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东方灵族（中）
可现在……
玉面风君却说，她们……要死了？
仿佛是在回应玉面风君的猜测，天际又传来金面火神猖狂至极的笑声。
“一切都如老夫所料，今日我便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些涂山妖孽！”
东方月初垂下的双手狠狠一颤，紧紧的攥住衣角，狠狠吸了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冲着金面火神的方向大吼出声。
“金面大师叔——我在这里啊！”
金面火神的攻势一顿：“嗯？何人！？”
刚才那个小子叫他大师叔？
东方月初见他暂缓了进攻的动作，忙又喊道：“是我啊！我是你小师妹东方秦兰的儿子东方月初！就是那个可以把自己的灵力遗传给下一代的东方灵族，唯一存活的血脉后裔！”
这下停手的不止是金面火神，今日来到涂山的所有道士也一齐停了手，全神贯注的倾听着东方月初的话，似乎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江湖上的修道之人，人人都想把我占为己有，我不小心落入坏人的手里了，师叔快来救我啊！”
涂山雅雅和涂山容容双双怔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还在不停喊着的东方月初。
这、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就这么说出自己的身世会有什么后果？
——他会……会出事的啊。
“金面大师叔，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要被别人抢走啦！师叔快来救我啊——”
金面火神脸色频变，半晌在定格在僵硬的温和上：“原来你就是小师妹的儿子，师叔找你找了好多年啊，别怕！等师叔解决了这个妖妇就来救你！”
一道红影利剑般的自他身后袭来，金面火神侧身躲开，再以木杖格开涂山红红的进攻。
一击不中，涂山红红也不恋战，而是重新拉开距离，但却完全没有逃走或者退避的意思。
“你说，解决谁？”
金面火神被她挡住去路，面色霎时阴沉至极：“妖妇，给我让开！”
一气道盟众人这会儿已经彻底歇了进攻涂山的心思，看向东方月初的眼神无一不是贪婪渴盼的，还真应了少年刚才的那句……人人都想将他据为己有……
“火神大人不用担心，贵师侄交给我来解救就好！”
有了第一个冲出去的人，就会有无数个。
“我也去！”
“我也去。”
转眼间，负责围攻涂山容容和涂山雅雅的道门们便走了个精光，一个不剩。
“呸！哪来这么多臭不要脸的？明明是我先抢到的！”
“只要火神大人以后把这小子的女儿许配一个给我就好！”
“不，应该许配给我！”
“岳父大人不要慌张，小婿这就来救你了！”
一群人争先恐后的举着飞剑疾奔，丑态毕露不过如此。
玉面风君和虎鹤双仙怎么都没想到情况会急转至此，明明只要等一气道盟解决了涂山，他们就能顺利捡漏带走东方月初，现在却变成了一气道盟之人一起来围攻他们！
这谁顶得住？？？
“这老头的手下果然跟他一样无耻！”纵是东方月初早有预料，也还是被恶心的忍不住暗骂一声。
玉面风君这会儿恨死自个的多嘴了，要不是他刻意刺激东方月初，这小子也不会为了救涂山破罐子破摔。
话说回来，谁又想得到东方月初会为了救涂山，宁可把自己置于险地呢？
别说是虎鹤双仙等人料不到，就算是观众席上这些多少知道一些后事的人，也同样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色老头难得的正经了神色，缓缓叹了口气：“……不愧是千古第一人啊。”
第272章 东方灵族（下）
“他在开口的时候，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吧？父母遇难，他遭逢剧变受涂山一时庇佑，现在又为了涂山，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境。”王家主重重叹息，“他现在暴露出东方灵族后裔的身份，便是今天涂山躲过了危机，也再也保不住他了。”
就连热衷于跟白月初对着干的王富贵，这会儿都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舍己为人，知恩图报，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于登天。
纵然在座的人都清楚，无论是东方月初还是涂山都不会在这里出事，可看着恶劣至此的情况，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捏了把汗。
一气道盟众人的争抢显然是给金面火神解决了个麻烦，否则他被涂山红红阻拦下来，东方月初那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在他看来，铲平涂山之举随时可以做到，涂山红红虽然难缠，但他绝不会输，可东方灵族的血脉可就只剩下东方月初了，经不起任何波折！
“既然诸位有心，那我这师侄的安全可就托付给你们了！”
众道士一听这话，顿时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纷纷表态道：“火神大人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
虎鹤双仙和玉面风君被这阵仗逼的骑虎难下，放弃东方灵族是不可能，但要和一气道盟硬拼……
“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三个却是赤手空拳……”
“喂！你们三个！接好了！”站在城楼的涂山容容朝着三人组所在的方向甩出几件法宝，正是半年前他们抵给涂山的赤练回鹤勾、巨灵虎魄珠和雪雾御风扇。
重新拿回本命法宝，三人立刻有了底气，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哼，不过是一气道盟的杂碎而已！”
“来多少都无所谓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玉面风君！”
一气道盟众弟子还没逼至近前，就被骤然刮起的飓风卷着倒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涂山妖妇和金面老头交手，剩下的杂碎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玉面风君这阵风算得上是无差别攻击，连虎鹤双仙都没能幸免，两人死命抱着法宝扒在地上，才勉强没被吹走，但要想靠近东方月初，也是万万不能的了。
“混蛋！竟然连我们俩也不放过！”
“果然你就是想独吞东方灵族！”
金面火神见势不对就想越过涂山红红上前：“不好，这三人拿到法宝不可小视，世侄，我这就来救你！”
然而还不等他动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就挡在金面火神的身前。
“你的对手是我。”
“原来他是东方灵族的后裔，难怪这小子一直被追抢。”从众道士离开后就空闲下来的涂山雅雅跳上城墙，拧眉望着东方月初被钳制的方向，“他要想叫那个糟老头子救他就直接叫嘛，干嘛把自己的来历说的那么详细，真笨！”
静静听她抱怨的涂山容容顿了顿：“不，他一点也不笨，他是故意自爆身份来引起混乱的，因为姐姐现在对上纯质阳炎非常棘手，所以，他想以此方式来让金面火神分神。”
这个可能涂山雅雅又怎么会完全没想过？
她只是有些难以相信印象中那个捣蛋嘴欠的臭小子，会做出这种事罢了。
涂山雅雅沉默了片刻，反手按住背上的无尽酒壶：“哼，还不是一样笨！这样他很快就会被那个糟老头子抓走的！”
嘴上抱怨着东方月初的愚蠢，可涂山雅雅此时的动作却完全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眼睛也一直盯着玉面风君，仿佛只要他敢对东方月初不利，这只还未真正长大的涂山妖狐就能随时暴起出手。
第273章 假仁假义（上）
“是啊。”似乎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的涂山容容首次沉下了脸，缓缓睁开了狭长的凤眸，“如果姐姐现在挡不住分了神的金面火神，那东方月初今后就只能去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涂山容容没有说完的是，就算涂山红红这一次挡下了金面火神，东方灵族的存在都会给涂山带来无数麻烦，只要东方月初留在涂山一天，那么她们将永远不得安宁。
东方灵族的血脉对修道者来说是何等的至宝，堪称家族延续的基石，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听到风声的修道者就会像苍蝇一样，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
她们涂山……又等护的住他多久？
“他在解救姐姐的同时，把自己的性命也交给了姐姐。”
涂山容容确实不能肯定她们能护住东方月初多久，但她知道的是……她们涂山从不辜负任何一份恩情！
阻挡金面火神的涂山红红虽然对此不置一词，但想法显然与自家妹妹差不了多少。
“从现在开始，你休想再进一步。”
“哼！大言不惭！”被她一再拖住的金面火神怒火中烧，左臂平伸五指张开，不断跳跃闪烁的火光顺着他的手臂蹿到掌心，赤红的火焰渐渐转变为偏金色，夹带着高温的灵力也逼的人几近窒息。
金面火神此时招出来的火球与先前的那些有明显的不同。
当然，最大的不同之处则是……
这个火球的目标根本不是涂山红红！
就在赤金色火球眼看快要触及涂山红红时，突然毫无征兆的拐了个弯，目标明确的砸向了挟持着东方月初的玉面风君。
正洋洋自得的玉面风君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惊慌之下连东方月初也顾不得抓紧了。
按在肩膀上的手刚一松开，东方月初就闷头冲了出去，咕咚一声跳进了最近的水里。
他才刚刚入水，巨大的火球就端端正正砸到了玉面风君身上，连人带轮椅推出了数十米，直接把这个可怜的残疾人怼进了城墙里。
趴在城楼上往下看的涂山容容轻声感叹道：“这下可真是抠都抠不下来了。”
等到硝烟散去，涂山雅雅也惊了。
“嘶……完全烧、烧焦了呢，这个老头子果然厉害……”
一招得手，金面火神轻蔑一笑：“尔等鼠辈，也敢窥视老夫师侄！哼，自寻死路！”
“跟我对阵，还敢分心！”
凌厉的拳风袭来，金面火神察觉到不对劲时，涂山红红已经逼至他身后一丈以内，这么近的距离，便是他有心防备也难以躲开，除非他的速度能比涂山红红更快。
可金面火神走的毕竟不是敏捷速度的路子，面对罡猛的拳风也只得硬挨。
涂山红红的拳劲连主修体术的虎仙都毫无抵挡之力，金面火神虽然比虎仙修为高上无数倍，却也被当场打的倒飞出去，若不是下方正好停着楼船，这狂妄的老头怕是得栽进水里好好喝上一顿。
“我记得我说过吧。”涂山红红紧跟着在楼船甲板上站定，包覆在手上的赤红妖气在劲风中摇曳，“你休想，再踏前一步！”
金面火神被这一拳打的胸口窒闷，险些内息不畅。
好强的蛮力，先前倒是他小瞧了这只狐妖。
不过，能打中他这一拳就是极限了。
只要他有纯质阳炎傍身，哪怕涂山红红力能开山也不会再有机会摸到他一片衣角。
第274章 假仁假义（下）
金面火神打定主意，立刻将手中的木杖横了过来，口中无声的念起了法诀，整个楼船周围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就在他即将出手之时，少年清脆嘹亮的嗓音却又响了起来。
“一气道盟的人都听着！”东方月初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岸边，冲着楼船的方向高声道，“金面火神下流无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装作被仇家追杀引得我外公相救，才得已拜入门下！入门后整天纠缠着我大姨和母亲，想要当入赘女婿！眼见无望，居然弑师夺位，霸占我家独门绝技纯质阳炎秘籍！为了窃取我家血脉灵力，一大把年纪强逼我娘改嫁于他未能得逞……”
戴在脸上多年的正直假面被东方月初叫破，金面火神在错愕惊骇中忽然想起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彼时他利用了手段从蛭妖手里骗取了调换血液的法门，只因只有东方家的血脉才能修炼出真正的灭妖神火纯质阳炎，而被他盯上的换血目标则是他的师父……
换血大法得手后，他当时便灵力暴涨，终于将灭妖神火修炼至大成，也由此奠定了道界泰山北斗的地位。
金面火神从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只是……为什么尚且年幼的东方月初会知道这些？！
明明换血大法被他施展的滴水不漏，为了不让人在师父的死状上察觉到异样，他也把自己的血液转换进了那个老头身体里。
本该是要被永远埋藏下去的秘密，为何会在这里被一个少年一口叫破！
为什么？！！
看着全然愣住的道盟弟子，金面火神心中恨极，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被一语道破，道界众人又大多虚伪，无论私底下如何龌龊，明面上都会扯着道义的大旗，东方月初这一席话，无疑是在动摇他的根基！
更为糟糕的是，这小子还直接说出了东方灵血的秘密——
岸上的东方月初还在持续叫嚣：“……之后我大姨与母亲识破他的奸计，金面火神便暗中散播出东方灵族的秘密，害我大姨和母亲只能过着被无数江湖中人追抢的生活！”
眼看东方月初抖出来的秘密越来越多，金面火神再也按捺不住，大声怒斥道：“小子休要胡言！你那个时候还没出生，我金面火神在江湖上大仁大义人尽皆知！又岂是你……”
涂山红红掐准金面火神注意力被转移的最佳时机，飞身上前便又是一记重拳，霸道的拳风在水域中掀起巨浪，连楼船都被涂山红红的妖力震的差点散架。
心神大乱的金面火神根本无暇抵挡，竟被涂山红红一拳打中胸腹。
众所周知，胸腹乃是人体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部位，金面火神瞬间灵力逸散，竟如最普通的老人一般被打的喷出一口鲜血。
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偏偏他在重击之下连灵力都不能调动，此时楼船不稳，金面火神无处可落，就这么被余劲推的在水面上翻滚起来。
……呃。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类似于打水漂，而金面火神此时就是被涂山红红扔出去的石片，在触水后被惯力弹起，再飞起来，再触水，再弹起……循环往复，直到一路滚上了岸，这一拳的劲道才算是彻底消了。
道盟众人的神色顿时都有些难看，毕竟这么个挨揍方式，受不受伤，疼不疼都是次要的。
……丢脸才是真的。
他们来时把金面火神捧的有多高，现在脸就被打的有多疼好吗？！
第275章 荡平涂山
金面火神死狗似的瘫在城墙下，身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扭曲着，每次呼吸都能听见漏气般的声响。
红衣狐妖自楼船甲板上跳下，脚步徐缓的踏水而来。
“肋骨全断，内脏重损，让你的手下抬你回去大修吧。”她的右手上伤痕斑驳，眸色是如血般的赤红，“从今往后，别再踏入涂山半步！”
踩在飞剑上的道门弟子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派出一人赶到金面火神身边。
无论金面火神在涂山红红手里输的多难看，他眼下都还是道门的泰山北斗，哪能真的放着不管？
“火神大人，火神大人，您没事吧？我们这就送您回去疗伤……”
道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面火神抓住了手腕，狼狈如狗的老者艰难的从破损的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药……我怀里有药……快、快喂给我……吃、吃了……”
狐妖本身就耳聪目明，再加上涂山容容与涂山雅雅本就停留在城墙之上，与金面火神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故而把老者的诉求都听的一清二楚。
涂山雅雅不屑的笑了笑：“中了姐姐的驱魔一式，还妄想嗑药就能好？这个死老头别是伤到脑子了吧？”
“不对。”涂山容容蹙眉看着道士从金面火神怀里翻出来的赤红色丹丸，神情逐渐凝重，“……这不是疗伤型的药物。”
无论是何种丹药都得由对症的天材地宝炼制，如果本源是以治疗为主的药材，那么出来的丹丸多以棕褐或碧绿为主，可道士从金面火神怀里翻出来的这颗却通体血红，在阳光照射下甚至还有明亮的赤光闪烁。
通常这种丹丸，要么是剧毒之物，要么就是……
“姐姐！姐姐！快阻止他！他吃的不是疗伤类的药物！而是短时间内暴增妖力的赤炼妖丹！”
哪怕涂山容容反应够快，也在想通后第一时间做出了示警，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刚刚把药放进金面火神嘴里的道士此时也愣住了。
赤炼妖丹……
人类修者将与妖为伍视为奇耻大辱，更将借助妖丹增长修为的人看作邪修，金面火神在这种时候骗他喂下妖丹……
再回想起刚刚东方月初说的那些往事，道士的神色顿时惊慌戒备起来，伸出食指就想把还没被吞进去的赤炼妖丹挖出来。
可是……
“好眼力！可惜……太晚了！”金面火神咬碎口中妖丹，只觉得体内妖力暴涨，连重伤的疼痛都迅速被压制了下去，赤炼妖丹内的妖力虽然狂躁凶猛，但金面火神本身就修习的是刚猛躁动的火系术法，这么下来倒也算相辅相成。
他张开五指罩在道士的面门，指尖深深的陷入肌骨之内，人类身体中最坚硬的骨骼此时在他的掌中却如一团面泥，躁动的纯质阳炎从他的手心里喷吐而出，喂他服药的道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在彻底被纯质阳炎包裹住了身体。
金面火神畅快一笑，方才那个黄口小儿已揭露了旧事，若他此时退去，他日必将名声扫地！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只有……
荡平涂山！
将知情者尽数掩埋于此，最后再由他这个胜利者来重新书写‘真相’。
第276章 涂山危矣
他当年连东方家的老头子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如今又怎么会败在一个妖妇和小孩手里？
金面火神站起身，狠狠将木杖往脚下的石块中一杵，削尖了木杖深深的刺入石中，大石寸寸皴裂，可见他此时力量之强横。
翻腾着的火焰一浪一浪的自他身周涌出，充沛的妖力使他全身都仿佛与纯质阳炎同化了，白色的须发变得赤红，连瞳孔里都像是装了两团暴躁翻涌的烈焰。
习剑之人的最高境界不外乎万剑归宗，心中有剑便胜似万千法宝，眼力所及之处，万事万物皆可为剑。
金面火神现今的情况也与之类似，以身为火，以血为炎，手之所指，目之所及，有形之物，无形之气，在他的妖力下都可以转化为所向披靡的灭妖神火！
被神火扫过的涂山城墙迅速干裂，地上的花草树木也像是被灼干了水分，以肉眼难辩的速度枯萎干瘪，化作烟尘。
金面火神脸上尽显狰狞之色：“真是舒畅啊，力量这种东西，果然让人心情愉悦！”
收到涂山容容示警后就极速赶来的涂山红红被火浪阻在半路，纯质阳炎也无愧于灭妖神火之名，眼下这番架势，竟然让她只是靠近都觉得妖力受阻。
“来吧！你们也都来尝尝这灭妖神火的味道！”
围绕在金面火神身侧的纯质阳炎陡然炸开，化作无数道赤红灼烫的流光，仿佛自天际坠落的天罚无差别的攻向在场的所有人。
尚且踩在飞剑上的道门弟子震惊非常。
因为这些纯质阳炎有大半……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火神大人！”
“火神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今日发生之事，我等必将守口如瓶！求火神大人饶命啊……”
“火神大人……我等都是道门弟子，你要杀人灭口也得……啊——”
紧跟着就是接二连三的惨叫，道门弟子一个接一个的被纯质阳炎焚烧包覆，哪怕有些手脚快的弟子躲入水中，也没能避开数之不尽的流火。
金面火神似乎是被这些惨叫声取悦，在火焰中惬意的闭上双眼道：“要怪就怪这小孩多嘴吧，让你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能用性命为我金面火神的声誉做出贡献，也算是你们这群废物的荣幸了。”
比起毫无反抗之力的道士们，涂山三姐妹才是金面火神着重关注的重点，涂山雅雅与涂山容容年纪尚轻，在无数流光的追堵下支撑的十分勉强，但好在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而被围困在水面上的涂山红红也穿梭在火光之中，艰难的朝着金面火神逼近。
见涂山红红继续前进，涂山雅雅与涂山容容惊惧不已：“姐……姐姐！不要……过去。”
然而涂山红红恍若未闻，她顶着炽热的火光，义无反顾地冲着目标走去。
眼下的情况是金面火神妖力强横，又有金身护体，消耗战并非明智之举，哪怕明知道纯质阳炎对她的身体损伤极大，涂山红红也只能伺机逼近，以求速战速决。
否则再拖下去，涂山……危矣！
混乱血腥的场面中，惨叫声不绝于耳，最安全的反而成了战五渣的东方月初。
第277章 灭天火势
小少年除了在流火刚起时心惊肉跳的喊了几声救命，随后就迅速冷静下来了。
因为他发现，这漫天凶火压根就没有一道是冲着他来的。
“……他该不会是舍不得杀我吧？”东方月初支着下巴，冷静地思考着，“对，我还有利用价值！只要我还有价值，就能左右战局！”
想到这里，他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东方月初，你要冷静下来！不要自乱阵脚，想办法，一定可以想到应对的办法！”
这揣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个十足的笑话，毕竟金面火神可是摆明了要屠尽在场所有人的。
可放在东方月初身上却又合情合理，金面火神一身本事都来自于东方一族的灵血，东方月初又是灵族最后的血脉。
当年金面火神能凭着他外公的血练成纯质阳炎，成为道门魁首，现如今就能借着东方月初的血更上一层楼。
再不济也能像道门其他人那样打主意让东方月初留下子嗣，壮大族群。
说到底，不管金面火神究竟作何想法，此时他都不会让东方月初简简单单就死在这里，哪怕他揭了自己老底时，自己恨不得将东方月初生吞活剥了。
可不杀他，也不代表金面火神会把东方月初放在眼里。
一个半点修为没有的死小孩，除了耍耍嘴皮子还能干什么？等他除了涂山妖妇，自然有千百种手段可以整治他！
金面火神冷眼看着涉水而来，渐渐朝着岸上逼近的涂山红红，讽刺的笑了两声：“躲的不错，可惜，过一会儿你一定会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爽快去死！”
如果说东方月初揭了他的老底让金面火神又惊又怒的话，那涂山红红方才的殴打就是让他颜面无存，威名赫赫几十年的道界一流高手，被一个妖妇打的如同死狗，这无疑等于是撕了金面火神的脸皮，又把脸皮搁在脚底下来来回回踩了。
金面火神会想要杀了所有人灭口，除了隐瞒陈年旧事之外，保存颜面也是原因之一。
或者说，保住面子其实才是最大的原因！
越是高高在上百战百胜的人就越是输不起，金面火神显然也不例外。
他这会儿对涂山红红的仇恨值可比对东方月初高多了，这种仇恨也让金面火神终于祭出了最大的杀招。
燎原之火在金面火神的操纵下，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尾翼扫过之处似乎连空气中的水分都能蒸干，干涩燥热的温度就像是硬塞进众人喉咙里的棉花，堵的人难以呼吸。
这只火凤如有灵智般托起金面火神，直直冲上云霄，正午时的烈日与纯质阳炎相辅相成，这一刻的金面火神强大的似乎拥有了沟通天地之能。
“涂山妖孽们，尔等阳寿注定绝于今日，老夫这就用灭妖神火送你们一程！”
虽然金面火神还未真正出手，但此刻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的招数必定不凡，涂山三姐妹神色凝重，东方月初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他拧眉看了看已经断裂的涂山城墙，咬牙又喊了起来：“堂堂道界泰斗金面火神，居然要靠妖丹才能完成纯火护体……”
第278章 死也不能退！
可这招数先前能奏效，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暴露了金面火神隐瞒多年的秘密，让他害怕多年经营的忠正形象毁于一旦。
但现在……
一气道盟之人全都自顾不暇，别说是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能在纯质阳炎的煅烧中撑到什么时候都是未知数，剩下的几个还能站着的，除了东方月初，其他人在金面火神眼里都只是将死之人。
死人是不会说话，也不会申冤的，他只需要杀光涂山妖孽，而后再将道门弟子之死栽赃到涂山狐妖身上……
届时，真相如何还不是看他怎么说？
只要过了今天，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那些陈年旧事，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曾在这里被涂山妖妇打成死狗，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曾靠妖丹强行突破！
至于东方月初？
过了今日，他金面火神就不会再给他说出一个字的机会！
“小子！你以为现在干扰我还有用吗？”金面火神剑指朝天，烧出金光的纯质阳炎在他的指尖凝聚成火球，“待老夫的神火焚遍涂山亡魂再来收拾你！”
悬在金面火神指尖的火球越来越大，晃眼看去竟像是另一个太阳，火球中流动着的火焰就如同择人而噬的岩浆，让人望而生畏。
更令人恐惧的是，金面火神体内的妖力仿佛无穷无尽，以他妖力为根本的火球也大的无边无际。
火球掩住了太阳，就像是罩在涂山头顶的铡刀，随时都能将草木繁盛生机勃勃的涂山烧成一片废墟！
纯质阳炎确实可以躲，可如果纯质阳炎的火海大到没有边际，大到逃不出去的时候，又该怎么躲呢？
金面火神冷笑道：“涂山红红，你不是很强吗？还有什么招数——使出来啊！”
话落，他脚下的泥土飞速沙化，放眼望去全是通红的火光。
“你们会被波及到，所有人立刻到我身边来！”涂山红红眸色猩红，将全身妖力灌入双臂。
她知道以她的肉身强度都抗不过纯质阳炎的，可她不能退！
涂山……还有千千万万的狐妖。
还有无数的族人在等着她的庇护！
她！
金面火神对她的反应极为不屑，狠狠地将火球掼下：“你们——就去三途川忏悔吧！”
来势汹汹的火球烧灼切割着东方月初的每一寸骨肉，哪怕是心知金面火神不会现在就要他的命，东方月初也还是感到了濒死般的无力感，就在他绝望无措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伴随着悦耳的铃声挡在了他的身前。
“……妖仙姐姐……”
她是……特意来……保护他的吗？
为什么？
不是明知道金面火神不会杀他的吗？不是不愿意让他留在涂山的吗？
为什么还要救他？
城墙上的涂山雅雅与涂山容容仰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球，终究咬了咬牙携手跳下城楼，飞快的奔逃至涂山红红身边。
“姐姐！”
此时的涂山红红却已经无暇回应，火球下落的速度太快，不过这么点功夫就已经触手可及，她必须……挡下来！！
红衣狐妖抬起伤痕累累的双手，悍而无畏的迎上足以称为她克星的纯质阳炎。
相触的地方冒出一阵青烟，涂山红红的双手从边缘开始变黑发焦，为了抵抗纯质阳炎下落的重力，她不得不调动出所有的妖力。
可……
于事无补。
第279章 孤木难支
观众席的白月初狠狠的抠住座椅扶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场景，胸膛里一阵翻搅窒息般的剧痛，哪怕之前试图抢饭吃时都纹丝不动的捆仙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绷断了。
坐在他右手边的白裘恩瞥了眼断成一截一截的捆仙绳，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梢。
白月初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装着另一个意识似的，那个意识正在失控般的心疼着那只红衣狐妖，这种心疼甚至左右了白月初本人的情绪，让他难以对眼前的画面置身事外。
“喂，死穷鬼！你干什么？打扰别人看电影会遭雷劈的知不知道？”王富贵被咯吱咯吱的咬牙声烦的不行，忍不住吐槽了两句，结果一抬头就撞上了白月初布满红血丝的眼球，“Woc！你这是又被什么蛊给附体了吗？！”
“怎、怎么了这是？”那头看戏看的只差抹眼泪的王家主一扭头也惊了。
白月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的意识很清醒，行为也可以控制，就是心疼的要死，这种无休无止的心疼让他急需发泄，恨不得跳下去把金面火神给活撕了。
人在变强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过一个梦想，希望回到曾经羸弱的时候，把那些欺辱过他的人或事都消灭干净，救下想救的人，挽回不可追忆的遗憾。
可是……
这个关他什么事啊？！
下面演的是五百年前的事情好吗？！要激动也不该是他激动啊！！
但他控制不住。
也是被整到没脾气。
白月初都快被折腾疯了，差点当场暴走。
突然，一只软绵绵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完全无害的甜糯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士哥哥？”
白月初倏地冷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方才影响着他的情绪被一只无形之手瞬间抽离了，耳朵里只剩下一声轻软的呼唤。
白月初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椅子扶手都被他捏碎了，他抬起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指尖霎时湿淋淋一片。
竟然出了这么多冷汗？
就这么气愤而紧张吗？
一块带着糖果甜香的手帕在他的脑门上擦了擦，白月初垂下眼帘就看见了一双清粼粼的眸子。
涂山苏苏正踮着脚心无旁骛的帮他抹着冷汗：“道士哥哥，你不舒服吗？”
白月初的手臂微微僵了僵，好半天才盖在小狐妖的脑袋上搓了搓。
“……我没事。”
“没事就认真看话剧！”色老头扭过老泪纵横的老脸，凶巴巴的指责，“美女姐姐都吐血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亲亲我我！”
白月初：“……”
哪来的亲亲我我！这个糟老头子会不会说人话？？
不过，涂山红红吐血了倒是真的。
他凝神看了下方拼尽全力挡住纯质阳炎的红衣狐妖一眼，鬼使神差的歇了跟色老头怼几句的心思。
算了，好不容易才挣开捆仙绳，他可不想再惹毛了老头子被绑回去。
火球的逼近不会因为观众的闲聊而按下暂停键，涂山红红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担忧而涂山妖力暴涨。
事实是，在金面火神揣着必杀心思的绝招之下，涂山红红几乎完全没有抵挡之力。
是的，别说是反抗，她连抵御都做不到。
干熬着妖力苦苦支撑的结果就是五脏俱损，深重的内伤让她鲜血不断从唇角往外涌出，纯质阳炎之所以被称为灭妖神火就是因为……此火外伤筋骨，内烧五脏，但凡接触就如同跗骨之蛆……
第280章 抱着必死的决心
金面火神朗笑出声，似乎是十分乐意看到涂山红红此时遭受的折磨。
“一介造孽，还妄想挡住纯质阳炎？这种无谓的抵抗，除了给你自己增加痛苦外毫无益处，老夫劝你还是省省吧。”
涂山红红妖力几乎耗尽，抵在纯质阳炎上的双臂止不住的发颤，推拒的力度也难免减小，此消彼长，火球距离地面也就越来越近。
“噗——”
涂山红红的膝盖被压的微微弯曲，吐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多。
金面火神看的畅快淋漓，满心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妖妇！老夫就看着你——挫骨扬灰！”
涂山红红只觉得双手之上的重量越来越难以承受，她心知大势已去，咬牙惨声道：“你们……快走！！”
至少在她还等抵挡片刻的时候离开，能活一个是一个……
涂山雅雅目眦欲裂：“我们不走，姐姐，我们要帮你！”
“姐姐——”涂山容容坚定地站在涂山雅雅身侧，没有离开的意思！
见状，涂山红红急了：“容容，雅儿，快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你们的命都得交代在这里！”金面火神见状冷哼一声，抬手对着火球挥出一掌，“去死吧，涂山的妖孽们！黄泉路上，结伴成行，也不会觉得孤独！这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大的仁慈！”
骤然袭来的力道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涂山红红独木难支，双膝重重的跪倒在地，可手臂却还是死死的抵着纯质阳炎。
浑身经脉都像是被刀割开了似的疼，涂山红红的眼神逐渐有些涣散，口中却还在说着：“快、快走……”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涂山雅雅狠狠一咬牙，双手合十，口中默诵法诀，“法相天地！”这是一个可以让任何物事能变大的妖术，短时间内增强妖力。
她绝对不会丢下姐姐逃走。
哪怕今日注定要死，她也要死在有姐姐在的地方。
陡然拔高了身形后，涂山雅雅接过了涂山红红手中的纯质阳炎！
可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妖狐，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力量，在接触的瞬间，她便凄惨地喊着：“啊——”
纵使疼痛让她的身体像是被啃噬了一般，但她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从她使用了法相天地的那刻起，幼年雅雅抱着必死的决心，赤手空拳的抵住了万妖退惧的灭妖神火。
她的天赋是冰，没有姐姐那样可以徒手接下世间法宝的本事。
可保护彼此的心是一样的。
她想……保护姐姐！
跪坐在地的涂山红红目眦欲裂，却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雅儿，你……撑不住……放、放手……”
涂山红红边说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她必须得站起来，她要挡住纯质阳炎，必须得撑到雅儿和容容离开……
一定要……
眼睛里已经噙了泪的涂山容容突然伸手抓住了涂山红红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将温和的妖力覆盖到涂山红红已经焦黑的手上。
“雅雅，你坚持一下！我先给姐姐疗伤！”
看着执拗着不肯离开的妹妹们，涂山红红嘴唇微微一颤，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倏地将涂山容容推离出去，向来温柔平和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起伏，甚至隐隐还带着悲痛欲绝的泣音。
“叫你走，听到了吗？！走啊！”
第281章 东方灵族血缘的秘密
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在东方月初的脑海里徘徊不去，明知道现在不是该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但他却压根控制不了他的思绪。
在他的记忆里，遇到的所有人都可以称之为灾难。
每个人都想把他像畜生一样的豢养起来，他在那些人的眼里，不是个孩子，不是东方月初，只是东方灵族的后裔，是他们发展家族的至宝。
他在漫长的逃亡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丑恶，看过太多为了利益拔刀相向的所谓亲朋好友，也见到过太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真性情’。
从流亡开始，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脏的，丑的。
他也以为世间生灵皆是如此。
可他却在今天看到了高尚到可以将性命抛却的情义，伟大到可以以身相护的执着。
连他这个没有什么交情，差不多算是个陌生人的麻烦小子都愿意庇护。
哪怕只是顺手而为，也已经给了他太大的触动。
而让他见识到这些真正美好的，却是人类口中无恶不作的妖怪……
他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
却又觉得答案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其实眼下的局势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他还在这里，金面火神如果想要灵血，就必定要保他不死。
看起来他和金面火神是生死仇敌，实际上却是最好的人质。
以金面火神的贪婪和对力量的渴望，这些狐妖只要拿他东方月初的性命作为威胁，就算不能彻底让金面火神打消毁灭涂山的念头，也可以保她们今日无忧，只要撑过了必死之局，离开涂山另外找安居之地也好，留存实力他日报仇也罢，都比死在这里要强不是吗？
况且他根本不会任何法术，这三姐妹谁出手，他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些他都能想到的东西，狐妖们就一个都没想过吗？
东方月初可不这么认为。
就算接触不多，可半年的相处也足以让他了解到涂山氏三姐妹的聪慧机敏。
她们想的到，只是不愿意这么做，也不屑于这么做。
东方月初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渴望留在涂山，不是寻求庇护，不是苟且偷生，他想留在这里，和这些狐妖们一起生活。
要实现这个愿望，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涂山！
“妖仙姐姐。”东方月初走到跪坐着的涂山红红面前，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角度来看这只涂山之主，去看她哪怕在绝境中都丝毫无损的美丽。
不，应该说，这只在绝境中爆发出所有力量，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狐妖，远比平时……还要来的美丽夺目。
他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只在摸爬滚打时弄的有些脏兮兮的手，冲着疑惑看来的涂山红红笑了笑：“妖仙姐姐，借下你的手。”
在这种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涂山红红本该是不会把注意力分散到这个人类少年身上的，可想起这个孩子先前的所作所为，狐妖之主鬼使神差的动了动焦黑的右手。
东方月初将这个细微的举止判定为同意，微微俯下身握住涂山红红的手腕。
年纪尚幼的小少年在压顶的火光映衬下笑的眼眸弯弯，只有低垂的眉梢显露出了一丝不安和恐惧。
他抓着涂山红红的手，郑重的开口：“让我来告诉你，东方灵族血缘的……秘密。”
第282章 你的手穿过我胸膛
最后两个字从他唇间吐出时，东方月初的手蓦的施力，将涂山红红可以接下一切法宝的利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了涂山红红的脸上，在她白皙莹润的面颊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极为冷静淡漠的狐妖第一次流露出了错愕神色，她大睁着双眸感受着右手上的滑腻。
她知道那是血。
是这个少年拼着重伤留在她手上的东西。
“你……这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涂山红红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而这个少年滚烫的鲜血正在顺着这道缝隙渐渐渗透进去。
耳边的低语断断续续，涂山红红怔怔的听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年的身体终于无力的软垂下来，涌着鲜血的唇也重重的覆到了涂山红红的唇上。
血液中铁锈似的味道灌满了涂山红红的口腔，近乎神异的抚平了她呼吸时被纯质阳炎灼烧过的气管。
“妖仙姐姐……我们……会赢的……”
这是东方月初重伤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会赢。”涂山红红闭了闭眼，抽出手来将昏迷不醒的少年平放在地，冲还呆愣着的涂山容容吩咐道，“容容，先稳住他的伤势。”
同时，涂山雅雅的妖力也终于耗尽，法相天地解除，重伤的雅雅又恢复成了稚嫩的模样，惨叫一声从高空中坠落。
涂山红红用拇指抹去唇上的血迹，反身接住跌落的涂山雅雅。
“在这安心等姐姐。”
妄图覆灭涂山之辈，也该吃个永世难忘的教训了！
她徒手撕开压在头顶的火球，身形疾闪，飞快的隐没在火光之中。
纯质阳炎的火光遮天蔽日，不但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也挡住了金面火神的视线，他还不知道请事情有变，尚且自顾自的狂妄着。
“妖孽，受不住了吧？早就告诉你们不……什么！？”
涂山红红的身法快到肉眼难辩，落在金面火神的眼里就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神光，这道神光在天幕绽放开来，狐妖身上的红衣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然后……狠狠的捅穿了金面火神的胸膛。
比起受伤的速度，金面火神觉得似乎连疼痛都来了稍迟了一些，他摇摇欲坠的站在烈日之下，近乎迷茫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开出来的破洞。
“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已经金身护体，又有纯质阳炎环伺在旁，区区一只狐妖怎么能破开他的金身？怎么能撕开他的神火？！
迟来的痛感终于席卷了金面火神的身体，他蓦的呛咳一声，喷出的鲜血与胸膛处不断涌出的鲜血混在一起，转眼功夫就染红了他的衣袍。
“难道是……那小子……”
不可一世的道门泰斗从天际轰然跌落，被他凝聚出的巨大火球，也随着妖力供给的断开而消失，连同那些包裹着道门弟子的星火也一同消弭的无影无踪。
来时声势浩大，去时却消无声息。
这些道门弟子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是死在嘴里“涂山妖孽”的手里，而是他们引以为重的道门泰斗金面火神的罪孽之下。
此刻，涂山红红缓缓落地站定，沉默不语的看着涂山容容为东方月初疗伤，直到少年胸口不再往外渗血，她才轻声问道。
“他，叫什么？”
问这个问题时，涂山红红似乎又听到了心中那道隔墙微微崩碎的声音，清脆的，细微至极的声音，却让她毫无阻挡之力。
第283章 涂山童养夫（上）
涂山容容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具体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这场大战的消弭，与东方月初脱不了关系，所以她微微端正了坐姿，语气显得有些郑重。
“东方月初。”
“他叫东方月初。”
“呃……呃啊……痛……”
从心肺处传来的疼痛几乎麻痹了东方月初的整个身体，除了痛这个感知外，他的脑海里几乎浮现不出任何其他思绪。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疼到大脑一片空白？
“……好疼啊。”
“失血近五成，当然疼了。”
虚无缥缈的女声响起，睁不开眼的东方月初却根本分辨不出来处，只觉得这道女声就像是一只拂去他脑中尘埃的手，让他从无边无际的浑浊中抓住了一丝清明。
他记得……他抓着妖仙姐姐的手，贯穿了他的胸口……
“我是……晕倒了？”
女声又答：“是啊，差点死掉了。”
自动过滤掉这句不中听的话，东方月初理了理昏迷前的记忆，苍白若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晕倒前……好像……嘴……碰到了妖仙姐姐……”
女声顿了顿，然后才轻轻的‘呀’了一声以示惊叹：“这么劲爆啊？”
沉迷回忆无法自拔的重伤少年完全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允自回味的一脸沉醉。
“感觉软软的……滑滑的……”约莫是出于回味中的下意识动作，东方月初伸出舌尖无意识的舔了舔，迷迷糊糊的说着，“好像……现在一样……”
好像现在一样？！
原本还回味无穷的东方月初霎时打了个激灵，之前还跟被胶水粘住了似的眼睛也被他艰难的撕开一道缝隙。
就算再怎么自我感觉良好爱脑补，他也不醒妖仙姐姐会趁他昏迷亲他好吗？
虽然……虽然如果真的要亲，他也会很配合的就是了……嗯，要他主动点也可以啊！
东方月初的胡思乱想在彻底睁开眼睛之后……僵、住、了！
一圈红色的硕大六角形复眼，重重叠叠的绿色环纹，一块挤着一块的褐色滑腻肉块，还有紧紧贴在他唇上的……软软的、滑滑的……吸盘。
妈呀！！！！
刚刚清醒过来的东方月初差点又被吓的失了智！
更可怕的是……
这个长着吸盘的xxxx，说话了。
缥缈的，温柔的，耳熟的，带着点笑意的女声。
“哎呀，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妈呀！！
说话了！！！
吓的连疼都顾不上了的少年噌的从床上弹起来：“妖怪啊——好大的蛆妖怪啊！！！”
他满脸惊恐的看着面前体格巨大的肉虫，随着抓了个枕头护在胸前，仿佛被浪荡子调戏了的良家妇女：“你不要过来啊！你要是再过来的话，我就拿枕头丢你了！”
“蛆？”一阵浅淡的烟雾腾起，身着青绿色襦裙的女子显现出身形，神色柔婉的轻声埋怨道，“真是没礼貌，人家是水蛭精啦，专长是血液的再生与控制类妖术。”
还抱着枕头的东方月初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试图用大嗓门来传达下自个的真诚：“一看大姐姐就是好人啊！！”
翠玉灵摊了摊手：“我可是妖界著名的医师，出场费可高呢。”
出场费可高？
妖界著名医师？
这是不是代表着这位其实非常难请？
那么在涂山，能请动这位出手救他的……
东方月初的眼睛瞬间亮起了火光，急忙把枕头一扔，满脸期待的凑近翠玉灵：“是、是妖仙姐姐拜托你救我的吗？”
第284章 涂山童养夫（下）
“真是的，我和红红认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被她拜托过事情。”翠玉灵说到这里，将手往嘴边一拢，稍稍压低了点音量，“所以，你究竟是她什么人呀？”
一身济世医者的祥和气质瞬间变的八卦了起来，连她头上的翠绿水蛭发簪都跟着八婆的晃了晃。
不过，眼下这种八卦……
显然正好满足了东方月初躁动的少男心！
“咳嗯……”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的垂下头，“既然这位漂亮的妖精姐姐这么问的话，那我就破例告诉你吧！”
东方月初在翠玉灵因为八卦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前竖起一根手指，严肃正经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知道童养夫吗？”
“嗯？”翠玉灵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应该是指人类中，从小将男孩儿抱到家里养着，长大了就成亲的那种情况？”
“没错！”东方月初一捋脑袋上的一头乱毛，拖长了声音答道，“我就是因为长的太——英俊，身体又——强壮！所以才会被妖仙姐姐抓来当未来丈夫的啊！”
“哇哦。”翠玉灵对这个八卦的劲爆程度十分满意，激动的面颊都开始泛红，“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东方月初头顶的呆毛都得意的竖了起来，正准备再接再厉可劲忽悠，床边突然传来涂山雅雅冷漠又不失幸灾乐祸的声音。
“编，接着编。”
这回东方月初的呆毛是真竖起来了，被吓的。
他一寸一寸的扭过僵硬的脖子，瞠目结舌的看向趴在床沿上的包子脸小萝莉。
“你你你你……”
幼年版涂山雅雅把下巴颏抵在床榻上，斜着眼睛万分鄙视的给东方月初又补了一刀。
“反正我都会告诉姐姐的，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儿，姐姐的厉害你是见识过的，一般得罪他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呃！”东方月初回忆了下他家妖仙姐姐的暴躁铁拳，以及穿胸跟穿豆腐似的绝缘之爪，又低下头默默的看了看自个虽然已经愈合，却还在疼个没完的胸口，脸上流露出清晰的绝望和不舍。
涂山雅雅傲娇的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既然，你一定要告密的话，那我……”东方月初站起身，一脚踩在了枕头上，伸手拽下了床头的红色幔帐。
“干嘛？”涂山雅雅撩起眼皮，看了看少年手里长长的一截红纱，“上吊啊？”
东方月初满脸沉痛的摇了摇头，两手在红纱中飞快穿梭，打结，拧花，扎紧，眨眼功夫就搓了朵新郎官专用的大红花出来往胸前一挂，眼神坚毅的望向未知的远方。
“那我就只好真的……向妖仙姐姐倾诉衷肠了！！”
“？？？”
这个神转折让涂山雅雅呆滞了两秒，随即才气势汹汹的吼道：“倾诉你妹啊！！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东方月初此人智力有，手段有，但是最过硬的优势，那必须是脸皮厚，哪怕现在年龄还小，这项天赋发挥出来也无人能及。
“既然已经互诉衷肠了，那我就必须负起责任来！”
涂山雅雅：“……”
怎、怎么就突然发展到互诉衷肠了？？
鉴于涂山雅雅被刺激的无话可说，翠玉灵也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捧着兴奋到通红的脸，凑到小萝莉面前歉疚道：“我没想到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请不要把我刚刚用嘴治疗的事情告诉你姐姐哦。”
“姐姐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啦！”涂山雅雅气到差点暴走，也不管东方月初伤势好没好了，直接伸手把贱兮兮的少年扯下床，“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让你到处乱说姐姐的坏话！”
东方月初被扯的合不拢嘴：“这……怎么能叫……坏话呢……明明我和你姐姐……唔啊啊啊……”
“你还说！”
“……事实啊，我为什么……”
“我撕了你的嘴，我撕！我撕！我撕撕撕！”
第285章 惊变
涂山容容推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正乱成一团，东方月初和涂山雅雅闹的不可开交，翠玉灵托着下巴在旁边看热闹。
“好啦，你们别闹了。”
东方月初和涂山雅雅安静了两秒，随即互相瞪了一眼，因为涂山容容的劝阻而松懈下来的气氛，又再次紧绷起来。
被扯着脸的少年声音含糊的先开口：“……你先松手！”
“不可能！”涂山雅雅的手指头还扯在东方月初的嘴角里，“你先道歉，然后承认你刚才那些话都是胡说的！”
事关她姐姐的声誉，涂山雅雅表示，绝不退让！
“我没有胡说！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个诚实靠谱的小郎君！江湖皆知啊！”
“你给我闭嘴！看我不把你的牙打掉！”
…………
涂山容容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和旁边看戏看的只差嗑瓜子的翠玉灵打了个招呼。
“翠玉姐姐，他的血辨认出来了吗？”
说起正事，翠玉灵脸上的兴奋之色倏地一收，冲涂山容容点头道：“是纯正的东方灵血。”
涉及到血脉问题，哪怕东方月初和涂山雅雅吵的正起劲，也下意识的把注意力调转了过来：“辨认……我的血？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他被涂山雅雅全程扯着嘴，连眼睛都快被拽斜视了，要不是脸皮够厚耐揪，这会儿估计非得见血不可。
涂山容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走近两步将手掌贴上东方月初的额头：“还不是因为你这一身精血人人都想要……”
属于涂山容容的温和妖力透过掌心倾注到东方月初的体内，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的少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难道……”
……怎么会呢？
东方灵血就这么好吗？好到连涂山都要动心？
明明那么危险的时刻都没有丢下他，为什么现在却要……
完全无法用意志力抗衡的昏沉感让东方月初无力的垂下了头，眼帘也重重的耷拉下去。
最后映在他眼眸中的，是涂山容容始终如一的清浅笑容。
他也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前一秒还在和涂山雅雅嬉笑打闹，后一秒就骤变袭来。
满心满眼的不甘，还有一丢丢的委屈。
东方月初对自己有些不满，不满直到现在他还抱有希望，直到现在他潜意识里也不相信这些狐妖会伤害他。
都说涂山妖狐善于玩弄人心，魅惑众生，这话果然是半点不假的。
他现在不就是一副被灌了迷魂汤的样子？明知道不该抱有希望，却又忍不住死死抱着这缕缥缈的希望不放。
……算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就算最后的结果真的很糟，好歹他也凭自己的心意选择过了，总比有生之年一直被事态推着走要好的多，不是吗？
东方月初自己都有些意外，他竟然是丁点不觉得怨恨的。
畏惧的心思有，不甘的心思有，痛心的心思也有，可唯独怨恨……他连一丝一毫都提不起来。
彻底昏迷前，东方月初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涂山狐妖，果然好厉害。
翠玉灵一把接住软倒下去的少年，笑道：“看不出来他的意志力的还挺强的，竟然能在容容你的妖力下坚持这么久才彻底失去意识。”
涂山容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个厉害小子呢。”
“走吧。”涂山雅雅将无尽酒壶往肩膀上一甩，率先推开门，“一气道盟的臭道士和金面火神那个糟老头，还在外面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