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六十三章秘方
朱瞻基打量了韩度几秒，微笑着说道：“听闻火龙炮威力巨大......”
不等他说完，韩度旋即笑了起来，直接起身一言不发就要离开。
“公爷，这是何故？”朱瞻基连忙起身把韩度拦住。
韩度冷哼一声，讥笑道：“火龙炮乃是大明镇国神器，绝不可能给予外人。你这要求别说是我办不到，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答应。”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心思吧，若是被皇上误会了，说不定会直接砍下你的头。”
韩度认为朱瞻基完全就是在发疯，要知道当年就是火龙炮把朱棣百万大军打得灰飞烟灭。朱允烨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把这东西交到朱棣手里。
朱瞻基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的确是太莽撞了。
可这也不能怪他，谁都知道火龙炮威力巨大，天下间无可匹敌。这样的宝贝，谁不想要？看書菈
“公爷，坐下说话。”朱瞻基想要拉着韩度再次坐下。
韩度却用力摇头，一拂袖挣脱他的手，淡淡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样咱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再会！”
“公爷等等。”见韩度转身就要出门，朱瞻基连忙大喊一声：“公爷，我不要学子，也不要火龙炮，我就要一份炼钢秘方如何？
炼钢秘方？这个倒是可以商量，韩度心里微微一顿。
炼钢秘方早就在林墨的研究下更新了几代了，第一代的秘方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价值。
见韩度神色缓和，朱瞻基连忙再次邀请韩度坐下，还亲手给他把茶续上。
韩度接过茶杯，眉头微皱问道：“你为何要这个东西？”
看到这个要求有戏，朱瞻基愣然之余竟然有点狂喜。他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苦笑道：“公爷也知道美洲物产的情况吧？”
韩度微微点头，端起青花瓷茶杯喝了一口：“美洲物产丰富还要超过大明，各种矿产也是极多......”
说到这里，韩度的话瞬间停住，瞪大眼睛望着朱瞻基。联想到朱瞻基想要炼钢秘法的要求，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你们不会是发现了铁矿了吧？”
朱瞻基面带笑意，颇有些矜持的点头：“不是发现一个铁矿，而是发现一大片铁矿，还有一些金矿、银矿啥的。”
这特喵的......真是让韩度嫉妒的眼睛发红。当初自己就告诉朱标，美洲物产丰富是一片宝地，不能够给予他人，结果还是被他给了朱棣了。
朱棣也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有朱标这样的大哥。就他起兵造反、掘开黄河大堤祸害百万黎民，就算是朱标把他杀了，谁也不能说朱标没有手足之情。
就算是其他藩王，也会拍着手说朱标杀得好。
可即便是朱棣犯下如此大罪，朱标还是没有杀他，还把美洲这块宝地送给他！
“所以呢？”韩度心情一下子就不美妙了，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冲。
朱瞻基略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把姿态放得更低，苦笑连连地道：“可是咱们却没有好的技艺，只能炼铁，不能炼钢。”
韩度心里嗤笑了一下，这件事还要算到朱棣头上。
当初朱标担心他这个弟弟去美洲被土著给欺负了，除了火龙炮之外，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但是朱棣唯有没提出两个要求，一是书院的人才，二便是炼钢的技艺。
或许在朱棣的心里，当时他的眼睛都盯着钱粮人口这些，对于什么技艺根本就不够重视。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人才和技艺的重要，这才不顾一切地派朱瞻基回到大明。
“炼钢的技艺嘛......”韩度笑着点头，“给你
也是无妨。”
“那就多谢公爷了。”朱瞻基喜出望外，笑呵呵地拱手。
韩度摆摆手，示意这不算什么。
略一思索之后，疑惑地望向他问道：“你想要秘方，怎么不去求皇上，非要来找我呢？”
朱瞻基听到之后，谄谄一笑，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瞒公爷，我已经求过皇上了。”
“哦？难道皇上不同意？”也不怪韩度感到惊奇，朱允烨对朱瞻基似乎极有好感，自从两人见面之后，几乎不管朱瞻基提出什么要求，朱允烨都会满足。
有时候，甚至自己反对，朱允烨都会一意孤行。
一个小小的炼钢秘方，朱允烨应该不会舍不得才对！
“不不不，皇上当然没有反对。”朱瞻基急于解释，好似怕韩度误会连连摆手。
停顿了几秒，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望向韩度的眼睛赞叹道：“可是公爷有个好弟子啊，林墨......”
似乎觉得直呼其名不好，朱瞻基立刻改口：“林大人坚持不给，我又有什么办法？”
韩度愣住一秒，随后笑了起来：“皇上的口谕，他也敢不遵？据我所知，他应该没有这样的胆子吧？”
朱瞻基脸上的苦涩更浓，似乎是在为林墨辩解：“林大人当然不会抗旨不遵，只是他说并没有什么秘方，谁能够拿他怎么样？”
对哦，自己当初就叮嘱过林墨，为了守住秘方，要求他将秘方记在脑子里，不落文字地！
没有想到，当初的小心谨慎竟然会在这么多年之后有如此奇效！
只要没有落下文字，林墨即便不肯交出秘方，也不算是抗旨。秘方在他的脑子里，他说有就有，他说没有就没有。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韩度似相当随意地瞥了朱瞻基一眼。
朱瞻基爽快地点头承认：“没错，林大人说秘方只有公爷手里才有，还请公爷高抬贵手。”
韩度明白了，这是林墨拿不定主意，才把朱瞻基推到自己面前，把决定权交给自己。
“好吧，我回去找到之后就派人给你送来。”韩度放下手里的茶杯，两手一撑站了起来。
秘方韩度手里当然有一份，而且还是写在纸面上的。不过却是用一种只有韩度知道的加密方法加密过的，朱瞻基拿到也看不懂写的什么，还需要韩度回去逐字逐句翻译出来才行。
“我陪公爷同去。”朱瞻基担心夜长梦多，立刻提出要跟着去：“顺便也送送公爷。”
韩度立刻摆手，侧头笑盈盈道：“不用，明天我就派人给你送来。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出尔反尔吗？”
“不不不，当然不会......”朱瞻基呵呵一笑，“公爷慢走。”
这一次韩度没有拒绝，笑着回过头去，抬步走出房间。
一千八百六十四章猜测
韩度回去之后也没有食言，很快就把炼钢秘方写下来，派人给朱瞻基送去。
可没有想到收到秘方之后的朱瞻基，却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不是秘方都给你了吗？你这是什么态度？”既然朱瞻基黑着脸上门，那韩度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端起茶杯就要送客。
可朱瞻基也是怒气满满，拿出韩度给他的秘方“啪”的一下拍到桌子上：“公爷为何只给一个？”
“你不是要炼钢秘方吗？这不就是吗？”韩度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朱瞻基愤愤不平地道：“我听说炼钢秘方有好几种，为何公爷却只给一种？”
原来是因为这个......韩度没有遮掩，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地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有几种。不过这几种当中，这种是最为普遍的，也用的最多的。我给你这种，足以解决你们的需求，为何你还想要其他几种？”
朱瞻基总不能说他想要的就是最先进的技艺吧，于是委婉地说道：“公爷既然答应了，为何不把所有的秘方都给我？”
韩度笑了笑：“我是答应给你秘方，但是我只答应给你这一个秘方。”
“公爷是不肯给了？”朱瞻基怒而起身。
韩度没有回答他，只是端着茶杯轻轻滑动茶盖，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意思再明白不过......端茶送客！
“好！”朱瞻基用力一甩袖袍，转身大踏步离开。
就在韩度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的时候，隔了几天司朱允烨竟然亲自派人来府里传召他。.ne
韩度自然应允，跟着太监来到乾清宫。
行礼过后，不等朱允烨开口，韩度便猜测着说道：“皇上召见老臣，不会是为了朱瞻基吧？”
朱允烨顿时一愣，然后笑着点头：“舅舅还是舅舅，不用等朕细说就能够猜到。”
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没错，朱瞻基的确是来求见过朕。听闻他说，舅舅答应给他炼钢秘方，可为何后来又反悔了呢？”
“朱瞻基是这样向皇上解释的？”韩度呵呵一笑。
“哦？”朱允烨顿时奇怪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没有掩饰他自己的感觉：“难道这里面还有不为朕知道的事吗？”
韩度点头，语速加快了一些，耐心地解释道：“我是答应给他炼钢秘方，不过也只是给他最基础的一种。而他却想要大明所有的秘方，这怎么可能？”
“朕记得舅舅说过，这些秘方都十分珍贵不能泄露出去的，为何这次舅舅肯给他？”朱允烨对韩度的态度十分不解。
要知道以前韩度可是不止一次给他说过这些技艺究竟有多么重要，不仅处处保密严防死守，还专门强调谁敢将秘方泄露给外人，就是死路一条！
韩度明白朱允烨产生了误会，连忙解释道：“一来是最初的炼钢秘方虽然不错，但是大明现在已经有了多种更好的了。这秘方的价值大大降低，重要性自然也跟着下降。而且给朱瞻基，应该也不算是给了外人吧？”
说完，韩度笑盈盈地看向朱允烨。
朱允烨闻言内心一笑，他对朱瞻基什么态度他自己十分清楚，的确是处处照顾，完全没有把他当外人。
因此，韩度此举也不算错。
“好吧，一个秘方而已，给了就给了。”朱允烨并未生气，大手一挥将这件事定调。
韩度却没有就此停住，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想让他们当马前卒。”
“这是怎么回事？”朱允烨皱了下眉头。
韩度也没有隐瞒，耐心将五大家和残余的倭人势力，给他详细说了一下。
“我猜测这两波人都有极大可能逃到了美洲东面，想要借助新明的手彻底消灭他们，所以才会和朱瞻基谈条件。”
朱允烨听完之后便一直沉思着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叹息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缘故......可为何没有听舅舅提起过呢？”
这是在怀疑自己么......韩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认真解释道：“五大家的事太过久远了，还是高祖皇帝在的时候，我就率领舰队将他们赶到了美洲东边。至于倭人的事情，皇上应该有印象才对。”
灭倭国是父皇在位时候发生的事情，不过那时候自己太小，还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回想了一下两件事发生的时间，朱允烨相信了韩度。
只是叹息一句：“当初朕还以为舅舅灭掉倭国就没事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余孽逃脱。”
韩度对此也是深感可惜，当初就应该把小松灵子堵死在倭岛上，那自己现在也能高枕无忧了。
可惜，世事无常，没有如果！
哪怕是韩度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忽然，朱允烨压低声音问道：“朕记得当初最后围剿倭人的是信国公吧？”
韩度猛然抬头瞪大眼睛望着朱允烨，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连汤鼎都怀疑上了吧？
“汤鼎不可能故意放走他们。”韩度坚定地说道：“倭国虽小，但也有数百万之众。他们当中也不乏才华卓越的人，能够在灭顶之灾前察觉到危险，提前逃脱，也是很有可能的。”
朱允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朕相信舅舅的判断。”
朱允烨的话语虽然说得十分平静，但是却让韩度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再联想到前几日汤鼎的异常，韩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这是认为汤鼎有异心了，还是......想要收回水师军权，把水师牢牢握在手里？
汤鼎能够坐稳水师统领，本来就是因为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要么是和自己有关系，要么就和汤鼎有关系。
朱允烨是不可能让自己统领水师的，因此只能够让汤鼎坐上去。否则，即便是换成其他人，也和让汤鼎担任水师统领差不多。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汤鼎来坐。
也就是说，汤鼎和朱允烨不是一条心，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也是接受这个结果的，那异心二字就无从谈起。
所以，这是想要收回水师军权？
几个呼吸之间，韩度想到了很多......
朱允烨却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舅舅认为只能给瞻基一种，那就只给一种吧，朕会和他说的。”
“多谢皇上体谅。”韩度压下心里的猜测，神色如常地拜下。
一千八百六十五章办法
朱允烨怎么和朱瞻基说韩度不管，自从那天之后朱瞻基果然没有来烦韩度了。
韩度这才有时间把注意力放到书院上。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来书院的百姓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甚至到了将三院都被塞满的地步，方孝孺担心发生什么事端，连忙派人把韩度叫回书院。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啊？”韩度一路走来，只看到摩肩接踵密密麻麻的人群。
还好从大门到路口的距离不算远，要不然他都未必能够挤进来。
方孝孺被韩度的话直接引出这几天的遭遇，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埋怨道：“你倒是躲清闲了，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忙成什么样子......”
没功夫听方孝孺的抱怨......韩度“呵”了一声道：“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啊？”
按照韩度的想法，百姓来书院也就是看个新鲜。一开始感兴趣的人或许会很多，但是等到他们的新鲜劲头过去，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来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和他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来这么多人？”方孝孺朝韩度怒目而视，“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我？”韩度这就奇怪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几天我可是一直待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啊！你不要一出问题，就赖到我身上。”韩度连忙挥手，撇清关系。
方孝孺气得哭笑不得，“呵呵”冷笑一声道：“怎么和你没有关系？要不是你说要开放书院，会有这么多百姓进来吗？”
这话说的......韩度就不服了，立刻反驳：“开放书院的事情，当初我可是和你商量过的，你也是赞同的，别想冤枉我！”
方孝孺冷笑继续，“你那是商量吗？你都决定之后才告诉我，这是商量的态度？”
韩度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的确是直接把决定告诉方孝孺......自己知道理亏，韩度斟酌了一下道：“咳咳，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这是怎么回事？”
见韩度退步，方孝孺心里的火气才逐渐平息下来。
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现在之所以来书院的人越来越多，一来是因为随着百姓把来书院的种种见闻宣扬出去之后，对书院好奇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也想亲眼看看各种实验，是不是真的有别人说的那样神奇。”
“二来还是因为各种实验的吸引力太大，有不少人看了一次之后还想再看第二次。”
“这就导致来书院的百姓越来越多，现在都快要把三院挤爆了。我担心出事，才急忙叫你回来。”
韩度心里叹息一下，缓缓点头。方孝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人一多若是发生一些混乱，极为容易产生踩踏事故。
到时候不仅会伤到百姓，对书院的声誉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而且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还不小，要知道除了数学之外，不管是物理实验，还是化学实验，其实都带着一定的危险性。
尤其是化学实验，若是操作不当引起大火，或许这火便能够引发一场大的骚乱，进而导致踩踏发生。
“现在该怎么办？”方孝孺见韩度迟迟没有开口，便主动问道。
韩度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别光是说啊，究竟怎么办，你要立刻拿出办法来啊！”方孝孺神色慌乱，有些六神无主：“你只是这样一说，反而我心里更加紧张。你是不知道，这两天我已经把书院所有的先生和学子都派出去维护秩序了。若是来的百姓在多一点，我真的没有丝毫办法了。”
知道书院的人力物力都被压榨到了极限，韩度心里也是一沉。
停顿了几秒，韩度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书院接收不了这么多百姓，那就限制每日进来的百姓数量。”
“怎么限制？”方孝孺松了口气，有办法应对就好。
至于这办法究竟行不行、好还是不好......嗯......韩度智计百出，他想到的办法应该是好的吧？
韩度逐渐收敛住心神，自信又重新回到他身上，目光坚定地望向方孝孺，脱口而出道：“以现在百姓的数量为基础，每日只允许一半的百姓进入书院。另外，百姓想要第二次进来书院咱们不阻止，不过要将他们排到第一次来书院的人之后。”
“只准一半的人进来？那剩下的一半人不答应怎么办？”方孝孺完全不能理解韩度的做法，虽然这样的确可以解决书院接收不了的问题，但是百姓就会同意？
现在很多百姓要提前在书院门口守整整一晚上，才可以得到一个进书院的机会。若是不让他们进来，岂不是让他们一晚上的辛苦白费，这谁会轻易同意？
“还有，把再次想要进来的百姓排到后面，怎么排？”
“这很简单，公示出每天书院接收的人数。再给每个百姓发放一个号码，以号码来限制进入的人数。”韩度粗略介绍道，“至于你说的第二次进来的百姓怎么办，咱们将进来的人都记录下来，这样就知道谁是第二次来的了。”
“发放号码？”方孝孺有些犹豫不决，“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排队拿号，依照号码办事，这对韩度来说可一点都不新鲜。因此，他很有信心。
“相信我，一定行的！”
韩度顿了顿，补充道：“现在百姓不是要提前守在书院门口一整夜，才能够有机会进来吗？等到排号之后，他们就不用整夜整夜的守在书院门口了。每个人拿到号码之后就知道他第几日可以进书院，那他就可以直接回去等到时间来到再来就可以了。这可要比整夜守在书院外面，还不知道能不能进来，要轻松得多。”
“还，还有这个好处？”方孝孺惊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韩度只是提出一个排号的办法，就解决了那么多百姓熬夜受冻的问题。
这时，韩度侧头看了他一眼道：“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市舶司那边早就开始这样做了。市舶司每日要向大量的船主查物资收税，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做到井井有条的？还不是用排号的办法？”
“只是，他们那边排号的人要少得多。”
方孝孺无语地看着韩度，有这么好的办法，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韩度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暗道：我忘记了，你信吗？
一千八百六十六章心灰意冷的李守
方孝孺以最快的速度将韩度的办法实施下去，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得到了百姓双手赞成。
有了排号这个办法之后，首先百姓不用饱受整夜守在书院外面的辛苦了，其次拿到自己的号码之后，就可以知道自己第几天可以进入书院。
甚至连那些多次进入书院的人都给杜绝了，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拿一个号码，想要拿第二个需要重新排队。
而且就算是拿到第二个号码，那和第一个也相隔太远了，几乎是远到要把所有人都轮流一遍，才能够轮到他。
这样一来，拿两个号码的意义也就不大了。不少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除非是打定主意要去两次书院的人，没人会拿第二个。
书院这次盛会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满足了百姓的好奇之后，才勉强结束。
盛会虽然结束，但是对于书院的话题却在百姓口中居高不下。人们闲坐的时候，总是热衷于坐在一起谈论关于书院的一切事情。
甚至有不少人都表示，将来自己的儿子读书，一定要让他去考书院，完全不考虑去别的地方求学。
百姓的这个态度对于国子监来说，完全是灭顶之灾。
国子监。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却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的温暖，整个房间的温度就如同天寒地冻一般酷寒。
李守坐在案桌后面一言不发，其他人司业、监丞、典博、博士等分坐两边。
所有人全部低着头，没有一个敢说话。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尽量压低，就怕弄出一丁点声响出来被李守这位祭酒大人给注意到。
李守身居高位自然将众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这些人......竟然没一个有敢于站出来担当的勇气。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站出来，哪怕是说得不对，或者是说错了，李守都不会责怪他们，反而会因此高看他们一眼。
可惜......这些人的表现，让李守大失所望！他无奈地在心里叹息。
叹息之中，李守也明白了国子监恐怕是大势已去，从此之后只会走下坡路，再也没有能够和书院以较长短的资格。
而他这个祭酒，恐怕也会被人们当作是国子监衰败的罪魁祸首。
大概一刻钟后，李守终于明白他等不来答案了，只能开口询问：“国子监怎么才能赶上书院？你们都是国子监的栋梁，都说说吧。”
下面所有人闻言抬起头来面面相觑，又是一刻钟过去，还是没有人开口。
见此，李守恼怒地放在桌子下面抓着书本的手青筋暴起。
扫了众人一眼，心里冷笑，没人开口那老夫就挨个点名。
“彭司业，你就没有什么话说？”
彭锦，国子监司业，从四品。
被李守点到了，彭锦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可是他说什么啊？书院现在对国子监是全方位的碾压，不管是考取功名，还是教授的课业，以及在百姓当中的口碑，每一件都远远超过国子监。
考取功名在国子监是最为神圣不过的事情，但是在书院却只有那些钻研学问无望的人，才会选择的路子。
书院学问好的学子直接就留在书院教书，薪俸之高让人眼红。次一等的学子宁愿去各种作坊，也不愿意出仕，他们的薪俸也是要超过一个七品官。
而就算是最差的书院学子，出仕之后也把国子监出身的官员碾压到怀疑人生。在治理地方、教化民众等方面的成就，都要远远超过国子监出身的官员。
以至于现在百姓对书院出身的官员和国子监出身的官员的态度，都是两极分化。
若是那个地方即将上任的主官
是书院出身的，那这个地方的百姓必定会喜大普奔、奔走相告，跑到寺庙里去还愿都是基本操作。甚至还会在主官到来的时候，百姓自发组织起盛大的活动欢迎。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这个地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而一旦换成国子监的官员，那百姓的态度就会瞬间来个大转弯。大骂老天不公，为何不给他们一个书院来的主官者有之；哭丧着脸，悔恨到扇自己耳光者有之；甚至还有人跑到佛像面前大骂它不保佑地方云云......
总之一句话，现在国子监出身的官员走到哪里，狗都嫌弃。
也就是还有皇帝给他们撑着腰，要不然朝堂之上连他们的立足之地都没有。即便是有着皇帝撑腰，现在他们也没有人愿意到地方去任职。
彭锦面对李守的目光，只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大人，属下以为大人可以再去求见皇上，让皇上下旨禁止书院开设这劳什子奖励。”
彭锦的话音一出，李守都还没有说话，其他人却瞬间兴奋了！
“对，不能让他们弄这奖励......”
“就是，凭什么让他们这样瞎搞？”
“他们这样奖励，把人都吸引过去了，这对咱们太不公平，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就应该禁止！”
“老夫总算......知道为何国子监斗不过书院了......”李守在嘈杂的声音当中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到是睡非睡当中，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目标，竟然变成了无根的浮萍一般，根本把握不住。
不知道为何，李守突然之间浑身上下都感到无比地轻松，就好像是回到了婴儿梦乡那样难得的安宁和舒畅。
他摆摆手，看向众人没有了刚才那样审视的目光，轻叹道：“都下去吧。”
这就让咱们走了？
众人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觉得如此轻易地过关，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在他们看来，以李守的秉性至少要痛骂他们一番，甚至拿下几个人的官身来出气，这事才能够揭过去。
就连彭锦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停顿了许久道：“那大人好生修养，下官等告辞......”
李守就这么坐在案桌背后，一言不发。
彭锦没有得到回答，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回头和其他人对视一眼，最后硬着头皮缓缓试探着起身。
见李守还是没有反应，他才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看得彭锦离开，其他人立刻齐齐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道：“下官，告辞......”
然后，一窝蜂地离开房间，将李守一个人丢在里面。
一千八百六十七章求见
宽大的房间里面，很快就只剩下李守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守的眼角一滴浑浊泪水滑落。他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费力地起身，浑身满是说不出来的疲惫，踱步至窗户边上，眺望整个国子监。
这个季节的金陵城，空气中都带着浓浓的燥意。国子监里除了学子之外，还有花匠在忙碌，厨房炊烟渺渺里面的杂役正在来来往往地忙活。周围一片热闹，但是李守的心里却满满的悲凉。
书院声名大噪，恐怕要不了多久国子监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而他作为国子监最后一个祭酒，也要被人辱骂唾弃。
李守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自从他掌管国子监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也算得上是为国子监呕心沥血了，为何要给他一个这样的结果？
李守皓首穷经数十年，他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乾清宫。
王元吉正在向朱允烨汇报事务，一个宦官在殿门口探出脑袋。
在朱允烨身边伺候的太监看到，悄无声息地走下丹陛，出门询问情况。
不大一会，他便回来了。
看到太监回来，王元吉也暂停汇报，侧身看着太监。
朱允烨更是直接问道：“发生了何事？”
太监躬身一拜，如实禀报：“回皇爷话，李祭酒求见。”
朱允烨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看了王元吉一眼。
王元吉连忙拱手：“皇上，臣先告辞......”
他以为朱允烨想要他先退下，于是主动请辞。
“不用。”朱允烨摆摆手打断王元吉的话，“或许李守求见只是为了小事，听他说完之后，咱们继续说刚才的事情。”
朱允烨都这样说了，王元吉自然不会反对，后退到一旁静静地站着。
太监一路小跑出去，很快便将李守给带来。
李守满脸老泪纵横，甚至还带着低沉的哭腔。当他见礼过后起身，发现一旁站着王元吉的时候，哭声不由得急忙刹住，发出怪异的“嘎嘎”声。
王元吉将李守前后差异巨大的神色尽收眼底，略微一想就猜到此事恐怕和老师有关。
朱允烨也察觉到了李守的异样，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李爱卿求见所为何事？”
见皇上开口询问，李守也来不及想王元吉为何在这里了，连忙按照他早已准备好的腹稿，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拜下：“请皇上开恩，允许老臣告老还乡！”
“李爱卿这是要做什么？”朱允烨忍不住起身，走下来亲手去将他扶起来，“有话可以和朕说嘛......”
朱允烨猜到李守肯定是有事，但是他偏偏不肯直说，非要用辞官来拿捏他，多半是李守的要求有些过分不好开口。
可即便是猜到李守的目的，这样的表面功夫朱允烨还是不得不做。
李守虽然比不上王元吉那样的能臣，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好官，两袖清风为人刚正就不说了，光是甘于清贫的作风就能够让天下读书人高看他一眼。
没办法，现在大明的风气就是这样，安贫乐道被视为一个人的道德标准。
因此，李守在士林当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他若是没有重大过错就被辞官，恐怕会在士林引起一阵阵风浪，这是朱允烨也不愿意面对的。
面对皇帝亲自来扶，李守却坚持跪着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地痛哭：“皇上啊，书院现在如日中天，再这样下去国子监只能泯然于众了。国子监千年传承，若是......若是就此没落下去......老夫实在是背不起如此骂名，还请皇上恩准让老臣告老还乡
......”
听到李守的哭诉，朱允烨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同时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尴尬，算起来他也是让国子监没落的帮凶，谁让他前几天还跑去书院呢？
“李爱卿快快起来。”朱允烨再次去扶李守。
李守左右擦了一下眼泪，不再坚持跪在地上，顺势起身。
“快，给李爱卿赐坐。”朱允烨连忙朝太监招手。
“谢皇上。”李守躬身行礼之后，才坐到锦墩上。
连王元吉这个首辅都只能站在一旁，他却能坐在锦墩上，如此优待也是少有了。
朱允烨这才有时间打量李守几眼，知道他是借题发挥，想要为国子监争取好处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辞官回乡。
可朱允烨想了片刻，却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只好说道：“国子监这副担子还需要爱卿来担着才是，爱卿劳苦功高就多担待一下......”
“皇上，不能再让韩度胡作非为下去了，不能再让书院如此肆意妄为了......”李守紧紧抓住朱允烨的手臂。
朱允烨正当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王元吉立刻站出来“哼”了一声：“李祭酒这话有些不妥当吧？书院欣欣向荣每科都向朝廷提供大量栋梁之才，这些年书院出仕的官员做得如何，恐怕李祭酒比本官要清楚吧？”
“至于你说韩先生胡作非为？”王元吉冷哼一声：“这话以后李祭酒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否则韩先生碍于身份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但是本官却没有这个顾虑。”
本来王元吉是不准备插手此事的，可是听到李守诋毁恩师，他再也忍不住。ap
面对王元吉直截了当的威胁，李守也禁不住收敛了哭声。王元吉是一人之下的首辅，他能够倚老卖老在皇帝面前博取同情，但是在王元吉面前却没用。
朱允烨则趁此机会朝王元吉摆了摆手，说道：“两位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不要这样针锋相对。”
说着侧头朝李守说道：“镇国公一心为国，李爱卿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李守沉默，他也知道刚才的话有些过火，只能低下头沉默以对。
而王元吉警告李守一番之后，也不再追究，他正身朝朱允烨拜下：“臣，遵旨。”
朱允烨看了一眼李守，又看向王元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他最喜欢王元吉的地方，就是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他一开口王元吉都会绝对听从。
而且，每次还都能把事情办得十分漂亮。
一千八百六十八章缺陷
“李爱卿？”见李守一言不发，朱允烨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
李守浑身一震回过神来，想要就此退步有十分不甘心，于是他再哭诉道：“皇上国子监千年传承，不能断绝在老臣手里啊！”
朱允烨现在十分后悔，刚才王元吉请辞的时候，他就应该点头答应，不应该把王元吉继续留在这里。
脸上带着尴尬，侧头朝王元吉望去。
王元吉心领神会，立即拱手一拜：“皇上，臣先告辞。”
朱允烨满意点点头：“去吧，王爱卿公忠体国，真是朝廷栋梁。”
说话的时候，朱允烨目光还回头瞥到李守身上，言外之意溢于言表。
李守自知他此举是不识抬举，不过他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肯背上让国子监败落这样的骂名。
王元吉点点头微笑着没有出言，行礼过后便离开乾清宫。
王元吉朝着内阁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他顿住脚步转身朝着宫门外走去。
不大一会儿，一定靛青轿子在镇国公府门口停下，王元吉掀开帘子走下来。
“见过首辅大人。”门口的守卫见到，连忙跑上前来行礼。
王元吉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直接问道：“老师在府里吗？”
“回大人话，公爷一早出门，应该是去了书院。”守卫小心地回答。
王元吉来镇国公府的次数很少，但每次只要是来，肯定是有要事。因此，守卫也不敢怠慢，谨慎地伺候着。
“大人要不先入内等候片刻，小人这就去禀告公爷？”
王元吉想了一下，摆手道：“不用，正好我也许久未去过书院了，想去书院看看。”.z
说完王元吉转身上轿，轻声吩咐道：“去书院。”
看到轿子抬起，守卫连忙招手示意：“首辅大人慢走！”
王元吉来到书院，看到前面正门人山人海的景象也禁不住露出微笑，不等轿夫询问直接吩咐道：“去后院。”
轿子一转，躲开了汹涌的人潮，走入一条小道。
王元吉来到书斋门口，便看到老师坐在里面，见老师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屈指在门扉上轻敲两下。
“老师。”
韩度问声抬头，看到是王元吉，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来了？”
现在大明蒸蒸日上，海外的地盘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每日需要他这个首辅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王元吉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望过自己了，但是韩度知道他实在是太忙了，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甚至还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去打扰他。
现在看到王元吉出现在书斋门口，韩度也是非常高兴，连忙起身亲自请他入内就坐。
王元吉受宠若惊，推辞再三推辞不掉之后，才进去坐下。
韩度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好奇问道：“今日你怎么有空闲来书院，难道也是听说了书院的事情，好奇来看看的吗？”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韩度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书院展示出的这些实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或许会让他们觉得神乎其神，但是对于王元吉来说就非常一般了。
毕竟他也是书院毕业的，甚至这些实验有不少他都亲自做过。
王元吉双手接过茶杯，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韩度愣了一下，继续问道：“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王元吉便将李守今天跑到皇帝面前哭诉的事情，和韩度仔细说了一遍。
韩度听了沉默，这段时间他都在忙着书院
的事情，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国子监？
没想到书院搞一次活动竟然又把李守给刺激到了，还跑到朱允烨面前哭诉。可哭诉有用吗？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哭过，也没有看见朱允烨理会他。
不，还是理会他的，至少被他分走了一半进士名额。
“你是怎么想的？”韩度抬眼看向王元吉，想要先听听他的意思。
“弟子倒是想听听老师是怎么决定的。”王元吉呵呵一笑，“若是老师想的话，弟子有把握让国子监就此消失。”
让国子监就此消失！
这话说的霸气，完全没有把传承千年众多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放在眼里。
这就是大明首辅的威势。
而韩度也相信他不仅能够做到，还能够反手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这就是在大明首辅位置上坐了十多年的王元吉能力。
韩度没有直接回答，缓缓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认为现在的书院怎么样？”
“繁花似锦……”王元吉满是感叹，“但也，烈火烹油！”
“哦？”韩度不由得惊讶看向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笑呵呵地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书院的好话呢。”
“老师若是想要听弟子说书院的好话，弟子可以从现在一直说到晚上不带重样的。”王元吉笑着调侃了一句，“可是这有什么用？对书院毫无益处。”
韩度一边点头，一边摆手止住他的话，“那你说说，书院现在的缺点在哪里。”
王元吉连忙挺立背脊正襟危坐。
韩度见了连忙朝他挥手，“不用这么郑重，放松点，咱们就是随便聊聊。”
“是。”韩度说随便，王元吉却一点都不随便，他好似早有腹稿，直接说道：“现在的书院，就好似空中楼阁，这也是弟子说烈火烹油的缘故。”
韩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听到王元吉接下来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王元吉深吸口气道：“书院虽然在众多方面都超过国子监，但是仁义礼智信方面却远不如国子监。”
韩度下意识地点头赞同，书院主要是教授数理化学问，对于道德的要求很低，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要求。
从朱梓依靠骗术都能够在书院混的风生水起就能看出，书院对于道德的要求究竟有多低。
看了韩度一眼，王元吉小声地说道：“这些年书院出身官员贪污受贿为非作歹的不少，弟子处置了几批人，还被说成不念同窗之谊……”
“你说什么？”不等王元吉说完，韩度猛地打断他的话，“你说书院出身官员，有不少都开始胡作非为了？”
一千八百六十九章指点
“是的。”王元吉脸色难看的点头，他也不想拿这些事来麻烦老师，不过他认为这些事情老师知道要比不知道好。
韩度猛地把桌子拍得“嘭嘭”作响，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以他们的本事，只要用点心就能够丰衣足食，为何还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见老师对此也是恨之入骨，王元吉摇头轻叹“老师，人的欲望是没有办法满足的。这些人未必就没有赚钱的本事，只是他们更加热衷于损人利己的方式。”
王元吉这话说得隐晦，但是韩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有人自认为他们高人一等，甚至在以欺负百姓为乐。
“既然他们视百姓为刍狗，那朝廷国法也不用和他们客气。该抓就抓，该杀就杀，决不能姑息养奸。”韩度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你做得很好，以后但凡是书院官员犯法，全部罪加一等。”
“老师，这恐怕不妥吧？”王元吉连忙道。
就现在这样略微网开一面，他都要被唾沫给淹了，若是从重处罚，还不被人说他不念丝毫旧情啊？
韩度态度坚决，直接摆手打断王元吉的话，“你不用担心，有老夫给你撑腰，谁能拿你怎么样？那些骂你的人，回头老夫就把他们全部从书院除名，一些害群之马留之何用！”
“老师！”王元吉惊了，他没有想到老师的反应会这么巨大，这么激烈。
甚至他心里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和老师说这些。
“老夫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韩度语气坚定。
王元吉只感觉到呼吸困难，等这件事传出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不过老师现在还执掌着书院，倒是不担心学子们会闹起来。
下定决心之后，韩度心里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一些。侧头看向王元吉，语气平和地道“你刚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你认为国子监可以在这件事当中发挥作用吗？”
见老师言归正传，王元吉连忙收敛心神点头“是的，老师。国子监出身的官员或许才干上不如书院的，甚至他们还古板死脑筋，但是也不是一无是处。”
韩度想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王元吉的意思，“你想说的是，他们正好可以监察书院出身的官员，避免他们行差踏错？”
别看韩度刚才要对书院出身官员罪加一等重罚，就认为韩度对他们没有感情了。相反，韩度对他们的感觉比王元吉都深。
这就好比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只是他们为非作歹，让韩度不得不硬着心肠罢了。
“没错。”王元吉点头。
韩度考虑片刻赞同地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现在国子监和书院完全就是势同水火，双方的学子见面也是忍不住会对对方冷嘲热讽。激烈一点的，甚至会爆发冲突。若是让国子监的官员来监察书院的官员，根本不用鞭策他们就能够爆发出最大的热情。
而书院出身的官员在知道有国子监的人监察着他们，大多数人恐怕都会收敛很多。
的确是一个好办
法。
韩度和王元吉又聊了很多，包括朝廷的事务和他自己的生活。末了，韩度还让府里准备酒宴，师徒两人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好不容易才能凑到一起，当然要喝上一杯。
隔天，一个让韩度十分意外的人登门。
正是李守。
让人将他引到大堂，韩度穿好国公袍服之后才慢悠悠的过去。
而到现在，李守已经将整整一壶茶水都灌进他肚子里面了。
“李大人幸会。”韩度哈哈笑着走进大堂，边走边笑道“本公耽搁了片刻，倒是让李大人久等了。”
李守一肚子火气，却不能发作。什么叫你耽搁了片刻，这是片刻吗？这是足足一个多时辰。
耽搁也就算了，韩度不提起的话他只当没有这回事，可韩度偏偏要提起这茬。
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李大人？”韩度见李守双唇禁闭，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问道。
“公爷。”李守转过身朝韩度拱手一礼。
韩度微微点头，算是应过，直接问道“大人今日来找本公，可有何事？”
李守本来就不高兴，又被韩度如此奚落一番，他也不想再和韩度客套，直接说道“老夫今日来，是恳请公爷放国子监一条生路。”
李守纠缠了朱允烨许久，最终也没有得到一个结果。没有办法，他只能腆着老脸来求韩度。
辞官又辞不了，国子监有江河日下，若是不能求韩度放他一马，那他这个让国子监衰落的骂名就背定了。
见李守就要朝着自己跪下，韩度连忙起身将他扶住，“李大人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看到韩度来扶住他，李守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韩度还没有想把事情做绝，还是有沟通的机会的。
“恳请公爷给国子监指条明路啊！”
韩度将李守扶到椅子上坐下，瞥了他一眼，摇头笑了起来“你是国子监祭酒，问我给国子监之路，这算是怎么回事？”
“公爷才智高绝，若是愿意指点一二，李守往后唯公爷马首是瞻。”李守豁出去了，只要不用他来背负骂名，他什么都舍得。
韩度沉吟不语，足足停顿了十几秒钟之后，才试探着问道“李大人认为国子监不如书院吗？”
李守发出一声长叹，虽然他也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尤其是在书院设置奖励和向百姓开放之后，国子监在和书院相比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
十万贯的奖励太吸引人了，光是这一点就能够把八成以上的学子吸引到书院去。学子越来越少，将来国子监还怎么和书院竞争？
而且现在就连在百姓当中的口碑，都是朝书院一面倒，国子监更加看不到希望。
“书院……的确是独树一帜，现在已经完全盖过了国子监的风头，恐怕在不久之后……”李守越说越是伤感，毕竟他一开始就在国子监读书，出仕之后也是在国子监，后来又一步一步成为祭酒，他对国子监的感情相当深厚。“是的。”王元吉脸色难看的点头，他也不想拿这些事来麻烦老师，不过他认为这些事情老师知道要比不知道好。
韩度猛地把桌子拍得“嘭嘭”作响，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以他们的本事，只要用点心就能够丰衣足食，为何还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见老师对此也是恨之入骨，王元吉摇头轻叹“老师，人的欲望是没有办法满足的。这些人未必就没有赚钱的本事，只是他们更加热衷于损人利己的方式。”
王元吉这话说得隐晦，但是韩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有人自认为他们高人一等，甚至在以欺负百姓为乐。
“既然他们视百姓为刍狗，那朝廷国法也不用和他们客气。该抓就抓，该杀就杀，决不能姑息养奸。”韩度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你做得很好，以后但凡是书院官员犯法，全部罪加一等。”
“老师，这恐怕不妥吧？”王元吉连忙道。??
就现在这样略微网开一面，他都要被唾沫给淹了，若是从重处罚，还不被人说他不念丝毫旧情啊？
韩度态度坚决，直接摆手打断王元吉的话，“你不用担心，有老夫给你撑腰，谁能拿你怎么样？那些骂你的人，回头老夫就把他们全部从书院除名，一些害群之马留之何用！”
“老师！”王元吉惊了，他没有想到老师的反应会这么巨大，这么激烈。
甚至他心里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和老师说这些。
“老夫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韩度语气坚定。
王元吉只感觉到呼吸困难，等这件事传出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不过老师现在还执掌着书院，倒是不担心学子们会闹起来。
下定决心之后，韩度心里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一些。侧头看向王元吉，语气平和地道“你刚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你认为国子监可以在这件事当中发挥作用吗？”
见老师言归正传，王元吉连忙收敛心神点头“是的，老师。国子监出身的官员或许才干上不如书院的，甚至他们还古板死脑筋，但是也不是一无是处。”
韩度想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王元吉的意思，“你想说的是，他们正好可以监察书院出身的官员，避免他们行差踏错？”
别看韩度刚才要对书院出身官员罪加一等重罚，就认为韩度对他们没有感情了。相反，韩度对他们的感觉比王元吉都深。
这就好比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只是他们为非作歹，让韩度不得不硬着心肠罢了。
“没
错。”王元吉点头。
韩度考虑片刻赞同地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现在国子监和书院完全就是势同水火，双方的学子见面也是忍不住会对对方冷嘲热讽。激烈一点的，甚至会爆发冲突。若是让国子监的官员来监察书院的官员，根本不用鞭策他们就能够爆发出最大的热情。
而书院出身的官员在知道有国子监的人监察着他们，大多数人恐怕都会收敛很多。
的确是一个好办
法。
韩度和王元吉又聊了很多，包括朝廷的事务和他自己的生活。末了，韩度还让府里准备酒宴，师徒两人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好不容易才能凑到一起，当然要喝上一杯。
隔天，一个让韩度十分意外的人登门。
正是李守。
让人将他引到大堂，韩度穿好国公袍服之后才慢悠悠的过去。
而到现在，李守已经将整整一壶茶水都灌进他肚子里面了。
“李大人幸会。”韩度哈哈笑着走进大堂，边走边笑道“本公耽搁了片刻，倒是让李大人久等了。”
李守一肚子火气，却不能发作。什么叫你耽搁了片刻，这是片刻吗？这是足足一个多时辰。
耽搁也就算了，韩度不提起的话他只当没有这回事，可韩度偏偏要提起这茬。
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李大人？”韩度见李守双唇禁闭，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问道。
“公爷。”李守转过身朝韩度拱手一礼。
韩度微微点头，算是应过，直接问道“大人今日来找本公，可有何事？”
李守本来就不高兴，又被韩度如此奚落一番，他也不想再和韩度客套，直接说道“老夫今日来，是恳请公爷放国子监一条生路。”
李守纠缠了朱允烨许久，最终也没有得到一个结果。没有办法，他只能腆着老脸来求韩度。
辞官又辞不了，国子监有江河日下，若是不能求韩度放他一马，那他这个让国子监衰落的骂名就背定了。
见李守就要朝着自己跪下，韩度连忙起身将他扶住，“李大人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看到韩度来扶住他，李守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韩度还没有想把事情做绝，还是有沟通的机会的。
“恳请公爷给国子监指条明路啊！”
韩度将李守扶到椅子上坐下，瞥了他一眼，摇头笑了起来“你是国子监祭酒，问我给国子监之路，这算是怎么回事？”
“公爷才智高绝，若是愿意指点一二，李守往后唯公爷马首是瞻。”李守豁出去了，只要不用他来背负骂名，他什么都舍得。
韩度沉吟不语，足足停顿了十几秒钟之后，才试探着问道“李大人认为国子监不如书院吗？”
李守发出一声长叹，虽然他也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尤其是在书院设置奖励和向百姓开放之后，国子监在和书院相比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
十万贯的奖励太吸引人了，光是这一点就能够把八成以上的学子吸引到书院去。学子越来越少，将来国子监还怎么和书院竞争？
而且现在就连在百姓当中的口碑，都是朝书院一面倒，国子监更加看不到希望。
“书院……的确是独树一帜，现在已经完全盖过了国子监的风头，恐怕在不久之后……”李守越说越是伤感，毕竟他一开始就在国子监读书，出仕之后也是在国子监，后来又一步一步成为祭酒，他对国子监的感情相当深厚。
一千八百七十章国子监的优势
韩度看了李守一眼，提醒道“可在我看来，国子监没有李大人说的那么不堪，还是有不少优势的。而且，有些东西还是书院完全没有的。”
李守以为韩度是在敷衍他，哪里会相信这样的话？
苦笑一声，李守拱手用力拜了拜，颤抖着声音说道“公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好就是好，差就是差，公爷也不用安慰下官。”
“不，你误会了。”韩度右手一挥，诚恳地道“我说的是心里话，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李守惊讶了，他看着韩度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低头沉思了片刻，李守也琢磨不透韩度究竟是怎么想的，摇头叹道“国子监何德何能，可以让公爷都高看一眼？”
这句话既是回答，也是试探。归根结底李守还是不信韩度的话，在他看来书院如日中天，韩度应该完全看不上国子监才对，怎么会反过来赞赏有加呢？
韩度大概猜到了李守的想法，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直接说道“国子监学子的风骨，可是要超过书院的。”
风骨！
李守听到之后，下意识地把胸膛微微一挺。
的确，国子监对学子风骨要求极为严厉。甚至严苛到对学子的衣食住行都有着详细的要求，若有违背轻则斥责，重则惩罚。
而反观书院这边，那些学子根本谈不上什么风骨。毕竟在一个连欺诈行为都被允许的情况下，再谈什么风骨，那不是笑话吗？
“公爷此言何意？”李守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连忙追问。
既然韩度在这个时候提到风骨，那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再结合自己的要求，李守不难猜测难道国子监的出路和这风骨有什么关系？
韩度平静地说道“这几年大明是越来越富有了，百姓丰衣足食。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但是有些人的欲念也是越来越大。尤其是一些官员，对朝廷越来越没有敬畏之心。”
这些情况李守当然也知道，甚至他比韩度更加清楚，毕竟他还是朝中为官，而韩度已经离开庙堂多年。
虽然不明白韩度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但是李守为了能够得到韩度的指点，于是附和着点头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明现在太大了，人丁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而都察院还是那些人根本就监察不过来”
李守一边说着，一边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的语速越来越满，眼睛忽然瞪大看着韩度。
他顿了两秒，轻吁了口气道“公爷的意思，难道是要让国子监的人去都察院？”
“可是都察院也没有办法容纳国子监的进士啊”
对于去都察院李守是没有丝毫意见的，甚至国子监的学子都将都察院视为第一选择。都察院虽然是清水衙门，但是正是这份清贵让人趋之若鹜。
去都察院也就意味着有了一层清名在身上，这对于官员来说可是极为贵重的政绩。有了它，虽说不至于平步青云，但是升迁也是极为快速的。
韩度轻轻颔首，转而说道“你也说了现在都察院的御史太少，根本就监察不过来。既然如此，那就请求皇上增加御史人数啊！”
“而且为了更好地监察官员，避免他们违背国法。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各布政司、府、县也可设立监察御史。”
“嘶！”李守目光敬佩地望着韩度，随后两眼放光，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公爷，皇上会同意吗？”
我怎么知道朱允烨会不会同意？
刚才的想法，只是韩度临时想到的，根本就没有跟朱允烨商量过，也没有试探过他的口风。
另外，这应该算是国子监的事情吧？自己能够提出这一点已经是对李守帮助极大了，他总不能指望自己把这件事给他办妥吧？
韩度在心里自嘲了一句，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这就需要李大人去找皇上问个清楚了。”
见韩度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茶，李守顿时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的确是太过唐突了。
干笑两声，李守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朝韩度拱手“刚才下官多有冒犯，还请公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见谅，见谅”
韩度摆摆手，算是回应了他。
放下茶杯，轻声叹道“不是本公不想帮你，而是这件事毕竟事关国子监，本公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口。”
李守也觉得韩度的话在理，甚至他自忖若是和韩度对调位置，他即便是知道这一点也未必会提醒对方。
因为这会给国子监喘息之机，甚至将来国子监在都察院一家独大之后，极有可能会给书院带来极大的麻烦。
“多谢公爷指点。”李守起身左右整理了一下衣襟，恭恭敬敬地朝韩度一拜。
并且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公爷之恩，下官铭记在心。”
韩度起身将李守扶了起来，他倒是没有觉得提醒李守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在他心里，此举不仅仅是为了国子监，同时也是为了书院。
朱允烨是一个成熟的皇帝，虽然他未必是一个英明之君，但是也绝不会是一个昏庸之主。
以朱允烨的手腕，他是不会允许书院一家独大的。
若是书院真的把国子监打压到消失，那或许朱允烨就会出手给书院致命一击。因为当天下的官员都出自书院的时候，就是对皇权威胁最大的时候。
朱允烨只要不蠢，都不会允许这一天的到来。
别看朱允烨现在对书院非常宽容，甚至对韩度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姿态。但是千万别忘了，当初他刚刚即位的时候，对韩度防备之深，可是将韩度都逼到不得不远走海上，才避开了和他的冲突。
那几年甚至就连书院都遭受到朱允烨的打压，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
韩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指点李守。与其让国子监消亡，不如将他树立成书院的死对头。双方相互牵制能够让朱允烨完全放心，而且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书院和国子监相互竞争才是良性的发展。韩度看了李守一眼，提醒道“可在我看来，国子监没有李大人说的那么不堪，还是有不少优势的。而且，有些东西还是书院完全没有的。”
李守以为韩度是在敷衍他，哪里会相信这样的话？
苦笑一声，李守拱手用力拜了拜，颤抖着声音说道“公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好就是好，差就是差，公爷也不用安慰下官。”
“不，你误会了。”韩度右手一挥，诚恳地道“我说的是心里话，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李守惊讶了，他看着韩度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低头沉思了片刻，李守也琢磨不透韩度究竟是怎么想的，摇头叹道“国子监何德何能，可以让公爷都高看一眼？”
这句话既是回答，也是试探。归根结底李守还是不信韩度的话，在他看来书院如日中天，韩度应该完全看不上国子监才对，怎么会反过来赞赏有加呢？
韩度大概猜到了李守的想法，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直接说道“国子监学子的风骨，可是要超过书院的。”
风骨！
李守听到之后，下意识地把胸膛微微一挺。
的确，国子监对学子风骨要求极为严厉。甚至严苛到对学子的衣食住行都有着详细的要求，若有违背轻则斥责，重则惩罚。
而反观书院这边，那些学子根本谈不上什么风骨。毕竟在一个连欺诈行为都被允许的情况下，再谈什么风骨，那不是笑话吗？
“公爷此言何意？”李守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连忙追问。
既然韩度在这个时候提到风骨，那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再结合自己的要求，李守不难猜测难道国子监的出路和这风骨有什么关系？
韩度平静地说道“这几年大明是越来越富有了，百姓丰衣足食。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但是有些人的欲念也是越来越大。尤其是一些官员，对朝廷越来越没有敬畏之心。”
这些情况李守当然也知道，甚至他比韩度更加清楚，毕竟他还是朝中为官，而韩度已经离开庙堂多年。
虽然不明白韩度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但是李守为了能够得到韩度的指点，于是附和着点头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明现在太大了，人丁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而都察院还是那些人根本就监察不过来”
李守一边说着，一边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的语速越来越满，眼睛忽然瞪大看着韩度。
他顿了两秒，轻吁了口气道“公爷的意思，难道是要让国子监的人去都察院？”
“可是都察院也没有办法容纳国子监的进士啊”
对于去都察院李守是没有丝毫意见的，甚至国子监的学子都将都察院视为第一选择。都察院虽然是清水衙门，但是正是这份清贵让人趋之若鹜。
去都察院也就意味着有了一层清名在身上，这对于官员来说可是极为贵重的政绩。有了它，虽说不至于平步青云，但是升迁也是极为快速的。
韩度轻轻颔首，转而说道“你也说了现在都察院的御史太少，根本就监察不过来。既然如此，那就请求皇上增加御史人数啊！”
“而且为了更好地监察官员，避免他们违背国法。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各布政司、府、县也可设立监察御史。”
“嘶！”李守目光敬佩地望着韩度，随后两眼放光，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公爷，皇上会同意吗？”
我怎么知道朱允烨会不会同意？
刚才的想法，只是韩度临时想到的，根本就没有跟朱允烨商量过，也没有试探过他的口风。
另外，这应该算是国子监的事情吧？自己能够提出这一点已经是对李守帮助极大了，他总不能指望自己把这件事给他办妥吧？
韩度在心里自嘲了一句，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这就需要李大人去找皇上问个清楚了。”
见韩度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茶，李守顿时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的确是太过唐突了。
干笑两声，李守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朝韩度拱手“刚才下官多有冒犯，还请公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见谅，见谅”
韩度摆摆手，算是回应了他。
放下茶杯，轻声叹道“不是本公不想帮你，而是这件事毕竟事关国子监，本公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口。”
李守也觉得韩度的话在理，甚至他自忖若是和韩度对调位置，他即便是知道这一点也未必会提醒对方。
因为这会给国子监喘息之机，甚至将来国子监在都察院一家独大之后，极有可能会给书院带来极大的麻烦。
“多谢公爷指点。”李守起身左右整理了一下衣襟，恭恭敬敬地朝韩度一拜。
并且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公爷之恩，下官铭记在心。”
韩度起身将李守扶了起来，他倒是没有觉得提醒李守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在他心里，此举不仅仅是为了国子监，同时也是为了书院。
朱允烨是一个成熟的皇帝，虽然他未必是一个英明之君，但是也绝不会是一个昏庸之主。
以朱允烨的手腕，他是不会允许书院一家独大的。
若是书院真的把国子监打压到消失，那或许朱允烨就会出手给书院致命一击。因为当天下的官员都出自书院的时候，就是对皇权威胁最大的时候。
朱允烨只要不蠢，都不会允许这一天的到来。
别看朱允烨现在对书院非常宽容，甚至对韩度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姿态。但是千万别忘了，当初他刚刚即位的时候，对韩度防备之深，可是将韩度都逼到不得不远走海上，才避开了和他的冲突。
那几年甚至就连书院都遭受到朱允烨的打压，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
韩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指点李守。与其让国子监消亡，不如将他树立成书院的死对头。双方相互牵制能够让朱允烨完全放心，而且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书院和国子监相互竞争才是良性的发展。
一千八百七十一章结束
得到韩度的“指点”李守顿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甚至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触。
事不宜迟，他立刻向韩度告辞，直接进宫求见朱允烨。
朱允烨对于李守的到来感到非常奇怪，尤其是看到昨天还愁眉苦脸，要向他辞官归老的李守，竟然满脸红扑扑的。
这是有什么喜事了？
李守刚刚行完礼，不等他开口，朱允烨便好奇问道：“李爱卿今日是怎么了？从爱卿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还要多谢皇上让臣去求教镇国公。”李守笑着拱手回道。
他对朱允烨是真心的感谢，要不是被皇上提醒，他还真的没有办法解开这个症结。
朱允烨顿时惊了，他昨天让李守去找韩度，不过是被李守烦得不行的情况下，随口推脱而已。
现在看来，李守还真的去找韩度了？而且，韩度竟然真的指点了他，解开了他的心结？
朱允烨很好奇，舅舅究竟和李守说了什么，竟然能够让李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而且，书院和国子监可是对头啊，舅舅竟然真的会为李守着想？
“是吗？”朱允烨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压下心中的尴尬，“不知道舅舅是怎么给你说的？”
李守本来就准备告诉皇上，现在听到皇上问起连忙将韩度的办法说了一遍。
朱允烨一边听着，一边独自沉吟起来，“......把风骨作为第一要务，然后出仕都察院......”
李守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直到皇上再次回过神来，面对皇上的目光李守坦然对视。
朱允烨忽然笑了，他压低嗓音开口道：“不愧是足智多谋的舅舅啊，连这么无解的难题都能够被他想到办法。”
李守也跟着笑了，其实在他看来这韩度不仅仅是找到办法而已。而是让原本相互敌视的书院和国子监，在保持着对立的情况下能够相互促进发展。
还有，正是因为书院和国子监的相互对立牵制，反而让皇帝对他们都更加放心。对于这种有利于大明整个社会的事情，就连皇帝都不会反对，甚至会积极地推崇。
“爱卿是想......”朱允烨虽然知道李守的要求，但他还是故意拖慢说话的语速，目的就是想要李守亲口求他，毕竟他是皇帝，而李守是臣子。
李守顿时附和着一笑，点头道：“臣恳请皇上恩准，往后国子监学子直接出仕督察院。”
“这样的话，现在的督察院恐怕容纳不了啊。”朱允烨没有立刻答应，转而皱眉说出其中的难点。
李守早就准备好了腹案，继续道：“臣以为随着朝廷的官员越来越多，现在的监察御史太少，是时候该增加了。”
“而且臣也没有想每科三百进士全都出仕督察院，只恳请皇上允许一甲二甲进士进入督察院便可。”
朱允烨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李守说完之后，他哈哈一笑：“朕大体上还是同意的，不过此事重大，还需要详细谋划一番才是。”
“多谢皇上。”虽然皇上没有直接点头答应，但是李守还是躬身行礼感谢。
而且在李守看来，这件事对书院、国子监和皇上都有利，即便是皇上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此，皇上的考虑就只是考虑而已，终究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李守回去之后没过几天便得到皇上下旨扩大督察院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守正在国子监里，他的目光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国子监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落寞，而是变得神采奕奕。
就连他身旁的人也十分诧异祭酒大人的变化，好奇陪笑
道：“大人突然红光满面，难道是想到什么大喜事了？”
李守笑着点头回应：“的确是好事啊，而且是大好事。”
面对大人较为含糊的回应，其他人又喜又惊。喜的是大人高兴起来了，那他们的日子就要好过一些了。惊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喜事，让愁眉苦脸这么长时间的大人眉开眼笑？
李守也没有继续和他们解释，只是从此之后国子监开始大谈风骨，甚至逐渐提高到和经义一样的地位。
韩度在知道朱允烨下旨扩大督察院之后，站在窗口目光看向皇宫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倒不是韩度觉得自己胜利了，而是真正的在为李守的选择高兴。
随着大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国子监出身的官员越来越呈现出颓势。以前还有一二个人能够和书院比一下，这几年随着优秀的学子都选择书院了之后，国子监就连一个能够和书院相提并论的新人都找不出来了。
而且在治理地方上，国子监的学子的确是要比书院差得太远。
正当韩度在沉思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嘎吱一声，方孝孺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
韩度看到无奈的摇摇头，叹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推门之前就不能先敲敲门吗？”
方孝孺已经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听到韩度这话他回头看了门扉一眼，然后重新看向韩度冷哼一声坐下。
“敲门做什么？你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正好，若是被我发现了那就可以拿捏你了。”
方孝孺到现在都还在为他被韩度给那捏住而耿耿于怀，说话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
韩度呵呵一笑，伸手给他倒上茶之后坐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心道：就你这点城府还想要找到把柄拿捏我？
以方孝孺这种温润君子的心性，自己就算是把把柄放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能够看得出来。
“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难道没有百姓来书院了？”韩度将刚才脑子里的想法撇开，朝他问道。
方孝孺喝了一口茶，连忙放下回道：“百姓当然想要继续来书院，有不少人甚至都来过几次了，他们却百看不厌。”
顿了顿，叹道：“不过咱们这里毕竟是书院，不是菜市场，总不能一直放百姓进来闹腾吧？书院还是应该以教书育人为主。”
“你是想？”韩度有点猜到他的想法。
方孝孺直接点头道：“我想结束向百姓开放书院，重新开始授课。”
韩度捏着茶杯想了一下，斩钉截铁地点头：“可以！”
一千八百七十二章吕太妃的要求
朱允烨在御花园里悠闲散步，一个女官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进来。
看到来人是母后身边的侍女，朱允烨左手一摆让周围的宫女太监退开。
“奴婢拜见皇上。”女官来到朱允烨面前，福身一礼。
“李嬷嬷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朱允烨连忙伸手示意。
他对面的李嬷嬷年纪要比寻常女官大上一截，本来不管是女官还是宫女，在宫里待到一定年岁之后，是允许离开的。
而她如此年纪还没有离开，是因为舍不得韩景云，自愿继续留在韩景云身边伺候。
对于这样伺候了母后大半辈子的女官，朱允烨也会给予一定的尊重。
李嬷嬷闻言点点头起身。
不等她开口，朱允烨便笑着问道：“李嬷嬷今日前来，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吗？”
自从母后住进慈宁宫之后，几乎就是深居简出。就算是朱允烨想要见母后，都需要亲自去。到现在为止，母后派人前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够数完。
而只要是母后派人前来，就一定有要事找他。
李嬷嬷低着头又行了一礼，“太后请皇上即刻前去一叙。”
“哦？”朱允烨的脸色很快凝重起来。
以往虽然母后也派人传过话，但一般都会考虑到他政务繁忙，都会说等他有空之后再去就可以了。
但是这一次，母后却在催促他赶紧过去。
“朕知道了。”朱允烨整理一下衣襟，抬步说道：“这就去。”
李嬷嬷连忙回礼，“话已带到，奴婢先告辞。”
朱允烨点点头。
李嬷嬷后退几步，才转身快步离开。
司礼监太监在一旁听到女官和皇爷的对话，不等皇爷吩咐他便让宦官准备好御撵。
现在看到李嬷嬷走远，他立刻上前躬身道：“皇爷，御撵已经准备好了。”
朱允烨满意点头，随后下令：“摆驾，慈宁宫。”
“是。”
很快，朱允烨便来到慈宁宫，径直走进去。发现母后今日没有悠闲地在花园里等着他，而是在卧室。
“儿臣拜见母后。”朱允烨微微诧异一下之后，连忙拜道。
韩景云看到儿子来了脸上不禁露出笑容，伸手示意：“皇帝快快起来吧，你日理万机本就辛苦，不是说过了吗？咱们母子之间不用如此多礼。”
“谢母后。”朱允烨笑着起身，扶住母后的手，“是儿臣的不是，让母后担忧了。”
说着，朱允烨做到母后身边。
韩景云眼神示意女官给皇帝倒上茶水，然后便淡淡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看到如此情景，朱允烨眼睛当中的惊讶之色更重，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他语气沉重地问道：“敢问母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韩景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之后，才慢慢说道：“昨日吕太妃来找母后了。”
“吕太妃......”朱允烨先是一怔，随后神色迅速地阴沉下来。
一听母后提到吕太妃，朱允烨瞬间就想到朱允炆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大明祖制立长不立贤，他虽然是嫡长子，皇位正统的继承人，但是朱允炆的年纪比他大是事实，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而且他从舅舅的口中知道，朱允炆并不是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恰恰相反，吕太妃和朱允炆都和曾经朱雄英的早逝有着牵连，可见他们对皇位也是虎视眈眈的。
朱允烨当初之所以放过他们母子，倒不是他妇人之仁，而是父皇在驾崩之前拉着他的手要他答应允许他们母子活着。
这些年朱允烨也没有为难他们母子，虽然是将他们软禁在一座宫殿里面，但是一应吃喝用度从来没有少过半分。
现在听到吕太妃竟然有贼心不死的迹象，甚至还求到母后这里来，朱允烨的神色有些难看。
见儿子许久没有说话，一直垂着头，韩景云不由得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朱允烨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心情十分郁闷地道：“没什么，不知道吕太妃找母后为了什么事？”
韩景云对数学十分敏感，但是对于宫廷当中的钩心斗角就十分迟钝。要不是有着朱标无条件地护着她，恐怕她活不了几章早就被人给害死了，这也是当初韩度坚决反对她嫁给朱标的原因。
韩景云没有多想，直接说道：“她说韩乐王年纪大了，早就应该去就藩了。而她也厌倦了宫里的生活，想要去宫外看看。”
就藩......
朱允烨听到这话，眼睛更是顿时眯起，精神紧绷浑身充满警惕。
燕王反叛的风波或许逐渐被世人遗忘，但是朱允烨却时刻铭记在心里。身为皇帝他对此再警惕都不为过，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藩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造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他的父皇在将燕王逐到美洲之后，都没有忘记收回其他藩王的兵权。
而朱允烨则更胜，就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朱允煜，都没有想过让他去就藩，现在朱允炆竟然敢提出要去就藩？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韩景云见儿子脸色难看，也猜到此事或许没有吕太妃说的那么简单。
朱允烨干笑了一下，涩声反问道：“母后觉得呢？”
“我不知道。”韩景云直截了当地摇头，表示她对此没有想法，也不能给朱允烨什么建议。
忽然她想到了兄长，抬头看向儿子：“你也知道，母后对这些事情并不擅长。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舅舅，他对这些事情倒是总能想到办法。”
“舅舅......”朱允烨本来是想到了一个应对之策的。
他本来就对朱允炆如鲠在喉，若不是父皇的要求，他早就解决朱允炆了，不会等到今日。现在吕太妃竟然敢提出就藩的要求，既然他们敢如此作死，朱允烨也不介意成全他们。
不过在听了母后的话之后，他却忽然转变了想法。他的想法虽然也能够解决朱允炆，但不管他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朱允炆自己找的，可总是违背了对父皇的承诺，未免有些不美。
“或许，舅舅有更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朱允烨笑着点头：“好的母后，回头我就去问问舅舅。”
韩景云见儿子对大哥如此信任，有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和儿子闲聊一些，特意吃了一顿饭之后，才让他离开。
一千八百七十三章甥舅亲
朱允烨从母后宫殿离开之后，便回到乾清宫。一言不发地坐到龙椅上，就连皇后亲自为他端来参茶都被他挥手打发。
虽然他看到了皇后转过头去的委屈，但是这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心情去安慰她。
朱允炆竟然想要就藩！
朱允烨右手情不自禁地握拳猛地从拇指开始，将一个个指头捏地劈啪作响。虽然是吕太妃通过母后传的话，但是朱允烨就是肯定这绝对是朱允炆的想法。
朕能够让他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他这是想要挑战朕的耐心吗？
朱允烨的目光好似透过重重叠叠的宫墙，直接望向朱允炆所在的方向。
手指轻敲朱红长案的边缘，无声自语道：“朱允炆，你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就算是朱允炆犯傻，吕太妃也不应该和他一起犯傻才对啊！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在挑战自己的逆鳞，逼自己杀他吗？
“还是说，认为朕不敢杀他？”朱允烨发出一声冷笑。
他可不是父皇那样妇人之仁，当初就算是在面对极力护着他即位的舅舅，他也是毫不退让，逼迫的舅舅不得不退走海外，才算是缓和双方的关系没有闹出冲突。
他朱允炆凭什么认为朕不敢动他？
朱允烨信念坚定，若是朱允炆真的怀有妄想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眼帘微微一垂，出于谨慎他想到了母后的话，觉得或许询问一下舅舅也不错。一来可以听听他的意见，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
书院。
盛会结束，书院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方孝孺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些日子就属他最为开心。脸上时刻都带着淡然的笑容，走路都带风。
相反，韩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触。不过在方孝孺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每天都来书院看看。
按照方孝孺的话来说，“现在是你执掌书院，你都不在，那岂不是就意味着书院群龙无首？”
或许是宅家时间太长的缘故，韩度也觉得继续待在家里有些郁闷。每天来书院走一走，散散心也是不错，也就答应了方孝孺。
这一日早晨，韩度刚刚来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一身便服的朱允烨从一辆朱红马车上下来。
竟然没有坐御撵来？而是坐一辆普通的马车，朱允烨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目光一凝，韩度快步跑过去就要行礼，却被发现他的朱允烨提前给拦住。
“舅舅别来无恙？”
韩度看着他笑呵呵的神色，心里疑窦顿生。
不过面上还是陪笑着点头，回应道：“皇......”
“舅舅何必生分？”朱允烨又笑着抢先说道。
这是不想让自己暴露他的身份啊！韩度心里的惊讶更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白龙鱼服？
“呵呵......”韩度一时之间没有想好怎么接话，只能干笑两声。
随后看了书院内部一眼，转而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朱允烨看到韩度目光看向书院的瞬间，他便明白了韩度的意思。他可是在书院参加过活动公开露面过的。只要他进入书院，那他的身份就会暴露无疑，现在做的这些遮掩根本就毫无用处。
“上车。”朱允烨考虑一下，朝着身后的马车一指。
随后，朱允烨便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走进去。
韩度紧随其后进去。
不过这还真是一辆普通马车，和街面上来来往往的其他马车除了颜色之外，并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这马车的空间比较小，一个人坐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等到韩度也坐进来之后，就显得空间十分局促。
好在朱允烨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便舒展开来。
马车缓缓移动，两人的身躯也跟着马车的节奏微微晃悠。
朱允烨看了韩度一眼，笑着说道：“舅舅恐怕很疑惑朕为何来找你吧？”
“是有些疑惑。”韩度坦然承认，随后又补了一句，“不过只要皇上有需要臣的地方，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愿能助皇上一臂之力。”
朱允烨见韩度说得十分诚恳，不由得心生感动。
百姓常说的“假叔伯，亲舅舅”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己的那些叔叔现在虽然一个个都在封地安分守己，可谁知道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会不会有想着学四叔的，也不一定。
就连和自己同父兄弟的朱允炆，不也是对自己面和心不和吗？
也只有舅舅才是真正和自己一条心，才真正的将自己这个外甥当做亲人。
其实这种舅舅外甥的亲密关系，自古以来并不罕见。毕竟他们之间是有着真正的血脉纽带的，而且舅舅又没有丝毫继承外甥家业的可能，对外甥来说是最没有威胁的。
相反，不管是叔伯，还是兄弟，都有着一定的继承权，相互之间只会是竞争关系。
想到这里，朱允烨看向韩度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亲切，笑了笑便说道：“今日来找舅舅，还真有件事要和舅舅商量。”
韩度早就猜到朱允烨肯定有事找自己，而且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和隐秘，否则朱允烨不会悄悄来找自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度没有推脱，沉声问道。
朱允烨停顿几秒，组织好语言之后，便将吕太妃找母后的事情以及朱允炆想要就藩的事情，一并详细地说给韩度听。
韩度越听脸色越发地难看，等朱允烨说完之后，他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直接埋怨道：“太后就不应该替吕氏传话！不，她根本就不应该同意和吕氏见面。”
对于吕氏韩度没有丝毫的客气，他对吕氏十分排斥。当初他可是极力劝朱标对这个残害皇家血脉的恶毒女人处以极刑的，可是最后还是被仁厚的朱标放了她一条生路。
没有想到她不仅没有半分忏悔，现在竟然又跳了出来。
还有朱允炆，当初要不是自己一直盯着他，说不定还真的被他闹出事来。虽然他闹起来也不怕，韩度有办法将他镇压下去，但是这样一来却给了别人借口，会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认为朱允烨得位不正，终究会留下隐患。
一千八百七十四章猜测
朱允烨见舅舅有责怪母后的意思，顿时摆摆手打断道：“这件事和母后无关，恐怕母后也没有想到吕太妃会提出如此要求。”
既然朱允烨都这样表示了，韩度只好不再提韩景云。而这，也正是韩度的目的。
当韩度听到是韩景云替吕太妃带话的时候，既有妹妹被算计的心疼，又有她不明就里便帮人带话的恼怒。
这样的事情，不是可以随便帮忙的。这种时候她帮忙了，说不定就会被朱允烨误会她站在朱允炆那边。
韩度刚才表面上看是对妹妹的做法恼怒不已，但其实是在引导朱允烨相信她，消除朱允烨对妹妹的误会。
从朱允烨的态度来看，韩度此举的效果不错。就算是先前他心里有着些许芥蒂，在他做出态度之后也消散干净了。
“舅舅还是说说，吕太妃和朕那个好兄长......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朱允烨越说脸色越是阴沉。
韩度也沉着脸，思量了片刻道：“朱允炆不傻，吕太妃也是一个聪明人。”
朱允烨听着微微微微点头，这也是朱允烨疑惑的地方。他对两人的态度，他们应该心里非常清楚才对。朕能够让他们衣食无忧地活着，都是因为当初答应父皇的承诺。
他们应该知道，朕根本就不可能让朱允炆去就藩，甚至一旦他提出这个要求都有可能遭来杀身之祸。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提出来了。
“舅舅认为他们为何会想要就藩？难道不知道这样朕会不满吗？”朱允烨呵呵笑着问道，只是他的笑声里面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韩度知道他没有在说笑，他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同时韩度也疑惑吕氏和朱允炆两人怎么会有去就藩的想法，难道他们真的蠢到如此地步了？
还是说，被关在宫殿里时间太长，把两人都关傻了？
这不可能！
念头冒出来，韩度就微微摇头否定了。
深吸一口气，韩度回想起这两人曾经做过的事情。
吕氏本来就是一个精于宫斗的人，当初朱雄英的事情就是她的手笔。这样的人会犯傻？不可能的。
当初要不是自己察觉到蛛丝马迹，恐怕就连老朱都会相信朱雄英是死于意外，而不是被人故意谋杀。更关键的是，明明是吕氏的女官下的毒手，事发之后她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就这份心机手段，韩度每每想起来都心底发寒。
甚至现在想想，当初太子妃常氏的死也非常的蹊跷。常氏乃是常遇春之女，生在大明第一武将之家，不说武功有多好嘛，至少习武强身是少不了的。
而且韩度从朱标的口中也听过，常氏的确从小习武。一个从小习武的人，会因为生两个孩子就导致身体虚弱到油尽灯枯？
结合朱雄英的遭遇，种种迹象都表明，或许常氏也不是死于身体虚弱，倒是有可能是死于慢性中毒。
只是很可惜韩度还没有接触朱标的时候，常氏就已经死去多年了，即便是韩度也没有办法查证。
就算是不能查证，但是吕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韩度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不信这样的人会蠢到没有把握就向朱允烨提出就藩的要求。
至于朱允炆......想到这里，韩度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上辈子的时候韩度也是以为朱允炆就是太过妇人之仁、太过蠢笨，才会被朱棣逆风翻盘的，就是一个无能之君。
可是当韩度亲自和朱允炆接触之后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朱允炆不仅一点都不蠢，相反他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试想一下，一个蠢笨的人会得到老朱的青睐，不惜
打破父传子的规矩把皇位直接传给他吗？
但是朱允炆成也聪明，败也聪明。
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只想自己占便宜，绝不肯吃一点亏。他太贪心，什么都不想付出，却又什么都想要。甚至就连杀叔的名声都不肯沾上，想要推到臣子身上。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弱点，最后反而成为了朱棣的护身符，导致大厦天倾。
这样的人，不会连就藩会触怒朱允烨都不知道吧？
“舅舅！舅舅？”见韩度沉默许久，朱允烨接连问道。
“嗯？”韩度回过神来，拱手致歉：“刚才臣想的太过投入，还请皇上恕罪。”
朱允烨没有生气，韩度想得如此投入，却恰好说明是真正地在为他想对策。
“无妨，倒是朕打扰舅舅的思绪了。”
顿了顿，朱允烨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满怀期望地看着韩度问道：“那......舅舅想到什么了吗？若是没有想到的话，舅舅再想想便是，不用管朕。”
韩度眉头皱起，下一刻又舒展开来，直接说道：“以吕氏和朱允炆的才智，应该不会认为他们向皇上提出要求，皇上就会答应他们就藩。”
朱允烨没有遮掩，直接点头承认道：“朕也不瞒舅舅，朕早就决定不会再让藩王就藩了。只是朕考虑到此事一旦宣布出去，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才会一直压到现在。”
韩度从朱允烨脸上收回目光，无声点头道：“既然他们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又为何要向皇上提出就藩呢？难道他们就不怕，此举会引起皇上震怒？”
朱允烨微微叹出口气，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两手手指交叉放在前面，他目光看向马车窗外：“这也正是朕想不明白的地方，难道真的就不怕朕？”
韩度下意思瞄了眼满脸疑惑的朱允烨，泛起些许笑容道：“臣以为，他们还是怕的。”
“那他们为何敢提出就藩呢？”朱允烨脸上那种冷冽的气质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要以为朱允烨不会杀人，他虽然年轻但是胆魄却比朱标丝毫不差，这些年他也下旨处死过不少人。
如果朱允炆真的触犯了他的逆鳞，杀起来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
韩度眉头一挑，旋即望向朱允烨，沉吟着道：“要么是他们被关在宫殿里被逼疯了，不想活了，一心求死；要么就是......”
“是什么？”朱允烨语气平淡，没有因为朱允炆寻死产生丝毫波动。
“他们有着我们不知道的依仗！”
一千八百七十五章谁有资格？
朱允烨眼神一凝猛然凑近直勾勾地看着韩度的眼睛，片刻之后他又缓缓坐了回去。
视线从韩度身上移开，看向小窗外热闹的景象。
朱允烨也猜到了朱允炆和吕太妃身后一定有人给他们撑腰，如果没有人的话，就凭他们被软禁在宫殿里的两个人，哪里来的胆子敢提出就藩的要求？
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朱允烨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现在朝中的几方藩王、勋贵、百官和海外总督，这些都有可能。
甚至就连面前的韩度，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后来打消罢了。
“那么，舅舅以为谁会是他们背后的依靠，或者说谁有这个资格？”
“别看我，反正不是我。”韩度耸耸肩直接说道，完全就像是和朱允烨大了一个招呼一样。
朱允烨当然知道不会是韩度，自己这位舅舅从一开始就对吕氏母子没有好脸色。甚至还不止一次地向皇祖和父皇建议杀掉吕氏废掉朱允炆，以前要不是有父皇拦着恐怕吕氏母子根本就活不到今日。
大明谁都有可能和吕氏母子勾结，唯有舅舅不可能！
朱允烨微微露出牙齿笑道：“朕当然知道不是舅舅，不过朕也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还请舅舅帮朕把他找出来。”
韩度十分为难的抬头看向朱允烨，认真地道：“皇上也知道，这几年臣不是在吃喝玩乐，就是在忙书院里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关注过朝堂上的事。现在臣对朝局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找不到头绪啊。”
朱允烨尴尬地笑了一下，低下头来。韩度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他才是始作俑者。要不是他当初害怕舅舅掌控朝局，也不会逼得舅舅远走海上。
即便是后来韩度回来，也再也没有踏足过朝堂一步。现在却想要舅舅把吕氏母子背后的人找出来，也的确是为难他了。.ne
朱允烨叹了口气，手掌有些后悔地在大腿上一拍，停留了几秒重新看向韩度，声音低沉却难掩哀求地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韩度沉默了，眼前的朱允烨虽然曾经逼迫过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自己的亲外甥，是妹妹的亲儿子，血浓于水。
而且后来两人之间的隔阂也消除干净，现在他也重新信任自己。这不，一遇到这样麻烦的事情，就第一个来找自己。这份信任，韩度也不得不领。
思忖片刻，韩度缓缓开口：“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朱允烨眼睛一亮，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果然不愧是他足智多谋的舅舅，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想到对策。
“舅舅请说。”
韩度目光转动间，总会不自觉地带上点灵光。
“他不是想要就藩吗？那皇上就偏不让他去就藩。只要把他留在京城，留在宫里，那即便是他有通天的手段，也毫无用武之地。”
朱允烨却觉得这个办法并不符合他的心意，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最好是直接找出吕氏母子背后的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于是，朱允烨不太乐意地问道：“舅舅的意思是？”
“拖！”
韩度满脸坚定地抬头，思路越来越清晰，饱含深意地笑了笑道：“既然咱们没有办法找出他们身后的人，那就敌不动我不动。现在优势在皇上这边，反正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这么多年了，继续这样下去对皇上没有丝毫影响。”
“相反，吕氏母子却急于改变现状。只要他们一着急，就必然会露出破绽出来。”
只要他们露出破绽，就有把握抓住机会将他们全部拿下......朱允烨对这个解释相当满意，禁不住笑了起来。
反正时间他多得是，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就算是再等上几年也等得起，但是吕氏母子等得起吗？
就算是他们能等，难道他们背后的那些人也能等？
“好，好一个以静制动！”朱允烨拍起手来，高兴地赞道。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舅舅竟然能够在看似一片迷茫之中给了他一个最佳的办法。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朱允烨焦灼的心情才有了片刻的放松。
看了韩度一眼，忽然道：“舅舅有空闲的话可以多进宫看望一下母后，母后可是十分想念舅舅的。”
韩度惊讶地看了朱允烨一眼，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个。略微沉吟一下，韩度随即笑着点头：“好的，有空的时候，我会去求见太后的。”
......
从韩度这里得到了答案，朱允烨不急不忙地回到乾清宫。刚刚品完一杯参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肘用力一撑从半躺着坐直了起来。
看到皇爷如此突然的举动，一旁伺候的司礼监太监心里猛地一跳，连忙轻声细语地问道：“皇爷？可是有吩咐？”
朱允烨听到了太监的声音，但是却没有理会，他在想着韩度说的“拖”字决。
拖下去当然对他有利，但是却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是谁？一出生就是无可争议的嫡长子，虽然有朱允炆这个年纪比他大的兄长，但是朱允炆只是一个庶子，对他构不成威胁。刚刚成年便继承皇位，就连门生遍布天下足智多谋的镇国公都被他打压到不得不出海暂避。短短两年，他就牢牢把整个朝堂掌握在手里。
朱允烨这一辈子就没有遭遇到过任何挫折，万里江山、满朝文武、亿万子民就连名震天下的镇国公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他不信就凭被软禁的母子，能够翻出怎么样的大浪。
太监还在躬着身，一动不动的姿势让他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正当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皇爷终于注意到了他。
“起来吧，一直躬着做什么？”朱允烨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示意。
太监连忙露出微笑，没有向皇爷诉苦，反而满脸关切地问道：“皇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朱允烨眼睛微微瞥向太监。
太监连忙再次躬身告罪：“奴婢失言，请皇爷治罪。”
朱允烨笑了起来，打趣道：“治什么罪啊，朕的确是有事，不过......”
顿了顿之后，朱允烨浑身一阵，气势强盛地说道：“算不上是烦心事。”
太监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然后他就立刻听到了皇爷的声音。
“吕太妃这些日子还好吧？”
一千八百七十六章装疯卖傻？
太监不明白为何皇爷会突然提起吕太妃，要知道皇爷可是从来都不待见吕太妃母子的。这么多年，自从下旨交代吕太妃母子一应用度不减之后，便再也没有过问过。
今日怎么会突然想到他们了？
太监一边躬身，一边绞尽脑汁的回想。他是皇上的传话筒，既然连皇爷都不在乎吕太妃母子，他当然平日里也不会理会。
现在突然被皇爷问起，他才发现自己也许久没有听到过关于吕太妃母子的事情了。上一次听说关于他们的事情，那都还是去年尾的时候。
没有办法，太监只好小心地打量一下皇爷的态度，见皇爷并没有恼怒之色。
心里微微一定，结合这去年底听说的事情，简单地向皇爷说明一下：“回皇爷话，奴婢倒是没有听说吕太妃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得十分平静吧。”
朱允烨侧头看了太监一眼。
太监好似从这一眼里看到皇爷是笑非笑的表情，他悚然一惊连忙拜道：“奴婢这就去查验清楚。”
面对地上光洁的金砖，太监额头上的汗珠有开始冒出来了。他心里止不住的懊悔，平日里怎么就没有对吕太妃那边多加关注呢？
若是平日多问上一句，今日也不会在皇爷面前如此狼狈。
“不用了。”
淡淡的三个字让太监如闻天籁。
朱允烨直接起身，开口道：“朕亲自去看看。”
还没有高兴完的太监听了顿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皇爷竟然要去看望吕太妃？他没有听错吧？
然后他便看到了皇爷再次看向他的眼睛，连忙低下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准备。”
吕氏母子居住的宫殿在西六宫后面，靠近西七所的地方，已经快要挨着宫墙了，是整个紫禁城里最偏僻的地方。
同时这里又最靠近宫城守卫，有什么动静都逃不过守卫的眼睛。
平常就连宫女宦官都不愿意到这里来，因为容易被守卫误会招来麻烦，是一个比冷宫还要清冷的地方。
此地距离乾清宫自然也是整个紫禁城里最远的地方。
朱允烨坐在御撵上，一路都在沉思着，忽然他感觉御撵停了下来，顿时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为何停下？”
太监连忙靠在御撵边往上伸长脖子，道：“回皇爷，已经到地方了。”
“这就到了？”朱允烨一阵诧异，这段距离有多远他是清楚的，但是他感觉才刚刚坐上御撵没过多久啊，就已经到了？
朱允烨带着满肚子疑惑起身，掀开帘子走到御撵外面左右看了一眼有些斑驳的墙角跟。
“果然是到了。”
看到太监适时伸过来的手，朱允烨随手一搭，被太监的小心搀扶着走下御撵。
来到殿门外面，看了一眼漆皮已经皲裂翘起也没有重新刷上新漆的大门。铜钉铜环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
太监看到这样的大门，连忙用袖袍遮挡在皇爷面前，“皇爷小心，这里污秽的很，别被尘土沾染了。”
朱允烨看了太监一眼，没有半分挪动脚步后退的意思。
太监也不能强迫皇帝，只好朝正要前去开门的宦官呵斥道：“都小心点，让尘土落到皇上身上，咱家要你们的脑袋。”
两队宦官听了，果然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竟然没有多少尘土落下。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大门打开，只见大门后面跪倒一大片人。
吕氏一身盛装带领着朱允炆和宫女宦官乌泱泱地匍匐在地上，山呼万岁的声音络绎
不绝。
皇上不管要摆驾哪个宫殿，都会有宦官提前去告知，以便做好迎驾的准备。
当吕氏听到皇上会驾临的时候，她心里乐开了花，认为是她求韩景云带话的办法起作用了。
可是当她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听到皇上“平身”的话，不禁抬起头来看到朱允烨满脸冷意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只感觉到浑身冰寒。
朱允烨的目光从吕氏身上挪开，看向一旁还低头跪在地上的朱允炆。虽然还没有看到朱允炆的脸，但是仅仅从他的身形来看，这些年他竟然胖不少。
一摆袖袍，朱允烨抬步朝着宫殿里走去。
路过吕氏等人身边的时候，淡漠地丢下一句：“平身吧。”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完毕，不等吕氏母子的吩咐，一众宫女宦官四散而去，该干嘛干嘛。他们才不会认为皇上驾临，吕氏母子就能够翻身，他们能够跟着飞黄腾达了。
朱允炆身份的尴尬之处整个宫里谁不知道？这些宫女宦官又不是傻子，才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相反，他们甚至期盼皇上是来治吕氏母子罪的。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宫女宦官倒是可以就此解脱了。
屋子里面，朱允烨静静地坐在上首位置，身边守着司礼监太监。
而吕氏母子站在他的面前，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朱允烨的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他这才发现朱允炆的确是胖了许多。以前还显俊朗的脸，现在胖的跟一个大圆盘似的，充满了油腻感。
而且朱允炆从始至终目光呆滞，嘴角还时不时挂着一丝晶莹，配合他那张圆脸，就好似一个傻子一样。
朱允烨没有和他们废话，直接开口问道：“听母后说，你想去就藩？”
“啊？我......我.......”朱允炆一副非常吃惊手足无措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忙朝母妃投去求助的目光。
吕氏连忙上前一步解释：“皇上误会，不是允炆要求的，是我去求的太后。”
朱允烨当然知道是吕氏去求的母后，他刚才就想亲自问问朱允炆，就藩是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却没有想到吕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把朱允炆摘出去，这倒是让朱允烨越发怀疑“就藩”究竟是谁的主意。
想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把朱允炆摘出去？你摘得干净吗？
朱允烨看了吕氏一眼，把想法记在心里，没有揭穿她。
一千八百七十七章问询
“不，皇上。”看到母妃向朱允烨跪下哀求，朱允炆立刻站了出来，大义凛然地道：“不关母妃的事，是臣想要就藩。”
“你不要胡说，就藩是我的主意。”吕氏一听立刻训斥了朱允炆一句，然后朝皇帝哀求道：“皇上，这真的是我的主意。要杀要剐，任凭皇上处置。”
朱允炆上前一步挡在吕氏面前，“和母妃无关，皇上要处置就处置臣吧。”
朱允烨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母子二人争执不休。既没有对此有任何表态，也没有出声阻拦，完全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
渐渐地，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吕氏偷瞄了朱允烨一眼，心里直打寒颤，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话，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朱允烨才抬起目光看向两人，笑道：“朕又没有说过要处罚谁，你们这样争先恐后地要领罪是何意？”
没......没有问罪的意思......
朱允炆和吕氏两人面面相觑，那他们刚才的举动岂不是戏台上的丑角差不多？
场面极度尴尬，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朱允烨淡定地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对两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对于朱允炆主动站出来把罪责揽到他的身上，而不是让吕氏来背锅，倒是让朱允烨高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至于说为何朱允炆不选择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自从当年燕王在北平当中装疯，后来却起兵造反之后。装疯卖傻这条路就被他给堵死了，后面的人只要一开始装疯，别人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件事。
不装疯卖傻还好，一装疯卖傻直接提高了对方的警惕之心，得不偿失。
朱允炆和吕氏这样的聪明人，当然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
朱允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里想道：但是你们这样一副母子情深的做派，难道就以为朕会相信你们吗？
当初的朱雄英才六七岁，可吕氏对他下手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手软，更加没有一点犹豫。一个连小孩子都能够下得去毒手的人，朱允烨不相信她会是一个善人。
撇了吕氏一眼，朱允烨的目光转到朱允炆脸上。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兄长，朱允烨无声的一笑。
不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而是在朱允烨眼里这位兄长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当初太子妃常氏故去，太子妃之位空悬，吕氏自然垂涎。
吕氏只是太常寺卿吕本之女，虽然出身也算不错，但毕竟是她爹是文官。在大明开国初年，四方未定的情况下，文官的地位是比不上勋贵的。
从老朱给各个儿子定的正妃就能够看得出来，正妃全部都是勋贵出身，没有一个是文官出身的。
但是太子妃常氏故去之后，朱标的妃子里面出身最好的就是吕氏。
如果没有韩景云出现的话，太子妃之位非吕氏莫属。
韩景云的光芒太耀眼了，出身侯爵府就比吕氏高贵。而且她还是天下算学第一人，名震大明的先生。
吕氏和韩景云一比，就如同皓月之下的萤火之光。
朱允烨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朱允炆，笑着问道：“你真的想要去就藩吗？”
朱允炆下意识地悄悄和母妃瞥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关系他们命运的一刻......
来了！
朱允炆偷偷深吸口气，缓缓抬头看向朱允烨点头道：“是的，臣想要去就藩，恳请皇上恩准。”
说完就朝着朱允烨跪拜下去。
吕氏也跟着拜了下去：“请皇上可怜我们母子。”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二人
，朱允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目光带着冷意直视着他们。
贴在地上的母子二人也在悄悄地以目光交流，他们孤注一掷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刻了。而越是长时间没有等到朱允烨的回应，他们两人的心越是越是往下沉，很快两人额头上就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就在两人快要绝望的时候，他们等到了朱允烨如沐春风的声音。
“都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大喜过望，连忙收敛激动的心情起身。
而朱允烨接下来的话却让母子二人知道他们高兴的太早了，朱允烨没有直接答应他们，而是朝朱允炆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去就藩呢？难道住在宫里不好吗？还是说，这宫里有人对你们不好？”
说到这里，脸色冷峻起来喝道：“若是有人敢欺辱你们的话，直接告诉朕，朕绝不轻饶他们！”
“没有......没有人欺辱我们，我们在这里住的挺好的......”朱允炆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想节外生枝。
再说他即便是向朱允烨说有人欺辱他们，又有用吗？以他对朱允烨的了解，别看朱允烨说的大义凛然，但其实恐怕真的不会在意他们母子是否被欺辱。
既然如此，以朱允炆的聪明当然明白现在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就藩！
一定要得到就藩的恩准！
就藩之后，他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是朱允炆此话一出，一旁的吕氏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相反，朱允烨却笑出声来。
听到这笑声，朱允炆也瞬间醒悟过来，心里充满了懊悔，甚至恨不得立刻给他自己一耳光。他刚才的话看似容易糊弄过去，但同时也表露出他对就藩急切。
他太急了，一急就要出问题。
朱允烨当然不会放过他的这个破绽，走上前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语平静地说道：“既然在宫里住的好好的，为何非要想去就藩呢？”
朱允炆被拍到肩膀的时候，身躯情不自禁地一抖，藏在袖袍里面的手不停地哆嗦，硬着头皮看向朱允烨的眼睛。
“皇上，臣......臣年纪大了，这一辈子却连京城外面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恳请皇上给臣一个机会。”急切之间，朱允炆只好想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如此情况，吕氏虽然愤懑朱允炆说话不经过脑子，但是也没有时间斥责他。连忙帮着他说道：“请皇上开恩吧，皇上富有四海就赐一小块地方给咱们孤儿寡母终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