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曙光
之前在【无限负数领域】的几天。
罗纳德一直都有在夜晚仰望星空的习惯。
一方面他有些好奇那个世界的星空，一方面也有些希望在其中找到一些想看到的东西。
现在。
这个曾经的举措产生了意外效果。
看着远处占据天空的黑色，罗纳德马上就在里面认出一抹剪影。回忆着【无限负数领域】中看到的画面，两者便开始一点点重叠起来。
只要罗纳德的记忆不出意外。
那么此刻出现在天空中的，俨然就是那片星空了。
“罗纳德，你看到了吗？”
这时候，巴普罗尔一如往常那样凑过来搭话。
但罗纳德只是摆了摆手：
“你先等等……”
没办法，对罗纳德而言，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过于惊人。
在漆黑星空不断侵占天空色彩的同时，罗纳德还注意到星辰的位置开始发生变化。这种轨迹存在规则，但弧度之间又彼此存在差异。
非要做一个描述的话……
以罗纳德所掌握的知识，这很像一个流形曲面正在进行变形。
“天……天罚！”
“波尔纳维耶终于发怒，这是海神大人降下的天罚！”
这时候，城市中的普通人开始发生骚乱。
异样的环境变化出现，这些普通人可没兴趣研究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来自宗教认识的猜测、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茫然无措的紧张……
诸多复杂的情绪印染在这座城市。
随后爆发出的，就是人在遇到异样以后所能表现出的一切行动。
“两位请自便，我们职务在身。”
这时候，刚才还在跟罗纳德讲解事件的调查员，快速反应过来去维护城市秩序。
他们的职责——虽然要保证的是神秘侧的安全。
但是在这种巨大危机面前，该不该行动还是由本心驱动着作出了选择。
“呼——”
罗纳德深吸一口，随后立刻叫上巴普罗尔。
“巴普罗尔，咱们也去帮忙。”
“……”
普尔维克塔的状况确实比较麻烦。
但这里毕竟还是一个各方面设施建设，都非常落后的国家，在拥有神秘侧支援的城市治安运转下，夜晚降临……或者说本来应该入夜的时间之前，城市中的秩序算是回到控制之中。
只不过头顶的天空，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于往日。
漆黑的扭曲星空铺设在那里，如果不像罗纳德一样拥有《布拉德肖铁路指南》，那么想要及时判断出现在的时间，也绝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是在这样的夜色下。
罗纳德和巴普罗尔入住了一家只能提供基本供水的旅店，然后两人坐在旅店的天台上讨论着彼此的看法。
“罗纳德，你对现在的情况怎么看？”
“……”
“我觉得和卡特琳娜有关。”
两人一问一答，首先提问的是巴普罗尔。
邪教术士可不像罗纳德一样会注意天空的模样，所以对巴普罗尔来说，这个完全没有魔力波动的现象，属于无法判断的诡异变化。
至于罗纳德，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而且也不吝于告诉面前的人。
“这片星空，和我在封印的那个世界看到的一模一样，两者之间绝对存在联系。”
巴普罗尔继续不解地发问：
“那你为什么觉得和卡特琳娜有关？”
“时间，或者说变化发生的时机。”罗纳德一口道出自己的推测的起点，“想想看，我们两个回到陆地上，然后刚刚从调查员口中了解了情况，结果就在这样的时间节点，这个变化发生了。”
“卡特琳娜——她具有推测出这个时间的能力。”
罗纳德将最初步的推测说出口，巴普罗尔紧接着便继续发问：
“所以，卡特琳娜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机呢？”
“难道她有什么事要算计咱们俩？”
“到了陆地上，就有什么新花样能玩出来了？”
“……”
这个邪教术士的防备心果然够强。
罗纳德心中有些感慨，然后继续解释道：
“想在封印里还想要算计咱们，我觉得难度还是很高的。在这件事中，或许可以换个理解方式，比如——卡特琳娜她不希望变化发生的时候，我们两个正身处于大海之上？”
“大海……”
听到这儿，巴普罗尔稍稍沉默。
这确实是一个思考方向。
如果变化发生之时，他们两人还在那片能叫人南辕北辙的海面上，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一些危险的状况。
说不定卡特琳娜就是在保护他们呢？
“星空啊……”
这么想着，巴普罗尔感慨着把身体靠在躺椅上，视线也转移到罗纳德口中封印世界的夜空。
“罗纳德，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
罗纳德听出了巴普罗尔话中的离别之意。
“你打算走了？”
实际上两人的分别也在罗纳德猜测之内。
自己会和巴普罗尔结伴同行，主要出于‘对付【九戒密会】’，以及‘在【无限负数领域】时，想要离开封印世界’这两个目的。
现在和收获日的时间错开，两人也从【无限负数领域】成功脱身。
无论从身份立场还是三观性格去考虑。
他们其实都不适合在一起活动了。
面对罗纳德直接挑明事情的对话方式，巴普罗尔神态自然地点头道：
“是啊，我打算回去看看我的女儿。”
“那群巫师既然在全世界散播神秘侧知识，那么我女儿那边恐怕也不再安全。在事情变得糟糕以前，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好了。”
提到他女儿的安全，巴普罗尔完全没有以往的跳脱和散漫。
反而真的有种身为组织领导者的高瞻远瞩。
罗纳德点头表示理解。
没有任何挽留或者絮叨，他也很干脆地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早就走……”
巴普罗尔话音未落，远处天空就露出一丝清晨的曙光。
这一缕曙光打断了两人对话，也让外面城中又出现一小波动静。
“哈哈……”
邪教术士笑着摇了摇头。
从封印中脱离出来，结果这个世界反而更加有趣了。
明明入夜的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但天边却在这个时候亮了。
要知道这曙光来得太早。
而且它的方向——也不是太阳本该出现的东方！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天空到陆地
“……”
“之前不是说咱们在海上，是遇到了什么空间错位点吗？”
“怎么，现在连整座城市都出问题了？”
“这可不是太阳该升起来的位置啊。”
巴普罗尔脸上笑意不改。
嘴上调侃着远处有违常理的现象，他本人则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嗤啦——
一把撕下脸上的面具，巴普罗尔转身朝罗纳德弯腰行礼。
“不过时间既然已经来到早晨……那么罗纳德，我们也是时候告别了。和你的这段合作经历我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吧。”
罗纳德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简单回复：
“那么——后会有期了。”
“……”
诡异的清晨阳光下，巴普罗尔最后给罗纳德留下一个温和的笑脸。
随后邪教术士转身从旅店楼顶跳下。
“啊——”
一声脚崴了的惨叫传到楼顶。
罗纳德探出身子往下一看，巴普罗尔走在大路上，一瘸一拐地独自往普尔维克塔外走去。
“……”
“真有你的……”
笑着摇了摇头，罗纳德随即收回视线。
从‘强暴’之力的地狱血河中召出两个亡魂，罗纳德一边用【灵魂支配】做起对照测试，同时轻念咒语，开启所有强化以最快速度往海面上飞去。
在陆地上能获得的消息还是过于有限。
想弄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果然还是要去一直透露出问题的海上看看。
清晨的曙光从视野尽头升起。
随着位置不断远离陆地，罗纳德越发感觉到怪异。
正常来说，从地面看向空中，太阳的运动轨迹大致上算是一条直线，从地平线的一端朝着另一端飞去。
可是才飞出没多久，罗纳德就发现太阳的轨迹斜得厉害，甚至有接近极地一样的运行角度。
“……”
罗纳德无法猜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在仍旧保持飞行速度的同时，他开始把侦察法术的范围扩散到最大，这样起码……
“范围……变大了？”
空中的罗纳德表情一变。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法术的具体效果。
此刻将法术的侦察范围开到极限，罗纳德马上就察觉到了法术效果提升的事实。
——罗纳德想起了【无限负数领域】内的情况。
被封印起来的巫师，就是利用扩散知识的手段，持续强化人类群体对神秘侧的认知，最后达到不断提升法术效果的目的。
所以在封印之外的世界。
这个演变过程已经开始了吗？
而且眼下发生的种种变化，是否也和这种行为存在联系？
罗纳德在沉思之中又飞行了一段距离。
然后，空中不断移动位置的太阳，再次将他的全部注意力夺走。
这是在梦中都闻所未闻的奇特景象。
太阳在海面升起，然后斜着飞出一个夹角来到另一侧的天空。就是在这里，太阳突然在空中划过一个转角圆弧，然后往斜对面方向的天空另一头飞去！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太阳在空中不断前进的同时，也在以倾斜角度不断变化着方向，轨迹俨然是一个不断延展重复的‘S’形路径！
“……”
罗纳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老实说，就算是在【无限负数领域】那样的异常世界，他也没遇到这么诡异而离奇的现象啊！
然而诡异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个。
继续向前飞行，更加让罗纳德无语的情况出现了。
——陆地。
——连成一片的陆地出现在视野边缘。
虽然不能确定自己的准确速度，但拥有离开普尔维克塔时的经验，罗纳德对自己现在的速度也有认知。
这才飞出一百里出头的距离。
结果就看到陆地了？
在普尔维克塔的旅店，他可是仔仔细细看了看附近的地图，按照原定的飞行方向，会看到的根本就应该是茫茫大海。
这突然出现的陆地又算什么？
总不会是他又倒霉地遇到空间错位点了吧！
“……”
从地面到大海、再到天空中的太阳。
混乱的遭遇带来混乱的信息，这些东西继续在脑海中相互碰撞，根本让人摸不到任何思绪。
罗纳德沉默着继续飞行。
出现在视野中的陆地上同样能感知到人类的活动迹象。
要弄明白这个世界现在发生的一切，还是要搜集信息才能继续下去。
默默降低高度，罗纳德在法术的帮助进入一座城市。
和早上出发的普尔维克塔差不多，这里的温度明显也比较炎热。
但只要在城中转上一圈。
就能发现它和普尔维克塔存在本质上的不同。
这座城市中的建筑，在考虑炎热天气时的通风降温要素以外，同时也有低温保暖的建筑考量。
但凡有点常识。
就能看出这些建筑。
根本不是赤道地区该出现的建筑类型！
“……”
罗纳德眉头紧皱地看了看天空中太阳的轨迹。
城中人类现在普遍心态不安，通过街道上的普通居民的对话，他也知道这昨天以来的变化，已经让城市秩序出现严重问题。
可能是由于没有较好的神秘侧势力支援。
总之以这座城市本来的治安水准，现在已经很难控制局面。
抢劫和杀戮的问题不容忽视。
带着复杂的情绪，罗纳德继续在城市中穿行。
路上他大概看了看，这里没有调查局势力的入驻，所以寻求官方的策略并不稳妥。
大概一刻钟时间过去。
当罗纳德阻止了两次当街发生的谋杀抢劫之后。
第三次出手，被他救下的年轻小男孩终于没有慌乱地逃跑，而是非常礼貌地向罗纳德弯腰道谢。
罗纳德很干脆地开口道：
“小伙子，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吗？”
“先生您讲，我知道的一定会回答的。”
“……”
对话过程直接而简单。
首先——城市的名字叫做塞克洛洛。
这里只是一座小型边境城市，最大的商业活动便来自于和海洋有关的产业。
而更重要的，还要数塞克洛洛的地理位置。
她坐落于伊尔特大陆的海岸线上。
如果罗纳德对大陆地理的理解没有出错。
那么顺着陆地的方向一直向前，横穿大陆来到这座城市在陆地对面临海的位置，同样能看到一座城市。
至于那座城市的名字……
在每个字节都没有拼写错误的前提下——应该叫做普尔维克塔！
第六百章 猜想和实际
罗纳德脑海中整理着遭遇到的一切。
太阳的运行轨迹、出海飞行遇到大陆对面的城市、以及昨晚星星轨迹的变化……
诸多信息汇聚起来。
在罗纳德脑海中，一个大胆而离谱的猜测开始浮现出来。
根据现有经历中获得的知识，罗纳德知道在这个世界，信息本身的存在会改变世界的性质，这一点在施法能力的体现上尤其突出。
而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想到【世界的异化】。
这个被前人扭曲了真相的事物，同时验证了人类之间传播的信息，会对世界构成造成影响的事实。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当人造神祇带着大量巫师返回这个世界之后。
位于【无限负数领域】的卡特琳娜，对那个陌生的世界又做了某种非常重要的改变。
于是在双重作用的影响下。
罗纳德他们现在所在的外层世界，终于发生了某种结构上的改变，甚至已经影响到了脚下这个世界的形态？
往这个方向思考，更多能想得通的东西一一浮现。
就比如太阳的S形轨迹。
实际上如果把一个星球的表面按照平面展开，那么特定角度的环球直线，就会成为一条不断弯曲转向的曲线，这算是一个几何学上的经典现象。
如果再继续深入下去……
这时候，一个比穿越这件事还要让罗纳德不敢置信的结果，缓缓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万一……万一这个世界的空间结构。
展开成了一个类似莫比乌斯环形的单面结构呢？
弯曲连接起来的空间断层结合在一起，那么这种地理上的变化就变得可以解释，甚至星空轨迹和太阳路线的变化，同样可以理解为张开成屏幕以后的结果！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罗纳德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而刚刚被他从危难里救下来的小男孩，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了。
“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以对大神波尔那摩发誓，刚才一切回答都是真实的。”
罗纳德马上回过神来。
对着小男孩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随后他才继续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现在城里不怎么安全，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听到罗纳德的解释，小男孩眼神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先生，你真的没问题吗？”
罗纳德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放心，想想我刚才是怎么救下你的。”
“……”
这么一提醒，小男孩才摆脱对话的思维。
他想了想刚才罗纳德三拳两脚放倒恶人的英姿，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手脚。
最后朝着罗纳德弯腰致谢。
他随即扭头往城中小步跑了过去。
现在城中确实不太安全，考虑现实问题，他这样的孩子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合适。
“……”
另一边，罗纳德注视着小男孩离开才扭头离去。
依靠着‘暴怒’之力在探查方面的便捷，罗纳德很清楚现在这座城市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单纯以暴力宣泄情绪的行为，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上演。
如果正好遇到，罗纳德不吝于伸出援手。
至于马上让这座城市平静下来……
这并不合适。
“……”
离开城市主体，罗纳德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
随后口中轻念咒语，他立刻在法术的作用下飞向远方。
罗纳德在塞克洛洛呆了几个小时，此刻再次飞行于海面之上，他还专门注意了自己离开时的飞行速度。
——速度和来的时候毫无改变。
起码在这段时间内，这个世界的施法现状并没有继续改变。
逐渐远离大陆。
罗纳德这次起飞，第一件事还是笔直地往回前进。
当一段时间的飞行之后，普尔维克塔所在的陆地再次出现在罗纳德眼中。
“真是这样啊……”
罗纳德口中喃喃着，并没有继续前进然后降落。
实际上到这里就足够了。
出现在视野边缘的普尔维克塔证明了一点。
罗纳德的成功飞到塞克洛洛的结果，并非偶然性的空间错位点，而是这个世界的空间构造出了问题。
不然以正常地图上标注的，两座城市的地理位置。
罗纳德绝对不会遇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飘浮在距离陆地几公里外的空中，罗纳德微微低头，心中开始构建起一个初步的地图。
这地图并非原版的世界地图。
而是依照流形方式展开地图之后，再将太阳轨迹标注在上面的做法。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过去的认路方式不可用，但是作出相应的改变呢？
如果这个世界的变化符合推测，那么顺着地图展开以后的轨迹作出应变，想找到一条道路还是可以的。
——天空中的太阳。
也依旧能让它作为前进时的路标。
“……”
罗纳德的计算能力只能说是一般，几何学也学得不算太好。
就这么硬着头皮模拟了老半天。
他总算弄出了一条可能用得上的路线。
顶着太阳的轨迹不断调整，应该是不会出错的——大概吧？
“如果有下一次，我上课一定好好听讲……”
小声感慨了一句。
罗纳德的身影离开原地。
这次的飞行，并非是简单朝着目标方向疾驰而去。罗纳德每飞行一段距离，就要根据天空中扭曲的太阳轨迹不断调整方向，以此保证自己的大致方向不要偏离。
头顶只有天空作伴。
下方的一切全部都是海洋。
一成不变的枯燥场景维持在身边，观察太阳位置的时候只觉得晃眼。
就这样足足花了几天时间。
不知道是上天保佑，还是罗纳德的猜测极为准确的缘故。
在计算中的旅途尽头。
罗纳德看到了一座岛屿——或者说岛屿的废墟。
几天前，罗纳德和巴普罗尔就是在这里回到了这个世界；几个月前，罗纳德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击退了人造神祇——即斯普林斯台风时引发一切的那座岛屿。
——其实罗纳德的猜想很简单。
这种空间上的变化，在空中出现异常之前就已经发生，他和巴普罗尔的南辕北辙，其实就是因为最开始的这些变化，所谓的空间错位点只是一种误解。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想象中的目的地出现在眼前。
自己的猜想也得到验证。
罗纳德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因为在岛屿破碎的中心地带，那原本用于逃离【无限负数领域】的气体云，现在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第六百零一章 正确的道路
微弱的光芒在地面闪烁。
斜向前进的太阳将光芒洒在地面时，有什么东西正好在地面反光。
“……”
罗纳德看了看这个位置。
随即朝着反光的地方降落下去。
——这是一个蓝色的物体。
——形状椭圆、材质像是胶体制成。
物体所在的位置，其实距离几天前的气体云不算太远，仅仅是在海拔上高出一些。
罗纳德简单往四周一看。
被海水打湿的地面，在这座破碎的岛屿上随处可见。
只有这个蓝色物体所在的地方，因为高度的原因免除了海水的影响。
阳光照射下。
蓝色胶囊毫无动静地躺在地上。
也就在这一刻，罗纳德心中隐约生出一种预感。
——这是卡特琳娜送过来的东西。
“呼——”
罗纳德深吸一口气，单手往地面一抓。
魔力激活术式，蓝色胶囊立刻飞到他的手中。
指尖才接触到这东西，一种由魔力控制的验证法术便自动激活，随即肯定了将它拿在手中的罗纳德的身份。
咔——
咔咔咔——
清脆的响声带着裂痕开始遍布在胶囊上。
仅仅几秒钟时间过去，刚才胶囊的外壳就在罗纳德手中碎裂、然后化作纯粹的魔力消散在空气之中。其中原本被保护起来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罗纳德面前。
这是一个首尾相连，本身扭曲如麻花一样的淡蓝色晶体，如果持有者的视力够好——就比如像罗纳德这样的人，仔细查看，就能发现晶体之中存在细节详实的模型。
陆地、海水、云朵……
这些地图沙盘一样的东西遍布其中，构成了非常精妙的地图模型。
“……”
罗纳德眼神一凝。
几天以来的变化让他对这种地图一样的物体非常敏感，只是精细地看了一分钟，他就在这个地图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地理位置。
斯普林斯的海岸线、约伊兹森林、普尔维克塔……
这些地方全都能在上面找到。
但却有细节上的不同！
打个比方来说，这就好像从一个地球仪上撕下全球地图，然后变形镶嵌在一个螺旋管道上一样。
过去相邻的位置现在可能还在相邻，但也有可能变成天各一方的遥远位置。
结合这几天收获的信息。
面前的事物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天变地动之后，描绘了这个世界实际情况的世界地图。
“这算什么……法术还能影响世界的纬度展现了？”
“呵——”
罗纳德一声苦笑。
此刻看看周围一望无际的沉日洋。
他自然明白，这是卡特琳娜给自己留下的提示。
【无限负数领域】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已经隔断，而在最后的时刻，这位只有几天相识经历的朋友，还是给了罗纳德重要的帮助。
说出去谁会信呢？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星球，现在变成了一个扭曲起来的甜甜圈？
罗纳德真有一种立刻往头顶飞。
然后不断向上，直到能看清脚下大地和周围星空的高度。
这种纬度变迁以后对于星球存在方式的观察，他敢说自己是第一个能抢到名列前茅的位置。
不过罗纳德现在还能压制住自己的心态。
毕竟他也只知道，斯普林斯那边的变故才是当务之急。
传来的消息说斯普林斯没什么问题，但实际情况从来不能只听传言。罗纳德还是要去亲眼看看，起码也要保证壁垒山的那些巫师不会再弄出什么大乱子。
屏住呼吸，罗纳德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地图上确定自己的位置。
卡特琳娜跨界送来的地图虽然好用。
但是把整个星球的地图浓缩到巴掌大小之后，想要确认海岛这种级别的位置就会非常困难，即便是罗纳德这种人，也要花费不小的功夫才行。
要知道现在的世界变成这个样子。
罗纳德又身处于毫无参考物可言的大海上。
一旦在方向和位置上出了问题，那么事情之后的发展就不是‘赶路’，而是‘海洋求生’的亲身历险了。
于是，最考验耐心的环节到来。
罗纳德先确认普尔维克塔和塞克洛洛的位置，然后以这两座城市的座位为参考，一点点确定了他现在所在的海岛的位置。
要知道这个过程可不是在平面上进行的。
现实中的直线路径反映在螺旋地图上，定位和测距的难度同时拔高一个层级。
而且确定了自身位置以后。
还有新的问题摆在罗纳德面前。
——方向。
正常情况下，确定好位置以后自然可以马上出发。
可是作为精确方向的太阳现在从天上玩着Z字抖动，回忆这是太阳的第几次转向，然后再次确认方位同样是不容出错的关键环节。
就这么一套繁琐而耗人心力的过程下来。
罗纳德总算靠着自己浅薄的数学知识，制订出了自己新的前进路线。
——老天保佑。
这处海岛和斯普林斯的相对位置，并没有产生天各一方的绝望变化。
如果接下来方向保证不出错。
那么以罗纳德现在的飞行速度，绕着弧线飞上两天多点的时间，他就能成功看到斯普林斯海岸线的风景。
“这种情况……”
“也不知道那些船舶公司要怎么应对啊……”
罗纳德小声感慨着直起身子。
带着自己辛苦拿到手的路线数据，今天的时间也正式来到下午。
最后向着周围看了一眼。
罗纳德突然又想到了和自己分别的巴普罗尔。
这个邪教术士可没有他的地图和路线。
如果想在这个‘崭新’的世界返回斯普林斯，巴普罗尔他从陆地上一点点摸索，只怕要过个几年，才有机会重新和自己见面了。
“呵呵——”
罗纳德心情复杂地轻笑一声。
熟悉的《天文学大成》咒语随即念出：
“从对整个地球和天空的关系的出发，将开始构成我们的认知。”
刷——
这一次，罗纳德不用再多打一次响指。
心念所动，强大的魔力随即在体内流转起来，【神之战车】的天使之翼，便这样从罗纳德背后伸出。
《天文学大成》和《神曲》同时起效。
以远超常人的飞行速度。
罗纳德的身影，最后一次消失在这座海岛上。
第六百零二章 最美好的经历
时间精准。
罗纳德对自己速度的计算毫无偏差。
两天多的时间过去之后，在夜晚星空笼罩大地之时，罗纳德看到了斯普林斯那熟悉的海岸线。
不过和平时那幅繁荣的景象不同。
虽然远远就能看到这座城市还在夜里放出的灯光，可无论那些频繁来往的船只，还是人们的活动迹象，都要比罗纳德印象中的斯普林斯弱上不少。
壁垒山巫师的袭击。
绝对不像普尔维克塔调查员说得那么简单。
“……”
罗纳德保持沉默继续前进。
然后，突然发生的一幕阻止了他继续前进的想法。
‘暴怒’之力探查不到东西！
就算罗纳德的视力，此刻仍能够看清城中一些人在活动的迹象，可他就是无法从这些人身上感知到任何程度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罗纳德和斯普林斯隔开。
让他们分别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样！
嗡——
突然，罗纳德体内的魔力发生一种奇怪的变化。
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心中，他本人也在同时无师自通地领悟到此刻的情况。
——时间正在发生改变。
在【无限负数领域】，罗纳德和卡特琳娜因为壁垒山的原典法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失去了一天。
这个时候，他们表面上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但名为时间的精准标尺，也在这时从他们身上留下清晰的记号。
假设一切如常，那么罗纳德和卡特琳娜在正常度过时间之后，自然会悄无声息地和正常时间流逝的世界接轨，然后一切随之归于正常。
可偏偏就是这个关节出了问题！
【无限负数领域】的一天，等同于外界正常时间流速的十天。
那么罗纳德离开【无限负数领域】以后。
就要面对这整整十天、由法术带来的时间差异。
——本来这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谁知道罗纳德没等这十天的时间冗余消耗过去，就成功来到了斯普林斯！
这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十天之前，持有时间原典的大巫师本人就在此处，跟随着人造神祇对收获日发起攻击。
在这个地方，罗纳德本人身处的时间锚点和现实产生割裂。
随之而来的结果。
就是时间本身，出于规则地开始修正这一异常现象！
刹那间。
罗纳德身边的一切飞速流转。
远处海平面下的太阳倒退而出，依循着白天的轨迹快速跨过天空，然后在罗纳德视野中留下清晰而迅捷的时间轨迹。远处铺满天空的扭曲星辰，也如它们来时那样自动后撤归位，随后变成原本该有的模样。
地面上，车水马龙的斯普林斯人同样在倒退。
维斯河的河水违背了千万年来的流淌轨迹，开始向源头方向气流而上，空气中一缕缕烟尘，也回卷进自己出来时的烟囱。
罗纳德意识到了——这是时间在倒流。
并且在这个瞬间，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一幕，也牢牢印刻在罗纳德脑海之中。
它看上去是一幅不断变化的动态图画。
但实际映入脑海，又成为结构不遵循正常画面的奇特事物。
——难以言喻的奇妙经历。
冥冥之中，罗纳德产生一种明悟。
如果一切正常，他的记忆也应该随着这种倒流一并清除，这是时间不容违背的铁律。
只是……罗纳德并非正常。
来自异世界的他，本来就和这个世界存在一定隔阂。
再加上【灵魂支配】这个法术，对罗纳德灵魂和肉体的清晰化。
最终的结果。
就是罗纳德避免了这种记忆的丧失。
反而是将一切时间逆流中的东西全部记了下来。
“……”
时间继续向前。
罗纳德大脑中的思维，也在时间倒流现象中继续混乱而清晰着。
终于，一缕黄昏之时的阳光照在罗纳德身上。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光线的源头，那是正常太阳东升西落之时，最后一缕日光应该出现的西方!
“啊啊啊——”
罗纳德猛地一声大喊。
身体虽然还在空中，但此刻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发抖。
时间变化带来的不适，并没有影响他现在的精神或者肉体，但是要在牢牢刻于灵魂的画面里脱身而出，罗纳德现在的感觉真算得上糟糕透顶。
就是这么一瞬间。
满身大汗几乎浸透了他的衣服。
如果有的选，他……罗纳德大概还是想再体验一次的。
这种遭遇虽然感觉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上的实力提升，但是对于罗纳德而言，这简直可以称之为最棒的冒险体验。
比身处于古代遗迹，然后被滚石陷阱追着跑的体验。
还要让他激动无数倍的新鲜经历！
“呼——哈——”
一边平复着心情，罗纳德努力做着深呼吸稳定状态。
可即便如此。
当罗纳德重新踩在斯普林斯防波堤上的时候，他还是难免脚下一软。
法术强化带来的体力仍旧起效。
但灵魂上的虚弱却不好改变。
好在——罗纳德现在有名为【灵魂支配】的法术。
他半靠着身体踉跄前行，最后坐在路边一个突出的台阶上。虽然手法欠佳，但利用自己的法术，他还是开始调整起自己糟糕的状态。
“真是……第一次实操活人的灵魂。”
“结果目标就是自己吗？”
罗纳德苦笑着恢复着状态，夜晚的斯普林斯街道，也重新开始焕发它本来该有的生机。
终于在半个小时以后。
罗纳德看到路边一驾出租马车驶来。
“先生，搭个车！”
“……”
“先生，您要去哪？”
看到准备搭车的罗纳德，车夫马上停过来邀请他坐了上去。
罗纳德在出租马车上坐稳身体。
告诉车夫自己要去河岸区之后又过去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问道：
“对了，先生。”
“您对这次的收获日怎么看?”
“先生，你是外地来的吧？”车夫微微一笑，表情非常自信。随后，这位夜间还在工作的车夫，就给罗纳德带来了最好的消息。
“你可算问对人了！”
“明天的收获日，我们这些车夫可是受到了统一调派。”
“要问从哪里观景最好，我可是熟悉得很……”
罗纳德同样微微一笑。
在嘴上应和着车夫的同时，他口中小声喃喃道：
“太好了。”
“明天的收获日啊……”
第六百零三章 回家
出租马车在斯普林斯的道路上前行。
身处这个最熟悉不过的环境，罗纳德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调整状态的同时还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
首先，前往海岛那边，从源头阻断危机是不可能的。
罗纳德单单飞过去都要花费两天时间，路程上的问题就让这个选择变得不再可能。
同时因为经历过时间逆流。
罗纳德将这几日斯普林斯的变化完全看在眼里。
虽然因为视角原因不能看到全城景象，但通过一些细节上的推敲，也能勉强拼凑出一个大致过程。
明天，也就是收获日当天。
斯普林斯将会在白天受到两次神秘侧袭击。
其中第一次袭击，是来自【九戒密会】计划中的攻击；第二次袭击，则是在【九戒密会】被官方力量处理之后，察觉到这一点的邪教术士，开始趁机在城中闹事。
从事实出发，斯普林斯官方实力确实毋庸置疑。
发生在白天的两次袭击，只造成了规模很小的影响，基本能够称之为完美应对的典范。
——但到了夜晚。
——局面骤然失控。
丹特里安女王随着庆祝路线来到港口区，这是整个节日最热闹的环节，也是她作为国家领导者进行讲话的关键时刻。
可就在这个时候。
从【无限负数领域】中逃脱。
由人造神祇带领的一众持有原典的大巫师于海面而来。
壁垒山的这群人没有任何顾忌，凭借【九戒密会】提供的消息，冲着丹特里安便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到此为止，一切事情全部走向无法预测的未来。
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壁垒山的人没料到的——是格瑞德官方力量极其强悍，同时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巫师伸手襄助。各种人员叠加下来的实力，竟然正面击溃了袭击而来的他们。
斯普林斯方面的状况则更加糟糕。
他们之前有计划、有保证地解决掉【九戒密会】和邪教术士，但海上而来的壁垒山巫师却并不在防御计划之内。
所以夜晚，在万众瞩目的节日上。
两个派系的施术者们各自施展拳脚，将神秘侧的一切彻底暴露给了斯普林斯市民，以及那些从世界各地而来，参与这次盛会的各阶层人士！
此刻不比往日。
斯普林斯方面就算有着应对这种情况的手段，可是在壁垒山巫师的强烈攻势下，也不可能腾出手去给普通人消除记忆，这就直接导致神秘侧保密性的严重失控。
按照罗纳德进入时间逆流前看到的画面。
遭遇这种变故的斯普林斯，也难怪会变成那副模样了。
“……”
“首先，还是要从前两波袭击上入手啊……”
马车中，罗纳德整理着思绪。
他掏出卡特琳娜留下的地图看了看，眼神有些迷茫。
无论斯普林斯的情况如何，最后天变地异的巨大变化可是影响到全世界每一个角落，所以封锁神秘侧知识传播这件事，可以说是注定会失败的东西。
那么自己还要去收获日的庆典上。
做这些注定徒劳无功的战斗和努力吗？
“嘶……”
这时候，灵魂中的不适又反馈在罗纳德身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异象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在收获日当天。即便罗纳德自己赶往海岛，想办法返回【无限负数领域】，在两边世界时间流速差异的影响下，恐怕结果也是徒劳无功。
以他个人的能力。
眼下最好……或者说最适合的选择。
恐怕也就是在收获日当天出手，尽可能让庆典上的无辜之人少些伤亡吧。
“……”
“先生，地方到了。”
“谢谢——这是路费。”
“您慢走！”
夜晚出租马车在路上前进起来较为方便。
比预计中的时间快了几分钟，罗纳德就被送到了河岸区的街道。
将钱付给车夫。
罗纳德走下马车缓缓朝街道深处走去。
出租马车并没直接停在公寓，而是停在街道一头。
所以罗纳德下来又走了一分钟出头，才重新站在了自己位于河岸区的住宅面前。
“……”
路灯照耀之下，罗纳德沉默着打量了一圈这幢建筑。
夜晚的公寓还是静悄悄的模样。
虽然罗纳德主观视角仅仅才离开十多天，但对于这边而言，时间可是实打实地过去了个把月。
季节变换，温度快速降低。
这幢公寓距离罗纳德离开时的样子，其实已经有一些微小的变化——就比如放在门口，用来扫除积雪的那把扫帚。或者说周围蹲点的调查员，现在也是一个不见。
“……”
“呼——”
罗纳德心情有些复杂地吐了口气。
‘暴怒’之力感知到公寓内的情况，他的住宅中有人，对方的情绪波动也非常稳定，不像入侵者或是敌人的样子，但也不是他所最熟悉的海洛伊丝。
这人会是谁？
又为什么在自己家中？
罗纳德心中列举了几种可能性。
——自己离开后，海洛伊丝出于安全考虑同样离开，所以房东小姐将屋子重新出租。
——作为原典持有者的自己消失之后，其他神秘侧的人想在自己住宅得到些什么东西，于是向房东小姐租下了这个房间。
——甚至可以是银杏叶商会情报里，那位艾德勒家族的女仆终于找到这里。在罗纳德踪迹无法追寻的前提下，便暂时居住在这里？
罗纳德心中思绪万千，但脚步也是一刻不停。
毕竟不管怎么说，一些由他亲手藏在屋子里的东西，也是必须要回收的。
带着一丝好奇，罗纳德自信地踩着旋梯来到三楼。
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动静的想法。
现在的罗纳德身具多本原典，实力和离开时堪称天壤之别，就算是那个恩特罗德的间谍头子来偷袭，他也有十足把握将对方拿下。
咔嚓——
罗纳德掏出房间钥匙。
钥匙和房门上的锁孔严丝合缝。
没有更换房锁——那就是公寓还没出租给其他人了？
心中思量着。
罗纳德熟练地开启房门。
然后，一个出人意料的、拥有白金色耀眼秀发的身影，便这样坐在客厅的办公桌前。
第六百零四章 旧日之友诉说一切
——是帕特莉希娅。
罗纳德此刻才恍然大悟。
这种平静而稳定的情绪波动，可不就是这位剑士少女最常保持的心态吗！
不过疑惑还是没有彻底消失。
在这种人迹渐少的深夜，帕特莉希娅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宅邸？
罗纳德愣神之间。
坐在办公桌前的帕特莉希娅也转过头来。
看到打开门的人是罗纳德，少女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愣、
“嗯？”
“你……你是谁！”
锵——
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为愤怒。
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帕特莉希娅从身侧抽剑而出，对准罗纳德肩胛骨的位置便刺了过来。
罗纳德安静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剑刃刺破空气的轨迹便这样映入眼中。
曾几何时，这对他来说是几乎捉摸不到轨迹的剑刃，但现在罗纳德已经能清楚把握住帕特莉希娅的攻击。
啪——
一个小小的撤步，再加一个推手。
罗纳德闪身走进屋子的同时，也轻松将帕特莉希娅的剑刃格挡在侧面。
“帕……”
刷——
罗纳德刚要开口解释，然而帕特莉希娅的剑刃随即便跟了过来。久经训练的剑士之刃，绝对比罗纳德开口的速度要快。
这边仅仅第一个音节说出口。
帕特莉希娅犹如银色月弧般的攻击就紧跟而来。
第二次攻击不比之前的试探。
剑刃除了被法术强化之外，攻击的目的也从制服敌人改变为直接杀伤。
罗纳德如果保持位置不变。
那么这一击绝对会直接刺穿他的咽喉！
“……”
罗纳德继续往侧面一退。
但和之前简单的推手避让不同，【总领天使】支配物体的法术，也在这个瞬间立刻激活。
——非常明显的阻碍感。
罗纳德远点目标是缴了帕特莉希娅的械，然后两人好好聊聊。
但面对罗纳德的法术。
帕特莉希娅展现出了她对自己武器的惊人掌握力。
虽然剑刃明显一歪，但她还是将长剑紧紧握在手中，没有一丝一毫要脱手的感觉。
不愧是帕特莉希娅。
比起在伯伦威治见面时的样子，她的能力也有明显提升。
罗纳德心中赞叹着面前的帕特莉希娅。
也趁着这个机会，他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同时立刻开口解释道：
“帕特莉希娅，是我啊！”
“罗纳德！”
帕特莉希娅会发起攻击的原因，罗纳德大概也能猜到。
在自己失踪两个月之后，会出现能够冒充自己身份，然后来这处宅邸‘探险’的施术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帕特莉希娅出于最基本的防备之心发起试探，也是非常合理的举措。
只不过罗纳德本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试探性的攻击，直接试探出超出帕特莉希娅记忆里，罗纳德该有的实力之后，继续而来的当然就是实打实的攻击了。
“……”
另一边，帕特莉希娅的反应也完全符合罗纳德推测。
眼看着实力不俗的‘敌人’表现出这种姿态，帕特莉希娅也没有继续攻击，反而是开口说道：
“你不可能是罗纳德。”
“老实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什么？”
“如果是打算得到什么东西，那我现在就劝你还是不要打什么歪心思。罗纳德的女友离开时，已经带走了所有神秘侧的物品，这里只是一幢普通的公寓罢了。”
“……”
“4分48秒、9分36秒、14分24秒，每个夹角15°！”
面对帕特莉希娅的谨慎和提防。
罗纳德的办法也很简单。
他说出了当初在伯伦威治，两人被《布拉德肖铁路指南》捆住时的破局发现。因为身处时间循环，又涉及到不能外漏的原典信息，所以这算是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之间，最为保密的私人信息。
罗纳德直接把这个消息说出来。
帕特莉希娅的表情也随之发生改变。
但她眼底还有些犹豫，看上去打算继续问些什么。
“好吧，你再看看这个。”这次不等帕特莉希娅开口，罗纳德就吐字清晰地念起《神曲》中的咒语：
“此刻，请你向深谷里凝望。
血河就在眼前。
它在沸腾熬煮着以暴力伤人的罪犯！”
‘强暴’之力的黑雾从袖口蔓延而出。
眼看面前的男人将罗纳德的招牌法术使用，帕特莉希娅终于放下了最后的警惕。
“罗纳德……你，你这段时间到哪去了？”
“因为你的不告而别，城中前段时间可是闹出了不小的麻烦。那位童话封印者艾丽娅，可是硬生生打上去一家学派的总部，逼得人用预言法术去推测你的下落啊。”
“哈？”
罗纳德知道艾丽娅情绪上有些不稳定，但也没料到居然能厉害成这种程度。
打上一个学派的总部，然后逼人用预言法术……
感受到帕特莉希娅话中的分量，罗纳德语气有些忐忑地问道：
“那……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查无此人。”帕特莉希娅也叹了口气，“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艾丽娅女士被女王陛下‘劝’离斯普林斯。城中不少人得知了你的情况，然后才有了一系列争端的开始。”
罗纳德点头表示理解。
之后立刻询问起海洛伊丝的状况：
“那菲丽丝呢，在我消失之后，她又是什么情况？”
帕特莉希娅神情自然地解释道：
“那位菲丽丝小姐可真是厉害。”
“虽然孤身一人，但她还是守住了你留下的东西，成功保全自身离开了河岸区。”
离开了河岸区……
听到这句话，罗纳德马上意识到帕特莉希娅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菲丽丝她现在还在斯普林斯？”
这一次，帕特莉希娅摇了摇头。
之后少女走到门口关上房门，然后才继续给罗纳德解答：
“最初一个月她确实没有离开。”
“但之后这位菲丽丝小姐，整理了你留下来的书稿、并打算将其出版。在初版交给印刷社的一周之后，她就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了。”
自己和巴普罗尔突然消失，结果倒是给海洛伊丝留下了不少麻烦啊。
听到这个回答，罗纳德表情一暗。
人往后一退就靠在了墙壁上。
而看到罗纳德的模样，帕特莉希娅也走过来安慰道：
“罗纳德，你不用太担心。”
“以那位小姐的能力，我觉得在任何地方都能过得很好。”
罗纳德苦笑着罢了罢手：
“我知道，她肯定没问题的……”
第六百零五章 阳台上的闲聊
“罗纳德，之后你还打算离开吗？”
夜晚的公寓三楼，讲述完斯普林斯变化之后，帕特莉希娅开口向罗纳德提出她的建议：
“如果打算离开，我建议你最好等一天再走。”
“为了应对明天的庆典，城中现在布置了一些东西，独自上路的话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
罗纳德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他没有直接回答帕特莉希娅，而是将话题转移开：
“帕特莉希娅，我这房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菲丽丝她既然离开了，那么我记得自己预付的房租……应该是撑不到现在的吧？”
帕特莉希娅神色不变，开口说出了罗纳德没曾料想的情况。
“是【银杏叶商业联盟】。”
“他们掏钱租下这个房间整整两年，然后也没有安排人过来入住，你应该明白他们的意思……”
罗纳德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他真没想到唯利是图的银杏叶商会，竟然会在自己失踪之后展现出这种好意。虽然本质上还是一种冒险投资，但这份情还是实打实的。
也就在这时，帕特莉希娅继续解释道：
“天亮以后，我要负责的就是河岸区这段路的安全。”
“庆典开始之前两个小时，介意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乐意至极。”罗纳德微微点头，然后熟练地往卧室里走去，“我这几天都在海上吹风，先去整理一下。”
咔嚓——
轻轻带上卧室房门，罗纳德走进浴室烧水洗澡。
这种公寓设计就这一点好处。
就算客厅有人，住户也能很方便地处理个人卫生。
半个小时处理好基本卫生，罗纳德习惯地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眼前一排排挂好的衣服整洁如往日。
这个瞬间，罗纳德甚至有一种海洛伊丝还在身边，然后帮他打理这些琐碎细节的感觉。
“呵——”
罗纳德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再次打开卧室门回到客厅，帕特莉希娅就站在阳台，侧着身子安静遥望着夜晚的维斯河。
少女的身体一半被客厅的炉火照亮。
另一半身体落在稍有逊色、但还是明亮的夜晚星光之下。
罗纳德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大大方方转身过去。
书架夹缝里的小纸片、壁炉砖块后面藏着的灰色尘土、留作紧急备用的私房钱……
当着帕特莉希娅的面将这些东西全部回收。
罗纳德站起身长舒一口气。
“呼——”
在自己心中，罗纳德对周围作了最后的告别。
屋子里最重要的东西一一回收，等收获日的庆典结束，自己大概率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这时，罗纳德扭头看向阳台：
“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可以。”
“真是和当初一模一样……”
罗纳德摇头感慨着，随即倒了两杯水走到阳台。
帕特莉希娅则笑着回道：
“酒精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明天的庆典上我可不想出什么问题。”
罗纳德微微点头：
“明天的庆典啊……”
要说帕特莉希娅从不喝酒也确实不现实。作为一个老牌贵族，就算被新贵族拿走了不少利益，但社交礼仪上的必要性也还是躲不开的。
半俯下身子靠在阳台围栏。
罗纳德的视线落在维斯河、以及后方更大范围的城区上。
明明还是那个斯普林斯，罗纳德也才离开不到一个月。
但现在目光投向周围，却已经有了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异样感。
“呼——”
罗纳德微微吐气，《布拉德肖铁路指南》在提醒他现在的时间。
等到过了十二点。
这座城市迎来第二天。
再有几个小时的准备，收获日的庆典就会正式开始。
丹特里安女王会从天海宫出发，然后在安排好的道路上经过斯普林斯每一个城区，中午时准点抵达教会区进行宗教仪式，夜晚准时在港口进行闭幕。
在这个娱乐业还未兴盛起来的时代，这绝对称得上是人们一整年间最大的娱乐项目，同时也是皇室展现自己作为统治者权威的时机。
看看往日的维斯河吧。
往来不息的货船都挂上庆祝节日的彩旗，尚未入睡的船员工人就靠在甲板上，已经有提前庆祝起这个节日的普通市民，甚至连工作都暂时停了下来。
看着这充满生活味的一幕，罗纳德才恍然意识到，这不再是【无限负数领域】那个纯粹的魔法世界。
心生感慨之余，罗纳德扭头看了看帕特莉希娅。
从回到这个房间开始，这位少女就没有开口向罗纳德打听他失踪这段时间的遭遇，而是贴心地讲述了罗纳德不在期间，斯普林斯发生的种种变化。
罗纳德心里很清楚。
自己作为神秘侧的顶级强者，任何信息经过运作，都能成为一份切实的利益，帕特莉希娅也绝对知道这一点。
这时候还没有主动询问。
已经足以证明对方心中自己和利益所占的重量了。
于是，罗纳德主动开口道：
“帕特莉希娅，要听听我最近的遭遇吗？”
帕特莉希娅笑了笑：
“这算是你要倾诉自己的心情，还是说要给我讲一个伟大的冒险故事？在贵族的宴会上，不少人都喜欢给自己塑造一些有趣的经历。”
“算是吧。”罗纳德回过去一个笑容。视线在公寓周围扫了一圈，向维斯河船只上一个朝自己打招呼的工人挥了挥手，然后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
“这个世界的几个月前，我遇到了一个邪教术士。”
“那家伙是拥有一本原典的强者，然后在战斗中被彻底压制。无奈之中，走投无路的邪教术士控制原典自爆，然后把我弄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帕特莉希娅的表情一开始还算平淡。
但是当话题来到壁垒山的存在后，那份淡然就从她脸上撤去。
动作干脆地从阳台栏杆上离开。
帕特莉希娅两步走到罗纳德面前，语气无比认真地问道：
“罗纳德，你确定那个壁垒山上的人，就是数百年前被封印的巫师？”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有是怎么从哪里逃出来的？”
“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也回来了！”
第六百零六章 今晚吃烤肉
“晚上，我算过最精准的时间。”
“收获日当天夜里，甚至是庆典还没结束的时候，他们会从沉日洋海面抵达斯普林斯。”
“……”
帕特莉希娅沉默了。
她眼神紧紧盯着罗纳德，对这份回答的态度显而易见。
空气安静了几秒。
直到最后，帕特莉希娅还是没有开口质疑罗纳德的回答。
她只是咬字很重地陈述了一个非常机密的信息：
“根据研究院最顶级的预言法术预测，今天的收获日庆典上，只会出现两波攻击。一是来自【九戒密会】的偷袭；二是邪教术士的行动。”
罗纳德语气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究极密会】和邪教术士绝对会来，而且我还知道，巴普罗尔那个邪教头子没机会出现在这儿。”
帕特莉希娅追问了一句：“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
罗纳德却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以这两句话为铺垫，顺着语境继续说道：
“壁垒山的巫师拥有非常强大的反预言能力。即便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巫师，也没能突破他们的反预言遮蔽。”
罗纳德说的自然就是卡特琳娜。
当初卡特琳娜预测壁垒山计划失败的过程，罗纳德可是记得非常清楚。
在反预言能力方面。
壁垒山绝对是他生平仅见的巅峰存在。
“……”
帕特莉希娅听出了罗纳德话中的意思。
少女没有去继续追问真假，也没有继续寻求罗纳德消息的来源。
她只是后退两步来到阳台边缘。
语气同样一丝不苟地说道：
“罗纳德，继续说下去吧。”
“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说的故事应该才是个开始，后面还有不少内容才对。”
“……”
“告别那些商人，之后我来到壁垒山，遇到了一个叫做西诺薇的年轻人。经由她的引荐，我得以顺利进入壁垒山，和那里的大巫师开始接触……”
罗纳德没有掺杂任何个人偏见。
无论壁垒山关于巫师的见闻，还是各个【无限负数领域】中各个阶层的情况，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面前的帕特莉希娅。
“……”
罗纳德的讲话结束。
沉默了一分钟出头的时间，帕特莉希娅再次开口：
“非常详实的细节，和那些贵族编造的冒险故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如果只是从个人角度来进行分析，我完全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罗纳德的反应就更加简单了。
右手上印记一闪，《物种起源》的原典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我在壁垒山巫师手里缴获的。”
“……”
帕特莉希娅一眼就认出原典的真实性。
她并非第一次见识这种东西，其中关键立刻就能看出。
能拿出一本完全陌生的原典在自己面前，罗纳德刚才所说的一切便更具备说服力。
紧盯着《物种起源》的封面看了几秒。
帕特莉希娅继续开口时问题也变得截然不同：
“罗纳德，你能保证时间上的准确性吗？”
罗纳德点了点头：
“完全可以。”
“……”
“嘶——呼——”
这一次，是帕特莉希娅做起了深呼吸。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最后身体往后一靠，她突然苦笑起来：
“太可惜了。”
“研究院算是最受陛下信任的机构，在掌握那些信息以后，制定的计划根本不存在修改的可能性。除非皇家骑士团骑士长那一级的人出面，倒是有可能做出改变……”
罗纳德在帕特莉希娅的话中听出了深深的无奈。
面前的少女已经相信了他说的一切。
但因为深深扎根在这座城市中的阶级体系，即使掌握了真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能称之为希望的选择。
也就在这时，让两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维斯河的船只当中，有甲板上的工人看到了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
船只本来就靠在岸边。
大概是在酒精和庆典的作用下，工人托着烤肉翻到高高的河堤上，然后对两人奋力扔出了手中的烤肉：
“先生、小姐，节日快乐！”
“今天的日子，一定要过得开心啊——”
罗纳德看见烤肉在空中的轨迹，并猜出了这东西扔不上三楼的结局。
但鬼使神差中，他沉默地激活了【总领天使】的法术。
原本会直接掉在地上的烤肉，就这么划过一道弧线来到三楼，然后被帕特莉希娅一把抓住手中。
这时候，工人也翻回船上，开始和自己的朋友吹嘘起来：
“嘿嘿嘿！”
“你们看，老子力气大不大？”
“那对三楼的情侣，也和我们一样吃上烤肉了！”
其他工人立刻夸赞起来：
“老强尼，真有你的！”
“这么厉害的身手，就算是遇到海怪也不会怕啊！”
喧闹之中，还有人扭头朝着公寓这边嚷嚷起来：
“先生，小姐，节日快乐啊！”
“我祝你们幸福！”
“……”
帕特莉希娅举着烤肉朝船只挥了挥手。
随后她简单将其分成两半，将较多的一部分递给罗纳德：
“要吃吗？”
罗纳德接过烤肉，同样转身朝着船只挥了挥手：
“感谢招待！”
“……”
阳台上又开始陷入沉默。
不过这次并非罗纳德两人真的一言不发。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动作却统一地开始食用手中的烤肉。
平心而论，这肉烤得并不算好。
油脂发腻、调味用料极重，而且边缘还有地方烤焦了。
但罗纳德此刻却觉得味道也能接受。
甚至……还有一些独特的美妙滋味藏在里面……
罗纳德一言不发地吃着烤肉。
再次抬头，他看到面前帕特莉希娅狼狈的模样。
往日优雅清素的脸上，现在挂着油腻的光亮和烤肉的黑色焦痕，不知道的人看到她这幅样子，绝对猜不到这会是尼克劳斯家当代最强的年轻剑士。
这时候，罗纳德看到了帕特莉希娅盯着自己的脸，然后挂起调侃的笑容。
罗纳德意识到了。
他自己的脸庞，现在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罗纳德单手一抓，屋子里的两块毛巾便飞在他们面前。
一起用力擦着脸上的污渍。
他们的声音也在这个动作中混到一起：
“我想了想，可能会没什么效果，但还是行动起来比较好。”
“我也想了想，和你的想法应该差不多。”
第六百零七章 图书馆的朋友
时间刚过午夜。
距离清晨还有六个小时左右。
河岸区的公寓三楼，帕特莉希娅和罗纳德走出房间，然后一同来到夜晚的街道上。
“罗纳德，我先回去取一些东西。”
“咱们三个小时之后在这里见面，没问题吧？”
“不见不散。”
三两句对话约好时间。
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神色平淡地在街上分别。
不过和表面上的平淡不同，帕特莉希娅回家，是准备带上家族中秘藏的宝物，力求让自己的战斗能力达到最强。
至于罗纳德……
他自然也不会闲着在街上瞎逛。
反正【维斯大学】同样位于河岸区，他这会儿便打算去那边看看情况。如果能说服【书卷研究会】的大人物，那么天亮的庆典上起码也能方便不少。
在这种时候。
尽可能找到一些帮助，都是有机会影响局面的细节。
“……”
夜晚的河岸区街道上，罗纳德朝着【维斯大学】走去。
大概是庆典降至的缘故，新换的路灯附近时不时就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在附近逗留。因为【维斯大学】由女王设立的特殊地位，这里其实也是明天比较重要的游行地点。
这些沉浸在节日氛围中的学生姑且不谈。
只要注意力集中一些，就能在附近看到隐蔽起来的调查局工作人员。
和罗纳德印象中的一样。
斯普林斯的调查员向来尽忠职守。
然后，罗纳德就看到了一位调查员从阴影中走出。对方只是挥手和同伴打了个暗号，随即便直接往罗纳德面前走来。
“罗纳德先生，请问您这是……？”
提问也不用言明细节。
调查员仅仅在话中道出罗纳德的身份，便沉默着等待罗纳德作出回答。
“我准备去【维斯大学】一趟。”
“关于今天的庆典，有一些消息要和朋友们商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那么祝您顺利。”
上来问话的调查员看上去信心十足。
从罗纳德口中得到这么一句简单的回答，他便重新退回自己原先的位置。
看着对方的样子，罗纳德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
这种坦然是因为【测谎仪】的存在，还是出于对研究院预言法术的信任呢？
“……”
沉默之中，罗纳德继续前进。
这条路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穿过街道，【维斯大学】便这样出现在罗纳德眼前。
罗纳德罕见地驻足于此几秒钟。
如果要在记忆中的词汇里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那么——严阵以待。
还留在学校之中的学生，此刻确实沉浸在节日庆典即将到来的氛围之中。但如果是对罗纳德这样洞察力十分惊人的人而言，现在的【维斯大学】，绝对称得上是一座防备森严的战术要塞。
主干道上埋设好的法术基盘、楼上林中到处潜伏起来的调查员、甚至混迹在学生之中的个别特殊人士……
只要是走在【维斯大学】之中。
基本就是逃不开这完善而牢固的安保体系。
“不愧是调查局啊……”
罗纳德小声感慨一句，随即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因为之前已经有调查员询问过他的情况，所以之后也都是一路畅通。
来到许久未见的工作地点。
罗纳德能看出图书馆并没有被重点保护起来。
——或者说并不需要。
作为【书卷研究会】的本部所在，这里平时的防备力量就已经足够强大，而且还有不少术法强悍的施术者长期在这里进行研究。
除非是当初原典即将暴走那种突发事件。
不然这里绝对称得上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罗纳德踏上大门的楼梯，很快就在正门旁发现一个立起来的牌子——【藏书重地，暂不开放。庆典期间，谢绝访问。】
“……”
罗纳德扭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
确认没人注意这里，他侧身一跳轻松跃上图书馆三楼。【总领天使】的能力在建筑内部打开窗户，罗纳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入侵到图书馆内。
然后……然后防御法术立刻侦察到这次入侵。
三楼本就是办公室所在的位置，一旁的房间直接被人拉开房门，手上准备法术御敌的施术者，就这样看见了罗纳德的身影。
“罗……罗纳德先生？”
出现在这的施术者，只是【书卷研究会】一位普通研究员。认出罗纳德的身份，他直接愣在原地。只要对双方实力有个最基本的认知，都会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这位施术者很理智地收起法术。
然后有些结巴地问道：
“您，您这是，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奥本海姆先生。”罗纳德露出一个表示善意的微笑，“是关于庆典的事情，情况比较紧急。”
罗纳德的笑容让施术者松了口气，不过随后这位施术者说的消息，可就不太妙了：
“罗纳德先生，奥本海姆先生他也要参加游行队伍。几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去天海宫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告知的东西，或许……”
罗纳德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电话留言’的。
听到这样的回复，他直接打断了对方公式化地发言：
“那么几位实验室负责人呢？他们现在谁在？或者研究会这边身份最高的人在哪？我来这的事情非常重要，不是……”
突然，罗纳德话音戛然而止。
他敏锐的听力察觉到有人从图书馆东侧楼梯上来，有节奏的几个脚步声中，甚至透露出一种熟悉感。
转过身子，罗纳德安静地注视着楼梯方向。
随后两女一男、总计三人的施术者队伍从走廊出现。
罗纳德认识其中两位。
走在中间的，是格瑞德的第一公主——克劳迪娅·G·巴尔克。
而在她身后，是【书卷研究会】的缪丽和另一位年轻男子。
缪丽自然不用多说。
而这位年轻男子……罗纳德依稀记得，在女王召开的那次讨论会中，这个年轻男人便坐在皇家骑士团所在的席位上，今天会出现在图书馆，其职责大概就是保护克劳迪娅的。
“……”
双方视线相对。
彼此都因为眼前之人愣了几秒。
然后，作为场中毫无疑问的领导者，克劳迪娅首先开口了：
“罗纳德……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百零八章 意外之喜
“克劳迪娅……”
念出对方的名字，罗纳德第一时间还有些疑惑。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皇室成员、尤其是克劳迪娅这种第一公主身份的人，现在应该在天海宫，跟着女王陛下一起准备游行才对。
出现在【维斯大学】的图书馆算个什么事？
不过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罗纳德视线落在克劳迪娅身上，然后认出了对方现在穿着的衣服。
——那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
——克劳迪娅所穿的那套红黑相间的学生制服。
不是华丽之中彰显高贵的公主裙，也不是象征传承和皇室的家徽族服，克劳迪娅现在穿着，反而是威尔德林大学的学生制服。
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河岸区作为大学林立、斯普林斯教育氛围最重的城区。在明天游行队伍来到这里时，自然也会有相应的节目进行展开。
于是正在大学就读的格瑞德第一公主。
克劳迪娅便可以理所应当地担任学生代表，在宣传自身的同时，也给人们留下格瑞德皇室重视教育的印象。
想明白其中关键，罗纳德马上开口邀请道：
“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可是经历了不少事情，这次来就是为了有关方面的商讨。”
“时间紧急，我们私下谈谈？”
罗纳德现在心情很好。
本来碍于实际状况，他只能找一些不涉及核心问题的朋友，尽自己所能做些小工作。
但克劳迪娅地出现。
意味着这一情况变得完全不同。
这可是格瑞德的第一公主，扭头去找丹特里安女王也是畅通无阻的人物。如果罗纳德说服对方，那么在明天的庆典上，城中无辜平民的伤亡绝对能降低不少！
然而罗纳德话音落地，克劳迪娅身后的年轻骑士就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殿下有要事在身，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
平时的话，罗纳德估计会开口解释两句，然后争取一个适合谈话的环境。
但偏偏罗纳德今天的心情比较特殊。
于是便很不给面子地开口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
“两个月前我和一个叫小威廉的邪教术士发生战斗，对方引爆原典把我送进了一个用来封印巫师的世界。在这个地方，我遇到了黑暗时代被封印起来的……”
“等等！罗纳德你先等等!”
听到这里，克劳迪娅表情瞬间一变。
她直接越过身前的年轻骑士，毫不在乎地牵住罗纳德的手就往一旁的阅览室走去。
“海茵，你就在这里看着。”
“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和罗纳德的谈话！”
啪——
阅览室房门狠狠关上。
克劳迪娅在关键问题上的果断绝对合格。
就这样把所有人扔在外面，她拖着罗纳德来到完全封闭的房间之中。
“稍等，我做个处理。”
进入阅览室，克劳迪娅保险起见还在这里设置了隔音结界，然后才摆正姿态看向罗纳德：
“罗纳德，现在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遇到的一切。”
罗纳德同样干脆地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我就直说了，我能脱离那个被封印的世界，黑暗时代的巫师也可以。他们有着非常强悍的反预言法术……”
随着罗纳德话题深入，克劳迪娅的眼神也低沉下去。
作为格瑞德的第一公主，她对这次收获日庆典的计划绝对是最熟悉的人之一。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熟悉，她知道眼下罗纳德所说的袭击，是彻底超出斯普林斯预期的事件！
黑暗时代的巫师。
他们真的已经回来了。
而且就在斯普林斯外的海面上，正在往这里赶来！
心中权衡利弊，几乎是罗纳德描述完自己经历的同时，克劳迪娅解开隔音结界走出阅览室：
“罗纳德，我现在立刻去天海宫一趟。”
“你打算怎么办？”
罗纳德微微点头道：
“我接下来准备去教会那边，毕竟我和他们关系不错。”
两人问道结束，克劳迪娅果断往离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等人影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罗纳德才听到那个年轻骑士重新开口：
“殿下……”
“海茵，你还是留在这里。”克劳迪娅打断了骑士的话，直接吩咐起自己的命令，“我自己会以最快速度前往天海宫，不出意外的话会在庆典开始前回来，你要做好自己的该做的。”
眼看着公主和骑士的身影消失。
一直没有开口的缪丽上前一步，语气严肃地问道：
“罗纳德，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纳德看了看面前的少女。
此刻对方身上环绕着强大的魔力波动，显然不是自己熟识的怯懦少女，而是【书卷研究会】的那位真正高层人士。
这正好是自己一开始来这儿的目标。
确认了缪丽的状态，罗纳德便很干脆地开口道：
“情况很简单，我是来通知事情的。”
“黑暗时代被封印的巫师们成功解除封印，差不多收获日庆典结束的时间，就是他们登陆到斯普林斯的时候。”
缪丽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斯普林斯这边使用过……”
“预言法术是没用的。”罗纳德猜出缪丽想说什么，直接将其打断，“那些黑暗时代的巫师，拥有我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反预言能力，法术的预警不能相信。”
“……”
缪丽的表情和之前的克劳迪娅如出一辙。
作为【书卷研究会】的顶级施术者，她当然明白罗纳德话中的意思。而且由于她本身法术的类型，缪丽很确定罗纳德所说的没有丝毫谎言。
所以——神秘侧最令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昔日被封印起来的强大敌人重现天日，而且对方第一个目标，就是此刻的斯普林斯！
“……”
“我还要去教会一趟，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眼看缪丽这位【书卷研究会】高层，接受了自己传达的信息，也意识到其中的危机。
罗纳德留下一句告别，扭头就往三楼的窗户走去。
不过在罗纳德从窗户跳出图书馆前。
缪丽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罗纳德，你应该没必要这么做的。”
“……”
罗纳德动作干脆地从窗户上翻身而下。
之后，他语气平淡的回答才缓缓传到缪丽耳中：
“我的话……”
“只是不希望这座城市上演太多悲剧而已。”
第六百零九章 工业区的路上
较之于【书卷研究会】遇到克劳迪娅的状况。
教会这边就截然不同了。
除了教位司祭带着几位神甫修女，前往天海宫陪同女王一同进行庆典游行，至于教会其他的神职人员，基本上还是维持在自己的正常工作之中。
罗纳德十分正常地来到三灵隐修院，很正常地吓了这里的修士一跳，然后很正常地告知消息，最后很正常地离开教堂区。
整个过程流畅到没有任何波澜。
一切结果也都完全符合罗纳德出发时的预期。
以至于在离开教堂区之后，习惯于应对各种局面的罗纳德，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啊？
沿着维斯河返回河岸区的路上，罗纳德扭头看了看对面的街道。
那里大概是整个斯普林斯最后没有节日氛围的地方。
——贫民区。
明亮的街道和黑暗的贫民区边界分别。
宛如隔世般的差距，倒是和罗纳德上次看到时没什么却别。
看着这一幕。
罗纳德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天亮以后斯普林斯应对三次施术者的袭击以后，这里恐怕也不会出现任何程度的变化吧？
“唉……”
罗纳德叹了口气，感知起现在的时间。
因为河岸区和教堂区本就相连的关系，现在他也就用了两个小时出头的时间。
距离和帕特莉希娅的约定还有富余。
眼下的情况，克劳迪娅可以把壁垒山巫师的情况告知官方，教会这头也有自己进行通知。
城中最重要的两股势力都已经了解到情况。
罗纳德还真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情。
所以……自己这就突然闲下来了？
感觉非常微妙。
明明影响巨大的事件就在眼前，可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突然得到这样的空暇，一种矛盾感自然而然地便涌现出来。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
罗纳德继续前进。
然而才不到一刻钟时间过去。
已经‘暴怒’之力标记的帕特莉希娅，就直接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罗纳德扭头往帕特莉希娅的方向看去。
一驾造型雅致的马车，正从沿河道路上向这里驶来。
“伊尔克，停车！”
意料之中的，帕特莉希娅发现了沿着河堤前进的罗纳德，她叫停马车吩咐对方前往河岸区接替自己的工作，随后便朝着罗纳德的方向走来：
“罗纳德，你这边如何？”
罗纳德脸上露出微笑，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帕特莉希娅：
“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我在【书卷研究会】那边正好遇到克劳迪娅，她确认过我的消息，之后便就赶去天海宫了。”
“……”
说话的同时，罗纳德也在打量面前的帕特莉希娅。
距离两个小时之前的状态，此刻的剑士少女可以说是完全换了一身行头。一整套贴身白色剑士服穿在身上，简单干净的长剑侧身斜挂。
除此之外。
没有耳环、没有戒指、没有项链。
一切能想到的首饰，都不存在于此刻的帕特莉希娅身上，只有一根朴素的发带，在脑后将她白金色的秀发束成一个马尾。
腰间的长剑虽然没有出鞘。
但只是看到少女简单而凛冽的身姿，一种属于剑士的锐利气质便迎面而来。
尤其罗纳德还有非常强大的感知能力。
所以他一眼看出，在帕特莉希娅此刻简单而朴素地装扮下，展现出的是远胜从前的魔力气息。
这种感觉并非持有原典的那种单纯强大。
而是一种由人累积而成，充满了独特性质的强大。
便是以这样的姿态，帕特莉希娅表情平淡地开口了：
“克劳迪娅知道的话……那确实是好消息。”
“现在时间还有不少。”
“罗纳德，要一起走走吗？”
罗纳德立刻点头回道：
“当然。”
这里虽说是散步，但两人也不可能真的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罗纳德记得【九戒密会】发起袭击的状况。
在总计三条破坏路线中，有一条来自斯普林斯工业区的路线罗纳德十分清楚。
所以，工业区也就成了两人现在散步的方向。
夜晚的斯普林斯，罗纳德突然有些好奇，于是他很干脆地开口了：
“帕特莉希娅，几个月前那次工厂爆炸你还记得吧？”
少女微微侧过脸庞：
“当然记得，那次事件有什么问题吗？”
罗纳德整理语言提出问题：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那次工厂爆炸，算是完全和神秘侧无关的危害性事故，看到那天的场景之后，斯普林斯的高层、或者说贵族有什么反应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么实际上的行动呢？”
“……”
帕特莉希娅沉默了几秒。
简单思索了罗纳德的问题，她才条理分明地解释道：
“我大概知道你在关心什么。”
“不过那次事件，在贵族阶层其实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无论新老贵族，他们的注意点都在争夺下一个殖民地的开发上，只有直接牵扯到自身的人才会做出行动。”
罗纳德继续问道：
“那些争执呢？”
“当时为了确定工业区的问题，我可是记得出了不少事情啊。”
帕特莉希娅摇头道：
“真正在意的，应该只有女王陛下一人。”
“别看那些人表现得市侩，但施术者力量的重要性早就在所有人心中根深蒂固。这些外界看来的争斗和对立，只是为了符合人们印象才做出来的表面工作。”
听到这里，罗纳德眉头紧锁。
即便斯普林斯已经走在工业化道路的起点，但神秘侧数百年来累积的东西还是根深蒂固。本就不会俯视的贵族们，察觉到世界的变化的敏感度出人意料地低。
“完全感觉不到吗……”
看到罗纳德喃喃着陷入沉思。
帕特莉希娅在一旁开口安慰起来：
“罗纳德，这就是眼下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是啊。”罗纳德点头表示认可。再次扭头看向帕特莉希娅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重新被认真所占据，“好了，总之谢谢你的解答。”
“现在，我们还是把目标放在面前的障碍上吧。”
“……”
话音落地，罗纳德扭头继续向前。
帕特莉希娅凝视着罗纳德的背影几秒，随后也紧跟而上。
第六百一十章 直接出手
深入工业区。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之前爆炸留下的痕迹。
在庆典游行队伍路线之外，甚至也有因为庆祝收获日的工厂，选择在这一天暂时停止工作。
来到记忆中的位置，罗纳德对帕特莉希娅提醒一句：
“稍等……”
话音落地，精细化操作的‘暴怒’之力，开始扩散法术的侦察范围。
当这个范围蔓延出一公里后。
罗纳德找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目标。
在正南方的一家工厂地下，四个严阵以待的施术者聚集在此，都是罗纳德能感觉到，其中两人身上的魔力波动十分强悍，显然是持有原典的高手。
至于另外两人……
对罗纳德来讲可能不够看。
但如果放在普通施术者面前，也是两个非常危险的神秘侧强者。
罗纳德身旁，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的帕特莉希娅开口问道：
“又是你那种法术对吧？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嗯……”
罗纳德微微点头。
要问他现在的想法……那就是敌人有点弱了。
对于离开【无限负数领域】的罗纳德而言，等闲的原典持有者一个照面就能拿下，掌握完全之术的顶级强者才有他认真对付的必要。
像【九戒密会】这种二加二的施术者组合。
他真心觉得对付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心情稍稍有些复杂的，罗纳德扭头继续对帕特莉希娅解释道：
“正南方的一家工厂，施术者最喜欢呆着的地下。”
“一共四个【九戒密会】的施术者，其中有两个带有原典，其他两个也是身手不错的角色。”
“原典持有者吗……”帕特莉希娅微微点头，视线中看不到丝毫对敌人实力的畏惧，“罗纳德，我们一人解决一半？”
罗纳德毫无异议，前行的同时回答道：
“就按你说的来。”
“……”
【九戒密会】行动前明显是调查过情况的。
在收获日庆典这个大环境下，他们选择潜伏起来的工厂，正好卡在调查局安保网络的薄弱地点。
工业区毕竟不像【维斯大学】。
作为一个完整的庞大城区，调查局自然选择把守卫力量聚集在庆典穿行的道路上，而不是边缘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地方。
于是当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赶到位置时。
负责这个地方的调查员，一共也就是常规的一老带二新的常规调查员三人组。
要求这种组合查出两个原典持有者的队伍。
也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帕特莉希娅，咱们就不去惊动他们了。”
走在接近工厂的路上，罗纳德轻轻指了指远处调查员的位置。
他有自信完美处理掉【九戒密会】的施术者。
自然也不想去打扰其他人。
至于帕特莉希娅……
少女对这个建议毫无意见，只是把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以实际动作证明自己的想法。
趁着夜色。
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进入面前的工厂。
这个工厂的面积并不算大，只是一处生产面粉袋之类编织物的小地方。
面对内部仅有的几个工人。
罗纳德在路过的时候一句“昏睡”言灵，就瞬间完成了战斗之前的清场工作。
“……”
这时候，工厂内的空气变得安静下来。
罗纳德并没有掩饰发动法术时的魔力波动，所以放倒这几个工人的同时，藏身于地下的【九戒密会】施术者也察觉到了这个动静。
于是，罗纳德扭头朝帕特莉希娅露出笑容。
右手指了指地下的方向。
“这些家伙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咱们并非冲他们来的，而是单纯的‘意外状况’。”
“……”
帕特莉希娅挑了挑眉。
她知道罗纳德拥有探知人心的法术，所以此刻并不怀疑这个说法，而是直接问道：
“那咱们主动打下去？”
“不用那么费力，直接逼出来就行。”
一句话说明自己的想法，罗纳德接下来的动作简单而有效。
他只是单手一挥。
地狱黑雾就顺着手指的方向蔓延而出。
藏在地下的施术者发现这个哪里还敢有侥幸心理，四个人展开防御法术，马上就从一旁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冲了出来。
“罗……罗纳德？”
“罗纳德·艾德勒！”
喊出罗纳德名字的，是冲出来的四人之中，一位走在最前、明显是队伍的领导者的家伙。
他只察觉到法术就已经感觉不妙。
现在来到地表认出罗纳德，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到极点。
这个失踪的家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组织传递出来的消息，这家伙应该遭遇意外被困在封印世界，完全没理由回到斯普林斯啊？
组织的计划出了问题？
封印世界有什么大的变化？
或者自己在某个时间中了幻术，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之前也在组织里看过罗纳德的资料，这可是当今世上最危险的原典持有者之一，甚至还多次破坏了组织在格瑞德的计划。
而现在收获日庆典将至。
自己要在这里，对付面前的罗纳德吗？
众多纷乱的思维涌上心头，然而在这名施术者尚未理清现实的时候，他就又被眼前的变化所震惊。
“唉？”
就在这思考的这几秒时间内。
罗纳德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本的位置。
随后这名【九戒密会】的施术者眼前一黑，一只无情的手掌便紧紧抓在他脸上，带着难以抗拒的力气就往后方的地面砸去。
敌人的袭击！
自己被攻击了！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名施术者几乎本能地要念出咒语：
“从开辟……”
轰——！
罗纳德的速度和力量岂是这种人能够应对的？
只是两个音节从嘴里挤出来，之后施术者的后脑就被罗纳德一把砸在地面。
碎裂的砖块甚至难看地凸出地面一大截！
随后，这名施术者脖子一软，胸膛的起伏也随之消失。
就像罗纳德之前预计的一样。
现在要解决这种程度的敌人，也就是一个照面的事情而已。
与此同时。
就在罗纳德身后几米之外。
帕特莉希娅同样动了。
白色的剑士服和白金色的秀发化作一道闪电，笔直的路径没有犹如最精准的直尺做出的线条。
而在这笔直的闪电之前。
银色利刃脱鞘而出，立刻就在这身影前方开辟出道路！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不讲究的战斗
此次帕特莉希娅出手确实和往日不同。
换上这身打扮之后，她的出手速度直接跃升一个层级，看不出任何特异的剑刃，几乎在撕破空气的同时，就将利刃送到敌方施术者面前。
这时，罗纳德看出了一些细节。
过去他见证过的几次战斗，帕特莉希娅每次出手，都只是以从原典上学来的技术，出色的身体素质，以及本人强大的反应力结合起来得到的战斗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完全无法忽视的魔力，灌注在手臂、腰椎、脚掌、关节这类重要的运动部位，用于发力的肌肉同样属于魔力的强化范围。
然而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帕特莉希娅身上的魔力给人一种极强的断裂感。
普通的地方仍旧普通，但如果是关系到战斗的位置，那么对应的就是非常厉害的魔力增强反应。
——明显地战斗特化。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个简单道理谁都明白。
但魔力这种东西一旦用于强化身体，基本上都需要全身连通，以保证魔力消耗时的稳定性。而且人类身体这样的精密仪器，接受这样不均衡的强化，很容易就会损害身体。
帕特莉希娅这种能力。
只能说尼克劳斯家族会被施术者敬畏。
确实是有原因的。
“……”
“尼克劳斯！”
与此同时，面对攻击的【九戒密会】施术者也是一声惊呼。
他认出了帕特莉希娅的身份。
或者说在这一头白金色秀发出现时，他就应该明白这一点——自己被一位尼克劳斯近身了！
身上魔法灵光一闪，早已设置的防护术式瞬间激活。
而在下个瞬间，帕特莉希娅的攻击已然来到面前。
砰——
一声闷响。
剑刃和防御法术激烈碰撞。
防御法术的能力瞬间遭到削弱，再受这种攻击一两次后，破损也是难以避免的结果。
然而在这之前，施术者本人的体质先撑不住了。
因为防御法术的缘故，帕特莉希娅一击产生的力量并不是剑刃带来的斩击感，反而如同一把铁锤似的直接砸在施术者身上。
这位【九戒密会】的成员，可不是身体强化系的施术者。
本就羸弱的体质导致他直接脚下一轻。
整个人马上往后面飞了出去！
刹那间——
这位【九戒密会】的施术者抬起了头。
在他飞出两米远的过程中，帕特莉希娅没有直接追击，而是剑刃划过一道弧线，从另外一名施术者面前闪过。
这个家伙可就不是原典持有者了。
没有足够强的能力支持，他的意识甚至还停留在受到袭击的前一个瞬间。
帕特莉希娅电光石火般的攻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看到剑刃上银光闪过。
他脖子上就是一凉。
“嘶——嗬——”
脖子的伤口血液渗出。
施术者本能地伸手用脖子去捂，但这样的结果就是血液涌入气管之中。
彻底割开的声带也发不出什么像样的声音。
就像一个普通人似的。
这名施术者挣扎着往后跌倒，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虽说帕特莉希娅，本来就是尼克劳斯家当代最强的剑士，但只要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神秘侧对这个家族的认知。
——遇到尼克劳斯。
——千万不能和他们近身战斗！
“唉？”
“尼……尼克劳斯?”
这时候，场内最后一个还没受到攻击的敌人，也终于有了反应。
对他而言，事情根本难以理解。
在勉强能算作一秒的时间内。
自己这方的两位原典持有者一死一退，还有一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而在周围呢？
陌生的金发男子半蹲在地上，一只手带着自己上司的脑袋砸进地板；另一边，看头发就知道是尼克劳斯的女人长剑一甩，同伴挣扎的动作也逐渐无力。
“……”
“这位先生，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施术者眼前一黑。
刚才还蹲在地上的罗纳德，以他难以应对的速度来到面前，然后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随即，地狱黑雾随着罗纳德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没有任何法术用以抵挡，这个男人瞬间被‘暴怒’夺去意识，然后成为工厂里一个挺直身躯的‘蜡像’。
“……”
“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充满恨意的声音响起。
先前被帕特莉希娅击退的原典持有者挣扎着站起，崭新的防御法术也被他重新施展开来。
不过此刻看着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
他眼中最主要的情绪却不是恨意或者惊恐，反而是对眼前局面的困惑。
对这名【九戒密会】的强者而言。
自己的落败不是问题。
他们藏匿的地点暴露才是最要紧的事！
“哼——”
然而没有人会回答这个施术者的问题。
仅在他开口提问的同时，帕特莉希娅冷哼一声，剑光在前便又一次发起攻击。
而且有了上一次攻击的经验。
了解到敌人防御法术强度和身体素质之后，帕特莉希娅这次改变了攻击方式。
每一次出手，剑击的威力都刚好压迫敌人往后小退一步。迫使对方失去平衡的同时，又不至于直接拉开距离，将战斗范围精准控制在两米以内。
砰砰砰——
银色弧光不断在防御法术上斩击。
敌方施术者也只能在压制下持续后退。
彼退我进之间，帕特莉希娅几秒钟就把敌人压制在了工厂一角，敌人甚至逃跑的路线都找不出来。
被压制的施术者也急了。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防御法术，随后就大声道：
“尼克劳斯，不要以为——啊！”
“呜呜呜——”
帕特莉希娅一点也不讲究。
在之前的攻击中，她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防御。
——这是一种紧贴在皮肤上，会跟随施术者形体变化而发生改变的防御术式。
所以在这家伙张嘴的瞬间。
帕特莉希娅一记最为精准地直刺，就往敌人嘴巴里捅了进去。
千锤百炼的剑术没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虽然剑刃被法术挡住了攻击，但强大的力量直接冲击到身体关键位置，眩晕感还是马上涌现出来。
脚下一软。
这个男人直接倒在了墙角。
第六百一十二章 留下的礼物
刷刷刷——
眼看敌人失去反抗能力，帕特莉希娅又是几剑落下。
不过这次，她的攻击全部是用砸的方式出手。
几次银光挥落之后防御法术彻底破碎，帕特莉希娅的剑刃也刚好落在敌人的脖子上。
“……”
【九戒密会】的施术者勉强恢复意识。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帕特莉希娅朴素到没有任何特征的长剑悬抵在脖子上，甚至能用皮肤感觉到剑刃的寒意。
“击寒之刃……”
“真是有备而来，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带上了吗？”
帕特莉希娅完全没有回答对方的意思。
她只是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地说道：
“把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我保证你不会死。”
“……”
“不会死？”【九戒密会】的施术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不是你们卑鄙的突袭，你以为自己能这么简单地拿下我吗？”
“不要太傲慢了，尼克劳斯！”
帕特莉希娅只是简单将剑刃往前一推，刺破了对方脖子上的皮肤：
“你已经输了。”
“……”
残酷的事实和少女的判断落入耳中，【九戒密会】施术者的眼神马上就变了。
“输了，确实是输了啊。”
“如果我现在老实交代情况，之后原典被缴，没什么价值的我自然当然可以被关押在调查局的监狱里，然后和那些愚昧无知的垃圾一起度过余生……”
“你以为，这可能吗？”
话到最后，施术者的语气突然一变。
他以完全不惧生死的气势猛地往上抬起脖子，直接让帕特莉希娅的剑刃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圈。
啪嗒——
随后，施术者的身体倒在地上。
因为之前被帕特莉希娅逼到墙角的缘故，他现在逐渐失去生命的身体，蜷缩得像是一块皱折起来的抹布，只有一点残缺的声音传出：
“该死的垃圾……”
“做梦吧……”
帕特莉希娅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男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长剑一挥甩掉上面的血迹，她动作干脆地转身往罗纳德这边看了过来：
“罗纳德，情报从你那边……”
“小心！”
“嗯？”
突然，罗纳德一声提醒出口。
帕特莉希娅也察觉到身后异样的动静。
她快速转身准备挥剑而出，然而在她这个动作才有个开始的瞬间，一股强悍的力量便将帕特莉希娅扯到罗纳德面前。
“走——”
用一个最简单的音节说出自己的目的。
几乎同时，罗纳德身后伸出【神之战车】的洁白羽翼，左手抓着被‘暴怒’之力控制的俘虏，右手抓着帕特莉希娅，他一个纵身便高高跃起，撞破工厂屋顶就飞往空中。
而在他们下方，刚才的工厂开始涌现出一股扭曲魔力。
那个【九戒密会】的原典持有者。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用自己仅剩下的意识激活了自己原典的试炼！
这种临死前的挣扎是完全不受控的。
试炼范围逐渐扩大，差不多十几秒就会让整座工厂笼罩其中。
“快跑！”
这时候，罗纳德抽空发出律令。
眼看工厂门口的几个普通人被控制着走出危险地区，他才带着手上两人转移位置落在地面。
“抱歉，是我的疏忽。”
刚刚落地，帕特莉希娅就立刻承认自己的失误。
敌人的临终挣扎，归根结底就是她的手不够狠的问题，帕特莉希娅很清楚这一点。
“没事，起码我们的情报来源还在。”
罗纳德安慰了帕特莉希娅，视线仍旧锁定在工厂那边。
这么大动静的魔力波动，瞬间惊动了负责这里的调查员，在这种庆典降至的时候，三人一边发出信号联系同伴，同时赶往工厂控制局面。
“……”
罗纳德有回收原典的想法。
但现在进入试炼，可能出现的危险姑且不提，未知的损耗时间就是自己难以接受的问题。
万一后续行动慢上一节。
很多事情可能就都赶不上时间了。
也就在这时，一旁的帕特莉希娅开口道：
“罗纳德，调查局的人过来了。”
罗纳德微微点头：
“这里就交给他们，咱们还是先问问这个家伙吧。”
说话之间，罗纳德拖着失去意识的施术者来到偏僻角落，右手伸进口袋，马上掏出自己刚才在公寓里回收的魔药——海洛伊丝的吐真剂。
和海洛伊丝同居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也有一些共享的藏匿物品的地方。
刚刚在公寓之中，罗纳德就找到了这些熟悉的东西。
海洛伊丝大概也是相信罗纳德会回来的。
所以才在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藏下了这些罗纳德回归时，可能用得上的‘礼物’。
另一边，帕特莉希娅看着罗纳德将魔药灌入敌人口中。
她十分罕见地多说了一句：
“这种药剂我上次见过以后进行了调查，它应该是恩特罗德新研制出来的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拥有使用它的权限。”
“我知道了。”罗纳德轻轻点头。
他听出这是帕特莉希娅在提醒自己——海洛伊丝的身份有问题。
会用这种委婉的方式作出提示。
帕特莉希娅对自己的善意非常明显。
啪啪——
暗自接受了这份好意，罗纳德手上也是动作不慢。
确认魔药灌入这个施术者的肚子，他上手两巴掌就将这家伙叫醒回神。
【九戒密会】施术者清醒的时间很短。
恍惚的视线才看清面前罗纳德灰色的瞳孔，魔药摧毁思维的强大药效就涌了上来。
“呃……”
很快，这家伙也变成嘴巴微张、双目呆滞的模样。
恩特罗德间谍机构用的东西效果可靠，这次的享用者的反应，和之前几位差不多一模一样。
于是，罗纳德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弗尔洛克·特罗斯。”
“身份？”
“【九戒密会】所属……施术者……”
“关于收获日庆典的行动计划，你知道多少？”
“我们的这边——尽可能造成影响，吸引城中的守卫力量，掩护主力部队顺利向庆典队伍发起袭击。”
“……”
听到这里，罗纳德和帕特莉希娅对视一眼。
之后才继续问道：
“邪教术士呢？”
“城中的邪教术士，你们和那些家伙有没有联系。”
此刻被魔药所控制，【九戒密会】的施术者双目迷茫，但回答却是言简意赅：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