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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写字     大明烟火txt下载     大明烟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摘桃子

    憨厚的人,通常都能得到别人的同情,能够被更加优待。

    自己的功劳就是自己的,韩度可不希望打折扣。

    相比起功劳来,自己装装傻,又算的了什么?

    老朱挥手止住了韩度拍马屁的行为,虽然像韩度这样有能耐的臣子,哪怕是明知道韩度在拍马屁,老朱还是很受用的,但是毕竟事情紧迫,还是谈正事要紧。

    老朱拍在韩度的肩膀,笑道:“你小子不错,弄出这么一个好东西。这次朕就痛快一点,一万贯一文不少的给你,回头你教工部也弄一个。”

    这是要摘桃子啊!

    这话也就是老朱说的,要是其他人这么和韩度说,韩度都敢甩他一脸。

    闻言,韩度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老朱见了,两眼瞪着韩度,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谁要是愿意谁就是有病。韩度还指望着,靠着这高炉让匠人们喝酒吃肉呢,那能够就这么贱卖了?

    一万贯就想要买走高炉技术,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韩度顿时哭丧着脸,哀求道:“皇上明鉴,臣也不说造这个东西臣花费了多少钱了。为了造这个东西,好多匠人把祖传的手艺都拿出来了,就指望着靠着这个东西挣钱点辛苦钱。臣当初可是答应过他们的,这些钱里面可是有着他们的一份的。臣要是就这样便把这东西卖了,实在是难以向那些匠人交代,臣该怎么和他们说呀......”

    都答应给一万贯了,见韩度还不满足,老朱觉得这小子虽然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功利了。

    顿时有些不喜的问道:“那你想要多少?朕先把话给你挑明了,事关朝廷大事,工部那边急需一批好钢,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知道好歹,我也不卖。

    有见过谁把下金蛋的母鸡卖掉的吗?

    高炉这种东西,珍贵到连下金蛋的母鸡都比不上。

    “臣岂敢耽误朝廷大事。”韩度连连摇手,表示自己还是知道轻重的。

    “皇上您看这样如何,不管工部需要多少钢铁,臣以市价卖就是,甚至还可以比市价便宜一点。”韩度将自己的赚钱大计,呸,是为朝廷着想的办法给说了出来。

    甚至还连忙加了把火,“皇上您看,就算是臣现在去教工部造炉子,等造好了,起码也是六七天之后的事情了,再等到炼出钢水出来,起码是十天之后的事了。这样一来,事情不就被耽误了吗?还不如工部直接从臣这里买呢,十天都够臣炼出几十万斤钢铁来了,工部总不能够一下子要几十万斤吧。”

    韩度现在是拼了命的给老朱推销‘造不如买’的理念,造炉子多麻烦啊,还不如直接在自己这里买钢铁省时省心。

    只要工部把钱拿来,韩度表示钢铁嘛,小事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这一买一卖的过程中产生出来的微薄利润,韩度就表示自己也就是挣个辛苦钱,无奈笑纳了。

    究竟这钱挣得有多么辛苦,反正在韩度看来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朱听了没有直接和韩度说,行还是不行,而是转头看向董直。

    董直捋着胡须,对韩度能解他燃眉之急,显得十分高兴。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工部缺钢的缘故,已经快要把他急疯了。即便是他抽调了大量的工匠,日夜不休的锻造,也没有什么起色。

    这就如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般。以前欠下的大缺口,想要一下子补齐,那里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事情?

    没想到,时来运转。

    韩度这里却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有足够的钢料就好啊,董直被这个事情折磨了好几天,现在一朝得偿所愿,其他什么的他都不想了。

    不管是让韩度教工部也好,还是直接从韩度自己购买也罢,对于董直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了。

    反正工部也不缺钱,就算是按照市价买,工部也能够拿的出钱来。

    “老夫也不多要,十万斤便可。”董直笑着和韩度说到。

    韩度闻言大喜,这正好是他不敢和老朱讨价还价的时候,没有想到竟然得到了董工部的神助攻。

    连忙避开老朱,跑到董直面前,亲切的拉起他的手,由衷的佩服到:“老尚书就是爽快,小子也不问你多要。这样吧,市价三百文一斤的闽铁,小子也只收您三百文一斤如何?”

    一斤三百文,十万斤便是三万贯,也就是三万两银子。三万两银子能够买多少东西,韩度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他兜里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一般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而已,而且这还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开销。三万两银子足够一千户人家,好吃好喝的过上一年。

    而十万斤钢铁对于韩度来说,不过是一天多一点的产量。何其的微不足道,由此可见其中的暴利。

    董直觉得无所谓,韩度的精钢的确是要比闽铁强的多,三百文一斤的价格他的确是占了韩度的便宜了。

    正要点头答应下来,没想到却被皇上伸手拦住。

    “慢着。”

    老朱见韩度极力的让大家买他的钢铁,而丝毫不愿意教工部造炉子,便知道在这其中韩度肯定能够获得暴利。

    虽然是工部花钱,按照常理来说,只要董直点头便可。但是在老朱看着,朕拥有天下,朝廷的钱也是自己的钱,不能让韩度这家伙轻易的赚了去。

    “三百文一斤,十万斤也不过是你一天多点的数量。难道你想一天多的时间,就赚上三万两银子?”老朱越说,越是愤愤不平,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大。

    一天就赚三万两银子,朕都没有这么能赚钱呢。韩度你小子凭什么,难道就凭你那个破炉子?

    果然是,黑眼珠子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

    在挣银子这件事上,连老朱都不能免俗。韩度一天赚三万两银子,已经刺激的老朱眼睛发红,连刚刚才赞赏过的高炉,都在他心里变成了破炉子。

    韩度马上堆起一副哭丧的模样,“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炼钢也是需要购买铁石,还需要匠人来做的,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臣只卖三百文一斤,已经是低于市价的贱卖了,真心赚不到什么钱。”

    老朱见韩度哭穷,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朕不知道铁石多少钱一斤?还是你以为朕不知道多少铁石,能够炼出一斤铁来?”

    韩度心里一个我曹。他这才想起来,老朱可是布衣皇帝,平民出身的他民间的这些常识,恐怕自己都没有他懂。

    于是,韩度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仍然是辩解道:“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臣要直接将铁石炼成精钢,这同样的一斤铁石,炼出来的精钢自然要比生铁少的多......”

    “能少多少?少一成,还是少五成?至于你的那些匠人,朕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才几个匠人?”老朱语气冷冷的问道。

    “这个......”这个韩度还真不好回答。

    说少五成吧。那是欺君,万一老朱要是偏要和他计算清楚,现场让匠人炼一炉出来,那韩度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一成吧。韩度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老朱面前,如此一来,还怎么继续他的发财大计?

    韩度眼珠子转了转,微笑着道:“皇上,事情不能够这么算。匠人虽少,但是这高炉的技艺含量高啊。匠人做的苦力虽然不值钱,但是这技艺值钱呐。”

    “皇上你要这样像,如果臣没有技艺,没有造出这个炉子。那恐怕就算是征调十万民夫,对此事也是于事无补。臣这十万斤精钢,真的没有赚多少,也是三五百贯钱而已......”

    韩度虽然说的感人肺腑,但是奈何老朱不吃他这一套。

    “一百文一斤,再多一个字儿都没有了。”老朱直接开价。

    韩度陡然被这个价格惊的目瞪口呆。

    就连董直站在一旁,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

    见过杀价狠的,没有见过杀价这么狠的。

    不过这事,现在已经变成了皇上和韩度之间的较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董直乐的轻松,一句话不说,站在一旁高高挂起的看着。

    老朱也知道自己这价杀的太狠,但是不狠不行啊。一想到当初韩度从周县令手上买了荒山之后,周县令是如何的捶足顿胸、悔不当初,老朱就下定决心要狠狠的杀韩度的价。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一百文一斤,臣一斤就要亏二百文,别说是十万斤精钢了,就算是一万斤都要把宝钞提举司亏成空架子。”韩度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可能是吧?”老朱露出微笑,“那就一万贯,把技艺卖给工部,让工部自己炼去。”

    韩度还是摇头,“皇上,这钢铁可不比水泥。就算是工部要买,那也不会是一万贯的价格。”

    “那你想要多少才卖?”老朱问道。

第七十七章 坐地起价

    老朱见韩度宁愿卖掉技艺,也不愿意一百文一斤卖给工部。心里也在嘀咕,是不是朕杀价杀的太狠了,真的让韩度亏本了?

    老朱杀韩度的价,那是本能的不想让他赚太多的银子,目的并不是说要让工部自己去炼。从韩度修建水泥道路的时候,老朱就感觉出来了。韩度手下的工匠和工部的工匠状态完全不一样,韩度手下的工匠做起事情来,要比工部的工匠麻利的多。

    工部的工匠的确是可以自己炼铁,但是那速度就让老朱都不忍直视。

    十万斤精钢在韩度这里,只是一天多一点的事情,在工部的话就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够完成。

    现在残元动向不明,既然是备战,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一百万贯!”韩度朝着老朱张开了血盆大口。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天经地义。暴利当前,哪怕是面对老朱又如何,韩度照样敢讨价还价。

    老朱听了,被韩度的胃口惊呆了,气急而笑,“你还真敢要。”

    你敢要,朕也不会给。

    朝廷正在备战,根本就拿不出一百万贯余钱出来。就是能够拿出来,老朱也不会把这么多的钱给韩度。

    于是,老朱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卖算了。

    “一百文一斤的确是少了点,这样吧,两百文一斤。就这么定了,你要知道,工部就算是把精钢买回去,他们也是要匠人从新锻造一遍的,还有打磨、装上刀柄等等,这些都是钱。”

    虽然他给的价格太低了,但即便是要买,老朱觉得也不能按照韩度的要价三百文一斤的买,不能让韩度把便宜占去。

    于是便先行铺垫一番,才和韩度商议道:“一百文一斤价格确实是低了点,这样吧,二百文一斤,这价格你不亏了吧?”

    亏吗?

    韩度当然不仅不亏,而且是大赚特赚。就算是一百文一斤,他也不亏。

    反正技术是他提供的,他说赚就是赚,他说亏就是亏。

    当然,即便是大赚特赚,韩度也不能够表现出来,他得绷住了。

    “皇上不能这样,这样您干脆把我这官给收回去吧。然后把这宝钞提举司拆去卖了算了,看看能够卖多少钱。反正照您这价格,这宝钞提举司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把腰刀都还要三贯钱呢,这么上等的精钢,才二百文一斤......”

    对于韩度说罢他的官的话,老朱自然是直接无视。

    这些日子以来,韩度虽然没有造出宝钞,但是他先是造水泥,现在又炼钢。每一样对于朝廷来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老朱还想着继续让韩度发光发热,为大明王朝添砖加瓦呢,那里会轻易的罢他的官?

    就算是韩度主动辞官,老朱现在也不会允许。

    见韩度仍然是不依不饶,老朱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要是有本事能够直接提供腰刀,那朕就答应你三贯钱一把如何?”

    “当真?”韩度闻言,顿时两眼发光的看着老朱。

    老朱被韩度的样子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太满了。有心反悔,但偏偏自己金口玉言,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话,老朱也没有脸收回去。

    只得拐弯抹角的提醒韩度,希望韩度能够自己识趣:“你以为锻造腰刀是有精钢就行了吗?还需要用到大量的铁,还要匠人通过不断的折叠锻打,才能够把一把腰刀给锻造出来。”

    老朱眼神轻蔑的看着韩度,随手朝着周围一指,“你这里才多少匠人?一天才能做几把腰刀?这个你还是不要想了,耽误了朝廷大事可是重罪,小心你人头不保。朕可不希望有一天,要亲自下令斩你项上人头。”

    韩度听到人头不保,禁不住脖子一缩。

    不过他暴富当前,还是不肯放弃的继续和老朱解释道:“臣不需要锻打。一把腰刀不过是五斤而已,臣直接用五斤钢水铸造出来不就行了?工部拿到这样的刀胚,只需要打磨一下,加上刀柄握手就可以了。”

    韩度可是现代的思维,脑子里面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依靠人工一锤一锤把一把腰刀锻造出来的想法,他喜欢的还是工业化、标准化。至于纯手工打造,除非是在他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迫不得已的用一下。

    韩度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

    “造刀,还可以这样的吗?”

    这个方法虽然以前没有人用过,不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略微一想便知道这种办法可行。

    以前之所以腰刀需要铁匠通过不断的折叠锻打来制造,那是因为精钢稀少。制作一把腰刀不可能完全用精钢制成,而是采用铁包钢的技艺来锻造。

    但是现在既然韩度一天都能够炼出几万斤精钢出来,那还干嘛要节约着用?

    直接用精钢铸造腰刀,岂不是省时省力?关键是,这样一来,还节约了大量的人工,以及大量的制造时间。

    而且纯精钢制作的腰刀,肯定要比采用铁包钢技艺做出来的要好。

    老朱也是有些迟疑,他倒是不担心如此做出来的腰刀质量会差。他是怕韩度这小子,赚朝廷的钱赚的太多。

    而且老朱他还不能不管,看董直一脸跃跃欲试的姿态,便知道他十分满意韩度提议,对于三贯一把的价格毫无异议。

    因此老朱觉得,韩度提议虽好,但是他还是想要杀杀价格。

    “可是你这样铸造出来的,只是一个粗胚而已,还需要工部自己打磨......”

    韩度听着老朱的话,不明所以的问道:“皇上,您这是啥意思?”

    “三贯一把,太贵了。二贯吧,就这定了,朕金口玉言,你就算是亏,你也得给朕担着。”

    老朱根本不给韩度哭穷的机会,直接把价格拍板定下。

    韩度听了,差点没有气的一口血吐出来,喷到老朱身上。

    皇帝不都是威武霸气的吗?老朱这个斤斤计较、扣扣索索的皇帝,是哪里跑出来的新品种?

    韩度不明白,“不是说皇帝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吗?几万两银子而已,难道不是老朱手指缝里随便露一点,都比这要多?怎么连这点钱,都要和自己没完没了的计较?”

    韩度不得不感叹,难怪历史上老朱就被称为最苛刻的皇帝,就冲这和自己砍价的劲头,传言说老朱把官员当牛马用,恐怕一点都不夸张。

    韩度抽搐着嘴,用力咬着自己的牙槽,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老朱根本不给他机会,拍着韩度的肩膀,牙齿缝里透着冷风,“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戴罪立功。”

    韩度闻言,浑身一抖。严格说起来,自己在造出宝钞之前,都是在戴罪立功,小命还拿捏在老朱的手里。

    于是,也不敢再和老朱僵持,艰难的点头答应下来,“好吧,就依皇上所言。”

    反正就算是二贯钱一把,也是大赚特赚。就算是三百文一斤精钢,五斤也不过是一千五百文而已,还剩下五百文能够让韩度用来制造模具呢。

    怎么看,也比三百文一斤卖掉,赚的更多。

    既然价格谈妥,韩度也不再纠结,朝着董工部问道:“不知道工部需要多少腰刀粗胚?”

    老朱见韩度答应下来,便决定这小子肯定还是赚钱了的。不过老朱也坚信,在他不顾身份的讨价还价之下,韩度这小子的利润应该很薄了,赚的不会太多。

    见董直用眼神请示朝自己,老朱微不可察的颔首。

    董直见了,顿时笑着和韩度说道:“五万。”

    要说今天这出激烈交锋,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工部了。不仅解决了精钢不足的问题,还节约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而且花费的钱还比原来要少很多。

    董直没有丝毫的不满意。

    韩度点头应下,“没问题,下官先将铸造钢轨给停下来。全力以赴制造腰刀,十天之后,大人派人来取便可。”

    五万腰刀粗胚,整整十万两银子。

    韩度只不过用了二十五万斤精钢,以及一些模具,便把这大单给吃下来了。这样算下来,可比最初将精钢三百文一斤卖给工部,还要赚的多。

    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事情谈妥,众人都是也阵轻松。

    老朱冷不丁的问了韩度一句,“怎么?你铸造完腰刀,还要继续弄你的这个什么钢轨?”

    韩度听了老朱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言。不过反应过来也晚了,已经被老朱抓到了痛脚,只得一脸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朱挥手指着满地的钢轨,厉声问道:“这些都还不够你糟蹋的?你究竟准备要用多少,说实话?”

    韩度无可奈何,只得用蚊吟般的声音,说道:“八,八百根......”

    “多少?”

    老朱眼睛一瞪,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八百根。”这次韩度回答的声音回复了正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嘶!

    众人一口气吸进肚子里,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充满冰凉。

    见过败家的,没有见过像韩度这样的。

第七十八章 十万贯

    八百根,那就是四十万斤精钢。按照刚才韩度说出的价格,这就是价值整整十二万两银子的精钢啊。

    就这么被韩度准备铺到地上去修路,这那里是在用精钢铺路啊,这简直就是在用银子铺路。

    不过三里路而已,就要花十二万两银子。把这些银子锤薄一点,都能够铺出一条路来了。

    老朱也是被惊到了,狠狠的深呼吸几次,才强迫自己压制住了揍韩度的冲动。

    回首朝着高炉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说道:“韩度,要是你没有造出这么个东西,你敢这样浪费。你信不信,朕早就打断你的腿了?”

    韩度无声的干笑几下,解释道:“这,也算不上是浪费,这种道路的好处很多,等臣修好,皇上一看便知道了。再说了,如果皇上觉得臣浪费的话,也可以把费用和臣结一下嘛。三百文一斤,一共十二万两银子,谢绝还价。”

    “做梦!”老朱怒喝一声,转身就走,再也不想和韩度纠缠。

    韩度见此只能微微一叹,果然是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没有想到,连皇帝都不能够免俗。

    董直见皇上离开,他也准备离去。

    离开之前,上前和韩度打个招呼,捋着胡子眉开眼笑的说道:“那老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韩度连忙回道:“尚书大人请放心,只要工部把银子运来,下官保证有足够的腰刀给工部。”

    董直满意的点头,辞别了韩度,朝着外面走去。

    啪!

    一只手压在韩度肩膀上,韩度感觉就好像是被突然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疼的有些龇牙咧嘴,回头一看原来是曹国公李文忠。

    不由地苦笑道:“曹国公,下官可是文弱书生......”

    “哈哈哈,年纪轻轻的身体却像是个娘们儿一样,还是要多练练才好。”

    李文忠话语粗俗,但在韩度听来却倍感亲切。

    韩度更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像和文官那样一句话都要说的百转千回,一个神态都是在暗示机锋,韩度觉得这样是真的累。

    反而像李文忠这样,让韩度觉得十分轻松。

    韩度苦笑,“曹国公,下官是靠脑子吃饭的,不是靠力气,没有必要追求勇武吧。”

    李文忠听了韩度的话,深以为然。这脑袋太聪明了,这才多久啊,又是水泥,又是炼钢的。皇上自从去年裁撤了中书省之后,几乎极少有出宫的情况。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皇上都破例出宫三次了,而且每次还都是因为韩度的缘故。

    长此以往,只要韩度不犯要命的错,何止是吃饭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文忠拍着自己的宝刀,揶揄着说道:“本公的宝刀可是被你给毁了,你可要赔一把给本公。”

    什么叫我给你毁的?明明就是你自己毁的。

    不过既然是李文忠开口了,一把刀韩度还不放在眼里。

    陪笑着说道:“曹国公放心,给下官一些时间,一定给您弄一把更好的。”

    “嗯,”李文忠对韩度的态度十分满意,“弄好了就给本公送到府上来。”随口说完,也不等韩度回答,便跟随着老朱而去。

    韩度看着李文忠离去的背影,高声应道:“一定,一定......”

    “咳咳......”

    韩度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连忙转身就看见信国公汤和拿眼睛看着自己。

    “下官拜见信国公。”

    “嗯,”汤和点头应下,顿了顿才说道:“本公也是爱刀之人......”

    得,这韩度所谓的宝刀都还没有影子呢,就被人惦记上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韩度连忙堆起笑脸,“信国公放心,到时候下官亲自给您老送到府上去。”

    汤和听了,满意的点头,拍拍韩度的肩膀。

    “孺子可教。有空就来府上坐坐,介绍些后辈给你认识,年龄都和你差不多,你们可以亲近一下。”

    说完也跟着走了。

    韩度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但面对这些大神,韩度可不敢说些什么,还要陪着笑脸,咬牙坚持。

    “谢信国公,下官一定前来拜访。”

    韩度站在门口,迎着笑脸,一一将老朱一行人送走。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韩度转身脚下生风一般走进自己的事务房。

    黄老跟着进来,见韩度一脸兴奋的模样,不解的问。

    “大人,您这是?”

    韩度嘴都开始哆嗦了,指着门口吩咐,“去把门关上。”

    黄老依言关上门。

    “哈哈哈......”韩度响亮的笑声顿时爆发出来,经久不息。

    震动的黄老的耳朵都有些发痒。

    有那离得这里近一点的匠人,也在外面听到了韩度的声音,不过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对于这位年轻大人的举动,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黄老含笑看着韩度,就好似在看一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

    他能够理解韩度为什么这么兴奋,无论是谁一下子被几万两银子砸在身上,都会如此高兴。

    等韩度笑够了,挥手吩咐黄老,“你去找熊莳,就说是本官说的。宝钞提举司所有书吏、匠人,每人发五两银子补贴。高炉那些铁匠加倍,发十两。”

    黄老听到韩度的话,顿时眼睛发亮。

    这个世上,就没有谁对银子不动心,尤其是像这种来路正当的银子。

    黄老衣襟一正,拜道:“小老儿替匠人们,谢谢大人。”道谢过后,话一转问韩度:“不过大人,石炭矿那边的也发吗?”

    韩度听了,没有一丝犹豫,自己手掌一拍,“发!他娘的,本官不过了。”

    “不过大人,这样一来的话,宝钞提举司账上的银钱足够支应吗?”黄老反问了一句。

    嗯?

    这个韩度还真不明白,宝钞提举司的内务一直都是熊莳在负责。韩度也相信他,从来没有多加过问。

    韩度低头思量了一下,“那就先把消息放出去,让大家先高兴高兴,等到工部的钱到了,即刻兑现。”

    黄老满心欢喜,连忙点头道:“好的,那小老儿现在就通知下去。”

    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等等!”

    韩度叫住黄老,再次吩咐道:“另外你去告诉饭堂,今天加餐,好酒好肉都上,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好咧......”黄老脸上笑出了菊花般的笑容,转身就跑着出去告诉匠人这个好消息。

    很快,外面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匠人,欢呼的最为激烈,像鬼哭狼嚎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

    黄老站在人群当中,看着众人的欢呼,不由地感叹。

    不一样了,现在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韩大人没来之前,整个钞纸局里面死气沉沉,大家虽然每天也在做事,但是每个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希望。都想着熬过一天算一天,更加也就谈不上做事用心了。

    韩大人一来,先是给大家发放了薪俸,虽然不多,但是和以往一毛不拔的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恩赐了,反正黄老自己是这样想的。后来又把饭堂给弄出起来,这一连串的手笔,总算是让黄老等匠人,在家里的地位提升了一点点。

    从以往完全靠着家里供养,变成了现在可以独自养活自己,甚至每个月还能够拿一点银钱回去。即将被自己拖垮的家,总算是在崩溃的边缘保住了。

    妻子脸上沉重的神色,也开始松了一点。

    现在黄老一眼望去,这钞纸局那里还有丝毫死气沉沉的气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钞纸局变得朝气蓬勃,就连自己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好似感觉到年轻了一二十岁。

    黄老想到自己也有十两银子的补贴,心里就是一阵火热,他已经能够想象家人知道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反应了。被家里人看了一辈子的白眼,今天终于是扬眉吐气一回。

    今天的饭堂开门的时间要比以往晚上很多,不过众人都安安静静的等着,没有一丝抱怨。响午的时候,他们已经闻到了阵阵飘出了的肉香。

    等到下午开饭的时候,众人鱼贯而入,连韩度也被他们给拉来一起吃饭。

    原本韩度没准备来吃饭,但是却架不住众人的热情。

    喝了一口酒,感觉到嘴里有些酸涩,这酒并不是太好,也就是农家常喝的那种。

    韩度感觉这酒的度数也不高,大概和啤酒差不多,喝在嘴里像喝水一般。

    韩度曾经也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能喝白酒的人,喝啤酒简直是跟玩儿一样。

    相反这些匠人由于接触到酒精的机会少,酒量基本都太差,就这样的酒才喝了两口,就满面通红。

    一碗酒下肚,韩度也逐渐放开了,端着酒碗到处转圈的开始敬酒、劝酒。

    “都吃好,喝好啊。”韩度来到一桌人这里,端着酒碗朝几人示意一圈,然后一干二净。

    “好哦!”拍着手掌的欢呼声顿时响亮起来。

    “大人海量!”

    一旁的人见韩度酒碗空了,连忙起身给韩度倒酒。

第七十九章 有肉吃

    韩度也不拒绝,就这端着酒碗,任由他人把酒给倒满。

    “今天大家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像这种酒,大家就应该踩坛子喝。”

    “好哦......”听了韩度的话,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韩度转着到了下一桌,还没来得及敬酒,就看见有人在吃炊饼。

    指着他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炊饼?”

    吃炊饼的人见韩度面色不高兴,还以为他做错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只是看着韩度不说话。

    周围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赶紧把你这吃炊饼的恶习给改掉,吃肉一样能够吃饱。”

    “吼......”喧哗声更加激烈,声浪比刚才还高。

    吃炊饼的匠人,连忙把嘴里的炊饼咽下,端起酒碗,“大人,小的敬您,干了。”

    “干了。”

    “干了。”

    周围的人纷纷,举起酒碗和韩度一干而尽。

    喝了就,韩度大喊了一声,“大家都先静一静。”

    饭堂很快安静下来,众人看着韩度。

    韩度这才说道:“今天大家敞开了吃,不管是酒还是肉,管够!吃不下的,大家都打包带走,让家里的老婆孩子也尝尝,一粒炊饼沫子都别给本官留。喝!”

    “喝!”

    “喝!”

    “喝......”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才逐渐散去。

    哪怕是韩度的酒量再好,酒的度数再低,但也禁不住那么多人对他进行车轮战。到了后来,也不是韩度凭借着官威把几个死命灌酒的给强行压下,他说不定早就被灌的已经是躺在地上了。

    提着黄老专门给自己包的几斤羊肉,韩度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走来,半梦半醒、半醉半明。

    直到韩度走到家门口,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过去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韩度忽然精神一振,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更加清晰了一些。对这韩府有一股莫名的依恋,涌上心头,上辈子的那些家人记忆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或许,这也是家的感觉吧。

    韩度眼眶里再也困不住的泪水,沿着脸庞留下。

    “少爷,你怎么了?”

    韩度被忽然出现的声音惊醒过来,看见穆叔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长长吐出一口气,回道:“没什么。对了穆叔,爹睡了吗?”

    穆叔虽然看见韩度流泪了,但是韩度不说,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便没有在意。

    说道:“还没呢,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你吃饭。”

    哦!

    韩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每天都是回家吃晚饭的。可是今天在钞纸局喝了一下午的酒,就把这茬给忘了。

    想不到竟然因此让一家人等他到现在,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连忙把手里的羊肉递给穆叔,“穆叔你去让厨娘将肉切一切,热一下送过来,”自己则朝着家里跑去。

    “好咧。”穆叔接过羊肉,就去厨房。

    韩度来到厅堂的时候,见到老爹和娘两人都静静的坐在桌子旁边,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而韩景云和韩曙两人就不一样了,两个脑袋都耸拉着,下巴放在桌子上,彼此对视一眼都显得有气无力。

    韩度一进门,最早发现韩度不是爹和娘,而是妹子和弟弟。

    韩景云一看韩度进门,顿时就来了精神,趴在桌子上的身子瞬间挺直起来。羞涩的向韩度说道:“大兄,你回来了?”

    韩曙就要直接的多,连和韩度的招呼都不打,拍着桌子十分高兴的大喊,“吃饭了,吃饭了。”

    反倒是韩德看见韩度,鼻子微微一动,嗅到一股酒气。

    脸色顿时有些沉重,问道:“你去喝酒了?”

    韩度脸带歉意点头,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去喝酒。反而是和老爹说到:“今天的事是我忘记了,爹,以后我要是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吃饭吧,不用等我的。”

    韩德也是宦海浮沉出来的人,以为韩度是去和谁应酬去了,见韩度不说,他也没问。而是直接点点头表示,接着说道:“好吧,那下次就不等你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景云你就去叫厨房开饭吧。”

    随后又问韩度,“你要不要也将就再吃一点?”

    “好嘞。”韩度点头答应下来。

    说实话,韩度还真有点饿了。这倒不是说韩度能吃,而是酒桌子上,喝酒的时候都,吃菜的时候少。再加上他今天又是来者不拒,几乎没有吃菜的机会。

    而酒这个东西,浑身大汗一出,小便一解,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韩度现在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些空空荡荡的。

    “哦,有肉吃咯。”韩曙一看见羊肉上桌,小孩子心性的他顿时欢呼起来。

    韩德抬起眼帘看了韩度一眼,问道:“你带回来的?”

    “是的。”韩度笑着点头。

    韩德没有多说什么,朝韩曙和韩景云说了一句,“吃吧。”伸出筷子夹了一片,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感受着羊肉的香美。

    韩曙和景云两人听了,同时朝着羊肉伸去筷子。好似桌子上其他的菜肴都被他们俩无视,眼睛里面只有羊肉。

    刘氏见了,白了两人一眼,“慢点吃,这么多你们吃的完吗?抢什么抢?”

    可惜刘氏的白眼,根本就没有被两人看到,他们都在埋头吃肉呢,那里还会理会其他?

    刘氏也不在意,夹起一片羊肉感叹道:“自从牢里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吃肉。”

    韩度闻言,顿时有些尴尬,他的确是没有把这个家给照顾好。

    为老朱干了快两个月了,结果一文钱的俸禄都没有领到。还从家里拿走了四百多贯钱出去,造成现在家里的用度十分紧张,根本就没有余钱去买肉吃。

    “娘放下,石炭矿就快要有收益了,到时候儿子天天请你去吃味贤楼。”

    味贤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以饭菜香美闻名京城。

    刘氏听了,眉头一皱,“为娘也就是这么随意说一句,你可别往心里去。再说了,味贤楼的饭菜多贵啊。就算是以后有钱了,那也不能够这么糟蹋。”

    韩度连忙认错,“是是是,都听您的,您最会持家了。”

    “那是。”刘氏昂着天鹅般的脖颈,傲视众人。

    同时刘氏心里想着,‘话说回来,味贤楼的菜肴就是好吃,等有钱了去吃一次,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同样的夜晚,韩度一家人其乐融融,黑子那边也是不差。

    黑子提着灯笼,踏着夜色回到了家里。

    虽然夜路难行,但是对于黑子来说,也是习惯了。

    黑子是京城边上的匠户,家虽然离着京城不远,但是不是和钞纸局在一个方向,所在的村子离着钞纸局有些远。自从黑子被弄到钞纸局做工之后,因为路途远的缘故,他每天都是披星戴月的早出晚归。

    这条路被他走的太过熟悉了,那里有一个小坑小坎他都一清二楚。

    黑子的爹娘一样还没有休息,但却没有像韩度家里那样留饭。黑子自从开始在钞纸局里吃饭以来,便告诉家里不用给他准备饭食了,能够给家里节约一点算一点。

    “爹,娘,我回来了。”

    “喔,”黑子的老爹低头回应。

    黑子年岁也不大,但他爹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脸上沟壑深深,纵横交错。

    黑子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咕咚,咕咚,喝下。

    冰凉的水,刺激的黑子精神一振,连赶路的疲惫都好似被拂去了一半。

    从怀里莫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黑子爹,老黑看了一眼,问:“这是啥?”

    黑子笑笑不说话。

    老黑忽然闻到一个香气,吸了吸鼻子,脸色一变。

    颤抖着手把纸包打开,只见几张白面饼子上面堆了约莫半斤肉块。

    黑子爹脸色一般,猛然低声问黑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黑子明白爹是什么意思,于是解释道:“放心吧,爹。这是从钞纸局里带回来了的,韩大人赏的。”

    “既然是从钞纸局里带回来了的,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老黑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来。

    黑子嘴里的韩大人,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儿子现在能够不用和自己一样,每天带着干粮去上工,还是要多谢这位韩大人。

    “这是那位韩大人吃剩下的么?”老黑随意问了一句。在他想来,这应该是那韩大人看中黑子,因此才把这些东西赏给了他。

    白面饼子可是金贵的东西,更别说是肉了。古代官员吃肉之后,将剩下的赏给下面的人,这可不是侮辱,而是对此人的看重。

    要不然怎么会有‘大人吃肉,下人喝汤’的俗语?

    黑子能够得到这位韩大人的看着,他爹显得很是高兴。

    黑子听了老爹的话,却是更加得意,“什么韩大人吃剩下的,这是今天我们吃剩下的。”

    老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韩大人竟然还给黑子们肉吃?

    这怎么可能?以往韩大人给匠人提供饭食,就够让老黑感激涕零的了。

第八十章 吃肉幸福

    现在竟然还让匠人吃肉喝酒?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老黑从黑子身上的酒气就知道他喝酒了。

    可是摆在桌子上的白面饼子和肉,让他不得不信,这些都是真的,那位韩大人真的请匠人喝酒吃肉了。

    喏喏了嘴皮,“为什么让你们吃肉?”

    黑子没想过老爹会这么问他,顿了顿,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喝酒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因为咱们做了什么,让韩大人十分高兴。因此便让大家吃顿饭,庆贺一下。”

    父子两人正在说着,黑子的娘却进屋去把黑子弟弟带了出来。

    小孩子睡着了又被叫醒,揉着惺忪的眼睛,脆生生的叫了黑子一句,“哥。”

    黑子伸手招呼,“芽子,来,到哥哥这里来。看看,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肉?”

    小孩子眼睛一亮,自己飞快的爬上凳子。毫不犹豫的抓起一块,放到嘴里。边吃,边伸手还要想要去拿一块。

    却被旁边的娘,挥手打在手背上,“慢点吃,小心噎着。”

    黑子笑着看向弟弟,觉得自己现在能够为家里做事,感到十分满足。

    “爹,娘,你们也吃啊。”

    “吃,吃......”

    黑子娘连连点头,转身去拿碗筷出来。

    黑子见娘要给他碗筷,连忙伸手拦住,解释道:“娘,我就不用吃了,你们吃吧。我才吃饱了回来,现在还撑着呢。呃......”

    黑子故意做出打嗝的声音。

    黑子的爹娘其实也没有吃多少,两人个吃了两口便停下筷子。

    黑子爹见芽子不停的吃了四五块肉,连忙一把将纸包重新包了起来。

    “小孩子总吃肉不行,要吃点白面,吃白面才长的高。”伸手撕下一半饼子,递给芽子。

    芽子被老爹打断了愉快的吃肉过程,也不哭不闹,贪婪的把最后一点肉吃下,才从老爹手里接过饼子,慢慢的啃着。

    黑子爹也没有在意芽子的反应,随手把纸包给了妻子,“去放起来吧,明天再给芽子吃。”

    黑子娘依言去把纸包放好,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你们韩大人对你们是真的好呀。又是给你们发放薪俸,又是让你们白吃饭堂,现在还请你们吃肉喝酒......”老黑感叹了一声。

    黑子难得从爹嘴里听到对他的一句好话,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那是,韩大人不仅请大家吃肉喝酒,还要给大家发,发那个补贴呢。因为我按照韩大人的吩咐造了一个炉子,因此这次我能够得到十两银子的补贴。”

    “多少?”黑子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娘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十两银子,千真万确。”

    黑子得意的笑着,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反复了两下。

    “钱呢?”老黑惊喜的连忙问道。

    “对呀,钱呢?”慢了一拍的娘也问黑子。

    黑子顿时干笑几声,钱还没有给他呢,他现在可拿不出钱来。

    “钱还没有发下来,听黄老说要等到把事情做完之后,才能够把钱发下来。因此,大家现在都干劲十足,巴不得明天一早就去上工呢。”

    早一天做完,自然就早一天拿到钱。

    这个道理,所以人都明白。

    见黑子说的不似作假,加上韩大人以往的好名声,老黑也相信了黑子的话。

    他也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没有继续催促。

    反而是黑子的娘,见黑子不过是说了个空头,刚才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失望。忍不住念叨,“说了又不给,这不是笑话人么?”

    黑子听了,正要和娘解释一番。

    不过,老黑却冷哼一声,说了她几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黑子娘不敢还嘴,悻悻的起身,会屋里去了。

    黑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伸手摸着芽子的萝卜头,转移话题,说道:“爹,我感觉现在做匠人也是挺好的,要不干脆也让芽子做匠人算了。要把芽子变成农户,这花的钱也太多了一点。倒不是我舍不得给芽子花钱,重要的是这钱花的有些不值当。就算是让芽子当一个民户又如何,我看有些民户的日子过的也很难。”

    老黑瞥了黑子一眼,冷笑着哼了一声,“你以为匠户会比民户好?”

    黑子点头,“我现在不就是很好吗?我知道我没有见识,但是韩大人总算是有见识了吧。韩大人都经常说,匠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钞纸局不仅包饭食,而且每个月还有薪俸拿,再像韩度这样一次就发十两银子的补贴下来。只要一年能够遇上这么一回,算下来也比农户土里刨食,要强的多。

    老黑叹口气,和黑子说道:“你这是赶上了,你知道吗?你以为你现在活的好,那是因为你遇到了韩大人这样的好官。但是这世上的好官有那么多吗?可以让你再随便就遇上一个?要是下次你碰不上韩大人这样的好官,你该怎么办?”

    “难道你忘记了,在韩大人来你们那里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而且韩大人毕竟是当官的,既然是当官的他就总会是要离开的,总是会寻迁的,他不可能在宝钞提举司的位置上待一辈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韩大人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我......”黑子梗着脖子想要反驳他爹的话,但是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黑子只得点头。

    “好吧,那就依爹你的吧。等我的补贴发下来,你就给芽子换户。”

    换户可是不简单,不仅要使钱疏通关系,更是要找一个民户来见芽子过继过去。当然,百姓也不是白痴,不可能花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还要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送给别人。

    像换户这种情况,一般找的人家都是同族同宗的人家,而且还要是关系极为亲密的那种人家。

    到时候,虽然芽子明面上过继给了别人,但是实际上,还是在黑子家里。

    只是借用别的人家一个名头而已。

    但是如果对家拿着官府过继孩子的凭证,和黑子家闹上公堂的话,黑子家必定是会输的。

    因此,在选择人家的时候,只会挑那种绝对信任的那种。

    他爹看着黑子,轻轻点头,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继续狡黠的和黑子说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这世上匠户弄成民户艰难,可是民户弄成匠户却是很容易。如果以后匠户真相你说的那样,比民户好的话,你可以再教你弟弟嘛,只要他学会了手艺,变成匠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黑子爹闪烁着他的小聪明,有着两边下注的心思,而且他的这办法还真是可行。

    黑子听了老爹的打算,也觉得这样要稳妥一些,便不再坚持,准备就按照老爹说的来办。

    这次工部的效率挺高,第二天就将银子拉到了宝钞提举司。

    从这天开始,钞纸局的匠人就忙碌的像是被鞭子抽的陀螺一般。

    想要铸造出腰刀的粗胚,那就需要用相应的砂模才行。没有砂模怎么办,那边只能自己制造。

    好在已经弄过一次钢轨的砂模了,钢轨的模具可比这腰刀的模具要复杂的多,现在弄这个对于钞纸局的匠人来说,是小菜一碟。

    但是这菜再小,那也要一筷子一筷子的吃啊。

    腰刀砂模再简单,那也要有匠人去做才行。

    没办法,韩度只好挤出一些匠人出来,拼了命的干了。

    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面对韩度承诺的补贴,匠人们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个个干劲十足。

    不过四天的功夫,一千个腰刀砂模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韩度面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像铸造钢轨那样按部就班就行。

    不到十天时间,五万把腰刀粗胚就铸造完了。于是,韩度就通知工部派人来接收。

    董直对这些腰刀无比重视,这可是干系着他工部的战备军械。虽然是在皇上面前,韩度将这些腰刀的制造给接了过去,但是如果最终韩度拿不出来的话。

    不仅是韩度要被老朱算账,他董直也是跑不了。

    因此,董直一得到消息,便亲自带着人手来清点接收。

    韩度早早的在钞纸局等候,董直一来,他便热情的将董直请进来。

    来到堆放腰刀的地方,看着堆放的整整齐齐的腰刀,董直满意的点头:“不错,看着数量还成,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不知道韩大人可否愿意让老夫试一下?”

    韩度对腰刀的质量胸有成竹,笑着示意,“老大人请便。”

    董直也不和韩度客气,笑着回应了一下。他自然是不可能亲自试的,朝着身后挥挥手,自然有下属上前进行专业的测试。

    检验质量自然不是弹指之间便能够完成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董直总不能够在这里干等着。

    于是,韩度便盛情的邀请董直,在钞纸局里面四处看一看,打发下时间。

    正好董直也对这钞纸局很感兴趣,在韩度的邀请下,便欣然同往。

第八十一章 按时交货

    两人边走边聊。

    “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个有才干的人呐。不到十天你便真铸造了五万把腰刀,又一次让老夫大开眼界。上一次还是你在修水泥道路的时候,让老夫吃了一惊。这才过了多久,又让老夫另眼相看。”

    韩度听到董直如此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说道:“老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做好本分而已。”

    董直捋这胡子,眼睛里充满笑意的看着韩度。“好一个本分,别人说这话,老夫自当他自傲。你说这话,老夫却认为你谦虚。”

    这?

    见董直这样夸自己,韩度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夸自己,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年轻人当有朝气、有闯劲,畏畏缩缩的干什么?你看看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又是制水泥,又是炼钢铁,常人要是做成一件,早就傲气冲天了。你究竟在怕什么?”

    董直边走,便数落韩度。

    “我怕什么?我当然是怕老朱的屠刀。”韩度心里吐槽。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戴罪立功,老朱放在他脖子上的刀,可都还没有收回去呢。

    在老朱的鼻子下面,不低调点,难道想死?

    不过这话,韩度可不敢和董直说,只好赔笑到:“老大人说的是,小子以后注意一些。”

    董直见韩度态度端正,语气诚恳,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有时候,即便是你做的越对,做的越多,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你便错的越深啊。”

    韩度闻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解的问:“老大人这是何意?”

    董直观察到了韩度脸色变化,轻笑一声:“你不要误会,老夫没有恶意,只是感叹一句罢了。”

    捉黠的看了韩度一眼,董直解释道:“听说你给手下的匠人发放薪俸,还给每天给他们提供一顿饭食?”

    “确实是这样。”这本来就是宝钞提举司公开的消息,韩度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董直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继续问:“在你看来,匠人也重要?”

    韩度沉默。

    他不知道董直为什么要这样问,又或者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来问他,感觉有些不好回答。

    董直等了片刻,见韩度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识,便继续解释道:“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看重匠人,老夫也是不差的。当年老夫面对皇上,也没有退缩过。”

    韩度明白董直这是说的,老朱欲杀匠人,被他劝阻救下数千人的事情。

    想了想,韩度还是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下官以为,匠人很重要,至少不应该比士人差。”

    董直眼睛陡然一亮,韩度这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以前也重视匠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匠人应该和士人同等重要。

    他迫切想要知道韩度这样认为的理由,连忙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韩度见话也说开,便不再遮遮掩掩。“每一个士人,不管是还在进学的,还是已经做官的。胸中的抱负都是,希望能够凭借他们一己之力,能够实现国富民强,能够造福一方。”

    董直是士人,韩度也是士人,对于韩度说的这一点他也是十分赞同的。

    “这些难道有错?”

    韩度摇头,继续说道:“有抱负自然是没有错的。但老大人应该清楚,光有抱负,没有实现抱负的手段是不行的。老大人如果有机会可以去问问那些还在考取功名的人,您要是问他们有什么样的胸襟抱负,他们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几天几夜,但是您要是问他们用什么手段才能够将他们的抱负实现。”

    说到这里,韩度顿了顿,“老大人您信不信,一百个人很难找到一两个能够让你觉得合理的答案。下笔千言,胸无一策,说的就是这些人。”

    董直眉头皱的很紧,听了韩度的话,良久之后才开口,“为什么会这样?”

    还能够为什么?

    这还不算社会风气给害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韩度只是念了两句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董直瞬间就明白了。

    但他对于韩度为什么重视匠人,还是有些不解,“那你如此优待匠人,又是为何?你可以知道,现在朝中对你此举不满的人可是不少。”

    韩度奇怪的看了董直一眼,反问道:“那老大人以前在皇上面前直谏,活匠人数千,又是为何?”

    董直顿时语塞。

    两人相视良久,忽然齐声大笑起来。

    “好,有志气。”董直赞道。同时也不忘叮嘱韩度,“但是话又说回来,老夫当时是不忍心见那么多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死,才那样做的。老夫还真做不到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优待匠人。就因为那件事,老夫后来都一直被文官所排斥,认为老夫自甘堕落和匠人走在一路。老夫年纪大了,对这些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办法针对老夫。但是你却不一样,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谢老大人关心,下官明白的,家父曾经和下官说过。”韩度随口解释了一下。

    其实韩度对此更加无所谓。

    排挤自己又如何?正好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官员能够管理国家,但是他们缺乏真正能够让国富民强的手段。下官看重工匠,是因为只有工匠才能够真正的让国富民强。”

    官员从来都只能够作为管理者,而不能够作为操作者。想要国富民强,还是需要工匠来具体操作。要不然,几百年后的新时代,为什么没有提出“大国官员”的口号,而是提出“大国工匠”?

    “理由呢?”董直听了韩度的话,感兴趣的问道。

    韩度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就拿老大人今天要接收的腰刀来说吧。工部即便是有足够的精钢,以往锻造五万把腰刀,需要多少工匠,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董直十分清楚,脱口而出:“一千铁匠,至少一个月。”

    “可是下官现在只用了不到五十工匠,五天的时间。”

    董直眉头微微皱起,他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差距。倒不是说,工部的匠人就不如韩度的手下。当然,工部匠人干活的积极性,的确是没有韩度这里的高就是了。

    而主要是技艺的变化,带来的巨大差距。

    韩度继续说道:“下官举这个例子没有别的意识,只是想让老大人明白匠人的重要性罢了。匠人掌握技艺,而技艺的革新都还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比如拿这次的腰刀来说,五十匠人五天完了一千匠人需要一个月才能够做完的事情。这就相当于,有了现在的技艺,其他的九百五十人、以及二十五天都可以被节省下来,而这些人在二十五天里面,岂不是又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董直对于韩度的话,有些懂了,又好似没懂。

    韩度也不管他,比划着双手道:“这就好比是一股力量,以往的力量小,所以做同一件事,需要大量的人力、大量的时间,而现在通过技艺革新之后,这股力量变大了,只需要很少的人和很少的时间,就能够做到。”

    董直眼睛一亮,他明白了韩度的意思。

    “而下官便将这股力量,称为生产力。”

    “好名字!”董直突然出言打断韩度。想要生活,便要生产,用生产力来命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董直看着韩度没有继续说下去,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继续,继续......”

    韩度便继续说道:

    “生产力强了,物资自然便会丰富。现在下官一天炼钢几万斤的时候,一斤要卖三百文,等到下官一天炼钢百万斤的时候,恐怕一斤只能够卖三十文。相对应的,朝廷现在征伐北元一次,需要耗费几百万贯,到时候恐怕几十万贯也就足够一次北征了。朝廷的耗费少了,百姓的负担便自然减轻了。”

    “原本一个人只能够做一个人的活计,但是随着生产力的增强,一个人可以做十个人,甚至是一百个人的活计。老大人你想想,一个人可以当一百个人使用,如此一来国家想要不国富民强都不行。”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董直抚掌而叹。看向韩度的眼神,再也没有看后辈的神色,而是和他平等视之。

    “想不想来工部?”董直见才起意,“老夫发现你实在是太适合来工部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夫回去就向皇上上书,调你来工部。只要你来了,老夫这位置,迟早有一天是你的。”

    啥?

    闲聊就闲聊,您老可别当真啊。

    自己可还有宝钞要作呢,怎么能够去工部?

    要是老朱知道了,肯定会骂你不讲武德。

    明明是一场交易,您老倒好,现在来谈上感情了。

    “这个......”韩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董直才好。

    董直见韩度态度抗拒,也不在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来也没关系,只要你哪天想来了,就和老夫说一声,随时恭候。”

第八十二章 交货

    “可不敢劳烦老大人恭候,小子如果能够来的话,只当登门拜访。”韩度打了个哈哈,便算将这事揭过去。

    接下来两人便没有再聊刚才的话题,而是拉着一些家常混时间。

    等到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工部的人已经将清点好的腰刀粗胚装上了车了。

    “情况怎么样?”董直走过来,看见属下官员都在站着等他,连忙高声问道。

    工部官员闻言,连忙拱手一拜,“回尚书大人,数目都对,而且质量也好。”

    说完转身从车上抽出一把腰刀粗胚,展示给董直看,“尚书大人请看,这腰刀不管是式样,还是重量,都是和我们要求的一样。”

    手指在未开锋的刀刃上摩挲了几下,“只需要打磨开锋,再装上木手柄,便算是一把完整的腰刀了。”

    董直从官员的手里拿过腰刀粗胚,屈指在刀面上一弹,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不绝。

    赞道:“好刀。”

    韩度见此,立刻赔笑道:“老大人满意就成。其实以后咱们可以更紧密的合作,像锻造军械这种粗活,老大人完全可以交给下官来做。”

    拍着胸口向董直许诺:“下官保证,不管老大人需要多少数目,需要什么样的质量,只要老大人交给我来做,我都能够绝对让老大人满意。”

    “只需要付你银子就成?”董直见韩度卖力的自我推销,忍不住揶揄道。

    韩度微笑着不说话,意思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是要银子啊,没有银子的事情谁会去干?

    武器交易,这可是暴利啊。

    这是韩度从接下工部的单子之后,才想起来的一件事,同时也是让他暗骂自己后知后觉的一件事,武器交易!

    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如何暴富?

    请看某只兔子的骚操作,那就是“别人敢卖的我们卖,别人不敢卖的我们更要卖,先卖后谈,货到付款,够不够清楚啊!”

    吃下工部武器制造的单子,足以让钞纸局脱贫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下官也不过是挣一点辛苦钱而已。”韩度一副我就是急公好义,不为赚钱,只为了帮朋友的忙的样子。

    韩度扶着董直的手臂,把他引到一边,“大人请看。”

    “这是,盾牌?”董直看着眼前模样有些怪异,圆圆的一堆东西,不确定的说道。

    有些不明白韩度这是想要做什么。

    韩度拿起一面盾牌,朝董直解释,“这是钞纸局制造的最新产品,纯精钢打造,绝对是盾牌当中的精品。而且经过我们的精心设计,这盾牌可以最大程度的分散击打在它上面的力道。老大人手下也没有使用过盾牌的,可以让他来试一试。”

    随着董直一起来的官员也不清楚这位韩大人想要干什么,他们刚才在清点腰刀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盾牌,还以为是钞纸局铸造来自己用的。

    董直听韩度吹嘘的这么厉害,也好奇这盾牌究竟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便回首朝随行的人群看了一眼。

    一位工部的官员看见,出声道:“尚书大人,下官可以一试。”

    董直朝他点点头。

    这位官员便站了出来,从韩度的手上接过盾牌,握住手把扣在手臂上,挥舞了几下。

    韩度见此人的动作专业,不由地点头,是用过盾牌的好手,说不定他还曾经随军出战过。

    试了几下,官员仔细感受手中的盾牌,然后才向董直禀报:“大人,这东西很趁手,重量也比木盾轻了许多,用着不怎么费力气。就是不知道防护力怎么样。”

    古代盾牌大部分都是木盾,最多贴上一些铁片而已。像电视剧里面那种一排排铁盾出现的画面,那是电脑特效,别说是古代,现代都不可能出现。

    有铸造一面盾牌的铁料,那能够铸造多少腰刀、长矛、箭矢了?

    同样厚度的木盾虽然要比铁盾还轻,但是木盾的防御力不够,想要抵御敌人的箭矢,就必须要增加厚度。等这厚度增加下来,木盾就比铁盾还重。

    它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便宜,还可以就地取材,不用千里迢迢的运到前线去。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韩度笑着朝持盾的官员说道。随即吩咐一旁的工匠,“来人,给这位大人找一柄锤子来。”

    董直看着手里的腰刀粗胚,又看看持盾的官员,笑着说道:“自古以来,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说法,今日老夫也来试一试。这腰刀和这钢盾,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哄笑。

    韩度也在笑着,不过他和古人却不一样。古人那是在吹牛被人给揭破了,他说的可是真的。

    “尚书大人,这腰刀可还没有开锋,用来试盾,合适吗?”韩度无所谓的道。

    董直捋着胡子,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合适?试的是你的钢盾,又不是刀,开不开锋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这样,韩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伸手示意,“大人请便。”

    董直便将手里的腰刀交给一位身材魁梧的匠人。

    由于还没有装上刀柄的缘故,韩度还贴心的给他找来一块麻布把刀柄位置包上。

    匠人握着刀柄,朝持盾的官员致歉一声:“大人,得罪了。”

    “来吧。”持盾的官员也不含糊。

    匠人点点头,抡起腰刀就朝钢盾一阵劈砍。

    没有意料当中的“铛铛”声,反而是一阵“嚓嚓嚓”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好似两片金属在摩擦发出的声音一般。

    董直也听出来了,这声音不对。

    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匠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董直的质问,手足无措的说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砍上去,就感觉到手中的刀,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给扭到一边了。而且这股力道还不是固定的,忽左忽右。小的第一刀下去往左扭了一下,第二刀小的便朝右边用力,没想到这次又变成了往右了,而且还扭的更加厉害。”

    还能有这样的怪事?

    这盾牌只是死物,难道还能够像活物一样,专门分散攻击来的力道?

    董直有些不信邪!

    夺过匠人的刀,他自己挥刀就是唰唰唰的几下。

    结果自然和匠人说的一模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要稳住腰刀,但是每一次看到钢盾上面,都是无一例外地打滑。而且越是用力克制,越是滑的厉害。

    董直停住了试验,随手把腰刀扔给身旁的人,抬头看着韩度,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董直看来,这盾牌的古怪肯定是韩度弄上去的。

    韩度笑着说道:“这个是秘密,恕下官无可奉告,还请尚书大人见谅。尚书大人还是问问,这位大人的感受吧。”

    董直见此,也放弃了继续问韩度。在他看来,这肯定又是韩度搞出来准备卖钱的东西,就像是那水泥一样。

    转而问持盾的官员,“怎么样?感觉这盾牌如何。”

    持盾的官员早就两眼放光,面对董直的问话,毫不犹豫的回答:“好!尚书大人,这盾牌太好了,比下官以前见过的任何盾牌都要好。刚才刀砍在上面的时候,下官只感觉到很小的力道,连震动都算不上。”

    韩度见这官员如此高度赞赏,觉得自己又有一条财源滚滚的生意了。

    顿时眉开眼笑的看着官员,鼓励道:“这位大人要不要用锤子再试一下?看看这盾牌分散力道,究竟有多厉害。”

    “好。”持盾的官员,也是来者不拒。

    刚才他在听韩度说起这盾牌能够分散打击力道的时候,还以为韩度在吹嘘。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盾牌就是有如此神奇,同时他也想要知道这盾牌究竟能够把力道分散出去多少。

    韩度挥挥手,自然有匠人提着铁锤上前。

    铁锤朝着盾牌一顿砸,直到持盾的官员挥手示意可以了,才停下。

    匠人抡了好几下锤子,有些气喘吁吁,而官员却是持盾而立,一派云淡风轻的气象。

    不用说,包括董直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结果了。

    好东西啊!

    董直仔细的摩挲着盾牌,刚才被刀砍锤砸的地方,连个印子都没有。

    “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即便是再好,老夫也不能买。实在是兵部没有准备盾牌的打算,真是可惜了。”

    韩度点头,表示理解。

    盾牌这东西,明明可以就地取材现场制作,为什么还要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去打造?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兵部没有需求,工部虽然承担着为兵部准备军械的任务,但是工部总不能擅作主张的把人家没要的东西,强行塞给别人吧。

    韩度笑着,大度的拍拍手,说道:“谈什么钱呀,谈钱伤感情。这一百面钢盾,就算是钞纸局送给工部的了,不要一文钱。只要工部以后需要什么东西,都交给钞纸局来制造就行。”

    一百面盾牌算什么?韩度本来是准备送一千面的,可是后来因为想要制造的尽善尽美,结果便导致钢盾的造价不断攀高。

第八十三章 没钱

    因此,韩度便有些舍不得了。

    最后干脆就造了一百面出来。

    董直一脸古怪的看着韩度,低声问道:“怎么?你这是想要抢了兵器局的饭碗了?”

    我不仅像抢兵器局的饭碗,我还想要抢其他局的饭碗。

    当然韩度这话只能够在心里说一说。

    脸上自然是笑容和煦的向董直说道:“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下官这不是看工部的大人们都有要事要忙吗?把这些粗浅的活计,交给钞纸局,大人们自然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不是?”

    听了韩度的解释,董直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下次再说吧。”

    见董直语气敷衍,韩度也没有失落,干净利落的应下,“行,就按大人说的办。不过只要尚书大人将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便一定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韩度抓起盾牌,握住把手,扭动几下。原来这把手是可以拆卸的。

    “尚书大人请看,这把手可以拆下来。如此一来,这钢盾就变成了一个锅,虽然没有原本的锅那么大,但是几个人煮些吃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大人应该知道,征战在外能够吃上一口热食,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既可以当盾牌,还可以当做是锅,简直是两全其美。”

    董直看了,也不得不赞叹道:“你这真是玲珑心思,连这都被你想到了。”

    随即,吩咐人把这一百面盾牌装到车上。

    董直朝韩度告别,“既然清点清楚,那老夫便走了。盾牌的事情,老夫会和兵部说的,至于他们究竟要不要,那就不关老夫的事了。”

    韩度闻言大喜,只要董直能够和兵部说就行。

    “下官多谢老大人,老大人慢走。”

    “有空常来啊!”韩度看着工部离去的车队,依依不舍。

    老朱这几天一反前些日子的阴沉,脸上时时带着微笑,显得十分高兴。

    连用膳的时候,嘴里都不知道在吟唱着什么。

    连马皇后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问道:“皇上你这几天心情甚好啊,和前段日子可不一样,战备的事情解决了?”

    老朱哈哈哈大笑,用手拍着大腿,“就知道瞒不过妹子你,没错事情就要快解决了。军械战备一旦充足,朕就不用担心残元南下了,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啊。”

    只要战备充足,老朱不仅不怕残元南下,甚至还巴不得他们来呢。送到门口被大明消灭,重要好过大明劳师远征。

    马皇后见老朱高兴,也就多问了几句。“怎么解决的?前段时间,不都还在说钢料短缺太大,工部完不成军械制造吗?这钢料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没有钢料怎么制造足够的军械?”

    “哈哈哈,因为有人提供了足够的钢料。”老朱卖了个关子。

    马皇后一听那里还不知道老朱这是高兴劲头还未过去,便接话问道:“谁啊?有这么大本事,工部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说解决就解决了。”

    “妹子你猜猜。”老朱没有直接说是谁。

    马皇后看着打趣的皇上,慢慢把嘴里的饭菜咽下,轻飘飘的说出两个字:“韩度?”

    老朱听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悻悻的道:“没错,就是他。”

    同时也十分奇怪为什么马皇后,竟然一猜就猜到。

    “妹子,你是怎么猜到的?”老朱就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哪有像马皇后这样一猜一个准的?

    马皇后嫣然一笑,轻声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看你得意成那个样子,再加上你到我这里来都提了韩度好几次了,我就随便一猜咯。”

    “妹子你真是......”老朱想了想,伸出拇指赞道:“女中诸葛!”

    马皇后自然是当得起女中诸葛的称呼。

    在老朱打天下的时候,经常都是老朱在前线打仗,马皇后在后方给他准备军需、管理民政。夫妻同心,才有了这大明天下。

    而马皇后当初的作为,放到当下来看,那是什么?那就相当于是在监国。

    因此,老朱在国事上的事情,只要马皇后问起,他从来都不会瞒她。

    只是马皇后知晓分寸,主动退让,一般不会开口问老朱罢了。

    马皇后挥手拍在老朱的手背上,“少拿这些好听话哄我。”

    见老朱谄笑,马皇后便问起韩度的事,“工部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他究竟是怎么解决了钢料短缺的问题的?他总不能自己去锻造钢料吧?”

    老朱抚掌一拍,“还真是他自己炼出来的。”

    真是韩度自己炼出来的?这怎么可能,他才有多少人手?和工部一比,他什么都不是,这怎么解决那么大的钢料缺口。

    马皇后实在是想不明白。

    好在老朱也没有让马皇后等着,自己和她解释:“韩度那小子弄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炉子出来,可以直接把铁石炼成精钢出来。现在他那个炉子一天能够炼出数万斤精钢,朝廷再也不会短缺了。”

    一天炼出数万斤精钢?

    “究竟是什么样的炉子?”马皇后也被老朱勾起来兴趣,好奇问道。

    老朱随口道:“有些高大,像个葫芦一样。”

    见老朱自己也说不清楚,马皇后顿时就对他有点失望,“皇上就没有仔细看过?”

    “没有。”老朱摇摇头。见马皇后有些失望,便和她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种炉子和一般的炉子不同,隔着老远就能够感觉到热浪迫人。出钢水的时候,人根本就不能够靠近......”

    老朱见马皇后听的仔细,干脆将韩度为什么要做这个炉子的来龙去脉,一股脑的全都讲给她听。

    马皇后听完,也叹道:“韩度这人真是个玲珑心思,能够从日常的细微之处,发现同一件事不一样的一面。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够将事情做成功,很不简单呢。”

    老朱听了马皇后的话,仔细思量了一番,发现还真是这样。

    “妹子你说的有理。就拿这次他炼钢来说,人人都知道铁要成钢,就需要千锤百炼。但是千百年来,偏偏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这铁千锤百炼之后就成了钢,为什么就不能还是铁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马皇后笑了笑,接着老朱的话继续说下去,“而韩度偏偏就想了,认为是在千锤百炼的过程当中,去掉了铁里面的杂质。他也做了,这才有了能够一天炼出数万斤精钢的炉子。从此以后,想要精钢,就再也不用费时费力的去千锤百炼了。”

    老朱见马皇后如此夸赞韩度,心里有些吃味,便说道:“这小子,也就这么点小机灵。”

    马皇后见老朱和一个小官置气,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样的小机灵要是多一点,那我就要像长孙皇后那样,着盛装恭喜皇上了。”

    马皇后见不得老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老朱听了,哈哈大笑。马皇后说的没错,要是像韩度这样的人再多一些,他只会更加高兴。

    不过想到韩度从工部拉走了十万两银子,老朱就是一阵心痛。

    韩度虽然好,奈何太贵。

    想到这一点,老朱叹口气和马皇后说道:“妹子,你也不要以为那韩度就是什么好人。他有本事,朕承认,但是他真的和好人搭不上边。”

    “怎么了?”马皇后不解的看着老朱,而且看这样子,老朱是吃过亏了啊。

    于是,老朱就把韩度斤斤计较,和他讨价还价的事情说了出来。

    马皇后听了,笑的花枝乱颤,捂着嘴打趣道:“堂堂一国之君,你也有和他一起胡闹的心思?”

    “不是朕胡闹,实在是朝廷不容易啊。”老朱说到这事就叹气。“残元不灭,这心腹大患总是存在。每一次北伐残元,都是耗费巨大。这些年以来,早就把朕定鼎天下之前缴获的财富,给消耗一空了。不得已,朕只好发放宝钞来继续支撑着北伐。”

    这些事情马皇后都是知道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说起这些,便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马皇后还不知道发放宝钞的危害,于是苦笑一下,便将韩度当初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马皇后听。

    “什么?发放宝钞消耗的是大明国运?”马皇后听的从凳子上惊的站起来,同时一股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老朱见状,连忙伸手把她安抚回去,坐好。“朕也想它不是,但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马皇后顿时紧张的抓住皇上的手,急切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将宝钞给停了呀。”

    在马皇后看来,既然发放宝钞消耗的是大明国运,那就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用国运换钱,究竟是什么白痴皇帝,才能够干出这种因小失大的傻事。

    钱算什么?钱和国运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没钱了可以再想办法,没有了国运,那大明岂不是亡了?

    马皇后这样,当然也不是认为朱元璋是傻子。毕竟这事情,要不是韩度点破,谁也不能想到一张纸竟然还能够和国运牵连起来?

第八十四章 宝钞不能停

    “不可。”老朱反驳道。

    “为什么呀?”马皇后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老朱苦涩的笑了一下,和她解释道:“朕当时也是你这个想法,可是韩度告诉朕这样不行。他说,这几年朝廷发放下去的宝钞,大概有四千万贯左右。因为宝钞价值以及降低的缘故,这些宝钞绝大部分都是在市面上流动着,以及被普通小老百姓存在家里。”

    老朱说到这里,顿了顿。

    关键的时候来了,马皇后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百姓认同宝钞的价值,那是因为有着朕在背书。如果现在停发宝钞,那就意味着朕再也不承认宝钞的价值。那以前发放下去的那些宝钞,不管是在市面上流通的,还是被百姓存在家里的,瞬间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纸一张。整个大明王朝,顷刻之间就会回到以物易物的远古时代。百姓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下来的财富会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妹子,你能够想象这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吗?”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如同三十年前一般。”马皇后颤抖着嘴唇,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经历过王朝末世的她,太清楚这种后果的恐怖了。

    当年元末的惨烈景象,到现在马皇后都不愿意再去回忆。但那是的感受都还没有现在深刻,因为那是毕竟针对的是前朝,生活虽然艰难,但后来皇上奋起反抗,不也是推翻了前朝?

    如果一旦皇上说的这种情况发生,那百姓要推翻的,可就是大明王朝了。

    这怎能不让马皇后感到恐惧?

    好在老朱已经经历过一次,对此的反应要比马皇后小的多,继续解释道:“因此,宝钞不能停,但是按照韩度的说法,也不能够像以前那样滥发。发放宝钞必须受到严格的控制,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宝钞其实也是可以利国利民的。”

    马皇后听了,迟疑的问道:“这些话是韩度说的?”

    老朱点头,“没错,这也是朕让他执掌宝钞提举司的原因。”

    马皇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年纪轻轻的韩度能够直接出任正八品的京官。

    要知道宝钞提举司在京城里面,可是数的着的肥缺。一般情况,别说举人了,就算是二甲进士,没有强力支撑,都不可能执掌宝钞提举司。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这用人之妙,真是炉火纯青。”马皇后赞叹了一句。

    “哈哈哈,朕也是无奈之举。除了他之外,朕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解开这个结。”老朱说的是真话。

    满朝文武,除了韩度之外,其他人只会在宝钞贬值的时候,拼了命的把市场上的金银兑换到手里。哪里想过,这样会加剧百姓恐慌,导致宝钞进一步加剧贬值。

    当然,他们也想不到这一点。

    而这,也是老朱没有惩罚文武百官的缘故,毕竟不知者不罪。

    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老朱自然不敢再把宝钞提举司这样要害的部门交到他们手里。

    韩度虽然年轻,但是对宝钞的认识超越所有人,由他来执掌宝钞提举司,再合适不够。

    马皇后低头沉吟了许久,才抬头看着老朱,叹道:“就算是严格控制住宝钞,能够从中得利,但是它的危害也一直都没有消失啊。皇上,这可是一柄双刃剑啊!”

    老朱听了,起身,背着双手,眼睛从门口望出去,好似看见了大门天下。

    叹道:“朕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柄双刃剑?可惜,现在剑已经出鞘,收不回来了,只能够就这么持着。你说好笑不好笑,这还是朕亲手将它拔出鞘的。韩度如果是在朕发放宝钞之前,就告诉朕关于宝钞的这些事情,恐怕朕都不会将这剑拔出来。现在只能够希望韩度所言属实,能够将它变害为利吧。”

    马皇后走到老朱身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皇上洪福齐天,一定能够化弊为利。其实,即便是没有韩度出现,这宝钞也是发放下去了,该存在的危害,也会存在。现在既然有了韩度,岂不正是专门来为皇上排忧解难?这就是大明国运昌隆的征兆,每逢困难,必有人挺身而出化解。”

    “正是如此!”

    老朱一想,也觉得马皇后说的有道理。

    有困难不怕,只要有人能够解决,那就不是困难。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那里不会遇到困难?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尚且也有过城下之盟的耻辱。但他后来,还不是靠着身边聚拢的英杰,一雪前耻?

    而现在韩度既然来到自己身边,这岂不是,也是英杰朝着朕聚拢的迹象?

    老朱从一介布衣,而定鼎天下,靠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跟随他的那些干才?

    现在,宝钞虽然是个大麻烦,但是只要有韩度这个精通宝钞的人在,老朱就什么都不怕。

    韩度不知道他在老朱心里变成了英杰、干才了,他正在和熊莳、黄老两人商议事情。

    宝钞提举司现在兵强马壮,钱粮充裕,正是进行大刀阔斧冲刺的时候。

    在韩度的示意下,黄老率先开口汇报:“大人,钢轨虽然因为工部的事情耽搁了,但是现在已经开始继续铸造,按照现在的速度,一切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就能够全部完成。”

    韩度听了点头,随即吩咐道:“石炭矿那边要加紧把道路平整出来,按照本官的要求先把轨道地基搭建起来。一旦搭建完成,便将钢轨拉过去开始铺设。”

    说道这里,韩度忽然皱了皱眉头,想到了一个问题,钢轨风吹日晒雨淋的铺设在野外,生锈肯定是必然的。

    现代炼钢工艺里面,防锈的手段自然是多种多样,但是却没有一个是韩度现在能够用的上的。

    想了一下,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韩度只好把目光看向熊莳两人。

    “咱们炼出来的钢虽然好,但是暴露在外面,也免不了会生锈。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熊莳和黄老对视一眼。

    黄老笑着点头说道:“大人,这个简单,只需要涂上桐油便可。”

    “桐油?”韩度仔细想了想,总算是回忆起来这个东西。

    桐油是一种优良的带干性植物油,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等特性,用途十分广泛。

    而且桐油这个东西虽然在国内十分常见,但是在国外却是几乎没有。在近代的时候,桐油就作为国家唯一能够出口的战略级资源,而备受重视。因为大量的飞机、轮船,以及各种仪表上都会用到桐油来防腐防潮。

    黄老继续说道:“就是桐油。大人,桐油不仅可以防腐,还可以防锈,用来涂抹在钢轨上再适合不过。像那些小兵保养腰刀,用的就是桐油,只要轻轻的用麻布沾一点桐油擦拭到腰刀上,就可以长时间的防止腰刀生锈。”

    扣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黄老解释道:“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些桌椅,通通都是刷上桐油来防腐的。”

    韩度朝着桌子仔细看了一眼,桌子的木质纹理清晰,但是在它表面好似有一层透明的膜在保护着。

    韩度点点头,桐油的确是个好东西,那就用桐油吧。

    随口朝熊莳问了一句,“桐油什么价格?”

    熊莳立刻回道,“价格不低,不过还可有接受。”

    韩度想了想也明白了,虽然桐油用处颇多,是个好东西。但既然是普通桌椅都能够用上的东西,想来即便是贵,也贵不到那里去。

    铺设钢轨的事,大体就是这样子。

    韩度安排下去之后,便继续说宝钞的事情。

    宝钞的事情拖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什么起色。老朱那边又派人来催促了,韩度觉得自己要是不加快点宝钞制作的进度。说不定那天,老朱等不及了会拿自己试问。

    看着熊莳,问道:“让你收购棉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收了一百多斤......”说到这里,熊莳有些迟疑,问道:“大人,因为京城周边几乎都不产棉花,再加上现在可不是棉花的采收季节,因此现在棉花的价格要比新棉花要高上许多。是不是等到采收季节,下官亲自到外地去采收一趟?”

    韩度听到才收到一百多斤棉花,不由地眉头一皱,不过想到京城周边根本就极少种植棉花,京城卖的棉花几乎都是商贩从外地贩卖过来的。加上现在也不是棉花的采摘季节,因此也不好斥责熊莳什么。

    对于熊莳的建议,韩度直摇头。

    棉花采摘要到九月秋季的时候,可是现在韩度根本不可能等到九月才开始制作宝钞。那样的话,老朱说不定提前就会砍了他。

    “现在棉花什么价格?”

    熊莳见韩度眉头皱起,就知道他这件事情是办的差了。正在担心韩度斥责的时候,听到韩度问起,顿时送了口气,知道韩度没有怪罪。

    连忙回道:“现在价格要比新棉花刚出来的时候贵一些,前几天下官收的时候,开始九十多文一斤,后来或许是因为下官收的缘故,涨价到了一百文,下官觉得贵了一点,便没有再收了。”

第八十五章 棉花

    韩度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京城棉花肯定不多,要不然不会因为熊莳才收了一百多斤,就开始涨价。

    没有棉花怎么办?熊莳或许只能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但是韩度却坚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机立断吩咐熊莳,“放出消息出去,就说钞纸局要收五千斤棉花。二百文一斤,概不还价,先到先得,收完即止。”

    熊莳和黄老两人听了,都是惊讶的看着韩度。

    随手就砸出去一千两银子,也就是他们这位大人才干的出来。他们这位大人虽然赚钱是一把好手,但是这花起钱来,也是毫不含糊。

    这要是换在以前的宝钞提举司,就来这么一下,就要把整个提举司的存银给耗空,也就是现在刚进账十万两银子,才经得住韩度这么搞。

    韩度的想法却和熊莳两人不一样,既然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在韩度看来便不是问题。

    再说了,现在钞纸局本来就人手紧张,根本抽不出人手去外地收购。

    而且熊莳也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点,他以为别人去外地能够收到棉花,他去外地也可以收到。

    韩度不想打击他,因此没有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那些行商之所以能够轻易收到,那是因为人家长年累月下来,已经在当地建立好了渠道。人家也愿意和这种熟悉的人打交道。

    你熊莳一个陌生人,去了就能轻易的收到棉花才怪了呢。人家愿意低价卖给熟人,也不会高价卖给你一个陌生人。

    “这......二百文一斤,价格是不是太高了?”熊莳迟疑着说,想要劝一劝韩度。

    韩度却直接挥手,笑道:“无妨,不高那些商户也不愿意专门去跑这么一趟,就这么定了。”

    熊莳见韩度拍板,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事情安排妥当,韩度便挥手让两人下去做事。

    熊莳和黄老两人,顿时告辞出去。

    两人走到外面,因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像平常一样寒暄两句之后,便各自分开。

    熊莳走在大街上,心里想着韩度安排的放出消息出去的事情。

    他一个堂堂朝廷命官,总不能够在大街上嚷嚷吧。

    想着,熊莳忽然一折,走入一条巷子,迈进一家店铺。

    伙计显然是认识熊莳的,见熊莳进来,顿时招呼,“熊大人来了?”

    但也没有多热情,连脚步都没有挪动,更别说端茶倒水了。

    熊莳早就知道这伙计眼皮子浅,对这种情况,也不陌生了。

    这间店铺是他一个朋友傅雍的,做一些杂货生意,上次熊莳采买棉花的时候,就在这里采买了一部分。

    不过因为不是新棉花出来的时候,傅雍这里的棉花也是卖剩下的一点,不多,只有七八十斤而已。看在彼此是朋友的份上,傅雍全部以市价卖给了熊莳。

    熊莳和傅雍好几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的熊莳还在宝钞提举司里面饱受排挤,又一次他感到心中郁闷,便道酒楼喝酒,没想到却因此和傅雍相识。

    在熊莳看来,傅雍这个人还不错,为人正直,做生意堂堂正正。在熊莳遇到困难的时候,傅雍还慷慨解囊的帮过他几次。

    因此,韩度让他放出消息去高价采买棉花,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傅雍。

    熊莳自持身份,懒得和一个伙计一般见识,便问道:“你们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在后堂,大人自己去找吧。”伙计头都没抬,更是没有看熊莳一眼。

    熊莳也不在意,径直走向后堂,去找傅雍去了。

    伙计在熊莳掀开帘子的时候,撇了他一眼,然后嘴角一瞥,暗自小声说道:“穷鬼,就只会来打秋风。”

    熊莳还没有踏进后堂,便被傅雍看见。

    “哈哈哈,我说今天早上怎么有喜鹊在枝头鸣叫呢,原来是云山兄你要来。”

    熊莳,字云山。

    熊莳闻言,摇头笑道,“维尘兄太抬举我了,我可当不起。”

    傅雍,字维尘。

    傅雍听了也不和熊莳争辩,亲手将熊莳请进内堂,给他沏上一杯茶,“云山兄,请用茶。”

    熊莳也不客气,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好茶。”

    傅雍听了十分高兴,坐下笑着说道:“云山兄今日是专程来看望我的?那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熊莳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在桌上,才说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傅雍笑意依旧,端着茶杯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有何事云山兄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不含糊!”

    见傅雍如此仗义,熊莳笑了笑,“提举大人今天又要我去采买棉花。”

    傅雍听了,顿时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我说云山兄啊,你就算是要棉花也不应该来找我才对。上次我可是把仅有的棉花全都卖给你了,这次你还想要买,那就只能等到九月今年的棉花出来才行了。这次我就算是想要帮你,也帮不了,你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

    傅雍两手一摊,无可奈何。这棉花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谁也不能强迫九月才收的棉花,现在就从地里长出来。

    傅雍也只好建议熊莳去别的店里看看。

    熊莳没有和傅雍解释,为什么他明知道傅雍这里没有棉花,还跑来找傅雍。而且继续说道:“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提举大人要五千斤。”

    “五千斤?”

    听到这个数字,傅雍更是一叹,“这些好了,别说是我这里没有,云山兄你就算是把全京城找遍了,也未必能够找出一千斤出来。这个忙,恕我爱莫能助。”

    熊莳倒是没像傅雍一样唉声叹气,反而笑意盈盈的说道:“你别急呀,提举大人也知道靠京城是不行的,因此希望有商户能够去外地将棉花给收回来。”

    傅雍听了直摇头,“不妥,不妥。云山兄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做行商的,连出行都需要计算好价钱。就那棉花来说,我们在棉花采收季节去收棉花,但在我们去的时候,那是会带上一定的货物运过去售卖的,这样一来便相当于出行一次,做了两次买卖,会节约大笔的路费。如果单单为了收购棉花而跑一趟的话,恐怕这样下来,即便是以现在一百文一斤的棉花价格,也难以赚到什么钱,那些商户是不愿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如果云山兄这事真的紧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去跑这一趟。但是以我手下的渠道,我估计也就能收上来一千来斤棉花罢了,对于你那五千斤来说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维尘兄勿急,先听我说完。”熊莳挥手安抚住傅雍,笑着说道:“提举大人也知道商户经营不已,因此把价格提高了,二百文一斤,总共就收五千斤,先到先得。”

    傅雍听了,黑眼珠子瞬间好似变得白茫茫一片,那是银子的光芒。

    “此话当真!”傅雍一下子站了起来。

    熊莳笑着朝他点头。

    傅雍低头来回走动几步,脑子里在飞速的思量,等他脚步停下,悠忽说道:“如果是这样的价格的话,那就大有可为了......”

    忽然,傅雍转身朝着熊莳就是一拜,“云山兄谢了。”

    熊莳连忙把傅雍扶起来,叹道:“维尘兄这是干什么?以往我落魄的时候,维尘兄对我不弃,还出手救济于我。我一直都没有办法报答维尘兄,现在只是告诉一个消息,能够让我回报一二罢了,当不起你这大礼。”

    傅雍也没有拒绝,在熊莳的搀扶下起身。

    熊莳继续和傅雍说道:“维尘兄你也不要高兴太早,我最多能够给你拖延一天,后天早上无论如何,这消息都是要告示出去的。否则,提举大人那里,我无法交代。至于你能够在这两天里面,占到多少优势,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傅雍笑道:“云山兄放下,能够让我提前两天知晓已经是大恩了,岂能贪求更多?再说了,你就算是一直按住消息,我也不可能把这五千斤棉花全部吃下。我就算是跑的再远一点,也最多能够收到一千多斤而已,再多可就是没有办法了。”

    “所以请云山兄放心,后天一早你就把消息告示出去。”

    “好!”熊莳笑着点头。

    有傅雍这句话就对了,彼此都不需要为难,反而是相处的十分愉快。

    熊莳把消息透露给傅雍,也不在他这里逗留,便起身告辞。

    傅雍现在争分夺秒的要去外地收购棉花,自然也不好多留熊莳,便歉意的说道:“云山兄见谅,我现在就要去外地收棉花,等这事了了。我做东,味极楼给云山兄赔罪。”

    熊莳摆摆手,“都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我也不耽搁维尘兄了,你还是早点去收购棉花吧。可一刻都耽误不得。”

    说完便抬步走出门去。

    傅雍陪着熊莳一直到门口,见他离开。立刻回头,急急忙忙的和伙计说道:“来,赶紧把门关上!”

第八十六章 傅雍

    伙计听了,大惊失色,粗言秽语喷薄而出,“那个穷酸真是来打秋风了?我就知道他没有憋着好屁。掌柜放下,我这就把门关严实,保证他回来也不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雍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想明白了之后,不等伙计分辨,直接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厉声喝道:“熊大人是我好友,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你马上给我滚!”

    伙计挨了一巴掌,瞬间傻眼了,捂着脸,带着哭腔说道:“掌柜的,我......”

    “滚!马上。你要是不马上滚,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傅雍急的火烧眉毛,根本懒得和这种人解释,自己威胁道。

    一听见官,伙计被吓的屁滚尿流,连忙道:“我滚,这就滚......”

    不过一个伙计,傅雍见他离开便不在理会。急急忙忙的收拾一番,带上人手,争分夺秒的去收购棉花。

    隔天,钞纸局的门口张贴出来一张告示,瞬间就引起了京城商户的注意。

    采买棉花五千斤,一斤二百文,收满为止。

    面对这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高价,将原本手上的棉花卖掉的商户,自然是捶胸顿足。同时也一个个的飞快反应过来,来不及和身边的寒暄,甚至一个个悄悄的快步离去,准备通过自己的渠道收购一番,好赚上一笔。

    而那些手里有棉花的商户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没有急匆匆的到钞纸局来卖,而是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面坐下。三个中年,一个老者,围着一张桌子喝茶。

    茶都喝完两壶了,有一个中年人别不住了,朝上位的老者问了一声:“董老,这事究竟该如何,还请您老拿出一个章程来呀。”

    老者没有丝毫反应。

    倒是此人对面的人顿时嘲笑出声,“怎么?余东家你坐不住了?你要是坐不住了,你完全可以像那些小门小户一样,赶紧去外地采买回来嘛,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被称作余东家的中年人,顿时胸中怒气升起,满脸泛红,“郑则成,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你以为我是那些没有靠山的小门户?你泰济背后有人,我富齐背后也有人,有胆子我们就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看看谁受不了。”

    泰济和富齐两家实力都差不多,但又都比董姓老者的要差上一些,再加上同行是冤家的缘故。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几乎都会互相掐起来。

    董姓老者见两人之间火气十足,连忙挥手将两人止住,“好了。我们今天来是商议棉花的事情的,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在董老的干预下,两人彼此狠狠地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了针尖对麦芒的打算。

    过来片刻,还是余东家开口问道:“董老,究竟该怎么做,您老给大家拿个主意呗,大家都还等着你拿个章程出来啊。”

    三人齐齐看着董老。

    董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慢条斯理的出言,“那些猴急出去收购棉花的商贩不足为虑,只要我们不想让他们赚钱,他们就赚不到。”

    董老扫了在场三人一眼,见三人都在等着他的下文,顿时心里十分满意。他非常受用这种为自己马首是瞻的感觉,他从一个普通商户做到了现在的地位,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郑则成问道:“该如何做,还请董老明示,了不起我们几人共同进退便是。”

    “对对对,共同进退,一起发财。”其他两人附和。

    咳嗽两声,老者继续说道:“很简单,我们只需要打上一声招呼,到时候让那些小商贩到不了钞纸局门口就行了。去钞纸局那不过只有一条路,这很容易办到。”

    “对对对,只是打声招呼的事,这太容易了。到时候咱们便将那些人拦截在外面,而且我们还可有从他们手里直接把棉花收购起来。”

    “没错,从他们手里收起来,直接卖给钞纸局。这样还节省了咱们来回奔波的辛苦,哈哈哈。”

    “棉花当然是要收,但是这价格嘛,却不能按照现在的市价。我认为应该按照去年收新棉花的价格给他们就行了。”

    “那他们要是咬牙不卖呢?”

    “那就让他们托着,看谁拖的过谁,反正我们买不买棉花,又没有什么损失。而他们人吃马嚼的,他们能够拖多久?而且越是拖下去,他们损失更大。”

    “没错,到时候没过一天,咱们就降一降价格,最多五六天他们就受不了了,血亏他们也得卖。”

    三人就好似被高人点拨了一般,一个个瞬间脑海里灵光闪动。

    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三人齐齐看向董老。

    董老这才眨巴眨巴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的想法都很好,就按照这么办。”

    三人听了,顿时脸上充满笑意。

    “不过......”

    “不过什么?还请董老直言。”三人见此,还以为他们的想法有所纰漏。

    董老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就这五千斤棉花可是不够咱们吃的啊。平分下来,一人不过是一千多点而已,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郑则成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可是董老,钞纸局现在只收购五千斤啊,人家都说啦,收满为止。”

    董老看了郑则成一眼,没有回答他。

    余东家好似咂摸些味道出来,小声问道:“董老您的意思是?”

    “老夫的意思是,既然钞纸局一下子就收五千斤,那他们也许就能要六千斤、八千斤。这个究竟收购多少斤,不能够让钞纸局的人说了算。应该看看咱们到时候能够从那些小贩手里收购到多少,不管收到多少棉花,钞纸局都应该全部买下来。宝钞提举司提举也不过是八品小官而已,在这京城里面,随便扔把石头下去,都能够砸到一个八品官。只要咱后面的人一句话,由不得他不就范。”

    “而且这价格嘛......既然是生意嘛,那自然应该坐地起价。到时候这棉花可就只有咱们手里才有了,物以稀为贵,这价格自然是要涨一涨的,老夫以为最少三百文一斤才合适。”

    “董老说的极是......”

    “极是......”

    三人听了眉开眼笑,纷纷赞成。

    要说不枉他们为董老马首是瞻呢,看看董老这水平,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卖家买家一起吃,瞧瞧,这才是商界强手的风范。

    四人议定,纷纷盘算着自己的发财大计。有人还在想,为什么只卖钞纸局三百文一斤呢?到时候也给他来一个,隔一天便涨一个价,或许到了最后一斤能够卖上四百文也说不定。

    隔天傍晚的时候,傅雍带着装载两千斤棉花的车队,赶回来了。远远望了一眼,想着钞纸局就在前面,傅雍踌躇满志。

    这一次收购棉花,他可是把家业都拿出来了。熊莳提前把消息透露给他,让他占据了两天的先手,这太难的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都还不敢豪赌一把,那他干脆也别做买卖了,回家带孩子算了。

    而且昨天晚上,他专门留下打探消息的伙计,已经向他报告了钞纸局贴出告示高价收购棉花的消息。

    这让傅雍心里唯一的一点顾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只要钞纸局收购棉花,他身后这两千斤棉花就能够让他发一笔大财。这一趟日夜兼程的辛苦,和四处收购的奔波,也算是值了。

    傅雍疲惫不堪的坐下,劳累了几天的他,眼看着再无差错,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车队不断前进,却在一个路口,忽然被拦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傅雍感觉到听了下来,顿时清醒过来,沉声问道。

    一个伙计连忙从前面跑了过来,“掌柜的,前面有巡检司的人在查验,大家都在排队等候。”

    听到巡检司查验,傅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里可是京城地界,巡检司经常都会例行拦路检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排到傅雍的时候,他还是打起精神和巡检司的人交涉。

    “这个官爷,在下傅雍,在京城里做买卖,这是路引,请大人过目。”

    巡检司的人见路引没有什么问题,也是笑着和傅雍谈话,“好说,好说。”也没有派人去检查后面的车队,这让傅雍松了口气,果然应该是像往常一样例行公事的巡查。

    忽然巡检司的人指着后面的车队,问道:“傅掌柜的,你这后面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回大人,一些棉花,准备到京城里做买卖。”傅雍也没有在意,如实说道。在他看来,棉花又不是什么违禁的东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谁知道,巡检司的人一听傅雍的话,脸色陡然一变。随手把路引扔到傅雍手上,语气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棉花不能过去,先到一旁排队。”

    傅雍听了,如同晴天霹雳,脸上浮现一丝青气,哆嗦着嘴唇问道:“大人,这是为什么呀?”

第八十七章 此路不通

    巡检司的人脸色一冷,随手甩掉傅雍的手,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不能过,就是不能过。我只是一个衙役,想要知道为什么,问上面的大人去。”

    傅雍见此人一点都不通融的样子,咬咬牙悄悄塞了一块碎银子在他手里。“请几位大人喝喝酒,还请通融一二,我和你们巡检大人也是认识的。”

    衙役一翻手,碎银子瞬间消失不见。脸上虽然充满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和刚才一般,没有丝毫改变,“这就是巡检大人下的令,傅掌柜要是有办法,就自己去找巡检大人吧。”

    傅雍听了脸上一僵,无可奈何的退了下去。

    收钱不办事!傅雍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或许去找巡检大人,也真能够帮上忙也说不定。

    想到这一点,傅雍招过来一个伙计:“你去打探一下巡检大人在哪里,得到消息赶紧回来。”

    伙计连忙应声:“是。”便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傅雍看着离去的伙计,心里充满了焦虑,他知道现在时间对于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钞纸局只收五千斤棉花,京城这里就有一千多斤,剩下的也不过三千多斤的空额。自己也就是占据了先手优势,才敢收购两千斤运来。如果在这里被耽误了时间,一旦等到后面的人回来,说不定自己这两千斤就会有一大半卖不出去。

    那这一趟别说是赚钱了,还要亏上一大笔。

    伙计卖力,很快便将消息带回来了。只是这消息对傅雍有些不友好,“掌柜的,巡检大人病了,概不见客。”

    麻烦大了啊!

    傅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这那里是生病,他这是不想惹麻烦上身啊。

    从第二天开始,无论是傅雍有多么焦虑,那些外出收购棉花的商贩都陆陆续续的开始回来了。

    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巡检司的人给拦下。

    有那认为自己上面有人的商贩,上前去和巡检司的人理论,还被他们给讥讽一番。

    扬言道:“这是例行公事,等巡检完了,自然会让他们过去。”

    至于商贩问巡检司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巡检完。

    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能够等上面的下令。”

    商贩在即将赚大钱的关口被人拦住,自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使出浑身解数,去找各自的关系。

    但是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些平日里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无一例外的全部生病了。

    第四天。

    傅雍这几天以来,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好似老了几岁一般,憔悴了许多。他现在已经不敢奢望发财的事情了,这次能够保本他就十分满意了。

    平日里同行是冤家的几个掌柜,都聚集在一起。

    忽然,有一个掌柜的愤愤不平的怒骂:“我看着巡检司就是在故意和我们作对。要不然,不会这么多天了,所以人都可以过去,就咱们这些贩运棉花的过不去,凭什么?”

    “这话还用你说?现在咱们谁不知道,这就是巡检司在故意刁难咱们?”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掌柜说了一句,转眼看着傅雍,说道:“傅掌柜,现在就您的棉花最多,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在场所有掌柜的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刚才这句话一出来,直接引爆了所有人的话匣子,纷纷朝着傅雍说道。

    “就是,傅掌柜您说句话吧。您可比咱们要手眼通天,连钞纸局要采买棉花的消息,都能够提前知道。”

    ......

    傅雍正要开口,却被旁边一人挥手打断,“傅掌柜你也不要不承认。你看看你收了多少棉花呀,起码有两千斤吧。你问问在座的各位,谁敢一口气收这么多在手里?咱们都是怕别人捷足先登,收了几百斤便急急忙忙的送来。结果你倒好,不仅收了两千斤棉花,你还比所有人都早到,你要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你自己信吗?”

    谁都不是傻子,一看傅雍的举动,便知道他肯定提前得到消息了。

    傅雍见抵赖不掉,只好低头承认:“各位,我是提前了一点得到消息。可那是钞纸局门路,和这巡检司可没有什么关系。我和大家一样,能够有什么办法?”

    众掌柜听了也是一阵叹气,觉得傅雍说的有理。

    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傅掌柜,这都什么时候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你派人去问上一问,万一就柳暗花明了呢?”

    傅雍一想,这样也行,总好过在这里白等着,什么都做不了要强。

    挥挥手,招过来一个伙计,在他耳边私语几句,嘱咐他去找熊莳。

    伙计刚离开没多久,一个意外的人却闯到了这里。

    来人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唉声叹息,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提高声音:“各位掌柜的,别来无恙啊。余某,有礼了。”

    傅雍等人,纷纷朝来人看去,见是富齐商行的东家余少东。

    便齐齐起身回礼。

    “余东家,别来无恙。”

    有那心急的,脱口而出:“余东家你也贩棉花,被巡检司给拦住了么?”

    “余东家可是真正的手眼通天的人物,这下大家都有救了。”

    余少东打了哈哈,没有回答,笑意满满的看向众人。

    场面从热闹,飞速的安静下来。

    这时候傅雍也察觉出来情况有些不对劲,余少东身边一没伙计,二没有车队,根本不像是贩运棉花的样子。

    傅雍上前,问道:“余东家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救大家的。”余少东眼带笑意,看向众人,就好似在看一群肥羊。

    傅雍被余少东看的十分不舒服,心里不妙的感觉更甚,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如何救?”

    余少东呵呵一笑,说道:“大家在这里耗了这么多天,不就是因为棉花卖不掉吗?我把大家的棉花都买了,不就是救了大家?”

    摘桃子!

    傅雍双眼一瞪,咬牙切齿的看着余少东。想他东奔西跑的把棉花收回来,不就是为了发财吗?现在却要在眼看就要发财的时候,被人给截去。

    余少东这不是在坐享其成摘桃子,是在干什么?

    其他掌柜的也纷纷反映过来了。

    “好啊,余东家。我说着巡检司怎么没头没脑的突然拦路,而且专门拦住我们呢,原来是你搞的鬼。”

    “余东家,你这样的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一点。”

    ......

    面对众人的指责,余少东云淡风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些小门小户都是垃圾,连让他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众掌柜的如何指责余少东,余少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时间一长,众人渐渐的也自己安静下来。

    余少东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啊,继续说,怎么不说了?”

    掌柜们一阵沉默。

    “你们不说啦?”余少东扫视众人一眼,冷笑道:“你们不说,我来说。今天你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管你们在这里熬多久,这条路都不会放一两棉花过去。”

    “好手段,余东家真是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尽得所有棉花。”一位年长的掌柜,拍着手咬牙切齿的叹了一声。“老朽认栽,余东家有这样的手段,合该发财。一百文一斤,余东家把本钱给我,这一趟就算是老朽为你跑腿了。”

    众掌柜都是一阵沉默,发财就在眼前,却要被人割肉到白跑一趟,自然是没有人会甘心。但是再不甘心有能够怎么样呢?他们就算是在这里和余少东在继续熬下去,也会无济于事。

    他们都是带着车队伙计来的,人吃马嚼的一天也不是一个小数。

    余少东熬的起,他们熬不起。

    听到能够保住本,有好些掌柜都颇为心动。

    不过傅雍还是不甘心,他和那些小掌柜不同,他们为了赶速度,本来就没有收到多少棉花,就算是卖给钞纸局也不过是赚上几十两银子罢了。

    但是傅雍可是收了两千斤,卖给钞纸局的话,足够他赚上几百两银子。失去几十两银子和失去几百两银子,这个心态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余少东见众人服软,把手中的扇子一合,“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们一百文一斤的价钱?”

    “那你给多少?”刚才那老者陡然出声,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在心底。

    余少东幽幽的开口,“四十文一斤,我只能给你们这个价格,毕竟我手棉花的时候,就是这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气炸了。

    “这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余东家你欺人太甚,你收棉花的时候,正是棉花上市,咱们可是现在去收的价格本来就更高。而且去的时候还是空车去的,这人吃马嚼的都是钱。”

    余少东懒得再和这些人讨价还价,挥手止住了闹闹哄哄的场景,直言道:“就是这价,四十文一斤,你们愿意就卖,不愿意就算了。买卖嘛,要的就是两厢情愿。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今天要是不卖,明天可连这价都没有了。”

第八十八章 带话

    余少东说完,也不管这些掌柜的对他怒目而视,背着手,飘飘然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掌柜们心中却充满了绝望的气息,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追余少东。

    余少东的吃相太难看了,不仅要众人割肉,还想要大家的命。

    像傅雍这样,把身家性命都拿出来买了棉花的,如果真的按照余少东的价格卖掉,那他几十年的努力,可就一朝回到从前了,这谁受得了?

    因此,哪怕是余少东再威胁大家,明天还要降价,众人也没有一个想要卖的。

    傅雍站着的身体晃了几晃,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充满了死灰色。

    熊莳在钞纸局里,还在奇怪这傅雍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把棉花运来。按道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回来了才对啊,毕竟他提前出发了两天呢。不会是傅雍贪心,想要多收一点吧?

    想到这里,熊莳顿时有些担心。

    正在这个时候,熊莳便被小吏通报,说是有自称傅雍伙计的人想要见他。

    熊莳听了,精神一振,盼了两天总算是把人给盼到了。不等小吏把人引进来,熊莳就自己出来见伙计了。

    一见面,熊莳便立刻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们掌柜的呢?”

    “大人,掌柜的让我给你带个话~”

    随着伙计的叙述,熊莳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但是对于此事,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和巡检司的人可不熟,别说是官员了,他连一个衙役都不认识。

    熊莳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还是给不了确切的答复,只好挥手让伙计先回去。

    想了想,熊莳觉得这事还是只有禀告给大人,或许韩大人有办法。

    韩度正在悠闲的喝茶。

    当领导就是好啊,虽然他只是一个八品小官。但是在这个宝钞提举司的一亩三分地里,就是他说了算。

    只需要把事情安排下去,自然有人去干,根本就不用他亲自动手。

    俗话说:“有事熊莳干,没事......”

    呸,呸,呸!

    韩度可不好这口。

    熊莳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韩度的声音顿时传出来。

    熊莳一进来,便道:“大人。”

    韩度端着茶杯,抬眼瞥了熊莳一眼,笑道:“几天没见你,在忙着收棉花吗?现在收了多少斤,够了吗?”在韩度想来二百文一斤的高价,收五千斤棉花还不像是玩儿一样?

    面对韩度接二连三的问题,熊莳脸上露出苦笑,“大人,下官在钞纸局等了好几天,一斤棉花都没有收到。”

    还有这样的怪事?韩度惊讶的看了熊莳一眼。不是说商人闻到利润,就像是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吗?疑惑问道:“难道那些商人都不愿意去外地贩运棉花?”

    熊莳摇摇头,说道:“商人很愿意,而且他们行动迅速。下官在钞纸局告示出来收购棉花的消息之后,听闻有很多商人连夜便赶往外地。”

    感觉到事情或许出乎自己的意料,韩度眉头微微一皱,“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官也很诧异,因此派人去打探了一下。”熊莳无奈的摊摊手,“刚刚得到消息,听说是巡检司的人把那些商贩拦住了,现在正被堵在路口不得寸进,已经好几天了。”

    听到事情出现了变故,韩度放下手里的茶杯,疑惑问道:“巡检司检查就检查,为什么要把他们堵在外面?”

    “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熊莳回道,忽然语气一转,“不过听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巡检司的人就把那些棉花拦在外面,也不检查,也不让通过,反正就在那里不闻不问的凉着。”

    不闻不问?

    ‘那这就是在故意找茬了啊。’韩度双眼一凝,脸上浮现阴沉。自己修路得罪了大量的文官,韩度一直都在防备着他们。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韩度还以为是老朱帮他将那些文官压下去了呢,想不到竟然会是在这里与自己为难?

    想到这里,韩度不再犹豫。“走,随本官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巡检司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拦住本官。”

    傅雍等人又和余少东僵持了一天,结果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面对着所有掌柜的怒目而视,余少东却显得越发开心,这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拍拍手里的扇子,余少东笑容满面的无视了所有人的愤怒,轻描淡写的说道:“各位掌柜的考虑的如何了?今天三十文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过了今天可就不是这个价了,明天恐怕就只有二十文一斤了。”

    余少东的嚣张,惹怒了所有人。

    傅雍挺身而出,毫不客气的骂道:“余少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傅雍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这小人得志。就算是一把火把它烧了,也不会卖一两给你。”

    余少东听了傅雍的话,脸上浮现起一丝阴沉。如果真像傅雍说的这样,宁愿烧掉也不卖给他的话,那还真是一个麻烦。毕竟他想要发财,那得拿着棉花卖给钞纸局才行,他要是连棉花都没有,他发个屁的财?

    不过余少东也没有过多的担心,他知道傅雍这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压上了身家性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哪能够说烧就烧呢?

    多熬两天,总有这些商贩熬不住的时候。到时候是捏圆,还是搓扁,还不是他余少东说了算吗?

    余少东也不再言语,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喝茶。

    傅雍说的狠话虽然刚烈,但是众掌柜心里却充满了悲凉。宁愿烧掉也不卖,虽然是大家心里的想法,但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这里的人,谁不是托着一家老小呢?怎么能够轻易破罐子破摔?

    但是三十文一斤卖给余少东,没有一个人甘心。

    韩度来到这里的时候,两拨人正在彼此对峙。

    韩度朝着余少东那边瞥了一眼,见不是官员,便没有在意,带着熊莳径直朝着商户那边走过去。

    掌柜的见一个官员带着人朝着他们走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面面相觑的站了起来。傅雍虽然不认识韩度,但是他认识韩度背后的熊莳,见到熊莳到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心里顿时狂喜。

    不过傅雍经商多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脸上刚刚浮现起一丝笑意,便有马上被他压住,装作和周围的人一样,好奇的看着韩度一行。

    余少东见韩度身穿官服,虽然只是一个八品,但他见事情有了变故,也跟着围了上来。

    韩度看着这些掌柜身后,一车车的棉花,露出满意的笑容,就这一眼看去的数量,五千斤是绰绰有余的。

    一拱手,见礼道:“本官韩度,忝为宝钞提举司提举,在此感谢各位掌柜的鼎力相助,运来了棉花。”

    韩度的态度让一众掌柜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虽然这些掌柜平日里也会和一些小官打交道,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韩度这样对他们平等相待的。哪怕是他们见到九品小官,那也是这些掌柜的低人一等,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傅雍听到韩度的介绍,知道转机来了,连忙挤到面前,苦笑着道:“小人傅雍,谢大人抬举,但是眼下这情况,咱们是把棉花送不到到钞纸局了。”

    韩度正要问傅雍这里是怎么回事,一旁的余少东上前搭话。

    “这位大人,在下富齐商行东家余少东......”

    韩度瞥了余少东一眼,没等他说完,便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官说话?”

    余少东的话被韩度噎在喉咙,心里憋屈的腾起一股怒气。韩度不过是八品官罢了,就敢如此羞辱于他,他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八品官。再加上他这几天来,在这些掌柜面前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陡然被韩度一下子踩在泥地里,他怎么能够不怒?

    不过他再是怒火中烧,也拿韩度没有丝毫办法。

    韩度直接无视余少东,转头看向一旁的巡检司衙役,问道:“为何所有人都能放过去,偏偏他们过不去?”

    巡检司的这位衙役要比余少东识时务的多,连忙赔起笑脸,“大人可别难为小的,上面怎么安排,小的就怎么做。要不大人去上面问问?”

    这衙役滑不溜手,韩度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打算,幽幽的问了一句,“难道连本官也过不去吗?”

    衙役继续露着笑脸道:“大人说的那里话,大人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韩度眯着眼睛,轻笑一声,“那就好。”

    转头看向各位掌柜,“这里的所有棉花本官都收了,两百文一斤,有多少本官收多少。各位要是信得过本官,你们就把各自的数目报上来,然后到钞纸局领取银钱便是。当然,本官也要各位帮个忙,本官一个人可把这几千斤棉花搬回去,得要各位的活计帮本官运到钞纸局,不知道各位掌柜意下如何啊?”

第八十九章 真是便宜

    喜从天降,掌柜们哪里还有什么异议?连忙感激涕零的朝着韩度道谢。

    “大人仁慈,我等相信大人。”

    韩度的话对于掌柜们是喜从天降,对于余少东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如果被韩度在这里就把棉花给收走了,那他们四家忙活了这么久,岂不是白干一场?

    他该如何像其他人交代?

    余少东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就拉住韩度的手臂道:“大人,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啊,大人。”

    “哦?那该如何?”韩度好整以暇的问道。

    余少东微笑着,好似胸有成竹,“大人即便是要买,那也应该从我们手里买。等我们从他们手里收来棉花,再卖给大人如何?大人买谁的都是买,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大人送到钞纸局可好?”

    韩度见余少东说话的时候,那些掌柜都看向余少东的目光充满了恨意,便问道:“看你们在这里僵持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你连一点棉花都没有买到?是价钱没有谈拢么,你给他们多少钱一斤?”

    余少东笑笑不说话。

    傅雍见状暗道不好,便插话道:“大人明鉴。这位余东家给的价格,要是能够让我们保住本钱,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他却是想要我们的命,只给三十文一斤。”

    韩度闻言,冷冷的扫了余少东一眼。原本还以为这人是想要骑驴,做中间商赚赚差价,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狠。

    “三十文一斤?”韩度摇着头,叹道:“这价格真是够便宜的,恐怕就算是新棉花上市的时候,都买不到吧。”

    抬眼看向余少东,“这么便宜的价格收上来,那你又准备多少钱一斤卖给本官呢?二百文?”

    余少东摇头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既然棉花是我们独有的东西,大人想买,那自然要加加价才行。”

    韩度脸上阴沉浮现,冷冷问道:“哦?加多少?”

    余少东把扇子收起,朝韩度比划出一个数字,“四百文一斤,而且大人还需要把我们手上的棉花都买了才行。”

    这是想要吃定了自己么?难道我就那么柔弱可欺?

    “那要不要本官和你们签下一个合约,连你们今年的棉花也一起买了?”韩度语气平静当中,蕴含着怒火。

    余少东却没有发现韩度话里蕴含的深意,反而是被韩度的话给吸引,赞叹道:“此办法甚妙!”

    韩度笑着朝余少东招招手,“来,你过来,靠近一点。”

    余少东以为韩度服软,便凑到面前。

    韩度抡起手掌,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余少东脸上。响亮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余少东更是被一巴掌打懵,摔倒在地上都没有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今天这种屈辱。

    韩度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本官拉拉扯扯?小心本官告你一个,袭击朝廷命官的罪名。”

    袭击朝廷命官,最轻都是流放千里,余少东脸上瞬间就大汗淋漓起来。在韩度面前,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撂下,爬起来急匆匆的就走了。

    一旁的那些掌柜看完了这出戏,连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变了。韩度刚刚一来的时候,满脸笑意,礼节周到,说话也和气,让他们觉得这位大人为人还不错,是个好人。但是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就使出雷霆手段,轻易而举的收拾了余少东。

    现在众人看向韩度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收拾了余少东,韩度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伸手朝着熊莳一指,“各位掌柜既然没有异议,那边到这位大人那里登记吧。有多少斤,就报多少斤,可不要虚报瞒报。”

    掌柜们齐齐一抖,连忙道:“不敢不敢,大人请放心,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将就的就是一个诚信。”

    韩度满意的点点头。

    每个掌柜报一个数目,熊莳就记下一个。如此一来连秤都免了,所以进度的很快。不过片刻时间,所有的数目便被熊莳记完了。

    韩度看着熊莳递过来的清单,扫了一眼,粗略算了一下,大概八千斤,比原本预计的要多出不少。不过也没有在意,反正以后制作宝钞都是要用的,多买一点也没什么。

    准备妥当,韩度大手一挥,便让所有的车辆跟随他回去。

    一旁的衙役见此,咬咬牙挡在韩度面前,“大人轻慢。”

    掌柜们闻言齐齐把目光投过来,不过和原本他们心如汤煮不同,现在的他们一身轻松的冷眼旁观。

    韩度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怎么,你要拦住本官?刚才你可是亲口说的,本官可以过去。”

    “大人要过,小的自然不会阻拦,”衙役陪着笑脸,语气一转,“但是这些棉花不能过去,小的接到的令就是这样,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韩度伸手朝身后指了一圈,“你刚才看见了,这些棉花现在可是本官的,也不能过去?”

    面对韩度的压力,衙役脸上的汗水像豆子一样滚落。他可是亲眼看见刚才韩度是怎样打余少东的,但是即便是今天被韩度给打了,他也不能够退让一步。挨一顿打和砸了饭碗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拧得清的。

    “大人可有过,但是棉花不能过去。”衙役咬死了就是这么一句话。

    韩度冷哼一声,就要发作,却被一个声音打算。

    “这位大人息怒,有话好说。”

    韩度见来人不是官员,穿着青色长衫,一副教书先生打扮。

    “你又是谁?”韩度皱眉问道。

    来人哈哈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韩大人只要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便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大人移步详谈一番如何?”

    韩度撇撇嘴,“本官没有那个闲功夫和不相干的人详谈。”说完就要带着车队离开。

    来人快走两步拦在韩度面前,“大人还是和在下去一趟的好,只要大人今天不管这事,来日我家老爷必有后报。”

    我稀罕你家老爷的后报?除非你家老爷是老朱,答应把安庆公主许配给我,那我还有兴趣听你扯淡。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让开。”韩度语气生冷。

    见韩度态度如此冷淡,来人的态度也开始变化。他觉得他来了这里一直对韩度这个八品官以礼相待,却受到韩度的冷言冷语,他有些不忿。要知道平日里,别说是八品官,就算是六品、五品的官员见到他,都是以礼相待的。

    他正要开口要挟韩度几句。

    韩度却见他挡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直接抡起手掌,故技重施,一巴掌把来人给拍到地上。

    韩度以前是个文弱书生,但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深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他,一直都是努力锻炼。虽然比不上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将,但是他十八九岁的身体也算的上是强壮。

    一巴掌拍翻一个故弄玄虚的人,不在话下。

    凄厉的惨叫声从地上响起,“你,你竟敢打我,竟敢打我?你完了,我告诉你,我家老爷一定参你,一定参你~”

    韩度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在本官面前提人,提人好使吗?“赶紧给我滚开,再不滚开,本官还要揍你。”

    见他还在地上,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韩度干净利落的一脚把他给踢在地上滚了几圈。

    挥挥手,带着身后的车队就要离开。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地上的教书先生厉声喊道。

    衙役听到,无可奈何的咬着牙,硬着头皮准备上前。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凡人不是神仙呢,他要是神仙不就没有这忧愁了吗?

    衙役正要上前,却忽然看见韩度手里拿出一个东西。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脚下唯恐避之不及的飞速后退,同时朝身边的衙役大喊:“都回来,让他们过去。”

    这句话出口,衙役心里顿时一阵轻松,这样也好,终于不用他自己为难了,两头受气的滋味可不好受。

    韩度看都没看衙役一眼,带着车队扬长而去。

    教书先生打扮的人,来不及顾得身上的疼痛,跑到衙役面前,一把抓住衙役胸口的衣服,厉声问道:“你怎么做事的?你怎么不把拦住,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衙役对教书先生的举动十分不满,但他人微言轻,不敢得罪教书先生,只好赔起笑脸:“先生有火不要朝小的发泄,东宫的令牌,谁敢阻拦?”

    东宫的令牌!

    来人听到衙役的话,颓然的松手,放开了衙役。他想不通一个区区八品官,怎么会有东宫的令牌,不过既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只有赶紧回去告诉老爷才是。

    想到这里,教书先生匆匆离开,连一旁的余少东他都不管。

    阻拦棉花失败,余少东也不再留在这里,得赶紧去找其他人才是。

第九十章 解围

    余少东他们这次不仅没有把棉花收上来,大赚一笔,甚至连他们原本手里的棉花也砸在手里,没有卖出去。

    这种情况,韩度根本不可能再买他们的棉花,他们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

    韩度借助上次朱标给的令牌,通过了巡检司的阻拦,接下来自然是畅通无阻的到了钞纸局。

    那些掌柜也自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韩度转身朝众掌柜道:“本官谢谢各位鼎力相助。”

    众人连忙向韩度回礼,“是我们该谢大人解围才是。”

    互相客套之后,韩度挥挥手便让熊莳带着他们去领钱。

    韩府。

    韩度忙完了一天,回到家里,吃过了饭。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心里想着一个人发呆。

    忽然,韩度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回神过来一看,原来是妹子。

    瞪了她一眼,问道:“夜深了,你不去休息,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韩景云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脸笑的像只猫儿一眼,轻声细语的说道:“哥,你有心上人了吧。”

    “瞎说什么啊你,”韩度被说中了心事,回避似的转身离开了窗台,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想把韩景云给支走,“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是心上人吗?赶紧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烦我,哥我要休息了。”

    韩景云却不愿意离开,噘着嘴做到韩度身边,埋怨道:“我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要不是咱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说不定我现在都被人上门提亲了。”

    韩度撇了妹子一眼,虽然韩景云出落的亭亭玉立,但是在韩度眼中看来却是普通平常的紧。这或许是古往今来兄妹之间的常态,别人看来倾城倾国的容貌,在当兄长的看来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还是别人家的花香啊,尤其是老朱的。

    “提什么亲?”韩度不满的说道,“明天我就去和爹娘说,你没有十八岁,不准成亲”。这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妹子,而是因为在这个年代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生孩子,那是在过鬼门关。

    韩度可不想自己妹妹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

    韩景云嗔怪的白了韩度一眼,“哥你说的什么傻话,十八岁才成亲,那不成了大姑娘了吗?会被人笑话的。”

    对于这一点,韩度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定,“想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反正你不准提前成亲。”狐疑的看了韩景云一眼,问道:“还是说你自己有心上人了,想赶紧成亲?”

    韩景云被说的满脸通红,提高声音说道:“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天天待在家里,那里有机会遇到什么心上人?你要有本事,你就去和娘说让我十八岁才出嫁,正好我巴不得在家里多待两年呢。”

    说完,或许是韩度把火烧到她身上的缘故,羞红着脸跑了。

    等韩景云离开了,韩度还在做在桌子旁边,心里想着:“自己倒是经常在出门,但是也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抬头朝着皇宫方向看了一眼,韩度好似看见一圈宫墙,宫墙上面弥漫着老朱的威严,阻断了他所有的目光。

    韩度别说想办法进去了,他觉得就算是一只蚊子飞到宫墙外面,只要是公的,恐怕都会被碾死。

    就在韩度带着思念进入梦乡的时候,老朱还在奉天殿里批阅奏折。

    一本都察院上奏的奏折被老朱拿到面前。

    都察院素有风闻奏事的职能,原本老朱还以为,这是哪位监察御史在弹劾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他还不怎么在意。

    没想到翻开第一眼就看见被弹劾的是韩度,满篇尽是韩度如何的嚣张跋扈,如何的骄横霸道,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当街打入等等。

    一封奏折千余字,一气呵成写下来,把韩度骂的体无完肤。

    老朱看了之后,却对其嗤之以鼻。如果说这封奏折弹劾的是一位武将,那老朱还觉得这奏疏所言还有几分道理,或者说是弹劾韩度贪财、要钱不要命,那也有几分可信。

    可是偏偏它弹劾韩度骄横跋扈,这给老朱的感觉就是格格不入,显然是这奏疏言过其实。

    “骄横跋扈这被文官通常用来骂武将的词,什么时候竟然被用到文官身上了?”

    老朱提起毛笔,刷刷写下两个字,驳回。

    同样是在这后宫之内,离着老朱有些距离,安庆公主也正在抬头看着夜幕上的星月。

    侍女依依那着一件狐裘出来,披到安庆身上。细声劝道:“公主,夜深了,该休息了。”

    安庆公主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依依见公主没有什么反应,眼睛滴溜溜一转,古灵精怪的问道:“公主又在想那位韩大人呀?”

    安庆公主虽然心里就是这样的,但是嘴上可不会承认,白了依依一眼,“你烦不烦?这些天来,你说说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本公主说了没有。你这最好是最后一次问,从下次开始我都不会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依依斜视了安庆公主一眼,撇嘴道:“明明心里就在想嘛,嘴上还不承认。”

    安庆公主闻言,呼吸顿时一滞,再也不想理这个丫头,气呼呼的就要转身去休息。

    可是,既然把依依的好奇心给勾上来了,她哪里会就这样轻松的放过安庆公主?“公主,你不要不承认。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奴婢天天守着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你看出来什么?本公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安庆公主嘴上尤自强硬,但是其实心里很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时日,她确实是经常想到韩度。难道这死丫头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安庆公主虽然神情平静,但是她藏在长袖里面的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依依笑嘻嘻的走过来,扶着安庆公主的手臂,陡然发觉安庆公主手臂僵硬,顿时会心一笑。

    安庆公主也忽然明白过来,她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在依依面前露出了破绽,连忙把手臂放松下来。

    依依忽闪着眼睛,凑到安庆公主近前,仔细看她的脸,“公主你就不要否认了,以前的你根本不会想现在这样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模样。哪怕是皇上给你赐婚,你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自从那天在太子府见到韩大人之后,你一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谁还看不出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庆公主心里充满了被依依看破的羞恼,不过同时她也十分清楚,这种事情别说是猜测了,只要是没有被抓现行,打死都不能够承认的。

    脸色一正,安庆端起公主的架子,随手挣脱了依依的手,淡淡的说道:“一派胡言,依依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罚你。退下吧,本公主要休息了。”

    说完就要朝里走。

    可是还没有等安庆抬脚,依依就在一旁古灵精怪的叹息道:“唉,说来也是。那韩大人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官,也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婚配?

    听到这个字眼,安庆公主心里一阵紧张,本要离开的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但是她支棱起耳朵,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依依的下文,诧异的转身就看见依依正在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安庆公主顿时明白过来,她被依依给耍了。生气的一摆衣袖,“本公主去休息了。”

    依依见公主真的要离开,连忙喊道:“公主别生气呀,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

    安庆公主听了虽然有些心动,不过想到这死丫头有可能又是在戏耍自己,便咬咬牙故作平静,头也不回的走进里面去。

    依依见公主没有上当,便惋惜的哀叹一声,随即又窃笑几声,才自己去休息。

    韩度一夜睡的很香,连个梦都没有。

    洗漱好,便施施然的来到厅堂,一家人一起吃饭。

    韩度吃饭的速度很快,吃饱了之后,喝了口茶漱漱口。想起昨天晚上和韩景云说的事情,眉头轻皱,问道:“爹、娘,听说你们准备给妹妹许配人家?”

    老爹重重的点点头,表示是有这么回事。

    反而是刘氏的反应比较大,听了韩度的话,抬眼朝着韩景云狠狠地瞪去,“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演一出戏文里不想嫁人的戏码,这是指使着你哥来给你说情?”

    韩景云小脸一阵委屈,“娘,我可没有让大兄帮忙,是他一厢情愿,说什么,什么~”妹子满脸通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干脆起身,说了句‘我吃好了’,便羞红着脸跑了。

    韩度见妹子没有吃多少便离开,也没有出手阻拦,反正在家里也不会饿着她,吃多吃少都没有事。反而是他接下来的话,不好让妹子在这里听着,她自己跑了也好。

    韩度点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不关景云的事,是我自己有些想法。”

    这话就让二老有些迷糊了,既然韩景云都没有意见,那韩度这个当大哥的这是想要做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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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烟火介绍:
朱元璋:“一群贪赃枉法之辈,朕要杀光他们。”
韩度:“陛下息怒,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压榨干净他们的剩余价值才好。”

朱元璋:“韩度,朕要把公主嫁给你。”
韩度:“娶了。”

太子:“请韩师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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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夫君,你觉得人家美嘛?”
韩度:……大明烟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烟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烟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