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过关!
“至于说书院垄断官场......”韩度神色古怪的说道:“书院本来就是皇上的,垄断官场难道还不好吗?”
老朱盯着韩度看了片刻,忽然想要哈哈大笑,可是还没有等他笑几声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现在的身子骨太虚弱了,根本就不允许他做情绪这样剧烈波动的事情。
韩度连忙上前,轻拍了老朱的胸膛几下,让他舒缓一点。
老朱喘过气来之后,看着韩度叹道:“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皇上请问。”韩度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老朱用尽全力抓住韩度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韩度都为之一愣,随后又没有丝毫反抗,仍由老朱抓着。
“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度更加一愣,随后微微摇头,问道:“皇上为何会这样问?”
“你不用知道朕为何要问你,你只需要告诉朕,你,究竟是什么人!”老朱两眼死死的盯住韩度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韩度顿时沉默下去,片刻之后挪动嘴唇,说道:“皇上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朱看了韩度半响,忽然松开了手,收回目光说道:“先听听假话吧。”
韩度不由得看了老朱一眼,心道,果然是与众不同。要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恐怕迫不及待的想要听真话,而老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好吧,假话就是,臣韩度生于大明立国前两年,韩德之子,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十四岁中秀才。至于后面的事情,皇上知道的比臣还要清楚,臣就不必说了吧?”
韩度叹息着说道。
老朱听了之后纹丝不动,甚至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顿了几息之后,继续问道:“那真话呢?”
“真话啊?”老朱的话音落下,韩度便紧跟着开口。
可是老朱等了半响,都没有等到韩度的下文,直到他侧头看向韩度的时候。
韩度才苦笑一声,说道:“臣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老朱眼神豁然一凝,看向韩度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韩度察觉到周身寒意加重,便低下头,解释道:“臣给皇上讲个故事吧~”
“说!”老朱的脸庞冷若冰霜。
“臣好似做了一个梦~”韩度抬起头,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虚空,口中喃喃自语道。
“梦?什么梦?”老朱心里忽然一紧,好似察觉到韩度的这个梦非比寻常。
韩度继续说着,“臣梦见,臣好似生活在一个无比遥远的后世。”
“你竟然能看到后世?”老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但是他见韩度又没有说假的样子,猛然之间回过神来,问道:“大明,大明怎么样了?在你看到的后世里,还有大明吗?”
“这个梦无比的清晰,就好似臣真的在后世活了几十年一样。”韩度继续说着,随后好似听到老朱的话才回过身来。
看向老朱,摇着头说道:“大明......在后世我的确是知道大明,但那是在历史书上。”
听到韩度说他知道大明的时候,老朱心里还一阵高兴。可是当韩度说是在历史上知道的,老朱的脸色陡然一沉。
几息过后,老朱微微一叹,说道:“就你所知道的,大明传了多久?”
“大明自皇上立国,一共传了十六帝,延续了276年。”
“276年?”老朱闻言顿时怔住,许久之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少了点......”
韩度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说道:“皇上,这只是臣的一个梦而已。”
老朱神情非常的失落,他觉得他的大明怎么也不可能才传276年。哪怕是传个三百年,他心里都会好受很多。若是能够更进一步,超过320年那他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结果,偏偏是让老朱极度难受的276年。
至于韩度说这只是一个梦,但是老朱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是上苍的示警,只是通过韩度代为传达而已。
“大明......是怎么亡的?”最终,老朱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饥荒。”韩度如实说道。大明表面上看是因为贪官腐败,因为满清入关。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饥荒,正是有了饥荒才导致流民四起,在流民的祸乱之下,大明王朝才飞快的走向土崩瓦解的。若是没有饥荒,百姓不至于吃不饱饭,以崇祯皇帝的本事还是可以稳定住天下大局的。只要大明天下稳定,满清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给满清一百年都进不了关!
“饥......饥荒?”老朱都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因为自从朱薯土豆朱米在大明大范围种植之后,大明现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闹过饥荒了。每年大明水师都会从海里捕捞几百万斤的海鱼,晒成咸鱼卖到大明各地。而沿海百姓下海捕捞的鱼,只会比水师更多。
南洋每年还会给大明输送超过千万石的粮食,以及大量的糖。而这还仅仅是南洋诸岛都还有着大量土地,因为人手不够,而不得不大量撂荒的情况下。若是将来随着南洋的人丁越来越多,南洋每年能够给大明提供的粮食数量只会更大。
大明现在的粮食多到根本就吃不完,为了避免粮食白白烂掉,老朱只好在疯狂储备各种粉条之外,也在不断的用粮食来酿酒。毕竟就算是粉条也只能够储存两三年,而酒水可是能够储存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有问题。反正有史以来人们对于酒水的需求从来就没有降低过,现在多酿造一些酒水存起来,将来若是粮食不济,也可以不用担心缺乏酒水。
正是如此,才让老朱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大明怎么可能会亡于饥荒呢?
“大明富有四海,有着南洋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食,还有着朱薯土豆朱米这些粮食。大明怎么会缺粮,怎么会闹出饥荒?”
韩度闻言苦笑一声,叹道:“皇上说的这些东西,在臣梦里的大明一个都没有。”
“都没有?你究竟什么意思?”老朱更加听不懂韩度的话了。
韩度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在臣的梦里,大明没有朱薯,没有土豆,也没有朱米。而且大明禁海,百姓根本就不能下海捕鱼。大明也没有南洋,也没有海外总督府,因此大明没有得到海外一粒粮食补充。所以说,臣也认为那只是一个梦!”
老朱却皱眉苦思起来,“若是没有下海捕鱼,没有朱薯土豆朱米,没有南洋的粮食,没有天下总督府的补益......那大明百姓恐怕现在都还在饿肚子啊,若是有个天灾人祸,闹出饥荒也不是不可能啊~”
见老朱还在盯着饥荒不放,韩度只好再次提醒道:“皇上,那只是臣的一个梦。现在大明什么都有了,肯定不会再有什么饥荒了。”
老朱闻言一愣,随后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此言甚是。现在大明应有尽有,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大的饥荒。而且大明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也能够延续276年,那么现在有了这些肯定会存续更加绵长。”
“韩度,你知道朕这一辈子的心愿是什么吗?”
韩度低下头,“臣不知。”
老朱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朕最看不起前宋,但是前宋却延续了320年。因此,朕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大明能够存续超过320年,越多越好。不过,只要能够超过前宋,朕也就满足了。”
“若是你现在立下誓言,让大明能够延续超过320年,朕就饶你一命!”
面对老朱的最后通牒,韩度竟然缓缓摇头,说道:“皇上,臣不知道大明能否延续320年,因为臣必然活不到那个时候。但是臣可以立誓,在臣有生之年,一定让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
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
韩度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老朱耳边,让他都禁不住一阵失神!
良久过后,看着正色跪在自己面前的韩度,老朱颇为感慨的叹息一声,说道:“你......还记得当初你在朕面前许下的诺言?”
“臣不敢或忘!”韩度猛然抱拳一拜。
老朱沉吟片刻,忽然他笑了一下,说道:“要不是你再次提起,朕都已经忘了。朕当初都以为你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想要来真的!”
“大明有最勤劳的百姓,有最贤明的君王。这个天下除了大明之外,其他皆为蛮夷和未开化的野兽,它们有何德何能,可以窃据天下?这天下本来就应该归属大明!”
老朱看着满身傲气睥睨四方的韩度,不由得叹道:“朕都没有你这股傲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管老朱是嫉妒的对自己下手也好,还是宽宏的放过自己也罢,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老朱盯着韩度良久,最后说了一句,“不过你有这样的傲气,才能够配得上你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的雄心!”
“你出去将他们都叫进来吧!”
幸福来得太快,让韩度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老朱再次说道:“去把他们都叫进来。”
“是。”韩度这才低头回答,然后站起来转身出去。
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无药可救
背对老朱的时候,韩度也情不自禁的脸上露出大大松了口气的神色。别看韩度刚才做的是大义凛然无惧生死,但是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正的不怕死呢?至少,现在的韩度还没有那样的胸襟。
现在听到老朱的吩咐,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终于是打消了老朱对自己的杀心,自己过关了。
来到殿外,韩度的出现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父皇怎么样?”
这是朱标看到韩度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韩度不由得暗暗点头,朱标果然是朱标,看到自己最关心的还是老朱的身体情况。若是换个人的话,恐怕第一句就会问老朱和自己说了什么了。
毕竟在这个极度敏感的时刻,老朱又把自己留在里面这么久,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疯狂的猜测。
韩度微微点头,并没有回答朱标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皇上要召见你们,诸位尚书大人一起。”
朱标听了,也顾不得韩度的回答了,直接抬步第一个走进去。
众人再次来到老朱的病榻前,朱标第一个上前去跪下,满脸关切的问道:“父皇~”
老朱微微摆手,示意朱标不要说话。
然后才看向所有人,说道:“为以防不测,朕欲立下遗诏。”
“父皇~”
“父皇~”
“父皇~”
......
听到父皇这话,朱标朱橚朱梓朱檀等人立刻带着哭腔跪拜下去。
“皇上~”六部尚书也是哽咽着跪拜。
老朱没有理会他们,朝韩度说道:“韩度,你来替朕写诏书吧。”
“臣,遵旨!”韩度也是两眼通红,眼眶里面有着热泪打转。想老朱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再造神州,是何等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是现在也不得不缠绵病榻,连握笔写字的力气都没有。
老太监面带悲伤,亲手给韩度准备好写诏书的一切。
老朱两眼朝上望去,掷地有声的说道:“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子朱标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顿了顿,老朱继续说道:“大明心腹之患乃北方草原,当继朕遗志时刻防备草原,玩玩不可坐视其坐大,否则存亡悬于一线也。大明未来在南洋,在西洋,在四海,后世君王不可弃之,切记,切记......”
老朱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在他最后还是勉力说完了。
韩度将诏书吹干墨迹,放在老朱面前。
老朱打起精神从头至尾仔细的看了一变,诏书上的内容都是按照他说的话来写的,韩度没有作一丝一毫的改动。
老朱满意点点头,说道:“用印吧。”
老太监从一旁的宝盒里,拿出传国玉玺,在诸人和六部尚书的目光下,重重的将传国玉玺盖在诏书上。
亲眼看着做完这一切,老朱再也坚持不住,感觉眼皮就好似有万钧之重一般,不得不闭上。
“父皇!”朱标一只都留意着父皇的病情,看到父皇就要再次昏迷过去,顿时大吼一声。
“父皇~”
“父皇~”
“皇上~”
“皇上~”
此起彼伏的呼声在寝殿里响起,可是老朱也只听到有人在呼喊他,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显然不省人事当中。
朱标心情既悲痛又沉重,转身朝着六部尚书说道:“父皇病重,还请诸位稳定朝局。”
六部尚书也知道现在太子殿下根本没有心情住持朝政稳定朝局,这件事还是需要他们六个人来做,便纷纷点头答应下来,告辞离开。
等六人走了之后,朱标红着眼睛看向朱橚和韩度,说道:“现在父皇是不是只有用那神药,才有机会好起来?”
朱橚闻言,叹息一声,说道:“臣弟也希望父皇能够好起来,但是......即便是现在用药,希望也非常的渺茫。”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阳光照进来让空气当中的细小灰尘显现,可是现在空气都好似被凝固住了一样,连这些灰尘都静止不动。
最后,朱标下定决心,说道:“机会再小,也要一试。孤总不能看着父皇,就此一病不醒吧?”
此时此刻,韩度不得不出言提醒道:“殿下,还不止是机会渺茫的问题。臣就怕以皇上的龙体,根本承受不住药力,反而会......”
韩度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众人都明白。
朱标深吸口气,朝韩度说道:“你去把药拿来吧。”
“是。”韩度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转身回去拿药。
青霉素韩度没有办法保存,不过韩度可以通过培养皿一只将霉菌给保存下来,等需要使用的时候,再提取出来便可。
晚上的时候,忙活了大半天的韩度,总算是提取到了青霉素。而且为了老朱的安全,韩度还将提纯青霉素的工序多做了整整十次。
拿着药来到老朱的寝殿,朱标看到之后,便朝韩度伸手,说道:“给孤吧。”
韩度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动手给老朱用药。便说道:“殿下不懂医理,更加不知道这药如何使用,还是臣来吧。”
韩度笑了笑,没有将手里的药给朱标。这次给老朱用药,风险极大,一个不好就会反而让老朱一命呜呼。若是让朱标给老朱用药,一旦老朱没有救回来,将来被人知道了,必然会为人所诟病。哪怕是根本就和朱标无关,但是只要是他给老朱用的药,将来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这个漏洞,疯狂的攻击朱标。这对朱标的皇位可是极大的威胁,因此,韩度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
哪怕是自己给老朱用药,也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是到时候了不起自己告老还乡,谁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韩度拿着药正要上前,却被朱橚冷不丁的伸手将药夺了过去。
韩度惊讶的看着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朱橚却看了韩度一眼,说道:“这药,还是本王来用吧。你不是太医,你给父皇用药本来就是大忌。”
韩度沉吟片刻,也不得不承认朱橚的确是为老朱用药的最佳人选。一来,他是太医院院判,本来就有着给老朱用药的权力。
二来,朱橚是皇上亲子,而且深得皇上喜爱,不会有人会怀疑他会对皇上不利。
三来,朱橚一向与任何人都没有争斗的地方,他掌管太医院,那也是因为其他的太医不被皇上信任。而无论是谁坐上龙椅,都不得不向朱橚示好,以便确保他的安全。
因此,这要朱橚去用,才会完全没有丝毫隐患。
朱标也瞬间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节,立刻点头,感激的说道:“那就有劳五弟了。”
“皇兄客气,臣弟也想要将父皇救回来。”朱橚看了朱标一眼,见朱标一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样子,朱橚不由得暗暗点头。
其实对于朱标来说,此时此刻父皇已经下了遗诏,对朱标最好的结果却不是将父皇救回来。但是朱标即便是明白这一点,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救父皇。这一点深得朱橚的佩服,也收了他的心。
朱橚拿着药来到父皇床榻边,摸着父皇的手,凑到父皇耳边,说道:“父皇,儿臣用药了。”
朱橚期盼的奇迹没有发生,老朱还是陷入昏迷当中没有丝毫反应。
老朱也不是没有变化,他的脸色越来越好,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身上的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哪怕朱橚不用手去探都知道,现在父皇的体温比刚才更高了。
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朱橚将父皇的手臂处理好之后,将药用了。
给父皇用了药之后,朱橚将一切处理好,垂手站在一旁。
屋子里的人都屏气凝神的等着,现在只能够将一切交给天意,希望这能够有奇迹出现。
众人从天黑守到深夜,从深夜受到黎明。可是老朱的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还是陷入在昏迷当中。
就在众人都熬红了眼睛,期盼的看着老朱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众人的期盼,老朱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朱橚见了脸色浮现惊喜,顿时上前立刻将手指搭在父皇的手腕上。可是这么一搭,却是让他心里猛然沉入谷底。
其他人看到父皇醒了,顿时都高兴起来,以为父皇的病好了。
“父皇,您没事了。”朱标更是高兴的不知所措,上前关切的问道。
可是老朱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微微摇头,说道:“这恐怕是朕最后一次醒来了,橚儿,朕说的对吗?”
朱橚顿时扑通一声跪下,大哭起来:“父皇,儿臣无能!”
朱橚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惊,他们已经猜到了什么。
一千四百三十章 老朱驾崩!
“父皇......”
殿内顿时响起众人哭泣的声音,甚至一向仁孝的朱标更是已经泣不成声。
老朱反而满脸的微笑,从朱标开始仔细的将所有人看了一遍。笑道:“生老病死乃是每个人的必经,朕虽然贵为帝王,但是还是逃脱不了生死。朕能够看到你们长大成人已经很满足了,无需悲伤。”
“父皇~儿臣......”
见朱标想要说些什么,老朱微微摇头,说道:“好了,你也是即将即位成为帝王的人了,何必要做如此小儿之态?”
随后,老朱看向韩度,神色复杂的看了良久。最后一声长叹,说道:“你号称词曲双绝,朕要走了,难道你就没有一曲要送朕的吗?”
韩度知道哪怕是到了刚才,老朱对自己的杀心都还没有完全放下。直到此刻,老朱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对自己的杀心。
看着老朱弥留之际的期盼眼神,韩度重重的点头。涩声道:“请皇上稍待,臣这就为皇上奏上一曲。”
转身让老太监那一张古筝和一个大鼓来。
韩度坐在古筝面前,身旁放着一个大鼓。抓起木槌,急促的敲出一段低沉的鼓点。声音在殿内想起,如同战鼓一般震慑人心,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思绪都带到了一处战场上。
鼓声密布,好似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接连数遍之后,韩度双手放在古筝上,瞬间拨弄起一阵悠扬的琴声。
剧烈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是一阵失神~
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悠扬的琴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候,然后遍开始越来越急促。声音高亢激烈,如同海潮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不断的推波助澜直到将琴声推到巅峰。
乾清宫殿外已经跪满了文武百官,陡然听闻一阵琴声从殿内传来,众人纷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最前面的六部尚书没动,其余官员也没有一个人敢动。
只是随着琴声的不断奏响,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从他们的心里生发出来,炽热的温度逐渐传遍全身,让人的精神开始不断的亢奋!
殿外的人尚且是如此,殿内的人自然是满心的震撼!
一曲终了,众人哈沉浸在慷慨激昂的乐章当中。
唯有老朱不敢置信的问道:“这是什么曲子?”他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韩度竟然还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权御天下!”韩度坐在古筝后面,恭敬一拜。
“权御天下?”老朱喃喃自语。
随后便笑了起来,赞叹道:“好,好一个权御天下,一首曲子演尽了朕波澜壮阔的一声。方国珍、张士诚、陈友谅!来世再与朕为敌吧!”
老朱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到了最后就好似站在金銮殿上号令诸天一般。可是高到了尽头,就是落幕。
随着老朱的声音落下,他的手也跟着垂了下了,眼睛悄无声息的闭上。
朱橚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在父皇手腕上一搭,没有丝毫脉搏让他顿时慌了神。不管不顾的再次将手伸到父皇脖子上一探,结果......
“五弟,父皇怎么样了?”朱标神色顿时一变,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朱橚红红的眼眶里面的泪水顿时就如同决堤一样滚滚而下,满声哭腔的说道:“父皇......父皇,驾崩了~”
“父皇~”
“父~皇~”
“皇上驾崩了!”
跪在殿外的百官也得到了太监痛呼出来的消息,顿时齐齐跪拜在地上。
“皇上~”
洪武三十一年十月二十三,朱元璋驾崩于乾清宫,只比历史上推迟了五个月而已。
韩度的到来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比如朱标还活着。但是韩度却不能太多的影响到老朱的生死,因为在历史上他也是七十一岁死的。
与其说老朱是病死的,还不如说他是老死的。七十古来稀,能够活到七十一岁的自古以来就是凤毛麟角。而且老朱还是操劳了一辈子,甚至日日夜夜毫不停歇的批阅奏折。
说实话,就老朱这个长年累月的熬夜,能够活到七十一岁简直就是奇迹!
老朱驾崩了,朱标再是悲痛都不得不站出来。
首先,是召集百官,当众宣布父皇的遗诏。
国不可一日无君!
奉天殿里,朱标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端坐在龙椅上。
太子府太监总管王钺,虽然还是穿着一身蓝色蟒服,脸色也是满脸的沉痛哀伤的表情,但是他的心里的激动与喜悦,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见王钺在朱标的示意下走到丹陛前面,将手里的遗诏展开,高呼道:“大行皇帝遗诏......”
“臣等,恭听圣意~”
百官齐齐跪匐下去。
老朱的遗诏是在六部尚书当面立下的,这一点百官早就知道,因此没有人对遗诏有异意,也没有人对朱标即皇帝位有异意。
等到王钺念完遗诏之后,百官便齐齐拜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现在,朱标已经有了皇帝的名分,但还不是真正的皇帝。想要成为真正的皇帝,还需要他将父皇的后世料理之后,择良辰吉日祭告天地,他才算是完全继承大统的皇帝。
朱标看向礼部尚书陈迪,说道:“陈爱卿。”
“臣在。”陈迪顿时从队列当中站了出来,躬身朝着朱标一拜。
“父皇的凶礼,就由礼部负责。朕会派仪鸾司和内务司协同,一定要将此事办好。”
“臣遵旨。”礼部负责大行皇帝的凶礼,这本来就在礼部的职责范围之内,陈迪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而且皇上还派了仪鸾司和内务司协助,这两司说白了除了盯着礼部之外,他们也是为礼部提供一切开销的。
否则,就凭一个礼部,就算是拆开来卖了,也没有这么大的本钱,能够承受得起。
朱标神色疲惫的挥挥手,说道:“诸位爱卿退下吧。”
百官看到朱标劳累的神色,也知道这几天他是被累惨了,也不敢再在朱标面前打扰,便乖乖的退下。“臣等告退!”
“韩度留下。”看到群臣转身,朱标有补了一句。
韩度根本就没有动脚,一直都静静的站着。
群臣当中有人听到朱标的话,大多数人都是脚步不停的离开奉天殿,但是其中还是几个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韩度,目光当中有着不明的神色闪动。
等群臣都离开了之后,朱标站起来朝韩度找找手,说道:“陪孤走走。”
“皇上,该自称朕了。”韩度微微提醒了一句,垂手跟在朱标身后,走出殿外。
朱标闻言一愣,看向韩度苦笑道:“孤还真是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想到父皇竟然就离孤而去了。先是母后离孤而去,紧接着又是父皇,孤真是......唉~”
见朱标没有改口的意思,韩度顿时正色说道:“皇上,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但是既然已经来了,皇上再是不舍,再是不愿,都只能够坦然面对。皇上应当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不管皇上愿不愿意,大明的江山社稷、亿万黎民百姓这份重担都会压在皇上的肩膀上。”
朱标听完之后,神色接连变化了数次。最后郑重的点点头,铿锵有力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孤......朕的确是必须要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父皇的遗愿,朕都必须要振作!”
“皇上能够明白,乃是天下亿万黎民百姓之福。”韩度微微躬身回道。
朱标走在前面,韩度落后他一个身位,两人就这么在奉天殿周围的廊道上走着。
片刻过后,朱标再次说道:“说道父皇遗愿,父皇在遗诏里面说要一切从简,天下臣民只需哭临三日。”
叹了口气,朱标语气当中充满悲痛的说道:“可是朕为父皇感到不值啊,父皇宵衣旰食辛劳了一辈子,到头来身后事却连普通富户都不如,如何不让朕痛心呢?”
“皇上的意思,是想要为大行皇帝风光大葬?”韩度猜测着问道。
朱标在韩度面前毫不掩饰的点头,说道:“朕当然想要父皇走的风风光光的,可是偏偏父皇又下了遗诏!你向来足智多谋,能不能给朕想想办法?”
韩度点点头,直说道:“办法当然是有的。”
“哦?快快说来。”朱标想了半天,都在听从父皇的遗诏和又不甘心父皇走的太过冷清只见纠结。思量良久,也没能够想到一个办法。
韩度说道:“皇上的确是下了遗诏,让天下臣民只需哭临三日便可,这是皇上不想打扰天下百姓,耽误百姓干活生存。皇上深知耽误百姓一日,百姓便会少一日的收入,日子就会过的艰难一分,因此才不愿意因此事而累天下人。”
“但是皇家却是与天下臣民不同,天下臣民哭临三日便可,但是皇上却可以带领皇家为先皇大肆祭祀。如此一来,便是皇家的私事,谁也不能说皇上的不是。”
“好,好办法。”朱标顿时高兴起来。
看了韩度一眼之后,叹道:“还是你有办法。不过朕还是有着一个担心,有父皇的遗诏在,若是朕办的隆重,那或许会遭到一些臣子的反对,会说朕耗费太过。”
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纠正遗诏
韩度立刻回道:“这个简单,只要是皇上自己拿出来的钱,和太仓库无关。那么耗费再多也和朝廷没有关系。群臣再是不满,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就看皇上,愿不愿意从内库拿钱出来了。”
朱标立刻说道:“只要能够让父皇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花再多的钱朕也愿意。”
韩度点点头,补充道:“其实即便是皇上没说,臣也会建议皇上对先皇的大礼一定要办的风光无限才好。”
“哦?你有什么想法?”朱标一听韩度的话,便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着深意,因此毫不介意的问道。
韩度解释道:“先皇勤俭了一辈子,当然不想因此而耗费过大。但是世人却不这样想,世人皆看重身后事,若是先皇的凶礼办得太过寒酸,人们即便是知道这是先皇的遗诏。但是皇上还是会给世人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印象,这个不好的印象甚至会蔓延到整个皇家以及后世帝王的身上。”
朱标闻言沉默片刻,脸色有些不好的问道:“依你之见,难道父皇勤俭是错的?”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普通百姓勤俭自然没错,但是皇帝不同。皇帝是富有四海,天底下最为富有的人啊,怎么能够勤俭呢?若是连皇帝都勤俭起来了,那还有活路给天下人吗?”
“皇帝不需要勤俭,需要的是花销,是挥霍。只要皇帝挥霍,这天下就有人会得利,只要百姓看到有人得利,哪怕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也会更加拥戴这样的皇帝。”
朱标听的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从古至今,所有人都在说哪怕是帝王也要勤俭。”
所以说,自古以来都是短命王朝啊!
这句话只是出现在韩度心里,并没有说出口。
韩度叹息一声,说道:“以往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靠着天下百姓的缴纳的赋税供养着的。虽然天下臣民供养君父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君父花用的钱财毕竟是从百姓手中来的。因此,若是帝王耗费太大,自然会引起百姓的不满。但是皇上,现在的内库里面,有多少是百姓上缴的赋?”
现在皇宫的内库里面资财亿万,这其中能够有千分之是百姓上缴的赋罢了。
朱标瞬间明白了,“对啊,朕又不是在浪费民脂民膏,朕花自己的钱,别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皇上明白就好,若是皇上再借此机会恩赏一些百姓。那么即便是有些官员不满,也不会在百姓赞同的时候提出反对。他们自诩为生民立命,如何肯站到百姓的对立面?”
“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办了。”朱标顿时点头,下定决心大办父皇的凶礼。
韩度见朱标做出决定,微微点头。随后又问起另外一件事,“先皇在遗诏里面提到,只昭告诸王先皇驾崩的事情,而不允许诸王进京吊唁,此事皇上如何看?”
朱标见韩度忽然提起此事,知道韩度肯定是有着他的想法。便迟疑着说道:“既然父皇有遗诏,那就按照父皇的遗愿办便是,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度叹息一声,再次问道:“皇上以为,先皇为何不允许诸王进京吊唁?”
朱标不是傻子,他自己也深思过这个问题。但是这其中涉及到他兄弟之间的事情,以及一些不可言之事,因此朱标只是将此事藏在心里。
现在被韩度提起,朱标思量一番之后,坦然说道:“诸王手里都握着兵权,父皇在的时候,诸王当然不会有其他的心思。但是父皇一旦不在了,哪怕朕诸位弟弟的兄长,也难免有人会生出别的心思。”
“父皇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特意不让诸王进京吊唁的吧。”
韩度点点头,说道:“皇上此言甚是。诸王能够对先皇言听计从,但是却未必会听从皇上的旨意。尤其是越是手握重兵的藩王,越是会藏有别的心思。先皇此举虽然消除了诸王进京吊唁的麻烦,但是却为皇上以后留下了隐患。”
“什么隐患?”朱标连忙问道。
韩度继续解释道:“诸王都是先皇子嗣,先皇驾崩,诸王进京吊唁,此乃人伦大礼。哪怕是有着先皇的遗诏,若是皇上真的拒绝诸王进京吊唁,将来都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攻击皇上的缺口。因为父子之情大于天,先皇再是不近人情也不可能连吊唁都不让诸王进京。甚至会因此引起皇上篡改先皇诏书的猜疑,一旦这样的猜疑引起百姓的共鸣,那皇上反而更加危险了。”
朱标细细品味韩度的话,不得不满脸佩服的点头,说道:“你这真是老成持重之言,的确,就算是有着父皇的遗诏,百姓也不会相信父皇竟然会不让诸王进京吊唁。”
“今日幸好有你开解,否则朕还真的有可能会行差踏错。”
“皇上此言,臣担当不起,臣只是为君分忧而已。”韩度躬身抱拳回道,“皇上继承大位,乃是先皇亲自指定的。因此,臣以为虽然诸王的确手握重兵,但越是这样皇上越是应该拿出君临天下的气度。诸王若归顺皇上,皇上自然以兄弟之情待之;若真有人有二心,那皇上也有足够的实力剿灭之。”
“不错,朕乃是天子,行事自然需要正大光明,如何能够落人话柄?”朱标顿时明白了,他的皇帝,那就必须要有皇帝的胸襟气度。
若是在现在什么都只是猜测,还没有丝毫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便开始防着这个,备着那个,那他岂不是成了以小人之心度人之徒?
帝王胸襟,便是要让天下臣服,不服也要服!
......
隔日,朱标再次召集朝会,商议父皇的后事。
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在奉天殿齐聚一堂,由于三日未过,因此所有官员都是身穿孝衣头戴麻绳。
大家虽然神情低落,整个奉天殿里落针可闻,但是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却一点都没有比往日里少。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王钺的一声高呼,朱标从龙椅后面走出来坐了上去。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朱标声音中气十足。
“谢皇上~”众臣齐齐起身。
朱标见众臣都站了起来,缓缓说道:“今日召众爱卿前来,有两件事要议一议。”
众臣闻言,心里纷纷已经猜到了其中必然有一件事,便是先皇的凶礼。
朱标见群臣安安静静的肃手恭听,便继续说道:“第一件事,便是父皇的凶礼。以父皇的遗诏,一切从简。天下臣民临哭三日之后,便可一切恢复如常。这一点,朕不反对。”
既然不反对,那为何又要商议?群臣不解的看着朱标。
朱标继续说道:“但是,父皇的凶礼从简,朕不答应!”
不答应从简,那就是要大办了?群臣闻言,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朱标也没有在意群臣的议论纷纷,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父皇驱除胡虏,再造神州,接续汉人衣冠,功比秦皇汉武,若是以父皇如此功绩都要从简,那朕有何面目见天下?”
群臣闻言,纷纷看向礼部尚书陈迪。谁让大行皇帝的凶礼是礼部负责的呢,这个时候他不出头,谁出头?
不得已,陈迪只好在群臣的目光催促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躬身一拜,“皇上,若是要大办凶礼,那恐怕会与先皇遗诏相违背。况且,现在户部太仓库也不知道有多少存银,不知道皇上想要如何大办,太仓库存银是否足用?”
陈迪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直接驳了皇上的脸面,只好打太极似的将麻烦推给户部。
户部尚书王纯不满的瞪了陈迪一眼,正要站出来,却被皇上抬手止住。
朱标直接说道:“父皇凶礼的花销,全部由朕的内库来出。”
王纯刚刚迈出的脚步瞬间收了回来,刚才还是满脸难看的神色,在这样的日子里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喜色。
顿时躬身,大声拜道:“皇上圣明!”
有了王纯带头,其他毫不相干的四位尚书,在犹豫了一个弹指的时间之后,也立刻拜道:“皇上圣明!”
既然皇上愿意出钱,那陈迪他这个花钱的当然没有意见,也紧跟着拜下。
一件原本朱标以为十分艰难的事情,就在一片祥和愉快的氛围当中,被轻易的通过了。朱标都不由得赞叹韩度谋略之精准,百官果然只看中太仓库里面的那点银钱。
只要不需要朝廷出一文钱,他想要做什么,百官都不会反对。
朱标点点头,继续说道:“当然,朕也会遵照父皇的遗诏。此次凶礼,群臣就只参加三日,以后的便全由皇家来操办。”
“臣等遵旨!”
既没有让朝廷出钱,又按照先皇的遗诏,没有增加百官的负担,百官当然没有反驳的理由。反正只要百官哭临三日之后,就算是完成了此次大礼。
至于后面的如何办,花多少钱,那都是皇家的事情。
爱咋办,咋办!
朱标忽然提道:“既然是要大办父皇的凶礼,那么朕想召天下诸王进京吊唁。”
朱标的话音一落,顿时又引起一片躁动。
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朱棣的反应
皇上此举有违先皇遗诏,陈迪不得不又站了出来,拜道:“皇上,先皇有遗诏,天下诸王只需要在王府里祭拜便可,无需进京吊唁。皇上此举,恐有不妥?”
朱标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腹稿,解释道:“父皇不让诸王进京吊唁,那是因为父皇定下的时间太短,只有三日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派人通知诸王都不够。父皇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让诸王留在封地祭拜。但是现在需要停灵多日,那诸王自然有足够的时间赶回来。”
“这......”陈迪顿时被朱标说的哑口无言。
究竟大行皇帝下诏让诸王在各地封地祭拜,是本来就不想让诸王进京,还是如皇上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才做出如此旨意,谁也说不清楚。
而且,现在朱标虽然还没有正式即位,但是他已经拜过太庙,并且向群臣宣读过大行皇帝遗诏了,他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帝。
反正遗诏在朱标手里,如何解释遗诏就是朱标的权力,旁人能够根本没有质疑的余地。自然是朱标说什么,就是什么。
“臣,遵旨。”陈迪也不得不退了回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是他说应该严格遵照遗诏,绝对不能让诸王进京,那么他不仅将皇帝给得罪了,甚至还将诸王给得罪的一干二净。他陈迪还没有这样的勇气,敢与皇上何诸王作对!
反正这是皇上的家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迪都是如此,其他人更加说不上话。这件事,就这么被朱标给强行定了下来。
见群臣无人反对,朱标便点头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异意,那朕就下旨召诸王进京吊唁。”
“吾皇圣明!”百官齐齐拜道。
朱标便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圣旨,当众用印之后,立刻下旨。圣旨到了通政司,一路畅通无阻,通政司立刻派出数十骑快马,带着皇上的旨意奔向诸王封地。
百官陆续走出奉天殿,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还是有两人看似无意间的走动,结果却偏偏凑到了一起,直到走出皇宫之后才分开。
这两人一个便是兵部尚书齐泰,另外一人便是翰林院编修黄子澄。
有更加大胆的臣子,甚至还在宫里便口无遮拦的说道:“皇上,好似有些霸道......”
“大人何出此言?皇上向来仁厚,这些全天下都知晓的事情,何来霸道?”
刚刚说话的官员瞥了眼前之人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刚才的事情,难道这位大人却看不出来?”
“刚才皇上在和臣等商议事情啊!”
“商议?那也叫商议吗?”官员不屑的说道:“以咱看,皇上早就下定了决心,从始至终都牢牢的控制着众臣的想法。商议的结果,不过是皇上想要的罢了。”
说罢,看到对方满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官员便知道他在对牛弹琴,白费力气罢了。对方根本就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深奥之处,更加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官员背着双手走了。
......
皇上驾崩了!
这个消息如同滔天巨浪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向四方扩散。
诸王的反应就如同常人一样,首先是不信,他们根本不敢相信在他们心中如同天神一样的父皇,竟然还会驾崩了!随后他们便想要急切的想要见父皇最后一面,这是作为一个血脉亲情最直接的联系。
生不能侍奉于膝下,死能够见上一面,也算是一个慰籍。
可是父皇曾经下过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的旨意,因此得到消息的藩王虽然心里焦急万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擅自违逆父皇的旨意,离开封地回京。
他们在等,等着新皇帝的召他们进京的旨意。
北平,燕王府!
一身黑衣的道衍,有着独门的消息渠道。就在距离京城最近的楚王和齐王都还没有得到老朱驾崩的消息的时候,道衍便已经得到了。
不仅如此,甚至他还得到了先皇遗诏的完整内容。
道衍拿着记录着遗诏全部内容的纸张,神色凝重的找到朱棣。
朱棣正在军营帅帐里,和即位麾下将军商议今年如何清扫草原之事。金秋刚刚过去,北平正是粮草充备的时候。而十月北边草原就已经开始下雪了,蒙元部族正在拼命的为牛羊过冬储备充足的草料。
这个时候若是出征草原,恰好能够草原部族首尾不能相顾。若是他们迎战朱棣,那么他们收割草料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若是没有足够的草料过冬,那等待他们的就是牛羊被冻死饿死大半的惨烈局面。遭受一次这样巨大的损失,草原部族甚至数年都难以恢复过来。
但是若不迎战,就只能够任由朱棣带兵在草原上横冲直闯四处清剿,这样同样会损失惨重。
两权相害取其轻,由于草原地广人稀,而且这个时候时不时的还会有风雪阻路。越是往北走,风雪就越大。在风雪天里,朱棣也是怕走迷路,因此也不敢过度的深入草原。
因此,能够被朱棣找到的部族也并不多,每年的损失比起全民皆兵和朱棣拼死一战比起来,反而要少一大截。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草原部族都会有意识的往被迁移一点,争取能够躲着不让朱棣找到。
草原几个大部族也对朱棣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极为无奈,不迎战吧,朱棣带兵在草原上大肆杀戮,如入无人之境。迎战朱棣吧,又非常的得不偿失。
于是,哪怕是凶残无比的蒙元人,也不得不对朱棣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厉害,他们也只能够先顾着自己了。
道衍见朱棣根本无需通报,直接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其他人将领听到动静,察觉到有人进来,心里顿时不满。可是当他们回头看到是道衍的时候,连忙齐齐一拜,“大师~”
道衍虽然一官半职在身,但是他在王爷身边却是军师一样的人物。这些将领不好称呼道衍,最后便看在他是和尚这一点,称呼他为“大师。”
朱棣刚刚正商量妥了今年出兵草原的事情,按照现在的布置今年的收获肯定会更大。因此,朱棣正满脸的高兴,笑着看向道衍,问道:“你怎么来了?”
道衍神色如平常一样,微笑着合起双手,朝朱棣一拜道:“王爷,王妃找王爷有事,特派贫僧来请王爷回府。”
朱棣脸上高兴的神色顿时僵住,他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道衍不会在周围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还要找理由让他回去。
至于道衍奉王妃的命令之类的话,朱棣清楚的知道这不过的一句托词而已。徐妙云即便是真的想要找他,那也只会派身边的侍女过来。再说了,徐妙云在明知道他今日在军营里面布置军务,是绝对不会派人来找他的。
朱棣神色不变的哈哈大笑一声,随后便站了起来,语气就如往常一样不急不缓的说道:“那今日就商议到这里,改日再议。”
“是,王爷!”众将领立时抱拳拜道。
朱棣走到道衍面前,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道衍立刻躬身让开,等朱棣大踏步走过面前之后,他又紧紧跟上。
朱棣走出帅帐,找到自己的爱马,解开缰绳骑了上去。
道衍也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匹,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策着马匹一路小跑着回到燕王府。
回到燕王府的朱棣,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道衍带到密室。
坐下之后,才对道衍说道:“先坐下,说说吧,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前来找本王?”
道衍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一字一句说道:“贫僧等到可靠消息,皇上驾崩了!”
朱棣整个人陡然一震,嗖的一下从刚刚落座的椅子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道衍,破口吼道:“这不可能!”
道衍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道:“王爷为何认为不可能?皇上年事已高,什么时候驾崩都不应该让王爷如此意外才是。还是说,王爷有着绝对的把握?”
朱棣闻言顿时止住,他有个屁的把握,他只是单纯的不敢相信父皇会驾崩而已。
想到父皇竟然驾崩了,朱棣眼眶瞬间通红起来,问道:“父皇是如何驾崩的?”
道衍微微摇头,叹息道:“具体情况贫僧还没有打探清楚,不过据贫僧得到的消息皇上的病得太重驾崩的。期间还清醒过几次,甚至还留下了遗诏。”
在朱棣的心里,他的父皇永远都是好好的,这突然之间就驾崩了,父皇的死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但是道衍却是明确的告诉他,可以将他的这个想法收起来了。皇上虽然病重,但是也有着清醒的时间,还召见了百官,并且还留有遗诏。这一切都表明,皇上的驾崩就是正常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猫腻。
百官也不是傻子,若是皇上的病重真的有问题,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不装了
“父皇还留下了遗诏?”朱棣心里一阵下沉,他知道应该没有他的机会了。
随后叹息一声,说道:“父皇在遗诏里,是让大哥继承大位吗?”
道衍点点头,说道:“正是,大行皇帝在遗诏当中明确写了‘太子朱标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这一句话在朱棣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他甚至有种想要痛苦一场的感觉。
凭心里话,朱标贤明吗?哪怕是朱棣也不得不承认,大哥的确是贤明。
但是难道他朱棣就差了?若是他真的比大哥差,那为何父皇又会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说起“诸皇子当中,你最类咱?”
可是,这些东西现在朱棣都只能够在心里想一想。现在大局已定,父皇已经让大哥继承大位,他心里再有想法都没有丝毫作用。
哪怕是现在这里就只有朱棣和道衍两人,朱棣也是极为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好,大哥仁厚,他登上大位,也许对天下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道衍闻言却冷笑起来,说道:“或许对天下的确是如此,但是对王爷却是未必。”
朱棣不信道衍这句话,呵呵笑着摇头,说道:“你没有见过大哥,不知道大哥的为人。本王知道你在担心大哥即位之后,会对本王下手。但是本王告诉你,不会的。大哥以前数次救本王于危难,若是大哥真想要本王的命,当初只需要袖手旁观,本王恐怕就活不到今日。”
道衍看在自信非凡的朱棣,微微摇头叹道:“王爷彼一时此一时,人是会变的。”
朱棣却不认同道衍的话,在他看来道衍防备着大哥,那是因为他没有接触过大哥这个人,不知道大哥的仁厚。若是道衍有机会见到大哥的话,或许第一时间就会改变他自己的想法。
道衍见朱棣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神里面闪过一道精光,沉声说道:“就算是太子殿下和王爷手足情深,不会对王爷下手。但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呢?这些人会不会是视王爷为威胁,想方设法的要将王爷除去?”
“别的人不说,就说那韩度。此人生性狡诈,而且诡计多端。他对王爷可是从来都没有好感,从从王爷第一次与他见面开始,他就防备着王爷。数次来到北平,甚至都想要打探王爷的虚实,要不是王爷提起有所准备,或许早就被他把王爷的底细都给打探了去。”
“这韩度和太子关系极为密切,甚至太子对他的话都是言听计从。若是让他留在太子身边,天长日久的潜移默化之下,王爷绝对太子还会像曾经那样信任你吗?还会顾念与王爷的手足之情吗?”
朱棣顿时沉默了。
他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像朱标那样心性仁厚的人,他自然体会不到朱标的想法。恰恰相反,朱棣天生生性狡诈凶狠,如同狼一样。像他这样的人,只会以己度人。设身处地的想,他若是换成朱标,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会怎么办?
不过片刻时间,朱棣的眼神里面就透露出凶狠和血腥的味道。
若是他朱棣遇到有人会威胁到他,那自然是:“杀个干净,以绝后患!”
道衍在看到朱棣眼神变化的时候,心里微微一笑,他知道他成功勾起了朱棣心里凶狠残暴的一面。只要这股念头一起,那它就会像一颗种子一样,在朱棣和朱标身后的手足之情中间,慢慢的挣开一道裂隙。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裂隙会越来越大,直至彼此之间的手足之情土崩瓦解。
道衍面带悲色,从怀里拿出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东西。
“这是大行皇帝的遗诏,王爷寄希望于太子殿下能够顾念手足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就连大行皇帝都在防备着王爷啊!”
朱棣闻言神色震动,一把将纸张夺了过去。猛然打开,瞪大眼睛看过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
朱棣简直是不敢相信,父皇会下这样的遗诏。尤其是当他看到“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一句的时候,恨不得用眼睛将这一句从纸张上面扣下来。将这一句揉碎了,也难以消除他心头之恨!
“这不是父皇的遗诏,不是父皇的遗诏,对不对?”朱标双眼红的让人感到无比的可怕,死死的盯住道衍。
道衍摇头叹息道:“遗诏是发到天下的,若是王爷不信贫僧,王爷可以等候几日,到时候就知道了。”
朱棣也明白道衍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蒙骗他,那也就是说父皇竟然真的下了这样的遗诏?什么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说白了,这就是防备着他这个手握重兵的燕王。
甚至,就差指名道姓的点出他的名字了。
忽然朱棣好似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魁梧有力的身躯竟然连站都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回到椅子上。
朱棣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他想不明白,明明以往父皇对他都是欣赏有加的而他一直都是按照父皇的要求去做的,怎么到头来父皇竟然会防备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父皇,儿臣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儿臣?”朱棣瘫软的跪倒在地,朝着京城方向痛哭流涕自言自语。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父皇如此对待他。
在此之前的朱棣,心里还是那个对父皇有着十足孝心的孩子。可是当天得知父皇竟然为了防备他,专门下了这样的遗诏之后,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不甘心!
他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之一,父皇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过,他的气魄、胆识、能力都最像父皇。
本来太子之位就应该是他的,可是由于“立嫡不立长”的规矩,朱棣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失之交臂倒也罢了,大哥朱标能力也是非凡,对他也是不错,朱棣倒是也能够接受。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连父皇都要猜忌他?连父皇都要猜忌他,那朱标呢?如此一来,他真的还有活路吗?
道衍见火候到了,立刻将朱棣从地上拉了起来。面贴面的盯着朱棣的眼睛,大声说道:“王爷没错!若是非要说王爷错了,那就是错在王爷不该拥兵数万,不该太过杰出,不该与大行皇帝几乎一模一样的本事!”
朱棣听了之后,他的神色已经逐渐收敛起来,变得波澜不惊,寻常人从他脸上看不出来息怒。
沉默半响之后,朱棣幽幽的说道:“本王没有想到带兵在外竟然会受到大哥的猜忌,若是本王交出兵权,回京做个闲散王爷,是否可以安度余生?”
道衍眼帘一垂,点着头,赞同的说道:“可以,怎么不可以?不过王爷交出兵权恐怕还不够,人家怕的是王爷的一身本事,若是王爷不将这一身本领交出来,人家怎么会放心?尤其是韩度,他肯定是不会放心的。”
朱棣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他这一身本事如何交出来?根本就没有办法交,也就是说,他除了反抗到底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既然有人想要本王的命,那就干吧!
心里有了决定,朱棣立刻郑重朝着道衍一拜,诚恳说道:“还请大师救救本王!”
见朱棣总算是展露出野心,道衍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故作惊恐的连忙伸手将朱棣双臂扶助,诚恳说道:“贫僧不敢当王爷如此大礼。贫僧既然委身于王府,那自然要回报王爷。为王爷分忧,乃是贫僧分内之事。”
朱棣也没有想要真的拜下,他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父皇,但是就连父皇都要防备着他。这已经让朱棣把心伤透了,现在谁也约束不了他,谁也别想站在他的头上。
而朱棣的表现却是让道衍极度满意,燕王能力强,野心还大,根本救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棣见和道衍都已经推心置腹了,他也就不装了,安安稳稳的坐到椅子上。侧眼看了道衍一眼,沉声问道:“大师以为,本王现在该如何?”
道衍也不在遮遮掩掩,直接说道:“一动不如一静,王爷还是先装作不知道此事,先静观其变吧。”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说的好听的静观其变,说的不好听就是毫无作为。这可不是他想要答案,因此再次问道:“大师以为,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变数?”
“正是。”道衍坚定无比的点头。
朱棣原本只是试探着一问,没有想到道衍竟然真的为认为会有变数出现。
“变数从何而来?”
道衍心有成竹的捡起朱棣放在茶几上的纸张,在朱棣面前摊开,手指朝着“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句话重重的点了几下。
“变数就在这里。”
朱棣愣然的看了“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句话一眼,又抬头看向道衍,不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反转
“变数就在,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句话上。”道衍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棣又低头仔细看了两眼,却还是看不出这句话究竟有什么问题。
便问道:“这是父皇的旨意,还能够有什么变数?”
道衍笑了起来,解释道:“现在就看太子是召诸位王爷进京吊唁,还是遵照遗诏勒令诸王在封地吊唁了。”
“这......有区别吗?”朱棣不解的问道。
“区别大了!”道衍毫不犹豫的解释道,“若是太子遵照遗诏禁止诸位王爷进京吊唁,那到时候王爷就可以指责太子篡改遗诏。毕竟虽然这的确是大行皇帝的遗诏,但是诸王和大行皇帝毕竟父子情深。这天下哪里有当父亲的临死都不愿意见儿子的呢?又不是大行皇帝和诸位王爷之间有没有什么大仇怨,岂会有在临终之际都不想见儿子道理?”
“可是,这的确是父皇的旨意的啊!”朱棣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道衍却说道:“王爷当然知道这是大行皇帝的旨意,没有虚假。但是普通百姓知道吗?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相信按照他们的想法推测出来的事情,由己推人他们只会认为大行皇帝在临终前是非常想要见诸位王爷的。而太子却下旨禁止诸王进京,那就是他在做贼心虚!”
“嘶~”朱棣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百姓只会相信他们自己猜测的事情。原来,有时候即便是按照父皇的旨意做事,也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错误!
“好,哈哈哈,大师高见!”朱棣心里既是震撼,有是高兴。他震撼于计谋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地步,也为了现在优势在他这一边而高兴。
“大师以为,本王现在该怎么做?”朱棣急切的问道。
道衍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大行皇帝遗诏下到诸王府的时候,必然会引起诸王的不满。但是以诸王的胆魄,哪怕是对这遗诏心生疑虑,也只会选择静观其变。王爷正好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打着要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的旗号,执意进京!”
“这......”朱棣沉吟一番之后i,忽然点头赞叹道:“好,大师真是妙计。只要本王以孝心为依凭执意进京,不仅可以加重天下人的猜疑,还可以让本王得到一个委曲求全的名声。甚至,只要运作的当,让天下人相信本王也是皇位的继任者也不是不可能。”
道衍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只要王爷执意进京吊唁。不管结果如何,王爷都是赢下了第一局。随后贫僧便将大行皇帝曾经想要立王爷为太子的流言传出去,有着大行皇帝曾经说过王爷最类的话,真真假假之下,撬动人心简直是轻而易举。”
“好,就这么办!”朱棣兴奋的说道。
......
不出道衍所料,诸王在京城都有着各自的消息渠道的。父皇驾崩的消息,他们只不过比朱棣晚了两日便得到了。只是他们并没有朱棣的消息灵通,没有得到父皇遗诏的内容。
就在诸王准备进京吊唁,想要见父皇最后一面的时候,一个父皇下了遗诏禁止他们入京的消息传来。
诸王听闻之后,纷纷不信!这旨意太过离谱了,以往父皇向来都是对他们这些王爷爱护有加的,怎么可能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们见?甚至还不准许他们进京吊唁?
甚至诸王都开始怀疑起来,朱标是不是对父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将他们全都拦在京城之外?
朱棣得到消息之后,更是瞬间惊喜过望。立刻摆出一副孝心十足的样子,立刻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只带来几个随从离开北平,执意进京吊唁。
一人三马,星夜兼程的赶路,朱棣很快就到了淮安。
淮安守将看到是燕王,不敢让他通关,只站在城楼上高喊,“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请燕王回归北平。”
朱棣才不管,哪怕是身边只有几个人,他也敢直接策马来到护城河面前,大喝道:“本王要进京见父皇最后一面,你竟然胆敢阻拦本王的一片孝心,你是何居心?”
守将一听,顿时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但同时,他身为守将的确是不能够放燕王进京啊,除非有皇上的旨意。
可是现在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新皇还没有正式即位,哪里会有旨意?
相比起守将的心生惶恐,朱棣倒是一副急于前往京城吊唁的架势。甚至他就站在护城河边上一次又一次的叫嚣着让守将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两次喊话之间根本就没有间隔多久。
正当局面僵持的时候,城池的另外一面,一队快马入城。
很快守将便得到了消息,听闻京城有旨意传来,他顿时大喜过望,直接将带着旨意的人请到这城门楼子上来。
朱棣看到有宦官出现在城门楼上,顿时惊疑不定起来。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会有宦官出现,难道是前来宣读父皇遗诏的?
宦官满脸笑容的看着站在城下的燕王,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召天下诸王进京吊唁。燕王既然都到了这淮安了,还请速速进京吧!”
守将在确定了旨意的真实之后,立刻就放下吊桥,将城门打开。站在城门口,恭恭敬敬的等候着朱棣入城。
面对重重砸落在自己面前的吊桥,朱棣的神色当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茫然。
这和他想到的不一样啊,朱标怎么能够违抗父皇的遗诏,准许他进京吊唁呢?
“大师。”
朱棣轻唤了一声,但是道衍却没有任何反应。
“大师!”朱棣脸色不由变得难看,重重的沉声喊了一声。
这一次,道衍回过神来了。侧头看向朱棣,叹息道:“王爷,太子身边有高人啊!”
朱棣闻言,不由得脸色越加难看,说道:“他是太子,现在又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身边有高人不过是理所应当的。”
“不,王爷误会贫僧的意思了。”道衍摇摇头,说道:“朝堂之上多是庸碌之辈,根本不足为惧,哪怕是太子身边也是一样。唯一让贫僧忌惮的人,不过只有韩度一人而已。”
朱棣也不得不下意识点头,他对韩度心里还是有些怵的。
“大师以为,太子之所以会召天下诸王进京吊唁,是韩度的主意?”
道衍缓缓点头,叹道:“八九不离十吧。”
忽然,朱棣眼珠子一转,侧头低声问道:“朱标如此违逆父皇的旨意,本王是否可以......”
“万万不可!”道衍好似生怕朱棣说出不理智的话,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连忙出言阻止。
“为何不可?”在朱棣看来朱标明明知道的违逆父皇遗诏,他若是抓住这个漏洞,或许会有大收获。
道衍只好给他解释道:“王爷若是以太子违逆先皇遗诏攻击他,的确是会占到一些便宜。但是王爷想过没有,此举会将天下诸王全部得罪的干干净净。试问,天下诸王有哪一国不想进京吊唁的?太子此举,可谓了迎合了天下诸王。哪怕的确是有违大行皇帝遗诏,但是贫僧相信,在太子下诏的时候,就已经准好了托词了。王爷即便是想要以此说明太子违背大行皇帝遗诏,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道衍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不管是禁止诸王进京吊唁,还是允许诸王进京吊唁,这都是皇家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只要太子和天下诸王不说什么,即便是违背了大行皇帝遗诏,大家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朱棣若是将这层窗户纸捅破,那才是将其他人都给得罪的死死的。
朱棣闻言不由得叹息一声,只好将这个想法抛弃。同时,他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不由问道:“那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太子下诏请王爷进京吊唁,那王爷就先进京之后在说吧。”道衍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其实事情远远没有道衍说的那样简单,朱棣擅自离开封地,甚至打着进京吊唁的旗号想要闯关。若是轻轻松松的,只是跟着进京吊唁便完了,那朝廷的颜面何在?
更何况,其他诸王都没有动,就只有朱棣动了。若是在此之前,那朱棣此举就是最有孝心的表现。但是在此之后,朱棣此举就成了出头鸟了。
到时候,即便是太子顾念兄弟之情想要轻轻放过,朝臣也不会答应。
但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道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回。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先到京城吊唁再说。
“好,那本王就即刻进京吊唁!”朱棣立刻点头,手里一提缰绳,马匹踢踏踢踏的踩过吊桥。
道衍跟在朱棣身后,神色始终有些凝重。他给朱棣的建议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选择违逆遗诏,召天下诸王进京!这种想法完全就和常人截然不同。按照常人的想法,肯定第一时间遵守遗诏。这不仅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诸王按在封地里动弹不得,还少了在继承大位过程中的诸多麻烦。
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提醒
但是结果却出乎道衍的预料,太子竟然选择了一条看似麻烦不小的一条道路。
“韩度啊,韩度,贫僧真是不能小看了你!”
......
朱棣既然是第一个出来的,他自然也第一个进京。
没有办法,要怪只能够怪朱棣一开始的时候,打造的孝子形象太过成功了。他必须要以一如既往的速度赶到京城,若是他敢慢上一点,那就会引得其他人怀疑。
“父皇让大家不离开封地的时候,就你最胆大包天的敢不顾父皇的旨意,强行进京吊唁。现在太子下诏召大家进京了,你又怎么换成了一副慢吞吞的样子?是不是对父皇的孝心都是装出来的?”
因此,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的猜疑,朱棣再是不愿,也不得不日夜兼程的赶到京城。
“四弟!”朱标看到朱棣的第一眼,便眼眶一红,毫不犹豫的上前将他亲切的抱住。
朱棣眼眶通红,悲痛到连嘴唇都哆嗦起来,问道:“皇兄,父皇究竟是......”
“大胆!”还没有等朱棣说完,旁边一个监察御史便厉声喝止了朱棣的话。
瞪大眼睛,须发皆长的大声喝道:“大行皇帝遗诏,已经传位于皇上。燕王你虽然贵为王爷,但是君臣有别,还请尊称圣上。”
朱棣眼睛猛然看向监察御史,但是对方却是毫不退让的瞪眼看着他。
若是换成一个性格懦弱的人,这个时候或许就会傻乎乎的站出来,想要做和事佬,说,“没事,没事......”
但是朱标不一样,他虽然仁厚,但是他却不懦弱。知道此乃他的大义名分,根本没有让步的道理。
因此,朱标便笑呵呵的看向朱棣,也不多说一个字,静静的等着朱棣的回答。
朱棣根本就不理会在一旁大声叫嚣的监察御史,而是直勾勾的抬头看向朱标,只要朱标点头,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朱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朱标说“无妨”之类的话,便知道他的算盘行不通了。而且看向他的官员越来越多,面对如此越来越沉重的压力,朱棣心里再是不心甘情愿,也不得不低下头来,跪在朱标面前,恭恭敬敬的拜道:“臣,朱棣,拜见......皇上......”
随着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朱棣心里顿时变得十分空虚,好似失去了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一样。
朱标这才好似刚刚反应过来一样,连忙将朱棣从地上扶起来,满声抱怨的说道:“四弟这是做什么?咱们是一母同胞,小时候都还睡在一张床上,吃着一个锅里的饭呢,何必要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朱棣的脸皮不自然的抽了抽,心道:要是你真的不介意,刚才为何一言不发?
“君臣之礼不可废,臣万万不敢当。”朱棣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身子却是顺势站了起来。
朱标也没有在意朱棣这一点小小的不满,随后便神色悲痛的说道:“四弟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想来也是思念父皇得紧。四弟看,是先回去安顿一下,再去看看父皇,还是现在就去?”
朱棣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这还用说?若是他敢先回去安顿之后,再去看望父皇,那他这一路摆出来的一副孝心感天动地的样子,不就白忙活了吗?
“多谢皇上体谅,不过臣还是想要即刻去见见父皇。”经过刚才的接触,朱棣已经知道自己这位皇兄虽然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仁厚,但其实手腕不知道要比以前高明多少。
再也不敢继续试探朱标,朱棣现在就一心只想尽快见到父皇。
“好,皇兄陪你过去。”朱标点点头,亲切的搂着朱棣的肩膀来到乾清宫。
两人是亲兄弟,虽然举止亲密了一些,但是在这大行皇帝的小殓时期,监察御史们也不会不识趣的站出来指责。
古代帝王的棺材,都是用梓木制成,因此帝王的棺材又被称之为“梓宫”。梓宫要按规定漆饰四十九次,外面以金装饰,里面衬金五色陀罗尼段五层,各色织金龙彩缎八层。梓宫奉置在乾清宫当中,设几筵,朝、午、晡三个时辰设奠。嗣皇帝要亲自奉上食祭酒,三跪九叩,必须要有哀恸之情。
朱标和朱棣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周王朱橚、潭王朱梓、鲁王朱檀以及诸宫嫔妃和年幼的皇子公主,都已经跪在老朱的梓宫面前神色哀伤的哭泣着祭拜。
韩度跪在安庆身旁,也接连祭拜了几日了。当看到朱棣的那一瞬间,韩度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一道精光。
按照朱标下旨召诸王进京的日期来推算,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恐怕现在传旨的人也才刚刚到了北平罢了,朱棣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京城才对。就算是诸王里面有人能够第一个赶到京城,那也不应该是朱棣。
除非,朱棣在还没有接到旨意的时候,他便提前朝着京城而来了!也就是说,朱棣抗旨不尊,私自离开了封地。
韩度心里猜到了朱棣为什么能够这么早的来到京城,便收回了目光,没有直接上前去质问他为何胆敢私自离开封地。
等到祭拜完了之后,韩度才找到朱标。“皇上,这才下旨几日燕王为何会提前这么多日子来到京城?他恐怕是从什么秘密渠道得到了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提前离开封地来到京城吧?”
朱标摆摆手,叹声道:“这个四弟向朕解释过,他的确是得到一些传言。由于他太过思念父皇,便提前出发了。”
韩度深深的看向朱标的眼睛,说道:“他这样的话,皇上也信?他这是无诏离开封地入京,等同谋反啊!”
朱标重重点头,长叹一声,说道:“朕知道。但是朕毕竟已经下诏,召诸王进京。四弟他......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况且,现在正是父皇大殓期间,朕总要网开一面吧?”
韩度也没有紧紧追着不放,点点头说道:“臣只是想要提醒一下皇上而已,既然皇上清楚此事的严重性,那臣也就放心了。”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吧,这几日恐怕诸位弟弟都要陆续赶到京城,还是先将国丧办理妥当最为重要。”朱标摆摆手,提醒韩度现在当以大行皇帝的国丧为重。
“是,臣明白。”韩度躬身拜道。
......
在朱棣来到京城数日之后,其他藩王几乎是按照距离远近的顺序逐渐来到京城。
老朱的国丧大礼,正式开始。
首先是大殓礼仪,在此期间原本是京城九品以上官员,各布政使司物品以上官员都必须要来到京城参加礼仪的。但是老朱留下遗诏,要一切从简。那么朱标便按照父皇的遗诏,令父皇的各嫔妃、皇子、公主,王公大臣等;京城五品以上官员,以及有诰命身份的官员妻,全部都要到乾清宫,瞻仰大行皇帝遗容。
朱标还要带领诸位藩王、藩王妃、藩王世子,以及出嫁公主、驸马等,到丹陛上行“大殓礼仪”。
大殓礼过后,才是整个大明官员百姓服丧的时间。
原本大明的礼仪是从大唐继承过来的,按照大唐的制度,在皇帝大丧期间。皇室,包括皇室近支,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内,远支宗室及在京城的大臣一年内,皆不许嫁娶,不许作乐宴会。京城所有官员百姓皆需着孝服二十七天,不准祭祀,百日内不许嫁娶。
但是由于老朱不愿意因此而让天下百姓劳顿,便将这个漫长的过程缩短为三日。也就是让百姓意思意思得了,三日过后该祭祀祭祀,该嫁娶嫁娶,该作乐作乐。
不得不说,在一心想着百姓这一点上,老朱要超过古往今来所有帝王。
大丧期间,朝廷会向外颁发大行皇帝的遗诏,除了通知天下百姓先帝驾崩的消息,让大家集体服丧外,也是为了宣布朱标这个新的皇帝。这一过程看似简单,实则十分繁琐,需要的时间也是不短。因为诏书不仅下发各布政使司,还会送往其他属国,以及南洋三十三总督府,高丽、西洋、天方等地的所有总督府。
朱标正是昭告天下继承皇位,那么乾清宫也不能就这么摆放着老朱的梓宫。因此,在此期间,还需要将梓宫奉移到殡宫暂时安顿一段时间。
但是朱标敬重父皇,哪怕是他已经继承皇位了,但是他还是不愿将父皇的梓宫移出去。他宁愿暂时住在东宫,也要让父皇继续留在乾清宫里。
然后便是钦天监开始测算大吉大利的日子,等钦天监挑选好吉日之后,那么大行皇帝就可以正式入葬了。
不过在入葬之前,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要为大行皇帝镌刻碑文,又比如在正式入葬前三天,要专门派人祭告天地、太庙、奉先殿和社稷坛。另外,要详细规划好奉移梓宫的路线,以确保入葬顺利进行,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上一次马皇后入葬的时候,就是因为天下雨,差点气的老朱大开杀戒。要不是宗泐和尚机敏过人,给了老朱一个台阶下,那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野蛮不改
但是在入葬之前,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置。
那就是,殉葬的问题。
老朱留下遗诏除了立朱标为皇帝和禁止诸位入京之外,还下旨要将他没有养育子女的嫔妃全都陪他殉葬。
起初朱标忙着办理父皇的后世,没有来得及理会殉葬的事情。现在等到钦天监将吉日定力,朱标才有时间回过头来过问殉葬的事情。
可是不问他不知道,一问把朱标都给吓了一跳。原本他以为,需要殉葬的不过是父皇的几个年轻嫔妃而已。
但是宫里报给他的数量,却是足足有六七十人。
朱标拿着名单的时候,手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看着王钺,语气严厉的质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怎么会有这么多?”
王钺还没有成为皇宫里的大总管,气质还没有跟上来。面对皇室的质问,他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的回道:“奴婢绝对不敢弄错啊,奴婢对皇上的吩咐向来都是兢兢业业去做的。这名单上的人,的确是奴婢严格按照大行皇帝的旨意找出来的啊。”
朱标低下了头,脸色沉凝的仔细将名单上的人看了一遍。虽然有大多数他都不认识,但是看到她们都是各宫院之主,便知道王钺提供的这份名单没错。
可是,一想到要让这么多人殉葬,朱标的心里就是一阵难受,久久不愿意下令。
而王钺在旁边等了半响,结果也没有等到皇上的回应。
“皇上?”
朱标顿时回过神来,将名单折叠收起,放进袖袍里面。叹道:“此事朕还要好好想一下,你先退下吧。”
“是。”王钺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王钺从来只听从朱标的命令,反正皇上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只求满足皇上的一切要求,好讨得皇上欢心让他坐上大总管的位子。
......
隔日,韩度正在家里休息。身为老朱的驸马,韩度这些日子都是一直陪着安庆,从头至尾的参与了小殓大殓等等一切礼仪程序。这些礼仪都有着共同的特点,一是严格,站、跪、拜都有着严格的要求,甚至一丝一毫都不能够有差错。以往韩度对礼部都是抱着友善的态度,但是经过这一次礼仪之后,韩度在心里都快要恨死他们了。
二是繁复,原本韩度以为马皇后那次就够复杂的了,但是这一次国丧更是刷新了韩度对繁复的认知。每一个细节都扣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动作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每个时间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甚至就连朱标在什么时辰该跪拜,什么时候该念那一篇悼文,都是一清二楚的。而且,这些还不允许任何人改变,哪怕是朱标也不行。
总之一句话,韩度经过过之后就只有一个感觉,这些礼部的官员是不是平日里待在清水衙门里面,眼红着朝堂上所有人,现在被他们逮住机会,就要玩命的折磨人?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反正韩度自己感觉被礼部的官员折磨的够呛。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家休息一下,韩度自然是想要把这些日子亏欠掉的觉都给不回来。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睡足,安庆却用头发把韩度给弄醒。
“啊......阿嚏!”一声剧烈的喷嚏,韩度瞬间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扯痛。
十分恼火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安庆正在把玩着头发看着自己。不用找罪魁祸首了,眼前的这位就是。
韩度却不好朝安庆大发脾气,只能够十分不满的问了一句,“你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安庆顿时笑呵呵的道歉,“好,是我错了,不该来打扰你睡觉。不过不打扰你也是不行了,皇上派人来了,要你即刻进宫。”
韩度听清楚了之后,立刻就原谅了安庆。既然是朱标要找自己,那自己就不可能再继续睡下去。
一边有些迷迷糊糊的做起来,韩度有些疑惑的问道:“现在一切都很平稳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皇上这么着急的召见我做什么?”
安庆两手一摊,摇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还是快起来,抓紧时间入宫吧,外面还有太监在等着呢。”
韩度只好掀开被子,翻身做到床边上。
一旁的红漪带着几个侍女,立刻帮侯爷把衣衫换上。
韩度来到东宫,一进门就立刻拜下,“臣韩度,拜见皇上。”
“韩度来啦,快快起来。”朱标原本正在低头翻看着奏折,听到韩度的声音,他立刻抬头笑了起来,随手将奏折放在长案上,走过来亲手将韩度扶起来。
因为国丧的缘故,虽然朝廷的运作虽然停摆了三日。但是却不代表这三日的事情就没了,而是要用后面的时间将这三日积欠下的事务一一处置完毕的。
所以,朱标除了要参加各项礼仪之外,还需要马不停蹄的处置天下各地的奏疏。因此,他现在反而比之前更忙了。
“谢皇上。”韩度也不可能让朱标真的来搀扶自己,在朱标做出动作的时候,顺势便起来了。
朱标高兴的朝着王钺喊了一声,“来人,赐坐。”
王钺满脸笑容的看向韩度,连连挥手让两个小宦官给韩度搬过去一个锦墩。
“多谢皇上。”韩度在恭恭敬敬的朝着朱标一拜之后,才坐到锦墩上。
韩度坐定之后,两眼平静的望着朱标没有开口,等着朱标的下文。
朱标笑了笑,随后朝着王钺摆摆手。
王钺立刻朝周围的宫女宦官使了一个眼色,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最后,他也笑容满面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守在殿门外面禁止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到皇上和镇海侯的私谈。
韩度看到朱标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神色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轻声问道:“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让皇上如此郑重?”
朱标叹息一声,随后从袖袍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韩度,说道:“你自己看吧。”
韩度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全都是皇宫内各个宫院的名字和与之对应的嫔妃。
“皇上,这是?”
“这是内官按照父皇遗诏拟定的殉葬名单。”朱标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好似不忍心看到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殉葬!
韩度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三变,重新定眼朝着纸张上的宫院看去,这么多人都要被一个个殉葬?
“要杀这么多?”
朱标见韩度满脸的不忿,心里顿时微微一喜,立刻叹息着点头。
韩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抬头紧紧的盯住朱标,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朱标顿时换上一副虽然有些不忍心的,但是有不得不遵照遗诏的样子。叹道:“朕也知道,这样冤死这么多人,恐有不妥。但是这是父皇遗诏,朕也不得不遵照。”
韩度看着朱标,心里不由得撇撇嘴,想道:什么不得不遵照遗诏?之前看你违背老朱的遗诏,违背的也挺痛快的啊,现在怎么装出一副听话乖宝宝的样子来了?
难不成,对你有害的遗诏就毫不犹豫的违背。对你没什么关系的遗诏,就要遵照执行?之前看你违背了一个,又两个,都挺好的,没有道理继续违背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皇上,臣以为殉葬极为不妥!”韩度立刻拱手一拜。
不仅仅是为了这几十条人命,而是韩度对殉葬这种制度极为的不满。认为殉葬这种血腥野蛮的事情,只有奴隶社会那些未开化的野人才会做。对于已经步入封建社会几千年的华夏文明,自然不允许再出现这样野蛮的事情。
“哦?你也认为不妥?”朱标极为高兴的说道。
嗯?韩度抬眼看向他,“难得皇上也不想让殉葬?”
朱标长叹一声,说道:“若是朕想要殉葬,那直接下令就好,为何还要将你召进宫商议?朕虽然不想殉葬,但是这毕竟是父皇的遗诏,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百官恐怕不会答应。”
“所以,皇上召见臣,就是想要臣来想办法吗?”韩度有些无奈的问道,朱标这个有事情就找自己想办法的恶习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有没有办法让他戒掉?
朱标也不遮遮掩掩,坦然笑道:“谁让你向来足智多谋呢?朕也是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吧,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
韩度看着人命关天的份上,再加上朱标还和自己耐心的解释,心里刚刚冒出的一点点火气,顿时就消散无形了。
反过来说,就算是韩度不原谅朱标又能如何?他是皇帝,直接下旨韩度难道还能够抗旨不尊吗?好在两人的想法都一致,都是为了救这些即将被殉葬的人,能够齐心协力也是好事。
韩度低头认真的思量起来,片刻之后,回道:“皇上,臣以为百官不足虑。唯一可虑者,反而是宗室。”
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助力
“何出此言?”朱标听到韩度的话,顿时精神一震,下意识的仔细倾听起来。
韩度继续说道:“大行皇帝的遗诏是下给皇上的,对于百官来说只要皇上遵守礼仪也就足够了。即便是有违背大行皇帝遗诏的地方,只要有着合理的解释,百官还是能够接受的。”
这样的事情你刚刚才接连做了两次,应该不难理解。
朱标闻言,不由得点头赞同。
“因此,只要给百官一个台阶下,他们是不会坚决反对皇上的。”
朱标听了,情不自禁的低头沉吟起来,片刻之后看向韩度,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个理由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啊!”
说完,他还重重的叹息一声。
的确,若是真有那么好找,那他早就想到了。
韩度闻言,不得不点头将此事承担下来,说道:“办法救由臣来想。现在关键的是,宗室这边......”
宗室这边才是真正的麻烦。
老朱为什么要殉葬,韩度不知道当初老朱是怎么想的。但是无外乎还是那么几个原因,一来是前元的时候也是风行殉葬,老朱从小生活在前元,潜移默化的难免会有殉葬的想法。以至于,他建立大明,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这些落后思想一直刻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再加上他是承认前元对中原大地的统治地位的,因此,当上皇帝的朱元璋就认为自己的一些制度还是有必要沿袭前朝的。
并且,还在遗诏当中,将这个殉葬定为“万世不移”。也就是说,后世帝王都不能更改这一制度。
其次便是因为后宫嫔妃当中,年龄差距极大。老朱四十岁立国,当皇帝三十一年以来,从来都没有禁止过纳嫔妃。现在宫中年轻的嫔妃还不少,她们陪老朱的时间太短。再加上老朱这个年纪已经一大把了,想要有孩子,简直是难如登天。她们没有为老朱家养育子女,那自然就逃不了被殉葬的命运。
韩度想了一下,说道:“皇上,这殉葬大行皇帝究竟是如何定的,不知道臣能否看上一眼?”
“来人!”朱标毫不犹豫的朝着殿门外大喊一声。
王钺闻言,连忙走进来,拜道:“请皇上吩咐。”
“去,把父皇的遗诏给朕请来!”朱标立刻说道。
“遵旨!”王钺连忙回答。他没有回答是,而是回答遵旨,因为王钺现在觉得,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够以示对皇上的敬意。
不过若是他知道朱标心里的想法,那他就知道他的想法太过简单和天真了。
韩度拿着遗诏一看,老朱提出的殉葬制度,也是有着区分的。首先就是,有养育皇子的嫔妃不用殉葬。也就是说,只要是生下过皇子的嫔妃都不用死了。其次,有抚养过皇子长大成人的嫔妃,也不用殉葬。最后,只生了公主和生了皇子但是没有抚养皇子的嫔妃,都需要殉葬。并且,被老朱看中的嫔妃,哪怕是也养育过皇子,也需要殉葬。
当韩度看到最后两点的时候,猛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拿着遗诏仔细的和名单上一一对照,果然被韩度发现,按照老朱的遗诏这名单还远远不够。
而少了的这些嫔妃,正是那些养育过皇子,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需要被殉葬的人。
“皇上,这名单上怎么少了不少的人?”
朱标闻言,叹息一声,说道:“那是朕故意让人剔除出去的,她们毕竟是朕那些皇弟的生母,若是让她们都殉葬,那朕如何向那些皇弟交代?”
韩度闻言顿时一喜,坚决的摇头,说道:“不!臣以为,皇上应该将这些嫔妃加上。”
“哦?这是为何?”朱标十分不解的看着韩度。朕是让你来帮朕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让你把更多的人拉来殉葬的。
不过,朱标知道韩度如此说,必然有着他的深意,因此等候着韩度的下面的话。
韩度颇有信心的说道:“皇上若是单独提出要废除殉葬,那皇上就只能够一个人去面对群臣和宗室。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殉葬又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恐怕会作壁上观。
但是皇上若是将这些人加进去,那么她们每一个都有着皇子,这些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母妃被殉葬。到时候,他们就必须的站出来,坚定的支持皇上。”
石头没有砸到自己脚上的时候,是没有人会觉得疼的,人人都可以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看戏。但是一旦砸到他们的脚上,那么他们就会立刻跳起来,愤怒的面对所有人。
“朕,明白了,就这么办。”朱标顿时大喜,连连朝韩度摆摆手,说道:“你赶紧回去准备吧,父皇梓宫入陵的吉日已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准备了。不解决这个问题,朕如何能够安心?”
“是!”韩度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
三日后,朝会。
这不是早朝,只是一个朝会。不过这个朝会来的人颇多,文武百官王公大臣都来了。
朝会一开始,朱标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父皇留下有遗诏,要让宫妃殉葬。但是朕以为被殉葬的人遭遇太过惨烈,因此有意废除人殉,改为陪葬,不知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皇上的话音一落,顿时下面就引起一阵喧闹之声。
众人都以为今日皇上召见大家,是来商议大行皇帝的入陵仪程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来商议废除殉葬的。
这是大行皇帝的遗诏啊,刚刚颁布都还没有施行过,就要如同前面两次那样被更改?
有一,有二,不能有三!
礼部尚书陈迪立刻就站出来,拜道:“皇上,遗诏乃是大行皇帝亲自立下,若是皇上接二连三的更改,恐怕有违大行皇帝的圣意吧?”
陈迪一开口,瞬间就得到不少官员和王公大臣的赞同。一个个纷纷看向皇上,心道:皇上您老接连改了两次,咱们也就不说什么,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这大行皇帝都还尸骨未寒呢,您又要继续更改第三次,有些不妥当吧?朱标胸有成竹,立刻说道:“父皇以孝立国,建立大明。朕遵从父皇的遗诏是孝道,难道让诸位皇子公主能够尽心侍奉他们的生母就不是孝道了?其实自从母后殡天之后,朕便深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朕不愿意看到诸位皇弟皇妹饱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朱标这话说的非常漂亮,首先将父皇以孝道立国给搬了出来。然后再表示,那些嫔妃又不是他的生母,其实这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之所以要冒此天下大不韪,不过是天性仁厚,不忍心看到弟弟妹妹尝受丧亲之痛罢了。
如此以来,朱标的举动就完全契合了他自己宅心仁厚的形象。并且还将他此举包装成了一种伟大的行为,避免了有人指责他动机不纯。
毕竟老朱要求殉葬的嫔妃里面,不乏风华绝代的美人。在朱标极力维护的情况下,非常容易将众人的心思往歪路上引导。但是现在有了他的这句话打底,就不会再有人会拿这一点去攻击他了。
“什么,究竟有那些嫔妃要被殉葬?”
“是啊,不会是有母妃吧?”不少王爷站在丹陛下面,都开始神色慌张的担心起来。
朱标见时机成熟,便朝王钺挥挥手。
王钺顿时将重新拟定的名册放在托盘里,端给诸位王爷。
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几日都是信手旁观的站在一旁,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但是其余诸位就坐不住了,甚至年纪越小的诸王,便越是担心自己母妃会出现在名册当中。
“母妃,怎么母妃也在殉葬的名单当中?”
辽王朱植愤怒的脸色通红,指着名册上的母妃的名号。母妃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并且他也是皇后娘娘抚养成人的,难道是欺负他孤家寡人不成?
王钺连忙解释道:“辽王,这一切都是按照遗诏列出来的。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对照大行皇帝的遗诏一一查证。”
查证?这个时候查证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够有本事把母妃救回来不成?
这个时候,当然是抱大腿最有用啊!
朱植扑通一声跪下,朝着朱标哀求道:“求皇上开恩,臣弟不能在父皇面前尽孝,现在已经是最悔莫及了。若是再不让臣弟在母妃跟前尽尽孝道,那臣弟这辈子岂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那臣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以谢天下算了。”
朱标心里满意极了,韩度的办法果然有奇效,这么轻易的便将朱植拉拢到他这一边。
还没有等朱标说话,哗啦啦跪下去一大片亲王,异口同声的哀求道:“求皇上开恩~”
看中瞬间倒向他这一边的弟弟们,朱标顿时信心大增。
“诸位弟弟快快起来,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皇上若是不答应,臣弟等就跪死在这里算了......”朱植红着眼睛,坚定的跪在金砖上。
“就是,若是母妃都要殉葬,那干脆连咱们一起殉葬算了......”
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当自朕而止
“诸位皇弟,快快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朱标好似都被惊了一下,想要将诸王扶起来。
朱植面对朱标的搀扶,哭红着眼睛,说道:“皇上,他们太欺负了人了。母妃辛辛苦苦生下臣弟,臣弟还未能够在母妃膝前尽过一天的孝道,他们就要......”
朱标连忙安抚,“此事再慢慢商议嘛,慢慢商议......”
既然此事还有得商议,那诸王也收敛了怒气。反正只要他们到时候不同意,皇上应该也不会让他们的母妃殉葬。一个个不等朱标亲自搀扶,便站了起来。
“皇上,诸妃殉葬乃是皇上的遗诏,万万不可更改啊!”
陈迪见到诸王的态度,哪怕他是礼部尚书,他也惹不起退下了。岂料,竟然还有人比他还勇,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和诸王怼上。
抬头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齐泰。
“咱遗你祖宗!”朱植瞬间被气疯了,竟然有人胆敢当他的面,提出要让他母妃殉葬。
伸手往腰间一摸,没有摸到宝刀,只摸到一块玉佩。
朱植一把撤下玉佩,直接往齐泰脸上砸过去。
齐泰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反应敏捷,一个闪避便躲了开去。
玉佩直接撞在大殿的柱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百官看向齐泰,虽然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说白了这殉葬虽然是大行皇帝的遗诏,但是究竟是否执行那也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的。
大家都知道皇上向来仁厚,免去了殉葬这一条也说得过去。百官自己都盼星星盼月亮的才盼到一个仁慈的皇帝,难道真的要将皇上逼到大开杀戒才好吗?
大行皇帝以前就是杀伐果断,但是百官的日子有何其难过,在场的官员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戚戚焉。
现在皇上能够网开一面,那将来对百官也不会差了。不殉葬就不殉葬吧,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就连陈迪都没有想着坚决的反对,他也只是在履行礼部尚书的职责而已,毕竟违背遗诏的事情,与礼法不合。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齐泰竟然会跳出来,看到这样的场面,有目瞪口呆者,也有幸灾乐祸者。
朱植气疯了,他在辽东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砸了一个玉佩,他的怒气都还没有发泄干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和齐泰来一次全武行。
一旁的朱标立刻拉住了他,大声喝道:“住手,你想干什么?”
朱标在一众藩王之中,还是有着威慑力的。一声大喝,立刻让朱植止住脚步。
朱植回头看向皇上,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眼,哭诉道:“皇上,他欺人太甚。”
韩王朱松顿时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朝齐泰说道:“依本王看应该改为陪葬。你是齐泰吧?听说,父皇之前挺喜欢你。要不然,你一个小小的翰林院试读,怎么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便坐上一部尚书的宝座呢?”
“这怎么可以?”齐泰吹胡子瞪眼的反对,“遗诏里面又没有提出让臣陪葬。至于臣成为兵部尚书,那是皇恩浩荡,大行皇帝任人唯贤简拔臣于草莽之间而已。”
朱松阴恻恻的笑了两声,说道:“哦?是吗?可是本王怎么听说,父皇在临终之际都还在念道你的名字,你看看父皇是有多么的想你?要不,你去陪着父皇吧。”
“皇上!”齐泰原本想要朝朱标求救,可是当天看到朱标的神色的时候,后面的话不由得重重咽了回去。
按照皇上的脸色,显然是在犹豫。
至于犹豫什么,齐泰还能够不知道?若是皇上赞同他的话的话,那还需要犹豫吗?
朱松更是得意洋洋的看着齐泰,反正父皇临终之际的话,皇上说有那就是有,谁还能够反驳?
朱松和朱植一样都被封在辽东,他们一个在广宁,一个在开原。两人封地本来就相邻,平常的来往也毕竟密切,关系很好。
这一次他们又是难兄难弟,他的母妃也要殉葬。自然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朱植说话,这也是在帮他自己。
韩度站在一旁,眼看着场面陷入了僵局,连忙站出来解围道:“齐大人,殉葬乃是汉之前的恶习,只西汉之后便废除人殉,改殉葬为陪葬。
辽王殿下,这陪葬也不是陪葬的人,而是三牲祭祀而已。齐大人堂堂兵部尚书,乃是朝廷股肱之臣,即便是要陪葬皇上,那也是等到齐大人百年之后。”
朱植见韩度也反对殉葬,哪怕是被韩度给数落几句,也假装没有听到,将头侧向一边。
韩度拱手朝着朱标郑重一拜,说道:“皇上,自西汉之后,历千年而再无殉葬如此惨无人道之事。直至前元,才重新恢复。但是前元行此野蛮行径,以至于在短短的时间里,天下便民怨滔滔。可见这殉葬之事实在有违天意,以至于前元不足百年而亡!
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因为殉葬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的缘故,臣不得而知。但是臣以为,既然有前车之鉴在,那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天怒人怨,必遭天谴,看来前元恐怕就是遭受了天谴了......”
“此事重大,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慎重啊......”
韩度的话音落下,顿时就引来一大群朝臣窃窃私语。
就连坚决反对的齐泰,都不由得悄悄退了回去。按照韩度的说法,简直是太恐怖了。将殉葬和前元遭受天谴联系在一起,他齐泰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敢在坚持下去。
朱植的暴脾气他不怕,朱松的软刀子他也不怕,但是韩度的这一手站在制高点上居高临下的雷霆一击,他不得不退避三舍。
否则,他若是再坚持,那以后大明朝一旦遇到一丝一毫的天灾人祸,都会自动算在他的头上。他就算是把九族都带上,那也不够砍的。
“此事干系重大,请皇上慎重!”群臣也不是站着吃干饭的,刚才他们见神仙打架,自然不敢轻易卷入漩涡。但是现在大势已定,他们自然齐齐倒向赢的这一边。
朱标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到龙椅上,正色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朱标看着丹陛下乌压压的一片低着的脑袋,感慨的说道:“前元倒行逆施,以至天怒人怨。国祚不及百年而亡,真虽然不才,但是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况且父皇向来爱民如子,从来不枉杀一人。一个百姓,哪怕他犯了死罪,也要将他的卷宗送到京城,由父皇亲自审核之后,才会进行勾绝。”
朱标拿起御案上的名册,摇了摇,说道:“若是朕因为遗诏而殉葬这么多人,这不是对父皇的孝道,而是在给父皇的仁慈之名抹黑。朕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猛然将名册重重拍在御案上,朱标掷地有声的看着众臣。
一件违反遗诏的事情,都能够被朱标说成是为了大行皇帝的名声好,群臣还能够说些什么?
“皇上圣明!”
朱标满意的点点头,声音顿时柔和下来,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认为殉葬不妥,那此事就此作罢。不过,国丧大礼不可轻薄。朕决定,其他各种陪葬物品加十倍,三牲祭祀加十倍,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皇上仁慈,臣等无异意。”众臣再次齐声拜道。
见朱标就要喊退朝,韩度却一步站了出来。
“皇上。”
朱标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停顿片刻之后,说道:“镇海侯还有意见?”
韩度抬起头,正色说道:“回皇上,臣没有异意。只是殉葬的诸妃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早日定夺。”
朱标陡然反应过来,虽然取消了殉葬,但是诸妃的安置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前面就提到过,老朱留下的妃子当中可是有着不少年轻貌美的。这些人要说处置不好,那恐怕极为容易引人非议。
朱标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有成年皇子公主的妃嫔,由各自的子女接出宫赡养。未成年的皇子公主由朕继续抚养......”
“臣等无异意。”百官这一次聪明了,还没有等朱标说完,他们便齐齐开始作壁上观起来。
反正这些都是皇帝的家事,他们完全没有插手的必要。若是贸然插手,不能无功不说,甚至极有可能让他们沾上一身麻烦。
反正这些嫔妃处置不当,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出来,那丢脸的也是皇帝。
被百官拿话给堵了一下,朱标都不由得有些难以开口。他刚才说的这些都好办,难办的是那些年轻貌美又无所出的父皇嫔妃。
这些人是绝对不能留在宫里的,但若是将她们给放了出去,那有个万一......朱标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见朱标迟迟没有想到办法,韩度顿时直起身来,说道:“皇上,臣有一个办法,或许有用。”
“快快说来。”
韩度拱手一拜,说道:“臣以为,可以修一家庙,让诸位嫔妃出家为尼。不仅可以避免闲杂人等接触,也可以让她们在家庙里继续为大行皇帝祈福。等到将来百年之后,还可以让她们陪葬在大行皇帝身侧。”
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年号孝康
“好,就这么定了。”朱标大喜过望,这个办法可谓是完美的解决了安置这些嫔妃的问题。
修一家庙将这些嫔妃安置起来,吃穿用度不会少了她们的。更加关键的是,作为皇家的家庙必然是重兵把守,外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如此以来,自然完美的避免了发生不堪的事情。
而且还是借着为父皇祈福的大义,谁也说不出他的不对来。
朱标心里的石头除去,松了口气,打手一挥,“殉葬之事关乎大明国祚,当自朕而止,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自然也没有反对意见,立刻拜下。
......
西宫,东侧殿。
早在老朱驾崩之前,他便急切的命令四十六位嫔妃赶往这里。
这些嫔妃聚集到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过了这些天之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已经将真相给猜测出来。
殉葬!
这两个就如同黑夜里的恶鬼一样,在有人说出来的顷刻间,便瞬间让恐惧充斥着所有嫔妃的心。虽然,古人讲究三从四德,况且还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但是,面对死亡,这些嫔妃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即便给皇帝殉葬,她们也不乐意。生命只有一次,谁愿意献出宝贵的生命去做无意义的事情呢?况且,这些嫔妃年龄也不是很大,甚至一些人还是青春少女。
于是,原本以往安静的东侧殿瞬间变成了哭声一片,嫔妃有小声哭啼的、有大声拜别爹娘的、有低头不语的、有在殿不停的走动走一步停三步的,其声愈发悲惨,其状甚是可怜。
东侧殿的桌子上虽然早已摆满了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但是,面对这殉葬的凄惨结局,嫔妃们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哪怕是一口汤,也喝不下去。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熬下去。
直到这一日,厚重宫门紧闭的东侧殿,在今日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殿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没有让一种嫔妃看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反而让她们大惊失色。甚至有不少年轻的嫔妃瞬间脸色变得撒白,情不自禁的的尖叫起来,在殿内四处逃窜。
可是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她们这些弱女子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王钺看着尖叫声不断四处乱窜的嫔妃们,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紧跟着又展露出一张胖胖的笑脸,说道:“奴婢拜见各位娘娘,诸位娘娘莫要惊慌,是好事!”
王钺不这样说还好,他一这样说,那些嫔妃更是被吓得脸无人色。
一个颇为胆大的嫔妃,愤怒的指着王钺说道:“狗奴才,你休想骗得咱们?皇上是要把咱们殉葬是不是?”
王钺连连摇头,卑躬屈膝的回道:“娘娘误会了,皇上绝无此意。”
“狗奴才,你不用假惺惺的骗咱们了。今日你来,不就是为了送咱们上路的吗?”
王钺见他越是解释,一种嫔妃却越是恐惧慌张。想了想,干脆沉下脸来,大声喝道:“肃静!”
被他这一声爆喝给吓了一跳,一众嫔妃反而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自然更加不敢在哭泣尖叫。
王钺懒得再解释太多,直接将圣旨拿了出来,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上苍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偷生。朕决意修建家庙,诸位娘娘皆削发为尼,入家庙为父皇祈福......”
等到王钺宣读完圣旨,一众嫔妃都还好似沉浸在梦中。
“入家庙祈福?那,那咱们是不是就不用殉葬了?”
“笨,当然是不用了。”
“谢皇上开恩!”
“谢皇上开恩~”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东侧殿响起,一众嫔妃纷纷不顾地上的脏乱跪倒在地。
王钺见此场景,也不由得动容的感叹道:“皇上的仁慈,的确是泽被苍生。”
不过修建家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是朱标已经即刻下令工部修建,也还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里面,还是只能够让这些嫔妃暂住在东侧殿里。
不过东侧殿现在和往日的死气沉沉不同,一众嫔妃心里的忧患尽去。再看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一个个连续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嫔妃,顿时如同恶狼一样齐齐盯上了桌子上热腾腾的饭食。
很快,老朱入陵的吉日到了。
钦天监上一次就丢了大脸,选定的吉日竟然突下暴雨。当时若不是宗泐和尚说了一句话,第一个要人头落地的肯定就是钦天监的人。
这一次若是老朱的入葬过程再出现差错,韩度不知道朱标会不会气的想要杀人,但是雷霆震怒是肯定的。
好在这一次钦天监算的不错,老朱出*殡这一天天清气爽风和日丽,一看就是难得的良辰吉日。
到了正式入葬这一天,朱标要亲自扶棺,将大行皇帝送入地宫。一切安奉完毕后,就会把石门封好,然后朱标带领大家行“告成礼”。
就在准备封住石门的时候,老太监忽然站了起来,径直朝着石门走去。
“你想干什么?”旁边一个礼部官员突然大声喝止。
如此动静,自然将朱标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太监穿着一身大红色蟒袍,手里拿着他的拂尘。还是如同往常站在老朱身边那样,将满头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缓缓转过身来,朝着朱标深深一拜。直起身来,说道:“皇上,奴婢一个残缺之人,得受大行皇帝不弃,让奴婢站于丹陛之上,是奴婢祖祖辈辈都修不来的福气。今日大行皇帝去了地下,奴婢......奴婢怕大行皇帝身边少个知冷知热的人。奴婢今日就追随大行皇帝于地下,还请皇上恩准!”
朱标微微皱眉,想要出口阻止。
一旁的韩度叹息一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他的心早就跟着大行皇帝去了。皇上就算是将他留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随他去吧!”
老太监闻言,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韩度,果然还是你懂咱家的心。”
“公公品行高洁,不在名士之下,韩度佩服!韩度恭送公公!”韩度整理衣冠,然后朝着老太监郑重一拜。
这一拜,韩度是为了感谢老太监以往的照拂。韩度虽然也曾经贿赂过老太监,但是韩度知道,以老太监为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那点贿赂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韩度都多次感觉到,老太监已经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可是这些事情,老太监却一次都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韩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帮助自己,但是对自己的善意,韩度是认账的。
王钺脸色骇然的看着老太监,他想不通为什么老太监会主动选择去殉葬。要知道,王钺前些日子才刚刚见过一众嫔妃听闻殉葬,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样子,但是老太监却选择了主动去地下。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像王钺这样的宦官更是如此。他现在借着皇上的东风,必然会扶摇直上。但是在他的心里,也没有把王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反正皇上是不可能继续用老太监的,他这个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老太监的举动,却是第一次让他对“忠义”二字,有了更深的领悟。
朱标见老太监眼神坚定,只好成全他,“准!”
老太监躬身一拜,“奴婢谢皇上隆恩!”
拜完之后,便站起来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的走进陵寝大门,直到被黑漆漆的洞口完全吞噬,再也看不到。
“封~门!”
在礼部官员的一声唱鸣当中,厚重的石门被放下,彻底隔绝了陵寝内外。
次年正月初四日,朱标祀天于南郊圜丘,即皇帝位!
年号,孝康!
今年即为孝康元年,开启了朱标君临天下的时代。并且在即位的当日,朱标便立韩景云为皇后。
由于父皇驾崩,再加上朱标也很久没有见过诸位弟弟了,正好趁此机会将诸王留在京中一月,以聊表思念之情。
除了诸王之外,大明各总督也恰好在洪武三十一年末回京述职。虽然因为老朱的遗诏,各总督没有赶上国葬大礼,但是但凡是回来的总督也一一亲自前往孝陵祭拜。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早就应该确定担任天下各总督府的人选的,但是却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定下来。
而朱标正式即皇帝位的第二天,六部便上书,将请求尽快确定各总督府人选的奏折,递到了朱标的面前。
......
韩府!
今日中门大开,韩度站在门口好似在迎接着什么人。
如此异常的举动,自然引得经过这里的百姓纷纷驻足侧目。
“什么情况啊,镇海侯府竟然中门大开,这是皇上要来了吗?”
“那也未必,若是皇后娘娘回家,韩府自然也是要大开中门的。”
“这到也是,难道是皇后娘娘要回家省亲?”
就在众人的猜测当中,两辆马车从街道尽头拐了进来,慢慢的驶到韩府门口。
一千四百四十章 升官又发财
一辆马车停在韩府门口,而另外一辆却直接往前一拐,转进了韩府旁边的小巷子里面。
方孝孺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来一眼大开的中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朝站立一旁的韩度说道:“咱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府上,你弄这么一出是干什么?”
随后朝着另外一辆马车一指,调侃道:“看看你都把你的学生给吓成啥样了?”
韩度摇摇头看了方孝孺指向的马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连一方总督都做过,竟然还是这胆小怕事的德行。”
方孝孺顿时笑了起来,朝着韩度指指点点,说道:“你呀!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咱不知道,你心里现在美的跟什么娶了媳妇似的?”
韩度见方孝孺还站在这里,插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兄请!”
“韩兄,请!”
说完,方孝孺也不和韩度客气,两人并排着朝里走。
边走,方孝孺边说道:“他可不像你口中的那样,旧港比起吕宋要更加的难以掌控。那里鱼龙混杂,大明人、土人、西洋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元吉在那边却是将所有人都管理的井井有条,旧港的在他的掌管之下,甚至有了蒸蒸日上的势头。若是再让他在旧港待上五年,恐怕就连吕宋也比不过。”
韩度连连摇头,叹息道:“他太年轻了,经验不足,怎么能够和方兄相比?你就不要再夸他了。”
方孝孺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刚刚来到内堂坐下,王元吉便急匆匆的赶过来。
一进门便尴尬的笑着,朝韩度拱手拜道:“学生拜见先生。”
刚才韩度还对王元吉十分不满呢,现在看到他的时候又禁不住露出笑容。
“快起来吧,你现在也是朝廷三品大员了,就应该有三品大员的架子,可不能随意便拜。”
王元吉直起身来,满脸笑容的说道:“学生就算是官位再高,不也还是先生的学生么?还是说,先生不认咱这个学生了?”
韩度哈哈笑了两声,摇摇头,叹道:“我可没有资格让你当我的学生,你的先生只有一位。到了今日,我也不瞒你,你的先生是......”
“是皇上。”王元吉笑吟吟的说道。
韩度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点点头说道:“也对,以你的聪明才智,也早就应该猜到了。”
王元吉微笑着回道:“以先生和方先生的大才,都只能够屈居书院副院判,那么天下间能够胜任院判的便只有一人了。”
韩度撇撇嘴,说道:“是你一个人猜到,还是其他人也猜到了?”
“先生,学生在书院里面又不是最聪明的。学生都能够猜到,那其他人自然不会不知道。”王元吉谦虚的说道。
韩度点点头,叹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们,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懒得去解释了。”
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有这样的烦恼,很多东西他们都能够看破,但是这么久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说破。
三人久别重逢,韩度精心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整张桌子上面,就只有韩度方孝孺王元吉三日,甚至就连韩度的父母和安庆公主都没有上座。
两杯酒下肚,三人彼此诉说着各自的经历和见闻,越说气氛越是热烈。到了最后,三人之间巨大的哄闹声竟然传到内堂之外,在安静的府里传出去老远。
红漪站在安庆身旁,满眼担心的望着哄闹之声传来的方向。不由得侧头朝安庆公主抱怨道:“公主,这侯爷以往可从来没有如此放浪形骸过。怎么那两人一来,侯爷就变成这样了?奴婢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奴婢眼中温文尔雅的侯爷吗?他们这样闹下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安庆低头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世上能够算得上是你侯爷好友的,没有几个。而那两位就是,你侯爷只是太久没有见过他们了。由着他们去吧,你在这里盯着,若是缺少酒肉了,便让人送些进去,不要打断他们喝酒就好。”
“是,奴婢记下了。”红漪微微一福。
安庆最后朝内堂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身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款款离去。
......
韩度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看着熟悉的床顶,韩度顿时放下心来,这是自己的床。
“醒啦?”安庆一直都坐在床边,看到韩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由得轻声喊了一句。
韩度这才看到安庆坐在自己面前,顿时大吸了口气,然后才重重的叹道:“唉,差点被那两混蛋给喝死。”
安庆端过来一碗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用汤匙搅拌两下,轻轻吹了口气,说道:“来,把这个喝了,你会好受点。”
韩度闻言,两手用力的将自己撑起来,安心享受着安庆喂自己喝汤。
喝完之后,安庆将碗放在一边。然后坐到韩度身后,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手指在韩度头上轻轻揉了起来。
边揉捏,边说道:“夫君昨夜是太高兴了吧,要不然以夫君的海量,就他们两个合起来都不会是夫君的对手。”
韩度心里微微赞同,自己昨晚的确是非常的高兴。方孝孺和王元吉两人的酒量那里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两人在昨晚早就趴下了,后面都是韩度趁着兴头自己和自己喝酒,这样才会醉到不省人事。
......
天下总督皆回京述职,每一个回京都引起京城百姓的好奇围观。甚至有些知名的总督,比如说像方孝孺、王元吉这样天下闻名的总督,回来的时候还引得百姓纷纷自发前往,想要一睹这些即将暴富的人的风姿。
财帛动人心啊!
人人都知道在大明朝为官,若是只靠着并不丰厚的俸禄,那只能够维持全家人的温饱而已,顶多比寻常百姓过的好一点。
但是,若是想要贪污,那么多严刑峻法又摆在那里。贪墨六十两剥皮充草可不是闹着玩的,到现在都还有衙门的大门口挂着草人的。
若是想要当官,又不用贪墨就能够挣得几十万贯的身家,那就只有总督了。
京城里面早有谚语,“六部尚书,不如海外一督”,由此可见百姓都要金钱的追捧,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不仅仅是百姓看得入迷,百官更是对这些归来的总督望眼欲穿。因为每回来一个总督,那便意味着天下第一等的肥缺,又多了一个了。
起初的时候,文官们还不知道担任总督会有赏赐。因此,他们都对远赴海外十分反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
也因此,最开始的那些总督做满五年之后,还可以连任五年。
但是自从文官知道当总督的好处之后,一个个都如同饿极了的野狼一样把每一个总督职位都盯的死死的。谁要是敢连任,这些文官早已准备多日的口水可以轻易的将他淹死。
半个月内,天下总督全部回到京城。而在百官的期盼当中,重头戏就快要来了。
朱标也没有让百官失望,所有总督都回来的第二天,他便按照以往父皇的惯例,在奉天殿内对各总督进行大肆封赏。
其中得赏最多的,便是方孝孺和王元吉。两人光是得到的赏赐都超过一百五十万贯,而且王元吉的赏赐还要比方孝孺多一些,只是差距极小,只有几十贯而已。
也难怪方孝孺都要对王元吉另眼相看,甚至说他超过了自己,从现在的数目来看,王元吉的确是超过了方孝孺一点点。
王钺站在丹陛上,继续宣读着皇上的旨意,“......另,方孝孺升从二品,迁兵部,任左侍郎;王元吉升从二品,迁户部,任侍郎......”
其他各总督也纷纷得到了加官一级,并且各自在朝廷当中担任要职。这些总督这五年在海外,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样的经历足以让他们的眼界,他们的能力都得到巨大增长。这样的人才不用,那才是傻子做的事。
老朱当初在考核了第一批总督之后,便纷纷将所有人升官,并且从此着为定例。
也就是说,只要是你能够抓住机会弄个总督当当,并且能够当满五年,顺利完成上贡。那么等你卸任回到朝廷之后,几乎是必然会升官的,并且还能够获得相当大的实权。
有权又有钱,这也是为何天下百姓官员都纷纷眼红总督的原因。
方孝孺的家境原本十分普通,就算是他考取功名,在朝廷和书院任职,得到的俸禄不少。但是方家也远远算不算豪富,知道寻常的官宦之家而已。论地位当然是很高的,但是论钱就要差得远了。连一个小小海商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但是现在,方孝孺陡然之间,就拥有百万贯家财。凭借他一手之力,硬生生将方家托举到豪富一列,简直就是唱戏里面的奇迹一般。
而王元吉就更加不用说了,他的家境更差,勉强算得上是寒门而已。但他的家境越是贫寒,现在带给众人的震撼力就越大。相比起方孝孺,官员更加羡慕王元吉。
因为,一来他太年轻了,到现在也才三十多岁。二来,他升官又发财,的确是让太多的人眼红了。
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贪婪无度
别说是普通官员了,这样的赏赐,足以让各部尚书都眼红不已。
若不是尚书不可能再去担任总督,这六部尚书恐怕都会不要脸面的宁愿不当尚书,也要去海外担任一届总督。
朱标看着下面的众臣,那些得到赏赐的总督自然是喜气洋洋。但是其他那些官员,看向各总督的眼神就是五味陈杂了。
趁此机会,朱标高声说道:“封赏大典至此结束。另外,既然天下总督府的位子空缺了出来,那就由吏部拟定新一届总督的名单吧,拟好之后呈上来。张爱卿,这件事要有劳你了。”
说完,朱标朝着张紞看过去。眼神里面有着一丝丝的提醒,也有着一些警告。
可惜沉浸在幸福来得太突然当中的张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上眼中的警告之色。
“谢皇上,臣一定尽心竭力,争取选择最适合担任总督的人选出来。”
朱标不动神色的看着张紞,看到他如此表现,心里都开始有些怀疑将此事交给张紞,是不是有些不妥?
挑选天下总督,这可是大事。而朱标看张紞的样子,好似还没有意识到此事的重大?
不过,他乃是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开口了,那就不好收回来,至少不能现在收回来。
朱标之所以要将此事交给张紞,也只不过是看在吏部主管天下官员升迁的份上。
“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度神色疑惑的看着朱标的身影转到屏风后面,将总督人选拟定的大权交到吏部手里。吏部本来就是当仁不让的六部第一,吏部尚书又称天官。现在更是将天下总督的拟定大权交给吏部,那这以后吏部更是要上天了。
而且,这海外总督府原本就是韩度为勋贵武将准备的。后来虽然有着文官担任总督,但是这些文官其实也是能文能武的类型。真正纯粹的文官,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担任总督的。
洪武年的时候,勋贵武将在朝堂之上还有着足够的话语权,完全可以和文官分庭抗礼。甚至,在军事行动上,武将更是将文官挤压的几乎没有什么说话的份。
就算是如此,韩度也在想方设法的加强勋贵武将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因为韩度知道,论朝堂之上的阴谋手段,性格冲动脾气暴躁的勋贵武将根本就不是老谋深算的文官的对手。
若是不偏袒一下勋贵武将,那么他们迟早要被文官给挤出权力的中心。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文官就会开始和皇帝争夺皇权了。遇到强势的皇帝还好,可以将权力从文官手里夺回去。但是一旦遇到懦弱的皇帝,那直接将皇权架空都有可能。
韩度既然答应了老朱,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韩度却只是看在朱标离去,自己却一言不发。
心里却已经有了定计,不管朱标对文官抱有什么期望,他最终都会失望的。那个时候,才是自己开口的良机。
韩度为什么笃定文官会让朱标失望?因为,这正如岳飞说的那样,“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不患天下不太平!”
但是岳飞这只是一种理想当中的状态,而现实却恰恰相反,“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天下从来没有太平过。”
朱标将选拔总督的大权交给吏部,希望吏部能够公平公正的挑选,从一开始他的出发点就错了。他错在太高看文官的节操了,以为这些人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就能够和他一样有良知。
朝堂要再次任命天下总督的消息,当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瞬间就引起百姓的八卦之心,街头巷尾人与人之间都在猜测究竟那些人能够成为下一任总督。
而官员当中更是在当日就开始了激烈的争夺,张紞的家门口大街瞬间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以往张紞的家门口虽然也是车水马龙,但是现在的比以往多了十倍有余。
甚至就连京城里面的酒楼青楼,都引来了一波爆炸般凶猛的消费。海鲜楼,教坊司更是每日都是门庭若市,甚至海鲜楼都到了接待不过来,不得不让源源不断的客人预约排队的地步。
要知道,就算是在海鲜楼刚刚开业最火爆的时候,都没有让人预约排队过。
毕竟海鲜楼的价格的京城最高,寻常人也舍不得来吃上一顿。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正是各个官员拼命想要展示脸面的时候。
贵怕什么?老爷我现在就要贵的,若是你海鲜楼收的便宜了,老爷我还不来了呢。
就冲着京城最贵的酒楼这几个字,无数官员表示哪怕是要等他们也愿意。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京城一种酒楼东家不敢相信之余,他们也十分的弄不明白。明明海鲜楼的价格那么贵,而他们的价格却是要便宜几倍,为何人们宁愿去预约排队受海鲜楼的气,也不去他们的酒楼?
而且他们早就眼红海鲜楼已久了,只是拿海鲜楼没有办法。
现在看得如此违反常识的一幕,有几个酒楼竟然开始学起海鲜楼来,纷纷将自己的价格也提了一提。并且如同海鲜楼一样,必须要先预约排队才卖。若是不预约排队,他们还不卖给你!
可是得知这个消息的官员,不仅没有一个人去这几家酒楼当大冤种。反而齐齐朝这几家酒楼嗤之以鼻起来,“老爷我是不怕花钱,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什么货色也敢提价,都想要学海鲜楼?也不撒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几家酒楼不仅没有得到新的客户,甚至连老客户都给得罪了。只能够眼红的看着海鲜楼那边每日宾客满座,而他们这边却是门可罗雀,一个客人都没有。
吏部住持总督选拔的消息甚至飞快的扩散到各布政使司,于是,雪片一般的私人书信齐齐飞往京城,这些都是各布政使的亲笔信。
堂堂一布政使,不可能没有师长同窗同乡之类的人在京城。而且他们担任总督的理由也是非常的充分,他们不仅是正三品的布政使,而且他们有着丰富的管理一地的经验。并且他们在大明境内已经做到了一方封疆大吏,现在他们还想要继续磨练自己,去海外历练一番。
若是韩度知道的话,顿时会高兴的跳起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大明官员的目光,总算是从脚下的一亩三分,开始抬头展望四海了!
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韩度都愿意将这一届的总督名额,全都让给这些布政使们。
可惜,韩度不知道!
如此盛况,足足持续了一月有余。
老朱的国丧都只经历了三日,而一个总督的选拔却在京城热闹了一个多月。由此可见,利益驱动下的人,究竟能够迸发出多么巨大的能量。
再一次早朝。
王钺如同往日一样,站在丹陛上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张紞手里捧着一个奏本,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
“启奏皇上,臣受命挑选下一任总督。经过一月有余的精挑细选,总算是找出德才兼备之人,请皇上过目。”
等了这么久,朱标也有些心急了。可是他知道总督一职干系重大,因此心里再是焦急,也没有派人去催促过张紞。
原本朱标是担心张紞会贸然随意挑选人选的,但是见张紞用了这么多时间,也足以见他的稳重,不由得让朱标颇为满意。
“呈上来!”
朱标微笑着看了王钺一眼。
王钺连忙走下丹陛,将张紞的奏本接了过去。弓着身子走到朱标勉强,双手恭敬的将奏折呈上。
朱标接过奏折,打开一看。刚开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随着朱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去,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看完一遍之后,朱标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沉声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亲自拟定的?”
张紞低着头没有看得朱标的脸色变化,连忙回道:“回皇上,这些都是臣一个一个拟定的。”
朱标猛然“啪”的一声将奏本合上,冷哼一声,厉声问道:“怎么都是文官?”
张紞闻声顿时心道不好,连忙抬起头来,正好看得皇上铁青的脸色,不由得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张紞能够承认是他错了吗?
他不能承认,他该吃吃喝喝的都吃吃喝喝了,该睡的女人也都睡了,该收的钱都收了,这个时候他若是承认他错了,那岂不是就让他拟定的名单完全作废?
那他如何向那些人交代?那些人要是当不成总督,还不活撕了他?
“皇上臣绝对没有私心,绝对是秉公办理的啊。”
“秉公办理?”朱标愤怒的将奏本人在张紞面前,厉声喝道:“所有总督全部都是文官,以往什么时候出现过?”
让朱标生气的不仅仅是都是文官,更加让他生气的是,他明明知道有些官员治政能力和领兵本领俱佳,是就任大明总督的不二人选,但是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竟然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名字。
朱标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争抢名额
“臣,臣......”张紞面如土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张紞就要倒霉,齐泰顿时站了出来,恭敬一拜,“皇上!”
朱标满脸怒气的将目光投到齐泰身上。
齐泰丝毫不惧,正色说道:“皇上,牧民一方本来就是文官的职责。张大人拟定文官担任总督,并无不妥啊。”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韩度陡然站了出来,不能再沉默不言了。若是再沉默下去,那说不定还真的会让大家都觉得只有文官才可以担任总督了。
齐泰见韩度突然打断他的话,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恼怒。他在朝堂之上爬到一部尚书的位置,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要是韩度站了出来,那对他来说准没有好事?
“镇海侯有何见教,难道本官说的不对吗?”
对你亲娘!
韩度差点破口大骂出来,要不是看着朱标坐在丹陛上,韩度都想要问候对方直系亲属。无论如何,韩度都要给朱标留些脸面的。
因此,韩度忍着朝齐泰说道:“总督岂能和寻常官职一样?齐大人身为兵部尚书难道会忘了,总督府可不仅仅是牧民,可是要镇守一方的。若是文官想要牧民的话,那就去各布政司就好,何必要万里迢迢的去海外呢?
齐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各总督府可没有多少大明百姓给诸位大人养牧的,相反当地的土人倒是占了多数。”
韩度说完朝着齐泰和张紞冷笑了两下,这些人千方百计的想要霸占总督的位置。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为皇上牧民,其实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发财?若是真的只是为了主政一方,那大明多的是的地方给他们施展拳脚。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布政使派人来到京城大肆运作,就只是为了抢到一个总督的位置呢?
“镇海侯,天下官位不是你的私物。你如此反对张大人拟定的总督人选,你想要干什么?”齐泰站在韩度面前,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韩度的眼神却毫不畏惧的和齐泰碰撞在一起,嗤之以鼻的说道:“你少给本侯扣黑锅。你说天下官位是本侯的私物,那本侯问你,大明境内官员的升迁,本侯什么时候查过手了?”
齐泰顿时上朝着韩度靠近一步,抬手指着韩度,厉声问道:“那天下总督呢?自从洪武十六年,先皇下旨设立总督以来,过百位总督其中有几个文官?镇海侯当初,难道不是指定了武人担任总督吗?”
韩度呵呵冷笑两声,说道:“那齐大人的意思是怪本侯咯?”
左右看了齐泰两眼,韩度提高声音说道:“既然齐大人知道是先皇设立的海外总督府,那么天下总督府是怎么来的,齐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说着,韩度朝朱标拱手一拜,然后才说道:“遥想当年,先皇刚刚设立总督府之时。各总督府时常有土人反叛,有些甚至多次杀到了总督府里。若不是武将总督镇守,换成是你在那里,现在你还能够站在本侯面前说话吗?”齐泰顿时一阵憋屈,但是他却找不到理由反驳韩度,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可是齐泰避重就轻,转而说道:“那现在天下总督安定,自然也该让文臣牧民一方。”
“哈哈哈,”韩度面露不耻之色,斜眼瞥了齐泰一眼,不屑的说道:“能够把摘桃子,说的如此大义凛然,齐泰你的脸皮恐怕要比城去拐弯处还厚。”
被人当面骂脸皮厚,齐泰却面不改色。骂就骂吧,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相反,若是失去了一个总督位置,他都要悔恨的捶胸顿足。
齐泰脸庞一扬,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度说道:“镇海侯,本官说过了。你虽然贵为侯爷,本官也承认你为大明开疆拓土的确是功劳甚大。但是,只要天下总督府还是大明的疆土,那么天下总督便都是朝廷的官员,何来摘桃子一说?”
齐泰说着说着,甚至有些胜券在握的笑了起来。两手摊开左右转了一下,朝着其他文官纷纷示意。
其他文官当然会站在齐泰这一边,毕竟若是齐泰能够将所有总督名额占下,那得到好处的自然是他们这些人。
“是啊,都是朝廷的官职,哪里有什么摘桃子一说,简直就是笑话!”有人吹胡子瞪眼的盯着韩度。
“正是,齐大人自己又不能担任总督,仗义执言只是为了一片公心而已!相反,镇海侯口口声声总督府是你带兵打下了的,恐怕有私心太重,居功自傲之嫌吧?”
......
韩度冷笑着看向这些文官,不得不说,在栽赃陷害这方面,这些文官还真是行家里手。简简单单的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刻画处韩度一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的样子出来。
不过是几个眼色之间,以齐泰为首的一众文官,便齐齐跪倒在地上。
“臣等恳请皇上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怎么做主?
若是朱标为他们做主,是将韩度训斥一顿?若是训斥韩度一顿,这些官员还不满意,那是不是要将韩度革职查办?
若是朱标退了,那这些文官会不会得寸进尺?
既然朱标不想退让,更加不想训斥韩度,那就假装没有听见这些文官的话,直接和稀泥。
“肃静,这里是奉天殿,不是西市,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朱标避重就轻,反过来将群臣给训斥了一顿。
齐泰直起身来,满脸不服气的就要再次开口,其他人也有附和的趋势。
王元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微笑着朝正在极力贬低韩度的众人说道:“诸位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就将七嘴八舌的一众文官给压下。
看到众人齐齐看向自己,王元吉苦笑着说道:“诸位大人不会以为,去海外当总督,会和在大明境内一样轻松吧?”
齐泰看到身边的文官在王元吉这句话下,不由得有些犹豫不定起来。脸色顿时一沉,不由得说道:“王侍郎,听闻你是镇海侯的学生,还一向都在他面前以学生自居。你现在不会想要出头,替你先生说话吧?”
齐泰直接指责王元吉包庇韩度,并且暗戳戳的指出韩度有结党营私之嫌。
王元吉听了,眼帘一垂,颇为意味深长的盯着齐泰。
齐泰看到了王元吉的眼神变化,但是他不在乎。在他看来,王元吉不过是少年得志罢了,别看他已经是从二品侍郎,但是论手段比其他来要差得远。
可是还没有让齐泰得意多久,王元吉就狠狠得给他上了一颗。
“在下有幸拜在韩师门下,那是在下三生有幸!可惜,到现在为止,韩师都看不上在下。在下只能够舔着脸,在韩师面前自称一声学生。”
王元吉抬头挺胸,微笑着面对所有人,一副坦诚相待的姿态,继续说道:“此乃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齐大人说的,下官包庇韩先生?此话从何说起啊?下官从头至尾,也就说了一句海外总督不是诸位大臣想的那么简单,难道就是包庇了吗?”
齐泰没有想到他精心设下的圈套,竟然在王元吉三言两语之间便荡然无存。脸色不由得谨慎起来,韩度这个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还真是不能等闲视之。
“你说海外总督难当,难道不是想把其他人吓退,好让你先生得逞么?”
齐泰还是想要把韩度往结党营私的漩涡里面拉拽,一副乌龟咬人不松口的样子。
王元吉顿时摇头苦笑起来,说道:“下官真是一片好心,却没有想到被齐尚书如此误解。”
说完,王元吉朝着皇上一拜,说道:“皇上,臣曾经在旧港总督遭遇过一次行刺。到现在左臂上都还有留下的伤疤,既然齐尚书不信。那臣愿意当庭展示给他看看,请皇上恩准。”
“什么?行刺?这还得了......”
王元吉的话就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中一样,瞬间就激起一片议论之声。
“你被行刺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和没有收到你的上奏?”朱标瞬间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急切想要了解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元吉只要简单的叙述了一下,“有一次臣外出查看贡品,接过被一大队土人扮作小贩埋伏在街道两旁。由于距离太近,护卫来不及反应,被他们冲到臣的面前,被他们给捅了一刀。好在托皇上洪福,没有刺中臣的要害。臣在床上修养了一月有余便痊愈了,因此也就没有上奏。”
“万幸你没事,以后这样的事情不管大小,都要上奏给朕。”朱标从三言两语之间,便听出了当初王元吉面临的凶险。看到王元吉生龙活虎的站在御前,朱标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能够让他修养一月有余,这样的伤势已经是很重的了。要是运气差点,当场毙命都是有可能的。
其他文官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暴露了他们的所有想法。
只见刚才还对总督位置志在必得文官,一个个眼神都开始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