄,身体随之往前一扑。
显然,因为自行中断术法受到反噬的缘故,段少弦中毒比他们想像的还深。
别说以金丹后期对战巅峰初期了,就算同级对战,都很难找到这样的天赐良机。
“雾隐秋寒!”楚清寒罕见的喊道。
“云破月开!”苏子默几乎同时高喊一声。
“吧唧吧唧!”温如玉也不甘人后。
丹修都会修习一点剑技或者术法用以防身,应天辰当然也不会例外,因为修习的剑技术法品级不高,有时候各修一点都无所谓。
楚清寒和苏子默这时喊出来的,便是威力最大的入门术法和入门剑技。至于温如玉喊的什么,自然就无从得知了。
精通兽语的应天辰还在台上,也没人能帮忙翻译一下。
其他仙门中人望向段少弦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怜悯:段少弦显然中毒不浅,也不知道一身实力能施展出几分,多半连这入门术法入门剑技都抵挡不了。
璇机仙门也真够倒霉的,继紫府中期的门主大人被人揍得满地“滚蛋”之后,紫府初期的少门主也要被人揍得满地找牙了。
“少门主小心!”璇机仙门的人更是心急如焚,放开嗓子齐声高呼。
让人惊讶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如此一击克敌的天赐良机就摆在眼前,应天辰却没有出手,而是猛的往后一跳,然后转过身,撒开脚丫子就开跑。
“天辰这是干什么?”看着那上蹦下跳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温如玉神情一呆。
“机会,机会啊!”苏子默更是急得直跺脚。
连闻人出尘等人都是一脸的遗憾和心痛: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哪有人掉头就跑的?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会错过整场比试,真不知道应天辰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可惜了。”不止他们,连其他仙门中人都为应天辰的举动嗟叹不已。
“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把握,或许也跟无上道宗前些年太过没落有关,这些弟子修为是上来了,但眼界终究差了太多,不会把握机会。”还有人猜测着说道。
“哈哈哈哈,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跑了,这家伙傻了吗?”和他们的遗憾截然相反,看到应天辰这完全异于常理、简直可以说是脑子进水的举动,璇机仙门上上下下倒是长长松了口气,一名年轻弟子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修为虽然比不上诸位师兄,更比不上那些仙门长者,却也看得出来应天辰的机会是多么难得,明明上前一剑就能结束战斗,他居然跑了,跑了!
就在这时,段少弦身上突然闪过一片晶莹的蓝色光晕,长剑自下而上猛的一记反劈。
这一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剑技或者术法,却也迅疾凌厉,隐隐中竟有几分雷霆之势。
下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虽说这一剑未能发挥出段少弦紫府初期的最强实力,但威力也绝不弱于金丹巅峰,再加上太过突然,别说应天辰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就算换成他们这些金丹巅峰乃至紫府,仓促之下十之八九都躲不过去。
偏偏就在段少弦出手前的刹那,应天辰已经跳到了数步开外,正撒开脚丫子开跑呢。
于是,段少弦这绝杀一剑毫不意外的劈到了空处,连应天辰的影子都没有挨到。
“段少弦不是中毒了吗,他怎么做到的?”一名年轻的仙门弟子疑惑的问道。
只看段少弦那绿油油的脸色,也知道他中毒不浅,怎么可能使出如此凌厉的一剑。
“冰灵之脉。”旁边的仙门长辈简洁明了的给出答案。
年轻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看段少弦出手时的真元波动,还以为他是土灵单脉,没想到他还拥有冰灵异脉。
多数拥有几条灵脉的修士都会选择精修一条主脉,封印其他灵脉,毕竟五大主脉修炼起来更为轻松,也更容易突破。
但如果是异脉的话,也可以选择稍加淬炼,虽然对修为提升有点影响,但异脉真元往往也有些不同寻常的妙用。
比如冰灵异脉,就能冻结剧毒。看段少弦那依旧泛着绿光的脸色,他的冰灵异脉显然没有修炼到家,但也能延续毒素蔓延的速度。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在中毒之后还使出如此凌厉的一剑。
“这个应天辰见机倒快,我们小看他了。”见弟子明白过来,那名老者又感慨着说道。
望着应天辰那上蹿下跳的身影,其他人也是一脸的赞赏。
刚才见他错失良机,谁不是暗暗惋惜,若是换成自家弟子,恐怕一句脑子进水都骂出口了。
此时看见段少弦这出人意料的一剑,他们才知道应天辰的举动是多么的明智。
这一剑,连他们都未必躲得过去,偏偏应天辰早有准备,等到他出手的时候,人都已经躲到了几丈开外。
“小小年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本来就不算差了,更难得的是六识还如此敏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段少弦另有后手,怎么察觉到凶险的?”短暂的惊愕过后,其他人也跟着感慨出声,甚至有不少人目露钦佩之色。
“太厉害了,连我都不知道少门主还修炼了冰灵之脉,他怎么猜到的?”连一名璇机仙门弟子都忍不住佩服的说道。
冰灵之脉是段少弦最大的秘密,整个璇机仙门除了门主冷雄博,再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脸都气绿了
先前那名讥笑应天辰犯傻的年轻弟子则是羞得脸色通红,差点没找个地洞一头跳下去了事。
还说别人傻,原来真正傻的人是自己啊。应天辰真要如他所想的那样,一看有机会就傻乎乎的冲上前去,怕是十条命都不够段少弦砍的。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修炼了冰灵之脉,还好天辰师兄退得快。”无上道宗的坐席,江紫云拍着胸口庆幸的说道。
其他人则是神情尴尬,不止外人,连他们刚才都为应天辰错失战机惋惜不已,现在才知道,别人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却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对战局还没有应天辰看得明白。
“应该是清漓师妹早看出段少弦的底细,教天辰的吧。”苏子默猜测着说道,找到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心里舒服多了。以苏子默的修为,就算天资再好,也不可能料敌先机预知凶险,必是比试之前陆清漓那番指点起了作用。
“不是,与我无关。”陆清漓苦笑着摇头。
她只是保留着一缕大乘之境的神识,又不是真正的大乘仙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看出一名紫府强者刻意隐瞒的秘密。
“那他跑什么跑,难道又走神了?”江紫云又是惊讶又是担心的说道。
平时走走神也就罢了,哪有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再走神的?这一次是他运气好,不但打了段少弦一个措手不及,还躲过了对方的绝杀一击,可老这样走神的话,迟早害了他自己的小命。
“不,这一次他没有走神。”陆清漓解释道,“我提醒过他,若是遇上远强于自己的对手,即使中毒,一时也不至于真元全失,所以不要心急,继续避其锋芒,等毒性完全发作之后,再寻找机会一击致命。”
“也就是说,都是巧合了。”众人都是一头冷汗。
“天辰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苏子默摇摇头,哭笑不得的说道。
若是换成他们,就算有陆清漓事先的再三叮嘱,可眼看段少弦被毒得脸都绿了,谁舍得错失这天赐良机?
也只有应天辰,才会将她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当作金科玉律牢记于心,并且坚定不移的执行。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脑残粉啊。
论道台上,段少弦那张本来还算白净的脸不但发绿,甚至都有点发黑了——不是因为中毒,而是气的。
自己还琢磨着怎么才能既赢得干净利落,又给应天辰留足脸面,好给楚清寒一个交待,谁知道这个应天辰竟是如此的卑鄙无耻。
他算是看出来了,应天辰前面的法决非但不是术法法诀,而且跟毒术都屁点关系没有,完全就是乱打一气,迷惑他的心神,逼他自行停手遭来术法反噬。而后,应天辰才使出真正的杀手锏。
仙门中人交手斗智斗勇,关系到仙门兴衰乃至存亡,双方各显神威用点阴谋诡计也可以理解,可你要用毒就用毒,为什么还背后偷袭,你对得起我这一番好意一片苦心吗?
什么,你说你没有背后偷袭,而是正面出手?那你说说,为什么你的毒针是从后面飞过来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更让人防不胜防吗?
真是太卑鄙了,太无耻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伤害,段少门主很心痛,很悲愤。
你真当我傻啊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自己悲愤的时候,虽然以冰灵真元暂时延缓了毒素蔓延,但毕竟没有在冰灵异脉下过苦功,不可能将毒素完全冻结封印,时间一长,还是免不了剧毒发作真元尽失。
“应天辰,你给我站住!”段玉弦大喊一声,飞身朝应天辰追去。
紫府之境就是紫府之境,即使身中剧毒,他的速度还是快过应天辰几倍,只是一个起落,人就到了应天辰身后。
应天辰谨记清漓师妹的教诲,一边连蹦带跳的满台飞奔,一边悄悄留意着身后的动静,见状猛的转身,又是手臂一扬。
不过除了掌心绿光一闪,却是再无其他动静。
又来这一招,你真当我傻啊,连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都不懂?段玉弦冷冷一笑,将真元凝聚于后背护住要害,同时反手一剑向身后扫去。
刚刚被应天辰真元凝聚的毒针打穿护体罡气,他比旁人更清楚对方毒术的可怕,别看应天辰只是金丹后期,但这一手毒术却不比金丹巅峰或者半点紫府的毒修差到哪儿去。
否则以他的修为,就算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应天辰出手,都不该被毒成这样。若是不好好提防,很可能被他再次得手。
应该说,段玉弦这么想没错,但事实却证明,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就是好事。
就在他出手的同时,一大篷碧绿的细针凭空出现在面前,带着嗡嗡的颤响,离弦之箭般迎面刺来。
段玉弦的冷笑瞬间凝固:你的卑鄙呢,你的无耻呢,这一次怎么变这么光明磊落了,存心坑死人不偿命是吗?
大半真元凝聚于身后,长剑也刚刚从背后扫过,段玉弦既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抵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篷毒针穿透护体罡气,狠狠扎在他的身上脸上。
毒针虽然是真元凝聚而成,却也不会马上消散,从正面看去,这时的段少门主从上到下一片毒针轻颤,就跟只绿色的刺猬似的。
“哈……哈,绿刺、刺……”台下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璇机仙门一众人等怒目而视,同时朝他望来,这才将最后一个猥字咽了回去。
江紫云等人同样没有想到,应天辰这一次毒术使得如此的光明正大,却又效果奇佳,正好迎面将段少弦打个正着。
莫非,这就是圣人兵法所说的奇正相合?
这个五师弟(师兄)老老实实的,哪会懂得什么兵法。他们下意识的又朝陆清漓望去。
“不是我。”陆清漓仿佛早猜到他们会想些什么,都不等有人开问,就面无表情的直接给出答案。
应天辰在毒术上的天赋实在太高,她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教会他如何控制毒术,哪有时间教他什么奇正相合。
既然不是陆清漓教的,那答案自然就不言而喻。
很明显,五师弟(师兄)走神了,又走神了。江紫云等人再次抹起了额头。
瞬息过后,毒针消失,毒素没入段玉弦的体内,那张油绿未散的脸上,又多出几分嫩黄,鲜艳得跟初春时节的油菜花似的。
段玉弦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也再次摇摇欲坠。
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两次中毒,就算他的冰灵真元也冻结不了啊。
这一次应天辰没有再错过机会,冲上去就是一记术法雾隐秋寒,紧接着又是一招剑技云破月开。
众人没有猜错,他还真是剑法术法同时修炼。
不过磨砺丹术和毒术就已经耗费他太多精力,他哪有太多功夫修炼什么剑技术法。和毒术相比,这两剑威力太弱了,根本不可能打破段玉弦的护体罡气。
于是应天辰干脆收起长剑,冲着段玉弦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虽然不借助长剑,无法将真元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同时也少了许多变化,却因此更加的直接,出手速度也更快。
就算段玉弦有罡气护体,这时正被毒得脑袋发晕,也不可能挡住应天辰这如同狂风骤雨的暴扁。
身外金光荡漾,很快,他的脸上就出现一块块淤青,一只鼻孔里还渗出鲜红的血液,那张油菜花一般的脸变得姹紫嫣红,更加的绚烂多姿。
怎么说也是紫府之境的强者吧,居然被个金丹后期揍得狗一样!所有仙门中人连同观礼台上的儒门中人都看得冷汗淋漓,璇机仙门上上下下更是羞惭得抬不起头来。
比起外人,段玉弦本人当然更是羞愤交加,气得肺都要炸了。
“应天辰,给我去死!”他一口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恢复点清醒,右手长剑狂斩,左手同时打出道道法诀。
半空之中,一道剑芒划破长空,露出漆黑的裂缝。
地品术法:万荒天裂。
身为紫府初期的强者,身为璇机仙门少门主,被一个金丹后期揍成这样就已经够丢脸的了,如果最终不能获胜,他以后还有脸出来见人,有脸坐上门主之位吗?
毒术不断的蔓延,渐渐突破了冰灵真元的禁梏,他的身上传来阵阵酥麻之感,眼前也阵阵发黑,看人都有了重影。段少弦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瞻前顾后,很可能再无翻身之力。
回想起初入仙门时所受的种种鄙视和奚落,想想这些年一步步从杂役弟子晋升外门弟子,再晋升内门弟子,最后终于被师父看中收入门楣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段少弦积郁多年的悲愤彻底爆发,将对楚清寒的顾忌都彻底抛到了脑后。
不过现在才倾尽全力显然晚了点,应天辰又不傻,虽然拳打脚踢打得酣畅淋漓,却并未得意忘形,一直留意着段少弦的举动。
一见他咬破舌尖就意识到不妙,早已转过身,撒开脚丫子又绕着论道台一阵狂奔。
“轰!”他前脚刚走,那漆黑的裂缝当空落下,将他刚刚所处的位置完全笼罩,无形的力量猛然爆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
“逃,逃,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段少弦已经完全气疯了,一剑失手并未停下,紧跟在应天辰的身后,一剑剑接连斩出,左手的法诀更是连续不绝。
“轰,轰,轰……”天空一次次被剑芒斩破,一道道漆黑的裂缝接连落下,论道台上巨响如雷,整个山谷都随之颤动。
这,才是紫府强者的真正实力!
看谁能坚持得更久
不止台下的仙门弟子和观礼席上的儒门中人,就连其他论道台上的比试双方都不由自主放慢速度,震撼的朝这边望来。
让人奇怪的是,虽然段少弦不再保留实力,一道道万荒天裂接连出手,却始终失之毫厘,没有一道落在应天辰的身上。
“段少弦这是做什么,难道有意放水?”一名年轻的仙门弟子疑惑的说道。
“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吃里扒外,在说他可是璇机仙门少门主,如无意外就是日后的门主,吃里扒外别人能给他什么好处?”旁边的老者断然否定,解释道:
“你以为丹修毒术是闹着玩的,接连两次中毒,后面这一次还正中面门,要换了别人早就当场倒地,段少弦虽然修为达到紫府之境,却也难免神识大损,甚至目不能视。
而应天辰的身法又是如此精妙,跑起来跟个兔子似的,想要打中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说来,段少弦岂不是输定了?”年轻弟子骇然的说道。
虽说修为从来就不完全代表实力,越级挑战以弱胜强也是常有的事,但那通常都局限于同一个境界的修士,以金丹后期击败巅峰初期这种事,还真的没怎么听说过。
“那也未必,修为差距太大,就算不被段少弦的万荒天裂直接打中,只是术法余威也够他吃一壶的。”老者摇头说道。
年轻弟子凝聚目力细细看去,果然,应天辰虽然凭借着精妙的身法,一次次险相环生的躲过段少弦的万荒天裂,但受术法余威波及,脸色还是渐渐的发白,嘴唇也现出一缕浅浅的血迹。
这还多亏了他是丹修之体,命元和自愈能力都远强于其他同级修士,若是换成别人,就算没被术法余威当场震死,恐怕也早就经脉断裂重伤倒地了。
当然对面的段少弦也不好受,随着真元急剧运转,毒素蔓延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脸变得更绿更黄,油菜花开得更加的灿烂夺目。
“现在就看他们谁能坚持得更久了。”老者又补充了一下。
他能看明白的事,陆清漓等人当然也看得明白,所有人都紧张的握住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台上。
段少弦修为更高,就算最后毒发落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应天辰就不一样了,他本来修为就差了一大截,看情形又明显伤得不轻,丹修之体再强,也承受不了这万荒天裂的术法之威,若是有个闪失,很可能性命难保。
论道台上,段少弦还在拼命的挥动长剑打出法决,随着那漆黑的裂缝落下,台上巨响如雷尘埃飞扬。
如果不是这论道台是儒门世代流传,质地坚硬无比,又以阵法特地加固,甚至每场比试过后都会花些时间再修复一次,恐怕早就在那术法之威下四分五裂。
应天辰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的血迹也越来越是刺眼,虽然身法表面看上去依旧精妙绝伦,但只要眼力稍好一点,就能看出他步伐已经开始变得虚浮起来,甚至双腿迈动之时都在微微的颤抖。
“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认输吧。”另一座论道台下,一名老者叹了口气说道。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毒术,想必丹术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场胜负拼上性命。”另一座论道台下,也有人开口说道。
“已经连胜两场,这样一场输了也不打紧,而且以金丹后期的修为,能将一名紫府初期伤成这样,输了也是虽败犹荣啊。”还有人如此说道。
看起来都是自言自语,却明显是冲着闻人出尘和梁莫闻等人说道。
看到应天辰这惊人的毒术,还有此时此刻表现出的坚韧意志,他们都不觉动了爱才之心,实在不忍心看他就这样死在论道台上。
而且此轮比试对在场的仙门来说固然关系重大,却也不是什么夺妻之恨杀父之仇,分个胜负就行了,没必要拼上性命。
“闻人师兄,要不我们就认输吧。”看到应天辰嘴角已经有如泉涌的鲜血,江闲云也忍不住劝道。
闻人出尘沉默不语,目光中却明显露出犹豫之色。
按照惯例,天道峰弟子的决定,他这个做师父的从不干涉,但应天辰自小老实,在他心目中永远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所以看到这一幕,他也禁不住犹豫起来。
还没等他拿定主意,台上的应天辰突然停下,转身朝着段少弦冲去。
伤势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想要取胜,就不能再这样一直躲闪下去,必须拼死一搏。
段少弦显然没料到应天辰会有如此举动,见状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
体内毒素不断的蔓延,他眼中的重影已经从两道变成了三道,又变成了四道。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太久。
应天辰的拼死一博,正中他的下怀。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眨眼之间,应天辰就冲到了段少弦的面前。
段少弦的长剑还举在半空,这么近的距离,再施展术法当然来不及了,他直接一掌朝应天辰的胸口拍去。
应天辰则拼命的打出法决,修为远不如对方,这一掌他肯定是怎么都接不下来的,唯一能够克敌致胜的,还是毒术。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噗”一声轻响,段少弦的手掌按在了应天辰的胸口。
对面,应天辰也同时打出最后一道法诀。
可是绿光呢,那丹修毒术特有的绿光呢,正面没有,背后也没有。
段少弦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论道台外,则响起一片叹息之声。
完了,应天辰终究还是慢了一拍,毒术没来得及出手。
段少弦虽然中毒之后实力大打折扣,但应天辰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这一掌下来,就算不死,也必定身受重伤,多半修为不保。
难得一见的丹道奇才,就如此陨落,这不仅仅是无上道宗的损失,更是整个修真界的损失啊。
早就让你们认输的,为什么就不肯听呢?不少人望向闻人出尘等人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埋怨,几分义愤。
他根本就是无意的
闻人出尘等人哪还顾得上他们啊,看着被段少弦一掌拍在胸口的应天辰,身体都是猛的一颤,仿佛刹那间跌入万丈深渊。
“天辰师兄。”江紫云悲呼一声,声音里都有了几分哭腔。
“扑通!”台上,一道身形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又激起一片尘埃。
“赢了,我们赢了,少门主赢了。”对面的璇机仙门弟子同时一跃而起,发出期待已久的欢呼。
在连败两场,他们终于赢了一场,终于找回属于自己的荣誉和尊严。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甚至有人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本场比试,无上道宗,应天辰胜!”突然,台上响起祈钟喻的声音,比他们还要激动。
什么,应天辰胜,这老头是不是眼花了?璇机仙门众人同时停下欢呼,疑惑的朝台上望去,然后,他们就猛的一呆。
祈钟喻没有眼花,倒在台上的还真不是应天辰,而是他们的少门主,段少弦。
这怎么可能,应天辰明明毒术晚了半拍没能出手,被段少弦一掌正中胸口,可为什么倒在地上的却是段少弦?他们拼命的揉起眼睛。
四周,其他仙门弟子和观礼席上的儒门中人也跟着揉起了眼睛。
可即使他们揉得眼睛通红,结果也没有改变,倒在台上的依旧是段少弦,而非应天辰。
“没道理啊,怎么会这样?”
“说不通啊,怎么说都说不通啊。”连江紫云和陈朝风都喃喃自语,一脸的难以置信。
“吧唧吧唧。”温如玉吧唧着嘴看向苏子默,目光也是一样的茫然。
台上,应天辰突然晃了几晃,软软的朝地上倒去。
“天辰!”众人这惊醒过来,来不及多想,同时飞身上台搀住了他。
“清漓师姐,你快看看天辰师兄要不要紧!”江紫云一手扶着身体瘫软如泥的应天辰,一手抹着眼睛催促道。
“没什么好看的,他中毒了。”陆清漓只看了一眼,就笃定的说道。
“什么,中毒!”四周众人都是一呆。
闻人出尘等人细细的打量着应天辰,果然,一层绿气缓缓浮现在他的脸上,正是中毒之状。
可他本身就是毒修,怎么可能中毒?再说段少弦明明就是货真价实的术修,拿什么来毒?
下意识的,他们又看向段少弦,却见段少门主全身僵硬的躺在地上,不但那张猪头似的脸绿得发光,连头皮变得油绿油绿的,两行泪水正顺着面颊滚滚滴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两人全被毒成了这样?”江紫云抱着脑袋,抓狂似的揪起了头发。
眼前这一幕,显然超出了她的智商范围。
倒是闻人出尘等人面面相觑,神情变得异常的古怪。
“我明白了,应天辰这一次是将毒下到了自己的身上!”注意到应天辰那渐渐发绿的脸色,台下一名仙门长者也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拍脑门说到。
“难怪他明明打完毒术法诀,却是毫无动静,段少弦明明得手,却先一步倒地,原来是这个缘故。”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
“好心计,好手段啊。他知道自己绝非段少弦之敌,拖延下去必败无疑,正面抗衡也断无胜算,于是干脆将毒下到自己的身上,以求两败俱伤!”观礼席上,一名儒门弟子也钦佩的说道。
“虽是两败俱伤,但这一场终究还是他赢了。”旁边的儒门长者纠正道。
“是啊,终究还是他赢了,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击败了紫府初期。”众人齐声感慨,望着应天辰那年轻而略显单薄的身影,目光中又多出几分钦佩。
“好狠的毒术,好狠的手段,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而那些年轻的仙门弟子,目光中除了钦佩,更多的倒是畏惧。
以金丹后期击败紫府初期,这世上除了毒修还有谁能做到?
原来,一名合格的毒修竟是如此的可怕。要记住,一定要记住,日后若是遇上毒修万万不可得罪,最好退避三舍,有多远躲多远。
应天辰倒不知道,随着他一战成名,毒修这一修士群体的名头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狠人的代表词,也成为令其他各系修士敬而远之的可怕存在。
就在旁人议论纷纷的同时,陈朝风已经从应天辰身上翻出解毒丹给他服下——被毒翻过几次,他早将这解毒丹认熟了。
陆清漓也帮应天辰检查了一下伤势,确定没有大碍,拿出几枚疗伤灵丹喂进他的嘴里。
脸上的绿气渐渐消退,应天辰的目光却依旧有些茫然,脚下也立足不稳,众人扶着他走下论道台。
另一边,六七名璇机仙门弟子也跳上论道台,将段少弦抬了下去。
虽然段少弦中毒不轻,但显然没有性命之忧,再说有纪秋泓这位地品仙门门主帮忙,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天辰师兄……”江紫云扶着应天辰坐下,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和依旧有些空洞的目光,又抹起了眼睛。
“不用担心,天辰师兄伤得不算太重,又是丹修之体,修养几日就能痊愈。”陆清漓揽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
“清漓师姐,我不是担心,是感动。为了赢这一场,天辰师兄竟然甘愿以身涉险,故意将毒下到自己的身上。
接下来的比试,我也一定要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手段,我都要赢,一定要赢!”江紫云抬起头来,一脸绝然的说道。
原本跳脱飞扬的小女孩,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紫云,你确定天辰师兄是故意的?”见江紫云如此的斗志高昂,陆清漓本来不想泼冷水的,但听到“不计任何手段”这几个字,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长大是好事,但如果因为误会,导致日后三观不正,那就不好了。
“我,其实是走了个神。”旁边,应天辰捂着脸,用细若蚊蚁的声音说道。
身为毒修,下毒居然下到了自己的身上,世上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吗?
“呃……”江紫云眨巴眨巴眼睛,再也感动不起来了。
近猪者吃,近狗者傻
“你们有没有发现,紫云师妹人越长越大,脑子却好像越变越傻了?”陈朝风聚气传音,忧心忡忡的对众人说道。
“吧唧吧唧。”温如玉托着下巴,对陈朝风的话深表赞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正常。”陆清漓说道。
“近墨者黑?”陈朝风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找出那个把江紫云带傻的笨蛋,同时担心自己就是那个别人眼中的笨蛋。
其中最担心的,当然就是江闲云江峰主了。没办法,谁让江紫云就是由他一手带大的呢。
看看时不时冒冒傻气的宝贝女儿,他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
“我是说嘴炮,跟它在一起呆得久了,能不变傻吗?”陆清漓踢了旁边的嘴炮狮子狗一脚。
后者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却懒得在意,依旧板板正正的蹲坐于地,睥睨四顾摆足了镇宅神兽的派头。
仙器自有仙器的骄傲,对这种无聊的诋毁,它争论都懒得争论——当然,事实就摆在眼前,想争也争不过。
“原来你是说它啊,说明白点嘛,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江闲云放下心来,抹着额头埋怨了一句。
“那就近猪者吃,近狗者傻?”陆清漓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这样就对了嘛。”江闲云露出笑容,满意的点点头。
“嗯,紫云师妹最近也是挺能吃的。”陈朝风看看江紫云那隐隐可见的双下巴,跟着点头。
于是,江大峰主再也笑不出来了:近狗者傻,宝贝徒弟(女儿)近来时常犯傻的原因倒是找到了,那么近猪者吃,这个猪又指的是谁,谁?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闲云气急败坏,指着陈朝风破口大骂,一张脸也再次黑成了锅底。
“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紫云也捧起小肚子,虽然没出声,肩膀却在一下一下急剧的颤抖,空气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对面,璇机仙门上上下下当然是快乐不起来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愁云密布。
“丢脸啊,堂堂门主少门主,竟接连被人打得落花流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我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早知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一名身形瘦小老态龙钟的的老者重重将拐杖跺在地面,又是气恼又是失望的说道。
他叫褚松桥,璇机仙门太上长老,数十年前就不问世事全心闭关,因为玄门大会最后一轮比试更改比试规则才匆匆出关。
本以为凭璇机仙门的实力,有没有自己都能轻松晋升地品,冷雄博求自己出关完全就是大题小作。抽签结果出来,知道对手是无上道宗这种不起眼的小仙门,他更是不以为然,当时就将冷雄博和几位长老骂得狗血淋头。
谁知比试一开始,璇机仙门居然三战三败,门主和少门主更是被别人虐得跟狗一样,小老头气得一股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当场血爆而亡。
冷雄博和刚刚服下解毒丹、脸色稍稍好看了点的段少弦低垂着脑袋,都羞得无地自容。
其他的璇机仙门门人同情的望着他们,眼中却是没有半点指责的意味:扪心自问,遇上楚清寒和应天辰这种对手,不管他们谁上都是一样的找虐,还真不能怪门主和少门主不争气。
“下一场,不管抽中了谁,都必须全力以赴,我们输不起了,也不能再输了。”见冷雄博等人没敢争辨,褚松桥发了会儿火,稍稍消了点气,又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声色俱厉的说道。
看着太上长老那一脸的厉色,璇机仙门一众人等都是胆战心惊,同时也一脸的无可奈何。
“太上长老,不是大家不肯尽力,实在是无上道宗这些人身怀绝技,每一个都有远远超过修为的实力,再怎么尽力也没办法啊。”一名年轻点的老者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正是大长老付展鹏。
如今这情形,也只有他才敢开口了。
褚松桥闻言沉默了一下,他也看得出来,冷雄博和段少弦几人其实都已经尽力了,败成这样只因对手实在太强,实在怨不到他们的头上。
“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半晌,褚松桥长叹一声,从百宝囊拿出一柄古旧的长剑。
“太上长老,这是?”付展鹏心头微微一惊,问道。
“这便是我昔日所佩的龙缘剑,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受我紫府真元蕴养多年,却是剑意通灵,即便由金丹之境使用,全力施为之下,剑威也堪比紫府。下一场由谁上场,便佩戴此剑。”褚松桥傲然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我听师父说过,您老人家这柄龙缘剑损坏太过严重,绝不可轻易动用,否则多半当场破碎毁于一旦。”果然是龙缘剑,付展鹏连忙劝阻道。
他曾经听师父说过,这柄龙缘剑乃是上上任宗主亲自出面并斥以重金,聘请一位器道宗师历时十年打造而成,虽然不是太过出名,品级却也达到了真器级别。
褚松桥一生四处游历身经百战,数次面临生死之危,都是靠着此剑保住性命,可以说,没有这柄龙缘剑,就没有今日的褚松桥。
因为这个缘故,褚松桥对此剑珍若生命,即使最后损坏严重无法修复,更无法使用,他依旧随身携带。
若是龙缘剑毁在这论道台上,对褚松桥而言无异于丧亲之痛。
“无妨,为了仙门兴衰,便是豁出这条老命我都认了,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褚松桥淡淡的说着,可是摩梭着那古旧的剑鞘,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有失仙门颜面?”一名年轻弟子说道。
虽然玄门大会只是禁止使用其他法器,长剑和符笔、河洛星图等随身携带的兵器类法宝不在此列,但仙门也要脸,哪有借用他人兵器来进行比试的。
这样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哪怕最后如愿晋升地品,都只会遭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