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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一章 日爰又不是女子

    他奶奶的,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不管是皇上传下来的,还是大臣们报上去的,都差不多是标准的骈文体,用字生僻跟写汉赋差不多,就她这半吊子古文盲水平,读个毛啊!

    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又舍不得,小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三爷,我可以做笔记么?就是看到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记录下来,可以吗?"

    严晟点了头,让木开给她送上纸笔,见这小丫头写了两个字,便把毛笔放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鸡毛一边翻看邸报,一边抄了起来,严晟的目光落在她不断晃悠的鸡毛上。

    这鸡毛笔算得上是她这个穿越者唯一苏的一次了,小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家里穷,买不起毛笔写字,就用鸡毛乱划拉,所以用得贯,更快一些。"

    严晟点头,心里有那么一点赞赏和心疼,便由着她抄,自己看书想当前的局势和下一步棋的走法。每想到京中乱事烦躁时,抬头看看小暖,就有种几年前带着乌羽读书的感觉,眉头便微微松开。

    小暖从头看到尾,抄了四页纸才抬起头,见三爷左手支头认真读书的样子,真是精美如画。潘安宋玉什么样她没见过,但她就是觉得三爷的气质容貌定在那两个娘娘腔之上。英俊,精致,冷冽等词都是必要但不充分,小暖词穷了。三爷长成这样,他的皇帝老子应该也不难看,后宫嫔妃们争着给皇帝生孩子也许并不是单是为了政治因素或者自己地位,而是喜欢...

    三爷抬凤眸,小暖目光里的痴迷他在旁人脸上见过无数次,每次都升起厌恶和杀意。奇怪的是这样单纯的痴迷挂在这小丫头脸上,他竟不觉得厌恶,反而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舒坦。

    小暖措不及防地对上三爷的目光,急于说点什么打破尴尬,于是一句话脱口而出,"恭喜三爷又当哥哥了。"

    "宸妃娘娘生男还是生女?"邸报刚到手上,严晟还未看完。

    "八皇子。"小暖心里嘀咕,明明大伙都说皇上有四子,为何刚生的这个不是老五,而是老八呢?

    "都抄了什么?"

    严晟接过小暖抄得满满当当的纸,这硬笔字倒比她的毛笔字写得好上许多,其上抄录的内容大都与户部的田役赋税或工部的修建事项有关,除此之外还抄了跟承王府有关的四条,与兵部尚书薛瑞柯有关的奏议抄了八条。

    这薛瑞柯怎得让她如此感兴趣?三爷伸手,"鸡毛拿来。"

    小暖乖乖地递上去,看他沾了墨,很是熟练地在自己的小抄上画圈圈,小暖十分惊讶,"三爷也会用鸡毛笔?"

    严晟点头,"这鸡毛笔类于双瓣合尖竹管笔,这样的笔容易落墨污纸,现人多用石墨制成的韬笔。"

    古人不是只用毛笔吗?被颠覆三观的小暖呆呆地问,"那为何日爰在文房四宝店里从没见过双瓣合尖竹管笔和韬笔?"

    严晟圈完递给她,"这种笔统称古笔或硬笔,多用于勾线绘画,因用者多画工或木匠等匠人,小店多不售卖。短短四页纸,你便写错了十二个错字。"

    小暖拿过来看着被三爷圈出的那些个复杂无比的繁体字,一脸苦相,"笔画实在太多了,我觉得写出个大体的形状,赵大哥就应该能猜出来。"

    "赵大哥?"严晟眉目抬起,淡然问道。

    小暖点头,"看不明白的回去请教赵书彦,我们俩一路出来的。对了,三爷知不知道兵部尚书薛瑞柯的族人正要卖他们在登州的田产和铺子?赵大哥说薛家也有船运,他们的两条主河运线路与三爷的船运行不同,我觉得三爷可以考虑买下来。"

    古代行船,除了必须有船,还要能护住船上的货。护住货物就需要三种人,一是打水匪的镖师;二是能与官方周旋有点面子的管事;三是已经摸透了每条河的水性的管带和仓头,也就是船长和船工。要具备这三种人特别是后两种得花费不少的时日功夫,这也是严晟买旁人船运而非自己拉船建新行的缘故。

    薛瑞柯祖籍登州严晟知道,但他家有什么生意严晟却未关注过,他微微点头,又给负责登州生意的木商记下一笔。

    "赵大哥说已经有三家强有力的买家盯上了薛家的船运,三爷要买需早下手。"小暖借了人家的邸报看,把自己刚得到的用不上的消息吐露给他也算投桃报李,心里舒坦了不少。

    三爷听她一口一个赵大哥,屋内的气压便降了不少。

    小暖敏锐地觉察到三爷的情绪变化,抱着自己的小抄往后挪了挪,大眼睛眨啊眨的,想着自己投的桃子毛太多不够甜,三爷不喜欢...

    三爷见她这委屈惊恐的小样子,便展了眉轻声道,"帮我拿下薛家的船运,算你一支镖。"看来他得从京中抽调两个管事过来抓起登州这一带的生意,木商和木桶两个着实不顶用了些。

    严晟看着小暖,再一次为她不是男子而深深感到惋惜。

    "不是日爰不想,是拿不下来。"小暖不想再与木商打交道,"日爰行商日浅,在登州没有可用的人手和关系,只能拖三爷的后腿。"

    这连自己的霓裳都敢打主意的丫头,居然会说她拿不下薛家船运?三爷看着她面带难色,又在心里给木商记了一笔,便不再提起此事,"把你抄的东西再给我瞧瞧。"

    小暖赶忙站起来,"天色已晚,不敢劳烦三爷,日爰回去请赵..."

    "你现在是男子,现在是日夕还不到人定,不算晚。拿来。"

    至于日夕和人定是指的几点小暖不晓得,不过三爷不把她当女子,她自己也轻松许多,挺直小腰杆把小抄递过去。

    严晟问道,"哪里?"

    小暖先指着第一行那个复杂无比的"蠿"字,"这个什么触,是什么意思?"

    "蠿即蠿蟊,乃蜘蛛之意,蠿触便是勾连甚多之意。"三爷耐心解释,这字除了书面,言谈话语间用得很少。

    小暖明白了,"蠿触"也就是御史告状说承平王四处勾搭呗!奶奶的,蜘蛛就蜘蛛,说什么捉毛,蜘蛛有个鬼的毛可捉!

第二一二章 白狐见白虎

    待她一条条地请教完,天色真的很晚了。小暖从三爷的邸报和解释中得到了许多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很是感激地恭敬行礼,"多谢三爷不吝指教。"

    严晟无声地叹口气,这丫头书读得比乌羽还差,成语没一次用对过,"邸报虽说不是机密,但我这里的详尽邸报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翻阅,你抄的东西不许给旁人看。"

    已经被解惑的小暖立刻把自己打的小抄递到灯芯上点燃,看着它化作一团灰烬,"是日爰不懂规矩,三爷莫怪罪。"

    其实她心里有点犯嘀咕,方才三爷自己说她能抄的,怎么现在又说不能给人看呢...

    严晟满意地点头,"夜已深,回去歇了吧。你虽着男装但毕竟是女子,出门在外行走与外人接触,当避讳些才是。"

    小暖更茫然了,不是他刚才还说自己男子不用避讳么,怎么转眼又说自己是女子要避讳了?

    严晟抬手咳嗽一声,"去吧。日后若想看邸报,可到府中来寻我。"

    小暖挣扎又犹豫,但还是弯腰道了声,"是。"

    待小丫头走后,严晟敲着桌子,"去把绿蝶叫来。"

    既然这小丫头听不懂,叫绿蝶来吩咐几句便是。人心险恶,世上除了自己这样能将她这样身怀奇才的女子当男子同等对待,却也难免有男人知她底细后不动歪心思。诸如赵书彦那样的,还是离得远一些才好。

    严晟皱眉又想到如今世人多怪癖,莫说她是女子单她现在这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也保不准有人会动歪心思!严晟皱起眉,考虑要不要再给她加人手护个周全。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妥。

    这小丫头不是乌羽,好强得很...

    绿蝶走后,严晟抬眸见角落里的玄散表情诡异,便叫过来吩咐道,"你今晚回济县,让姜先生从京中挑两个得力的管事速到登州打理生意,回来时将本王的白虎斗篷取来。"

    玄散下巴瞬间掉了,好端端的,拿那啰嗦玩意儿作甚?这到明天出发时才几个时辰,三爷让他跑个来回么?

    严晟又写了一封密信,叫进人吩咐道,"速将此信送到二皇子手中,不得有误。"

    旁边的木开也有些不解了,不是两个时辰前才给二皇子送了一封么,怎么转手又来一封?难道这信跟刚在在房里发了一晚上傻的那个丫头有关?不能吧...

    这次木开还真猜对了。

    除掉薛瑞柯,拔掉益州城的眼线后,严晟本想便如此了了。不过见小暖那般在意承王府再加上前几日柴玉媛的大胆妄为,再教训教训承平王让他懂得什么叫收敛也无不可。

    严晟又翻开邸报,在几条被他标了记号的奏议上推敲着。这次拔掉的益州眼线有大哥的也有四弟的,大哥那边的算是伤筋动骨,但四弟却只伤了皮毛。

    大周八十万禁军中的三支精锐,除了被父皇掌控的守卫京城的千牛卫外,京北的右金吾卫如今在乌家手里,京南的左金吾卫在四弟的母族戴氏一组手中。他本想趁此机会动摇四弟母族,但效果并不理想。

    济县城中武有他自己文有云清先生、姜公瑾二位先生协助,严晟有把握在两年之内拿下右金吾卫。若是再拿下左金吾卫,那么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严晟目光灼灼地站起来,自古得兵权者得天下,兵权并不仅仅是一两枚虎符,而是将心。取将心,才是关键!

    左金吾卫那边戴氏一组根基深厚,动摇不易。本无良策的严晟刚给小暖解释了一些看似白痴实则是旁观者清的疑惑,已对如何破开左金吾卫营门有了些办法。

    这丫头,果然是他的福星。

    被当成福星宝宝的小暖,回到自己的客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便见旁边的房门开了,赵书彦推门出来,带笑看着她。这一个半时辰,这丫头去了何处?赵书彦不好问,却很是担心她出门在位=外,被心思不良的人骗了去。

    小暖主动解释道,"表哥还没歇息?日爰方才偶遇熟人说了几句话。"三爷是大人物,他的行踪小暖不知道能不能透露,所以没有对赵书彦提起。

    什么熟人,几句话竟说到现在?赵书彦含笑道,"明日还要早起上路,早些歇着吧。"

    冬天里昼短夜长,鸡刚鸣时,小暖一行人便吃过早饭启程了。出客栈见到码头上早行的商人踩出的几行足迹,小暖脑子中忽然蹦出一句颇合此意境的名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赵书彦站在小暖身边不由得感慨一句。

    小暖听了赵书彦说出这句,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码头上,幸亏绿蝶手快把她扶住。赵书彦赶忙问道,"可伤到哪里了?"

    小暖机械地摇头,小心翼翼地问,"表哥刚才说什么?"

    赵书彦不解两句诗为何让她有如此大的反应,"愚兄闻鸡鸣看小桥,便想起了温飞卿《商山早行》中的名句,表弟觉得有何不妥?"

    小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温飞卿是谁啊?"

    她咋记得这诗是清朝大名鼎鼎的郑板桥写的,莫不是这姓温的也是穿越过来的,干出盗用后人名句出名的龌龊事?

    赵书彦忍不住笑了,"前朝太原祁州的温庭筠,字飞卿,很有名的,表弟不知?"

    唐朝的?难道那句"人迹板桥霜"不是郑板桥写的,那啥他为何叫郑板桥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个,尴尬万分,"啊哈,啊哈哈...表哥看船来了,咱们快上船启程吧!"

    丢死人了...

    赵书彦看着雾色中划过来的大船,笑着摇头,"这不是咱们的船,稍待。"

    小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见一群人从客栈出来,已近在身边。待看清为首之人,小暖立刻巴巴地跑过去,围着他转了两圈,满眼星星地赞道,"三爷!"

    严晟看着小丫头的兴奋样,微微点头,目光也扫了旁边的赵书彦一眼。

    赵书彦赶忙过来行礼,"赵书彦拜见三爷。"三皇子不喜人称他晟王,是以济县上下都已"三爷"尊之。

    严晟微微点头,"免礼。"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赵书彦身上的白狐斗篷上,赵书彦的目光也落在三爷穿着酷霸的整张白虎皮制成的斗篷上。

    不得不说,若说旁人这么穿戴只会让人觉得夸耀嘚瑟,但晟王穿上,真可称是相得益彰。只看小暖的眼睛黏在他身上拔不开,便知了。

第二一三章 谁技高一筹

    严晟和赵书彦打量完对方身上的斗篷,目光又落在小暖身上,严晟不甚明显地翘起嘴角。跑断腿的玄散这才知道三爷让自己拿斗篷居然是为了争宠...

    为了争宠,三爷弃马登船,为了争宠,三爷不怕热地捂着张虎皮,玄散忍不住泪流满面,觉得自从这小丫头出现后,不止玄其,三爷的画风也开始不正常了。

    小暖围着三爷转了好几圈后,抬起小脸,笑得比初升的太阳还灿烂,"三爷!"

    "嗯?"

    "你把斗篷穿出来了?!"

    "嗯。"

    玄散继续擦眼泪,玄舞和玄其则乐呵呵地看着,说实话,三爷穿这件斗篷,虽然与他一贯的低调不相符,但真的很不错。

    "真好看!"小暖说完,她身后的大小管事们也毫不留情地把赞美之词砸到严晟头上。

    被小丫头夸,严晟的心情还不错,但是被这些人夸,严晟却觉得有些蠢了。小暖见三爷脸色不好了,赶忙抬手打住,嬉皮笑脸地问道,"三爷这是去哪里?"

    他最好一路穿着斗篷去京城,然后自己派个管事一路跟过去,逢人就说这斗篷是他们店里做的,独此一家,绝无分号!

    "登州。"严晟指着自己的大船问道,"要不要一起?"

    小暖虽然乐了,但还算有理智,"不敢打扰三爷,我和表哥和管事们坐一条船便好,您请上船。"

    小暖蹦跳跳地回到赵书彦身边低声分享喜悦,"表哥看好,是不是很好?发了,咱们要发了!"

    "嗯。"赵书彦为她整了整蚕丝料绣竹叶斗篷的领子,笑得一脸温柔,这丫头无论什么时候,脑袋里就只有钱。

    严晟皱皱眉,大步上船。

    小暖也觉得赵书彦这动作亲昵了些,忍不住地小脸一红,"表哥?"

    "嗯。"赵书彦心情似乎非常好,"昨晚是去见三爷了?"

    "是呢。"小暖不再隐瞒,"但三爷没说他要去登州,要是早知道,咱们把船上的东西搬到三爷的大船上去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好了,省船钱,还安全。"

    赵书彦忍不住笑出声,"愚兄虽不做船运了,但咱们还不差这几个船钱。"

    上船启程的严晟进入房中脱下斗篷放在一边。木开赶忙过去把斗篷收了起来,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三爷觉得冷么?"

    严晟摇头,"收起来吧。"

    木开立刻点头,三爷又不怕冷,弄这么个啰嗦玩意儿干嘛!

    "傍晚再穿。"

    木开...

    去登州走水路,需用时三天。小暖上了船觉得干坐着浪费,便召集管事们开会培训,给他们讲解此行的目的,要他们看什么,学什么,看过了学过了又要做什么等。

    小暖语言诙谐,讲的一屋子人乐呵呵的,也敢问出各自的疑惑,这样一晃一上午便过去了,晌午简单用过饭后,小暖又趴在屋里看书,天色越发地暗下来,她的头也离着书越来越近。绿蝶忽然道,"少爷,下雪了!"

    小暖立马蹿到窗边,见到零星的小雪花从天上慢悠悠地飘下来,落入水中融为一体,实在是太神奇了!

    小丫头立刻合上书跑到船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像只欢快的小鹿。绿蝶拿了斗篷出来为她披上系好后,赵书彦也出来了,小暖蹦过去大声喊道,"表哥,下雪了!"

    "今年的雪比去年的早了些。"赵书彦见小暖伸着小手四处转悠着接雪花,然后一脸神奇地看着雪花消失在手里,便笑道,"怎么跟第一次见到雪似的,这么喜欢?"

    真的是第一次见啊!小暖欢快地点头,可惜雪融化得太快,雪花又太小,她都来不及看清是不是六个瓣的。

    小暖正遗憾着,忽然发现落在赵书彦斗篷毛领上的雪花没有融化,喊了声别动后,便跑过去踮起脚专注地看赵书彦黑毛领上的雪花,真的...好神奇!

    赵书彦便弯下腰让她看清楚,在小暖看不到的目光里,盛满了温柔和宠溺。

    前边大船的船尾上,走出来的严晟脸色有些发黑,他昨天刚警告了小暖,她居然不放在心上,这赵书彦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

    尽职尽责的绿蝶赶忙提醒自家姑娘,"姑娘,三爷出来了。"

    痴迷看雪的小暖直起身,冲着三爷挥手,"三爷,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惊奇的,严晟还是点头。大船上的玄舞忽然高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到大船上来看,站的高了,雪景更好。"

    "真的吗?"小暖完全处在兴奋中,智商为零。

    "姑娘没听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玄舞笑道。

    小暖点头,"姐姐说的对!"

    可是就算大船上风景好,她要怎么过去啊,两条船隔着好几丈呢。还不等小暖想明白,玄舞甩手扔过一条绳子,绿蝶利索地系船头,然后玄舞沿着绳子几步就过来了,"我带姑娘过去。"

    "能成吗?"小暖虽不恐高,可这细细的绳子要走过去真的很危险啊,万一落在水里咋办,水好凉的...

    玄舞轻轻一笑,单手把她抱起,沿着绳子轻轻松松地上了大船,把人放在三爷身边,严晟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

    还晕乎着的小暖,惊呆了。

    "姑娘看这边。"

    小暖顺着她的手指,望见一片苍茫的芦苇上点点飘落的雪花,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早就听说过下雪美,但想不到真能美成这个样子!

    "玄舞姐姐,好漂亮!三爷,好漂亮!"小暖乐疯了,"表哥,好漂亮!"

    喊完才发现,表哥还在小船上,视野不及自己这里开阔。这样的美景错过太可惜了,小暖连忙问三爷,"能让我表哥也过来看看么?"

    严晟扫了一眼小船上的赵书彦,赵书彦本想拒绝,可又不想小暖一个人在大船上待着,怕她吃了亏,便拱手道,"打扰三爷了。"

    严晟点头。

    木开看看玄散,玄散假装看风景,他又看看玄其,老实人玄其任劳任怨地跑过去,把赵书彦扛了过来。

    绿蝶也跟着过来了,把小船上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女人生性敏感,蓝紫晨看着小东家,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女儿家,而她身边两个高大的男人的目光,都有点不对劲儿...

    蓝紫晨打了个哆嗦,思路不受控制地向着某个不可能的小路一头扎了下去。

    就算自认是个理智没有浪漫细胞的人,小暖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浪漫的雪景里。赵书彦过来后,与三爷客气几句,便站到小暖身边为她挡住北风,让她看个痛快。

    小暖梦幻了一会儿,转头看到赵书彦白狐斗篷的黑毛领子上的落着的雪花,又被吸引了视线,盯着雪花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雪花真的是六瓣的,跟以前圣诞树上挂着的装饰雪花一模一样,她激动得跳起来。

    站在一边的没穿斗篷不能吸引小丫头的三爷,脸色不好看了。

第二一四章 惊雪

    雪落江河,在这漫天漫地的飘雪中就连落了叶的干枯树枝都变得美了,小暖好后悔没带着娘和小草一起来赏雪。

    赵书彦陪着小暖看了许久后,听到小丫头打喷嚏,赶忙道,"回去吧,莫着了凉。"

    两人转头才发现三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在船尾了,玄其和玄舞也不在,这要让他们这俩不会飞的人怎么回去?

    小暖的目光落在绿蝶身上,这丫头怕是扛不动赵书彦吧...

    绿蝶却道,"我师姐说去打只猎物回来,请姑娘喝酒吃肉。"

    赵书彦听到"师姐"二字,目光微动。他没想到小暖身边这小丫头竟是三爷近身侍卫的师妹,她年纪不大就有这样的功夫,应该是被三爷当做心腹培养的。只是这样的人,三爷为什么舍得放在小暖身边?

    "表哥,好不好?"小暖转头问赵书彦,回去后没有在这里热闹,小暖挺想留下来的。

    赵书彦却笑道,"我们已用过饭了,在此只是怕打扰三爷歇息。"

    绿蝶立刻道,"不会,咱们在这里烤,打扰不到三爷的。"或许三爷还会出来一起吃呢。

    见小暖想在雪中吃烤肉,又见绿蝶的如此态度,赵书彦便决定留下来再看看。三人坐在有船板的挡风挡雪的地方,吃着热茶看雪,不大一会儿,玄舞便拎着一只剥了皮的羊回来了。

    小暖看着这只光溜溜的肥羊,忍不住问道,"玄舞姐姐的'猎物';是从哪里抓的?"

    玄舞爽朗大笑,"野物难寻,某去老农家里买了一只,咱们烤羊肉吃。"

    小暖拍手叫好,见船上的厨子搬了炭火盆上来,解下一条羊腿架在火上慢慢烤着,她就笑不出来了,这么烤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玄舞也发现这样不对劲儿,挥手道,"把羊肉切了,串来烤!"

    厨子立刻开始刀法娴熟地挥刀,一会便把架子架在火盆上,串好的羊肉也上火烤着,船上很快飘起孜然肉香,小暖食欲大增,一口气吃了好几串。

    不一会儿,玄其、玄咎和木开也被引了过来,加入撸串大军。赵书彦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人的言谈举止,发现他们与小暖都很熟,心中更是惊讶。

    小暖见到木开,便笑眯眯问道,"你不在三爷身边伺候,跑来干什么?"

    "三爷忙着呢,用不到我!"木开满足地吃着。玄舞边吃边逗他,"天冷了,好想喝乌龟汤!"

    这话一出口,木开就瞪大眼睛,绿蝶几个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小暖想起木开养着的那只道家宝龟,便与他探讨起养龟的经验。因为那只龟被人笑话了无数次的木开气鼓鼓地抱着几串羊肉跑了。

    小暖咯咯笑了一阵,又起身跑到船上的厨房找了馒头,茄子,白菜,萝卜,豆角,黄瓜等出来,让厨子切了抹上油在火上烤。

    大伙吃过烤羊肉,但烤菜还是第一次见,都兴趣大起,跑走的木开也跑回来了。吃了几串后,木开眼睛大亮,"你的脑子是咋长的,能想到这个!"

    小暖得意地笑,"瞎长的。"

    木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烤好的东西收了一盘子推到小暖面前,"你给三爷送过去!"

    小暖鼓起腮帮子,"你是三爷的小厮,凭什么让我去!"

    "你是来吃白食的,你不去谁去!"木开理直气壮的。

    赵书彦便站了起来,"赵某去吧。"

    三爷入口的东西若是小暖送过去的还能吃,经了赵书彦的手他们便不敢给三爷吃了。玄其站起身,"赵少爷是客人,某去就好。"

    他是客人,小暖去送东西他们却不拦着,那他们把小暖当做什么...自己人?赵书彦目光落在自得的小丫头身上,若有所思。

    玄舞却把玄其拦住,"抽签,抽到谁谁去。"

    "对,抽签!"木开叫道,抽签这游戏他们玩过多少次了,想让谁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玄舞这样,摆明是想让小暖去的,他乐得让她跑腿!

    果然,抽签的结果是小暖去。

    自然倒霉的小暖端起盘子,"你们先吃,我马上回来。"

    赵书彦观察几个人的神色,总觉得这里边有猫腻,他的目光落在那几个被折断的竹筷子上。

    玄舞坦然地让他看着,然后把筷子扔进火里,竹筷遇火窜起高高的火苗,很快化作灰烬。绿蝶撸了一根串,暗道师姐的道行还是比自己高,上次她用这个办法把王川弄走时,差点就被岭嫂看破了。

    小暖端着肉走到三爷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三爷,日爰给您送肉来了。"

    门被打开,小暖见三爷又在看邸报,觉得木开果然是在害她,谁会在靠朝廷大事的时候撸串啊!

    严晟抬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盘子,目光落在几根韭菜上。

    小暖立刻解释道,"我们除了烤肉,还烤了些菜和馒头,三爷尝尝味道如何?"既然来了,竟硬着头皮上吧。

    "你的主意?"严晟起身净手。

    小暖嘿嘿笑了,"我和小草想出来的,这样挺好吃的。"

    三爷拿起一串萝卜慢慢吃着。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三爷吃着就格外赏心悦目,格外让人有食欲。

    小暖忍不住也拿起一串来吃,"三爷船上的菜就是多,我们家只剩下白菜、萝卜和豆芽了,我娘前几天让人盖了个暖房,这两天下菜种。等我回去的时候,暖棚里的菜该发芽了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好..."

    三爷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待小暖说完,一盘子只剩下两串韭菜了。小暖见三爷不伸手就知道他不喜欢韭菜,便站起来,"三爷继续忙,日爰出去了。"

    三爷却指着桌上的邸报道,"这是上个月的,要不要看?"

    小暖眼睛亮了亮,"日爰能拿回去看么?"

    严晟摇头。

    小暖犹豫了片刻,想着她已经吃饱了,趁着赵书彦吃饭的功夫翻一翻也无妨。

    严晟净手把邸报递过去,随口吩咐玄散,"上茶,把盘子送出去。"

    被肉味勾得馋虫都出来的玄散上了茶,抱着盘子一溜烟跑了,屋里只剩小暖和三爷。

第二一五章 竞争对手

    小暖从布庄出来见时间尚早,便决定去城中最大的布庄霓裳布庄门前转一转。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对手——锦绣布庄发展半年后的头号竞争对手。

    比起锦绣布庄这种街口小卖部,霓裳布庄就是城中心的综合大超市,三间三层的店面,柜台上陈列的布料也真如霓裳羽衣般如梦如幻,一看走的就是高端路线。

    而且,不同于锦绣布庄的门可罗雀,人家这可是真真的门庭如市了。霓裳布庄的街对面有人支摊卖大碗凉茶,小暖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要碗凉茶观察敌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着未来自己的锦绣布庄也会是这样的美好场面,小暖便喜滋滋地捧着大碗茶,喝得过瘾。

    因天气炎热,霓裳布庄三楼雅间的窗户开了一扇,屋内两人正在议事,旁边的乌羽闲得无聊,摇扇端茶晃到窗前往下随意一瞧,正看到盯着布庄大堂的陈小暖!

    乌羽眼睛大亮,放下茶杯蹬蹬蹬地跑到二楼换上一身寻常布衣,头上束发的玉簪也换成竹簪后,大步跑下楼直奔茶摊而去。

    “噗!”小暖见到这近乎披头散发的世无双乌羽,一口茶喷在地上,咳嗽起来。

    乌羽跳到一旁,笑得春光灿烂,“小暖妹妹,好巧。”

    小暖左右望望没见低气压,心才稍稍平稳,“乌少爷,以后请你叫我陈姑娘。”

    乌羽呆愣愣地问,“为啥?”

    小暖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因为我是姑娘家,名字不能被人乱叫。”

    “可乌某上次叫你也没说什么啊。”乌羽皱起眉头,难道是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可就不好玩了,“是不是有人乱讲了什么?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就是乌家外院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子而已。”

    是赵书彦告诉她,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的,这是规矩好不好!小暖知道世无双不是个按规矩来的性子,决定采取收买战术,“如果你改口叫我陈姑娘,本姑娘就请你喝一大碗茶!”

    乌羽合扇在手心一敲,“叫你小暖妹妹,乌某请你喝茶,两大碗!”

    小暖皱眉。

    “天天请你喝茶!”乌羽又加价,买茶妇人的眼睛立时亮了。

    小暖一拍桌子,“坐下,咱俩谈谈。”

    乌羽撩衣衫坐在小暖对面,抬手颇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气势,“请讲!”

    “你请我喝一个月的茶,人前叫我陈姑娘,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乌羽寸步不让,“天天喝,随便叫!”

    收买不成小暖改换苦肉计,眉一垂眼一低,可怜兮兮道,“若教我爹知道有人这么叫我,会把我拖回去关起来的。”

    乌羽想起小暖那个糟心的爹,心一软,妥协了,“好吧,陈姑娘......”

    小暖眼睛立刻弯起,又一拍桌子,“再来两碗茶!”

    “大碗的!”乌羽也一拍桌子,留下一粒银子,“老板,陈姑娘这个月的茶乌某请了!”

    笑容满面的卖茶女立刻收起银子,麻利地擦桌上茶。

    小暖端着茶主动为上次的事道歉,“乌少爷,上次卖瓜实在对不住,我家急着用银子......”

    “哈哈哈——“提到这件事,乌羽就忍不住拍桌子狂笑,木簪脱落,果然又成了披头散发的世无双。

    .......小暖抱着茶碗转身,表示自己跟他不熟,认真观察霓裳布庄的情形,不再理他。

    足足一盏茶喝完,乌羽才笑过瘾,随意披散这长发转到小暖身边的凳子坐下,抱着茶碗跟着往里瞧,“在看什么?想买衣裳咱进去看?”

    小暖心思一动,“这霓裳布庄是你乌家的?”

    乌羽摇头,“不是。”

    “那是谁家的?”

    乌羽抬头,小暖跟着他一起抬头见到三楼窗内的人,一口茶又喷在地上!

    低气压!尼玛,这也太巧了!

    乌羽又拍桌子狂笑,小暖默默地擦嘴角站起来。这店是低气压的,她惹不起躲得起。

    乌羽拉住小暖的衣袖,边笑边道,“你去哪里?”

    ......这倒好,不让叫小暖妹妹,他啥也不叫了,“回家。”

    乌羽强忍着笑,“你怕我三哥?”

    低气压袭来,小暖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严三爷和蔼慈祥,我是尊敬他!”

    “爷?哈哈哈——”乌羽又开始狂笑,“我三哥还未及冠,怎从你口里说出来倒像是行将就木了。”

    小暖顿时感觉一片低气压从上而下,周遭气温立时降了二十度,她赶紧甩衣袖,“我可没这么讲,放开,我要走了!”

    乌羽自然不放,待他笑够了才把小暖按在凳子上,“你放心,这店不是我三哥开的,随便看。我们今天过来是买衣裳。”

    “真的?”小暖狐疑着,小心翼翼地往上扫了扫,见窗户已经关上,立时松了口气。

    乌羽用力点头,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是我表哥的下属开的。

    小暖又端起大碗茶喝了几口,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表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乌羽眼睛一转,憋着笑道,“开酒楼的,你上次不是去过?”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不是!小暖无奈再问,“他就那一家酒楼?”

    乌羽如实道,“倒也不是,他在别处还开了几家分号,生意也不错。”

    小暖立马决定以后绝不沾酒楼饭店的生意,完美避开低气压。然后她又恢复自信淡定,端着大碗茶继续观察霓裳。

    乌羽顺着小暖的视线往里看,发现她盯着店内一个长得歪瓜裂枣地小伙计看,忍不住长长地叹口气,“我说你的眼光......”

    “打住!”小暖立刻制止他胡言乱语下去,“我就是随便看看,没一定要看哪个人。”

    乌羽摄人心魄的眸子转了一圈,“要不咱进去看?”

    小暖立刻摇头,低气压还在里边,她进去就是自讨没趣,“我回家,乌少爷慢慢喝。”

    “这就走了啊——”乌羽遗憾地放下大碗,迈步进入霓裳布庄。

    乌羽回到三楼,趴在桌子上继续笑,“三哥,那小丫头想强你的生意。”

    严晟挑挑眉,“何以见得?”

    “直觉。”乌羽说完又趴下狂笑,“太有趣了,小暖妹妹太有趣了。”

    “叫错了,应是陈姑娘才对。”严晟淡淡地道,“花了一两银子请人家喝茶才换回的称呼,可不便宜。”

    乌羽揉揉笑得酸疼的腮帮子,“怎么觉得是我亏了?”

第二一六章 怒

    "今日愚兄与三爷对弈,愚兄能看三步,三爷却在五步之上。观棋见人品,三爷敢打敢拼又谨慎细致,若论心智,愚兄不及,妹妹也不及,所以咱们更当谨慎才是,否则哪日惹恼了他,你我定无还手之力。"

    见三爷第一面的时候,小暖就知道这是个她绝对惹不起的人物,后来因为觉得三爷对她没有恶意,才渐渐放松了警惕。赵书彦这一提醒,她又想起那时的感觉,她知道赵书彦说得非常有道理,她以后跟三爷接触,一定要谨之,慎之。

    所以这天傍晚下船时,小暖乖乖跟在赵书彦身边,见到披着斗篷的三爷时,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只是规矩行礼后便跟着赵书彦去了客栈。

    三爷见她这样,又看看似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守在她身边的赵书彦,危险地眯起眼睛。

    跟在三爷身边年头最长的玄散无声地叹了口气,完了,三爷生气了。

    "后晌烤肉吃多了,咱们晚上只用些粥和咸菜,表弟觉得如何?"赵书彦说完,见小暖低着头不说话,便停住看着她。

    "啊?"满脑袋浆糊的小暖茫然,完全不知道赵书彦说了什么,不过还是点了头,"哦,听表哥的就好。"

    想起前几日她才见过闫冰一家被灭门被吓到之事,赵书彦后悔在船上把话说得太直接太重了,小丫头的模样,是被他吓到了。

    赵书彦心疼愧疚,抬手为小暖戴上帽子。不同于三爷和自己的斗篷样式,小暖穿的这件连着一个大大的滚毛边的帽子,可以扣在头上挡风寒,这样的斗篷挡风有失男子气概,却看起来颇为俏皮可爱,正适合小暖这样年纪的孩子。

    见小丫头的脸被红色的皮毛包裹住,呆呆的,赵书彦心生怜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帽子,把她的斗篷包裹紧了,"方才是表哥的话说得重了,还不到那一步,别怕,没事的。走,咱们去吃饭,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看着小暖被赵书彦牵走,严晟的冰冷连粗神经的木开都觉察到了,往边上退了退,以眼神询问玄散。

    用了晚膳后,小暖早早地熄灯躺在床上反复考量赵书彦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也不全对,起码目前,她对三爷不能完全的敬而远之。

    她有两个强大的敌人:一个是承平王府,一个是渣爹,或者说这两个就是一个。以她目前的能力,对付渣爹绰绰有余,对付承王府就不成了。

    在这个王权至上的社会,一旦承王府发狠对付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的一战之力。她用秦日爰的身份暗暗积聚实力,但这个身份一旦被承王府识破针对性的下手,那么她的商业版图可能会瞬间分崩离析。

    所以在她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她不能没有一个可以抵御承平王的靠山,而三爷是她所能够得到的范围内唯一可靠的靠山,所以在这种惧怕的心理作用下,她一步步地走到了三爷身边。

    但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决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更不能将自己一家人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三爷身上。赵书彦说得对,一旦三爷跟他的兄弟们争夺起皇位来,不一定会顾得上她这只连虾米都算不上的小蚂蚁,是个人就能把她碾死。

    三爷离开济县,是迟早的事情。到了那一日,自己这点小能耐三爷也用不着了,能给自己留下一块九号镖局的牌子和一个绿蝶已经是相当大的恩情了,她还想怎样,让三爷护她一辈子吗?她是三爷的什么人!

    小暖坐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是蠢蛋,明明说好了要靠自己的,怎么会不知不觉地抱上了三爷的大腿不撒手了呢。

    距离,不近不远的距离是关键,她一定要拿捏好这个不惹怒三爷又能乘凉的分寸。

    睡在地上的绿蝶也坐起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吃多了肉,肠胃不适?"

    "没有。"小暖才知自己吵到了绿蝶,便躺在床上不动了,"我没事,睡吧。"

    绿蝶躺下后皱起小眉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在码头准备登船时,玄其过来问小暖,"三爷问姑娘昨日没看完的书还要不要看?"

    小暖想到没看完的邸报,难过得想哭不过还是摇了头,客气道,"日爰今日还有要事,请玄大哥帮我跟三爷告声罪。"

    看到小暖居然跟着赵书彦登上小船,严晟已明显地皱起眉头,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他非常地不爽。

    玄舞给绿蝶使眼色,绿蝶走到师姐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绿蝶低声道,"我思来想去,或许是赵书彦跟姑娘说了什么,他们关在房门内说了半晌后再出来姑娘就这样了。"

    玄舞看着小暖身前的赵书彦,眯了眯眼睛,"我倒是小瞧了他。"

    绿蝶咬咬唇,"师姐,赵书彦不是个坏人,你不要折腾他。"

    见师姐瞪起眼睛就要打,绿蝶赶忙解释道,"姑娘把他看得很重,且姑娘的两个店铺都跟他有关,若是他出事会很麻烦。"

    玄舞高高抬起的手还是在师妹头上弹了个爆栗子,"死丫头,把你师姐我当了什么人,去!"

    绿蝶这才快步跟着小暖上了船。

    玄散忽然从玄舞身后冒头,"这丫头跟了陈姑娘些日子,武功不见寸进,眉眼和心眼倒是越发灵活了。"

    玄舞狠狠地一个后肘,"滚!"

    玄散蹿到一边做了个鬼脸,跟着三爷上了大船。

    进房门后严晟便把虎皮扔在椅子上,坐在书桌后低头看书。木开见主子不愉,早就找借口躲得无影无踪,玄散硬着头皮把方才绿蝶的话说了,严晟虽一动不动但玄散知道他在认真听着,便又嘴欠地加了一句,"三爷若是喜欢,直接把陈姑娘收了就是,何必如此费劲。"

    严晟皱眉,"谁说本王喜欢?"

    玄散啊了一声,傻了。

    既然不喜欢,三爷这是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看上陈姑娘的经商才能,想把她招到手下当管事么?人家虽然是男装,可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女娇娃啊,当管事简直是暴殄天物么,还还不如连人也收了,妥!

    "聒噪!"严晟淡淡地道,"本王看你是闲得无事才有功夫瞎琢磨。玄舞说昨日有人暗中随船偷窥,你下去把人扫干净!"

    "属下遵命!"玄散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噜都出来了,只得苦命地下船冒着冷风巡查。

    屋内的严晟半晌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书一页没翻,干脆把书合上,起身到窗前看着船外滑过的山水。

    那小丫头这样牵动他的心神,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和不解。理智冷静如严晟,当然明白自己没有动情,只是这小丫头性格独立讨喜,有些本事又有些诡异的运道,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好罢了。

    就算这样,他也绝不能容忍别有用心的赵书彦算计到小丫头头上,当自己的虎皮是白披的么!

第二一七章 问

    小船上,找准了跟三爷保持什么距离的小暖,安心趴在床上写写画画,她要把这次去登州的目标全都写下来,然后汇总分类,列出轻重缓急和先后顺序后,让绿蝶给管事们送过去一份,才开始看书。

    求人不如求己,看了两次邸报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文盲下去,要尽快熟悉文言文体的表述方式,从啰嗦得让人头疼,复杂得让人眼花的,没有标点的一列列文字中,读出拽文的家伙要说啥。

    奶奶的!

    小暖抱着《说文解字》连写带背地看了一天,便是外边下雪绿蝶怂恿她几次,她也只趴在窗边过了过眼瘾,不肯出屋。

    绿蝶看着趴在床上专注无比的姑娘,觉得这次事儿大了。

    隔壁的赵书彦翘起嘴角。

    大船上的严晟看着风雪,眸色深深。

    "三爷,天黑之前无法赶到登州城。"木开接了报,进来问三爷的意思。

    去登州骑快马两天可达,走水路三天可达,但因为阻雪,天黑前无法到达城中耽搁行程,以三爷的脾气,此时该弃船登岸了。

    没想到,严晟只点了头,什么也没说,木开...

    傍晚天色渐暗时,众人弃船登案。小暖举目四望,片帆,孤村,茅店,枯草,啼鸦,此情此景当把袖子往身后一甩,抬起头一脸苍凉地来两句应景的诗才对。

    但是她脑子转了转,发现除了"冷啊""饿啊"之外,啥诗情画意也没有...

    她果然跟这个年代的高雅一点边儿也挂不上,小暖垂头丧气地跟着赵书彦往客栈走。

    小破客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出门在外有住的地方有饭吃就不错了,三爷那样的大人物,不也照样在这里落脚么。

    "想吃什么馅的饺子?"赵书彦见在船上关了一天的小丫头失了往日的活泼,又有些愧疚心疼。

    小暖歪着小脑袋问,"晚上吃饺子?"

    糊涂丫头,赵书彦便笑了,"今日冬至。"

    冬至又称亚岁,是大周的重要节日,这一日皇帝要祭天,一般人家要祭祖,北方吃饺子南方吃馄饨。小暖恍然,"难怪一路上听到有人敲鼓放鞭炮。"

    小暖想到家中的娘亲和妹妹,她们出了陈家就不用祭祀陈家的祖先,又不能祭祀秦家的祖先,以娘亲的性子,又该偷偷抹眼泪了。

    小暖想着就揪心。

    "吃猪肉白菜馅的,可好?"赵书彦带着笑,"你不喜姜味儿,让店家少放些。"

    小暖点头,"多谢表哥。"

    好乖,赵书彦又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暖鼓起腮帮子,"不要揉我的脑袋,揉揉就长不高了。"

    赵书彦愉悦地笑了。

    俩人走到客栈内,却见严晟一脸从容地站在大堂。

    有的人,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不管他站在多少人中间,你总是能一眼看到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追逐。

    严晟就是这样的人,高贵的身份,无以伦比的姿容,无不让人仰望。

    小暖心跳了一下,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三爷生气了。

    赵书彦和小暖弯腰行礼,"三爷。"

    严晟不说话,两人也不能起来。半晌,严晟才说了一句,"秦日爰。"

    "在。"小暖恭敬回话。

    "跟我来。"严晟转身就走。

    "是。"小暖站起身,低声道,"表哥先吃,我一会儿回来。"

    "好。"赵书彦把声音略略抬高,"在三爷面前,不可没大没小的乱了规矩。"

    小暖点头,跟着严晟向后走,不过她远远坠在后边,惹来黑脸木开的频频怒视,小暖没心思拿白眼翻他斗气,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怎么让三爷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三排客房,三爷住的当然是天字一号房。掌了灯的屋内还是有些昏暗,严晟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无异状后转身,见小暖竟还挨着木开站在门口,脸色便沉下来。

    见他这样,小暖不争气的一步跳进屋里,"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小暖见三爷还向她飞眼刀子,小心肝颤啊颤地抬头,笑得比大黄还灿烂。

    严晟...

    "过来。"

    小暖立刻挪了几步,见三爷脸色还是沉着,便又没骨气地往前挪了几步继续笑,笑得自己都有点发毛。

    严晟见她回到初相识时的模样,顿时有些无力。气吧,她这模样实在乖巧;不气吧,一股火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强大如三爷,怎么可能让自己难受!

    他顺从心意,伸出手掌按在小暖的头上揉了揉,又重重地揉了揉。

    小暖被揉蒙了,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脑中把自己替换成大黄模式,乖乖让他揉。

    三爷揉够了,看着小暖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也舒坦了。

    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眼偷看。

    严晟转身坐到椅子上,"赵书彦跟你说了什么?"

    小暖眼珠子转着。

    "说实话。"

    "是。"三爷不生气了,她的胆子也就回来了,低着头眼珠子继续转啊转的,"赵大哥说我在三爷面前举止有失体统,有损三爷的威严。"

    严晟...

    "还有呢?

    小暖摇头。

    严晟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您老知道什么?小暖不敢再摸老虎须,挑了一个合适的说道,"赵大哥是为了三爷好,也是为了我好,他说您老位高权重,若我跟您走得太近了难免被人惦记上。"

    严晟双唇微抿,暗道倒是他小看了赵书彦,"过来,坐。"

    小暖挪到三爷对面的椅子上,乖乖坐好。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虽能护你周全,但小心些也不为过。"

    小暖立刻点头。

    "有外人时你拘谨些倒也无妨,没有外人时不必如此,还像之前那样便好。"严晟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我眼里,你与乌羽无异。"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世无双在三爷面前什么样,但她知道三爷很宠他,"日爰许久不见乌羽少爷,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严晟微微皱眉,"练武。"

    练武?小暖眨着眼睛,刚要发问。

    三爷又问话了,"你可想过赵书彦为何把你带在身边,对你照顾有加?"

第二一八章 虎,狼,鼠?大黄!

    这问话方式可真的很三爷,比小暖想的还要直接。

    "嗯?"

    小暖说得非常实在,"日爰觉得赵大哥照顾我,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可怜,我与赵大哥初遇是在我们母女被赶出陈家那一日,那是我最狼狈的时候,赵大哥帮了我,后来让我入股山长茶宿,都是因为这个;"

    小暖忘不了那一次,她和娘亲去陈家拉回属于娘亲的东西,皮氏压住,里正不说话,除了二舅也只有偶至的赵书彦帮了她一把。

    "第二是惜才,赵大哥是生意人,他看中了我的才能,所以打算多个朋友多条路;第三是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

    严晟眉头微挑,原来小丫头看得如此明白,倒叫他无话可说了。

    "不过赵大哥是个真正的君子,在我娘和我几次表明要招个上门女婿而不是做人家媳妇的立场后,赵大哥便把这份初生的喜欢转为了朋友间的赏识。所以现在我和赵大哥是生意伙伴加表兄弟关系,他比我强所以会照顾我,将来等我的生意做大了,我也会照顾他的。"小暖说得理直气壮。

    喜欢转为亲情?这是说转就能转的?糊涂!

    严晟放下手中的茶杯,"赵书彦的手段看似温和但实则狠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毫不留情。他既喜欢你,有朝一日求娶不成,他的手段定超乎寻常,哄骗胁迫之下把你抢回府做小妾,在他看来也再正常不过。"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赵大哥说三爷居心不良,三爷说赵大哥居心不良...

    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就算扮男装也不能太放纵,还是要跟身边人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你母亲为何不喜欢赵书彦?"严晟忽然问道。

    小暖"啊"了一声,反应半天才还是如实答道,"我娘觉得赵家跟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我又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若是嫁过去一定不讨公婆妯娌的喜欢,会受罪。"

    严晟点了头,"令堂说得很有道理。"

    小暖...

    严晟心情颇佳地继续转悠着手里的杯子,"你娘说的门当户对的上门女婿,是什么样的?"

    "人实在,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对我好,还有就是家里人口简单点,没有利害的婆婆。"

    "可有相中的?"严晟脑中闪过玄其的老脸,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抹掉。

    小暖嘿嘿地笑了,"还在挑。我年纪还小,五六年的时间我娘怎么也能挑个合适的。"

    只是她的娘亲挑好了她就同意?倒是难得的听话。严晟微微点头,"我也帮你留意一二。"

    小暖脑中闪过很符合娘亲要求的玄其大哥的老实脸,点了头,"多谢三爷。"

    严晟嘴角微微翘起,惊得小暖出屋时腿都有些发飘。

    回到前边大堂,赵书彦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微乱的头发,低声问道,"三爷寻你何事?"

    小暖颇为开心地道,"三爷说要帮我找上门女婿。"

    赵书彦吃惊,"他真这么说的?"

    小暖用力地点了头,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三爷看她就像她看大黄一样,大黄哪天要是跟别人跑了,她也会郁闷的。至此,小暖心中那点小嘀咕彻底跑没了,"表哥点了饺子没有?我好饿。"

    客栈屋后一阵刷刷的草声,玄散拎着两个人进入三爷房中,"属下处理掉五人,这两个是登州禁军,请三爷发落。"

    严晟此行,乃是奉圣命到登州禁军巡视。被玄散处理掉的五个必定是大皇子或四皇子派来的探子,严晟扫了这两个面无惧色的死士一眼,"交给木刑。"

    立刻有人进来将两个人带了出去,吃的饱饱的小暖半夜里,似是闻到了丝丝的血腥气,睡醒了提鼻子闻闻,只有寒冬的凛冽,便只当是昨夜又做噩梦了,绿蝶的目光,则落在被抬上大船的两个箱子上,别师姐警告地瞪了几眼,才老老实实的跟着小暖上了小暖。

    第二天晌午之前,一行人便到了登州城。一群披甲的将领簇拥着三爷骑马离去,小暖望着他酷帅的背影,禁不住赞叹一声——好帅!

    在岸边迎候的齐之毅顺着小暖的目光望了几眼晟王身上霸气十足的斗篷,又回来在小暖和赵书彦身上晃悠了两圈,"那就是你说的绫罗坊出品的镇店之宝?"

    小暖骄傲地翘起小下巴,"齐大哥觉得如何?"

    "非常好,犹如鹤立鸡群,不对,虎立狼群。"齐之毅伸手,"愚兄的呢?"

    小暖抬手,绿蝶立刻递上一个黑毛斗篷,"这是送给齐大哥的,你试试?"

    齐之毅也不客气,披上斗篷裹紧,身上立刻暖和了,"暖和,不臃肿,风流倜傥,不错。"

    说完后齐之毅眼睛转了转,翘起嘴角。

    "齐大哥心里是不是已想出了十几款改良后的款式?大哥不许藏私,每一个都要画给小弟看!"小暖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惹得赵书彦和齐之毅哈哈大笑。

    "好,都给你。"许是受了好友的传染,齐之毅对小暖也是十分纵容。

    登州行的第一站便是皇商齐家。家不愧是登州城数一数二的皇商富户,府邸修得跟园林一样,若要真评价,俩字——有钱,仨字——真有钱,四个字——有的是钱!

    小暖和赵书彦携礼品拜访齐之毅的父亲衡,一起用过饭后才从齐府出来,三人直奔第二站——薛家。

    不同于齐家的欣欣向荣,薛家二门虽然开着,但是看门的奴仆一个个神色不定,小暖在马车内看着匆匆忙忙进出的管事们,便知兵部尚书薛瑞柯还未消官,但薛家人的心已经乱了。

    现在的薛家正如几个月钱的济县展家,是砧板上的一大块肥肉,两眼绿汪汪等着吃肉的,有虎有狼还有鼠,小暖放下车帘,目光沉静。

    "怎么样?"赵书彦笑问道。

    小暖翘起嘴角,"只等京中的消息了,若薛瑞柯无事,薛家便无事。一旦京中传来噩耗,薛家立刻会被撕掉。"

    赵书彦又问齐之毅,"京中可有消息?"

    齐之毅摇头,小暖闭上眼睛,他们没有消息,自己有。从三爷的邸报上来说,薛瑞柯九成九会出事,所以下手宜早!

    她不是虎,不是狼,不是鼠,她是犬,是大黄。她盯准了的东西,不咬到嘴里,决不罢休!

第二一九章 完了,完了

    三日后,京中又传来兵部尚书薛瑞柯被皇上早朝训斥,在宫门前跪了一天的消息。薛家坐不住了,虎狼蠢蠢欲动,小暖这只小狗先出手了。

    薛瑞柯现在情况危急,定得四处求人帮他递折子求情。求人要么靠交情,要么靠银子,交情这时候完全没银子可靠,所以现在薛家需要大巴的银子。

    小暖托齐之毅约了薛家的少东,两次谈判后以三千两的高价秘密拿下了薛家织布行。

    首战告捷,小暖举着买卖文书在屋里转了三大圈!

    没有拿下薛家银楼的赵书彦则叹了口气,齐之毅劝道,"银楼是薛家的大买卖,他们定不会轻易出手。云岫稍安勿躁,薛家一旦出事银楼他们也留不住,到时候你我再抢过来便是。"

    看来难免与人一争了,赵书彦微微点头。

    小暖也过来表关心,"表哥,从这一刻起咱们全力以赴,不拿下薛家银楼誓不罢休!"

    "怎么个誓不罢休法?"齐之毅笑问,这几日的工事,让她对小暖的能力刮目相看,有时甚至忘了她是个女儿家。几次想与她勾肩搭背被赵书彦挡住时,齐之毅反应过来不禁扼腕叹息。

    秦日爰怎么会是个女娃娃呢!

    小暖一挥拳头,"搞清楚竞争对手都有谁,然后逐个击破!两位大哥再加上我,我就不信不能成事!"

    "两狼加一犬?"齐之毅闷笑,小暖前几日那个比喻实在是有趣。

    小暖嘿嘿地笑,犬有啥不好,能卖萌能打架,讨人喜欢有肉吃。

    赵书彦也逗她,"若再来几只虎怎么办?"

    "表哥岂不闻,恶虎怕群狼?老虎来了,日爰摇身变狼就是!"小暖凶巴巴地露出小虎牙。

    两位大哥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日爰为何看上了织布行,织布盛在江南,咱们地近北州,织布行并不好做。"齐之毅问道。

    薛家开织布行是为了与齐家争夺皇商之位。做皇家的布匹生意,必须要有自己的养蚕山、织布行,再加上出色的刺绣工艺坊方可具有一争之力。

    因为目标高远,所以薛家新建的织布行里的织布机置办的都是最好的,聚起的工人也是从各家高价挖来的熟练工。这样的高配在初期不可能赚钱,他们打得就是赔本赚吆喝,快速打出薛家绣坊的名头的主意。

    可惜薛瑞柯出了纰漏,乌纱能保住就不错了,几年之内不可能有余力打皇商的主意,所以新建的织布行于薛家,无异于鸡肋。

    这也是为什么小暖一试探,薛家便把织布行出手的原因。现在不出手,等薛瑞柯出事了织布行便卖不上价了。

    齐之毅帮着小暖拿下织布行,也有防着其他大商号买下后如虎添翼,跟齐家一较高下的考量。

    小暖也不瞒他,"小弟在徐州收了一批棉花,打算试试用棉花织布。"

    "就是赏玩的,朝如白雪暮如霞的棉花?此物质柔,但织出的布精不及丝绸,厚不及苎麻,且去籽很是麻烦,日爰此举实有些冒失了。"齐之毅出身布商世家,去年初见园子里的棉花后,也曾动过这个心思,但初试之后便放弃了。

    "未来是棉布的天下"这种话,小暖自不会说出口,只是顽皮地道,"若真的不行,我便做二道贩子把织布行转手卖给齐大哥,到时候您可不能让小弟亏了本儿。"

    齐之毅又是一阵大笑。

    五日后,京中传来消息,皇帝连下三道御旨斥薛瑞柯之失,免他的兵部尚书之职,贬为梅州团练史。

    这团练史,直白点就是统管梅州民兵的训练,这一官职自前朝沿袭而下,几经废立后不过是个无实权的虚职,地位还不及青州指挥使高。薛瑞柯从二品的兵部尚书外放为五品团练史,算是彻底完了。

    他完了,薛家也就跟着完了。原本靠着薛瑞柯的名头在登州欺行霸市,而不是稳扎稳打发展起来薛家商号,少了地方衙门的为虎作伥后,很快出现危相,摇摇欲坠。

    暗待时机的分肉者,出手了。先是群鼠撕咬试探,然后是群狼猛扑,几只猛虎也站在高处蠢蠢欲动。

    为了独占鳌头,势在必得的赵书彦甚至动用了当官的叔父和族人的关系,在小暖和齐之毅的帮助下左突右杀,买薛家银楼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现在他们的竞争对手,只剩下了两家。

    而这两家也被小暖探听到了弱项,与两位大哥商量了对策,一一击退。

    至此赵书彦没了对手,薛家银楼已是赵书彦的囊中之物,只剩买卖价钱问题。

    这个时候,小暖带来参观学习的御用谈判专家张三有就派上了用场,他奉命抱着纸笔在银楼内外四处踅摸,找杀价的理由。

    接下来的事情由赵书彦跟进便好,小暖利用这段时间又拿下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不是薛家的,而是众人争夺薛家铺子两败俱伤之后留下的蚌壳。小暖喜滋滋地捡了后,立刻结束了绫罗霓裳管事们的培训学习任务,让他们立刻着手在登州开霓裳分号,务必在年底前开业。

    是霓裳分号而不是绫罗分号,是因为小暖在登州尚无根基,不好一上来就直接攻击高端市场惹人关注。

    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小暖一边注意着薛家的船运行。三爷那边的人迟迟不到,他也没派人来找自己干活,就在小暖以为三爷对薛家船运不感兴趣时打算旁观它花落谁家时,薛家船运忽然被一个外地客商后来者居上拿下了。

    这个外地客商来自潮州,名作木船。

    小暖...

    "这人是不是潮州秦记的?"

    小跑腿展聪异常惊讶,"小东家怎么知道的?"

    小暖苦笑,木船这名字一听就跟木桶、木商是同一挂的。

    原来三爷不是不出手,而是不让木商出手,他直接调了更厉害的人过来干活。

    就在小暖正想着找机会去见识见识这个新木头的风采时,又传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木船拿下了薛家银楼!

    小暖...⊙0⊙

第二二零章 是龙还是虫

    勉强把消息消化下去的小暖,急匆匆跑去找赵书彦。

    果然见到他坐在赵家登州别院内,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到嘴的肥肉被人抢了,能笑得出来才怪。

    小暖坐在一边,想了好几个安慰赵书彦的方式,却都不合适,只好陪着坐在一边,冲着他傻傻的笑。

    依照小暖的经验,她这样虽然挺傻的,但无论是三爷还是赵书彦见了都会笑,然后心情变好。

    小暖这自残式助人为乐法一祭出来,赵书彦真的笑了,"愚兄无事,你莫担忧。"

    "嗯,胜败乃商家常事,表哥莫把一时成败放在心上,咱们吸取教训下次下手需趁早。"小暖很是抱歉的说,"这也怪我,若不是我主张再拖一拖压价,就不会被人横插一杠子了。"

    张三有列了一小本的压价条款,都用不上了。

    赵书彦微笑摇头,"这怎能怪你,愚兄跟你想的一样,只能怪愚兄托大了。"

    齐之毅也跑了过来,"这木船怎么可能这么快说动薛家把银楼卖给他?秦记再厉害也在千里之外,它的手怎么可能这么快伸到登州来!"

    小暖暗中咬牙,有三爷这尊大佛在,秦记想干什么不容易?而且,秦记会来人还是自己给三爷提的醒。木船此举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这不似三爷的手笔。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都跟自己有些关联。小暖低下头,感到深深的自责。

    赵书彦分析道,"除了价钱,木船应许给了薛家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小暖和齐之毅异口同声地问。

    "我用什么打动薛家的,木船就许给了薛家什么。"赵书彦叹口气,"薛家把银楼和船运行都卖给他,说明他许给薛家的东西更实在。"

    小暖惊了,赵书彦是利用赵家在南地为官的同族的面子,许诺在梅州照看薛瑞柯。这么说木船是许了不止照顾,还要...提携?

    三爷要干什么?

    齐之毅皱眉,"秦记在潮州,薛瑞柯谪守梅州,梅州与潮州虽相隔不远但两地官员毕竟大有不同,秦记背后是什么人?"

    小暖不敢抬头。秦记是三爷的这件事她不能说,不敢说。

    赵书彦笑容狠辣,"不管是谁,我赵家与他,誓不罢休!"

    小暖...==||||

    "表哥,咱冷静,不可意气用事。"

    赵书彦冷笑道,"我很冷静。整个登州城都知道薛家银楼愚兄势在必得,秦记这样做就是打了愚兄的脸,打了赵家的脸。此仇不报,赵家定会被人笑道大牙,日后还如何在登州立足!"

    齐之毅也拍案而起,"云岫说的对,你我三兄弟群狼出洞,杀他个片甲不留!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是龙是虫还未可知。"赵书彦杀气腾腾。

    抬起头,见两个大哥豪情万丈地看着她,小暖真想大吼一句:是龙,真是龙,是真龙啊!

    "哥,咱能不能冷静一下。目前重要的不是收拾木船,而是继续吃肉,咱先把肉吃到嘴里咽下去,腾出手来再收拾他,行不行?"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赵书彦和齐之毅都觉得他们的热血小弟有点不对劲儿。

    小暖心中流血,面上挂笑,"咱们与秦记斗的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咱没必要为他们搭台子唱戏。这件事上薛家理亏,大哥再挑他个铺子,咱收了!"

    齐之毅拍了拍小暖的肩膀,没想到此时,最冷静的居然是他,"日爰言之有理,百味楼,云岫觉得如何?"

    百味楼是薛家打算攥在手里赚钱的生意,齐之毅本没打算动它,不过薛家如此不厚道地货卖两家,也就别怪他们手狠了!

    "是啊!"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小暖非常赞同赵书彦去磕薛家而不是死磕三爷,"百味楼声望也不错,也是薛家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他们留着早晚也是祸害了,表哥,就要这个吧?"

    赵书彦摇头,"赵家在登州已有两座酒楼没必要再加一座,要茶山吧。"

    齐之毅眼睛一亮,"你狠!"

    小暖立刻配合,"这个好!"

    薛家前有茶铺后有茶山,种茶制茶售茶一条龙,利润也相当高。

    "薛家的茶山原是城南王家的,王家为了给儿子在京中捐个前途才把茶山送给薛家。咱们下手需趁早,我预计王家已经在暗中动作,想把茶山拿回去了。"齐之毅分析道。

    小暖立刻点头,"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事,两位大哥哥给薛家施压,小弟去打探消息,三日之内,定要拿下茶山!"

    小暖从赵书彦家出来,立刻把手下正在准备开店的十个管事都叫过来,全部派出去打探消息,她也利用刚刚混熟的关系网打探城南王家的情况。

    总之,无论如何她也要促成这笔买卖,好消消赵书彦的火,然后再找到木船想办法从中周旋一二。

    否则赵书彦真带着自己这条披着狼皮的小狗去斗三爷,那可就麻烦了。

    她不想死啊...

    小暖这一天,喝茶,吃饭,听曲儿忙得不亦乐乎,傍晚时分才拖着酸胀的腿和撑胀的胃回到自己刚买的铺子,打算问问手下们打探的结果。

    她还没开口,展聪就跑过来,"小东家,有个叫姓木过来拜访,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听到这个姓,小暖立刻就要暴走,"哪呢!"

    待进到店后的小院,小暖见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络腮胡铜铃眼的大块头。他这通身上下的气势,拎根丈八蛇矛就是张飞,抄起板斧就是李逵。

    小暖立刻就怂了,拱手笑道,"在下秦日爰,让您久等了。"

    "哈哈哈。"木船朗声大笑。

    小暖的耳膜嗡嗡直响,她听说木刑本来是经商的,被三爷挖掘了新技能才转做刑讯。这个木船一定是镖头或打手转行做管事的!

    "在下潮州木船,久闻秦少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他是笑秦某非同凡响的弱小吧?小暖忍着嗡嗡直响的脑袋,抬手把他请进屋,"木大哥或许不知,秦某在济县时与天香楼的木商掌柜有些交情,听闻您到了登州正打算寻机拜访,不想您就来了,这真是巧了。"

    木船是个爽快人,"也并非凑巧,木某过来找秦少爷,一是奉命来访,二是想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把木桶按在地上搓成了泥桶。"

    小暖...

第二二一章 挖坑

    小暖打量木船的脸色,见他笑悠悠的不像是来替木桶来找场子的,便谦虚地拱手笑道,"小弟也是侥幸才得了木桶大哥不要的铺子。想必以木桶大哥之才,定又被委以重任了吧?"她可有些日子没见过木桶了。

    "是挺重的。"木船露出一口与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天天在码头干活,能不重么。

    "方才木大哥说是奉命来访,不知您奉的是哪位的命,可有需小弟效劳之处?"小暖不纠结木桶的事儿,径直问道。

    "某动身之前得了东家的吩咐,若是收薛家船运行有不顺当之处便找你帮忙。某此次也'侥幸';,异常的顺当,便过来问问秦少爷这里是否有啥不顺当之处,某可以帮上一二。"木船笑呵呵的问道,他得的调函上写的清清楚楚,此行有为难之处,可寻秦日爰。他来了一打听,对这个秦日爰可是好奇得很,以为是什么大杀四方的人物,不想竟是个小奶娃。

    如果我说让你把薛家的银楼吐出来,你帮么...

    "多谢木大哥的好意,小弟这里倒也算顺当。只是有一事小弟想问上一问,若有冒昧之处还请木大哥海涵。"小暖笑道,"您方才说是过来'收';薛家船运行,那这薛家银楼也是您奉命收的?"

    木船摇头,"不是,银楼乃是谈生意时薛家主动提的,某想着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便顺道拿了。可是这银楼有何不妥?"

    顺道...小暖的腰立刻就挺直了,她就说三爷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等抢人生意的事情。

    于是,小暖把自己帮着赵家买薛家银楼,只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忽然听闻银楼已易主的事情讲了,"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小弟刚帮木商掌柜从赵家买下济县的船运行,赵家承小弟的情,价钱上让了不少。这次也是小弟跟贵号的大东家提起薛家船行之事,才劳烦大哥走了这一趟,只是没想到薛家会临时改变主意把银楼也送给了大哥,小弟想着这件事还是得跟您提一提为好。"

    木船也皱了眉,"若是秦少爷不说,某也不知这薛家不厚道的货卖两家,这不是坑某吗!赵家人可还在登州?劳烦秦少爷帮某搭个话,某今晚请赵家人吃酒赔罪,大家日后还要在一处做生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了这点事儿搞得膈应了也是不美。"

    他能有这样的态度小暖求之不得,于是当晚便在百味楼摆桌,把赵书彦和木船叫到了一起,齐之毅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跟小暖一样,见到木船后,俩人都被他这魁梧得过分的体型吓了一跳。待人家客客气气地道了歉后,又豪爽地拍出薛家银楼的地契和店契,"这个赵少爷收着吧。"

    小暖无语了,他这样拍出来谁能要啊,这不是寒掺人嘛。

    果然,赵书彦笑着拒绝了,"此事与木掌柜无关,乃是薛家不守规矩,赵某自会找薛家理论。"

    木船客气两句又把契书揣进怀里,众人把酒言欢,场面也算融洽,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暖怕接下来再出事便问了一句,"木大哥可还对薛家的哪处买卖有意向?小弟早到几天,或许可为大哥介绍一二。"

    木船抓着自己微卷的络腮胡,神秘兮兮地问道,"秦少爷觉得薛家的茶叶生意咋样?某看就薛家那几块料,留着早晚也是被人坑了去。"

    小暖...

    赵书彦...

    齐之毅...

    木船见他们表情不对劲儿,便皱了眉,"可是这茶叶生意有什么不妥?"

    小暖哈哈笑着,"不是有什么不妥,我和我表哥正打算把薛家的茶山坑过来。"

    木船端起酒杯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来,干!"

    待吃完酒,木船又道,"可要某帮着递把铁锹?"

    果然上道!

    小暖笑看着赵书彦,让他拿主意。赵书彦放下酒杯儒雅笑着,"坑已挖好,只要没人递梯子就成。"

    小暖...只得跟着哈哈笑。

    齐之毅打听问起木船秦记的生意,也没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散场后待木船走了,小暖看赵书彦笑不及眼底,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木船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实际上比木商还精明。歉是道了,可啥实际的都没说,不过他这也算向赵家示了个好,只看赵书彦接不接了。

    以赵书彦的脾气,怕是不会善了。

    小暖也无法劝说,第二日又跑到新买的织布行为搬迁的事情忙碌。因为要把棉花种在济县,那么织布行放在这里便不合适了,所以她计划用船把织布机和她这几日谈下的肯跟着她走的工人都运回济县,空出来的厂房作为登州的货物周转仓库。

    四十架织布机,二十个工人,搬迁起来并非易事,小暖首先考虑的是安全问题,必须在河面冻住之前找人运回去,她要这里帮赵书彦的忙顺便盯着分号开业。

    可用木船刚刚买下的薛家的货船运货,这押送货物的人当然得从九号镖局找。

    于是,小暖掏出自己的烫金牌,放在了九号镖局登州分号桌上,登州分号的镖头早就听济县分号的奕萩抱怨过秦日爰这号人物,心理非常平静地接了镖,甚至还为自己的一等镖师不是被他叫去看狗而庆幸。

    货物装船这日,木船亲自来码头盯着。待见到九号镖局的镖头对小暖毕恭毕敬的,木船对这个秦日爰在三爷身边的地位重新进行了估量。

    他就看不明白了,这个跟小娘们似的小子是打哪儿来的,怎么就入了三爷的眼?

    不过不管为何,这号人物他只能交好不能得罪。于是,送货船上路后,木船不甩薛家跟过来讨好的管事,把小暖往怀里一搂,"某听说城南有家羊汤馆不错,咱尝尝去?"

    搂上了,木船才发觉秦日爰瘦的跟个小鸡崽一样,都不够他一把抓的,忍不住问道,"兄弟今年多大了?"

    小暖被他的大手捏得肩膀疼,"十五。"

    木船眉头皱得更紧了,把小暖抓起来掂了掂又放下,"这可不行,瘦成这样以后咋娶媳妇生儿子?"

    小暖还未说话,忽然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第二二二章 小草病危

    这感觉,很熟悉...

    小暖扒拉开赛张飞的大爪子,转身见不远处的车马停放处内,一个戴着大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车夫坐在车上,虽说跟别的马车看起来别无二致,但那人的坐姿小暖很熟悉,那是玄其。

    小暖赶忙跟木船告辞,绕了两圈趁无人注意时,解下标志性的斗篷,戴上一个大斗凑到车前,低声问道,"找我有事?"

    玄其下车恭敬地扶着小暖上去,低声道,"是三爷找姑娘。"

    小暖已猜到三爷在车里。因为除了玄其,方才转圈的时候小暖看到玄咎在抗麻袋,玄舞在跟一个男人依依惜别,三爷的暗卫在这里扎堆,三爷当然在这里。他们这样行动明显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目的,所以小暖也装作自然地让玄其扶上了马车。

    车厢一边,玄散抱剑闭目而坐,少了平日的低调不显眼,多了一股欲喷张的杀意;另一边,三爷脸色神态未变,但薄唇发白,一看就是失血了。小暖凑过去,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把她吓坏了,压低声音问道,"三爷,您受伤了?"

    严晟微微摇头,"本想派人给你送信,我刚刚得到消息,你妹妹受了风寒,我已从京中请了御医火速赶往济县,你若无事也回去吧。"

    这惊天消息让小暖的心都不会跳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受了风寒,是不是很严重?"

    严晟摇头,"详情我亦不知,御医应该后天能到济县,速去,此地不宜久留。"

    小暖一想到现在家中的情况,哪能冷静,牙齿都咯咯作响。

    严晟见此眉头微皱,"身为一家之主,越是遇事越需沉重冷静,你如此回去能做什么?教训还少么?"

    小暖警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冷静,立刻想到其中的关键,"赶往济县的御医是要替您看伤吧,您到底怎么了?"御医都出动了,还能是小伤?

    "我无事。"严晟展颜,"让玄其跟你回去,府中药物尽可取之。"

    玄散听到如此紧要关头三爷竟让玄其跟着小暖去,手里的剑又紧了紧。

    这恩情太大了,从不跪人的小暖双膝跪在车上,严晟伸手托住她要低下去的小脑袋,"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去吧。"

    "大恩不言谢,三爷保重。"小暖跳下马车,故作镇定地走了一大段,然后还是忍不住拔腿狂奔。

    严晟吩咐马车外的玄其,"走之前把树后的蠢货给本王处理掉。"

    玄其接令,扫了一眼躲在树后偷窥的木船,从容下车。

    玄散提醒道,"大皇子埋伏的人怕是要到了。"

    "依计行事,传令下去尽量不要牵连无辜百姓。"严晟闭目凝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恶斗。

    小暖一路跑到百味楼的雅院,拖出赵书彦假装沉静,但声音都是抖的,"表哥,我妹妹病了,我得赶紧回去。"

    赵书彦立刻问道,"病情如何?"

    "还不知道,只是我不能留在这里帮表哥的忙了。"小暖想到娘亲在家支撑着,都快要急哭了。

    赵书彦点头,抬手帮她把斗篷整理好,声音颇为沉稳,"你是商号和家里的顶梁柱,内紧外松,越是大事越要从容,否则底下人会跟着慌乱,记住了?"

    小暖深吸一口气,"记住了。"

    "我派两个护院跟你回去,济县长寿堂的祁善善医小儿病。"赵书彦替小暖出主意,"若是不行,你可去长春观找师无咎老道长,他的医术也不错,凭你和他的交情应该能将他请出来。"

    "记下了。我人手够用,表哥放心。"小暖转身大步离去。

    出百味楼直奔霓裳分号,待到分号门前时,她已步履从容面带笑意,进去安排好分号的人员分工,又叮嘱了几句出来时绿蝶已找来的快马,小暖翻身上马出城门与玄其汇合后,纵马狂奔。

    一口气跑到日暮,小暖也不肯住店休息,"吃完饭后,继续赶路。"

    话虽这么说,但她下马时腿都站不住了,绿蝶伸手把她扶住,"少爷,还是歇息一晚吧。"

    小暖哪歇得住,"只是腿僵了,我吃点姜汤便好。"

    "二姑娘已经病了,您可不能再倒下。"绿蝶和玄其是暗卫,莫说一天一夜,就是跑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可小暖不行。

    小暖虽面上沉静,心却如火烧,"我撑得住,咱们明天晚上前必须赶到家中,再跑一会儿,我撑不住了再找马车。"

    晚饭小暖吃得尤其多,吃完后拉马就要赶路。玄其却压住她的肩膀,"我骑马带着姑娘。"

    小暖抬头问道,"马能撑住吗?"

    "已换了马,无碍。"

    小暖立刻点头,"有劳玄大哥了。"

    玄其已让店家换了长马鞍,先让小暖上马后,玄其也上马,用斗篷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又用布条将这小小的一团固定在怀中,才发觉这丫头比大黄沉不了多少,心中一阵不忍,压紧她头上的斗篷帽子,纵马狂奔。

    小暖强令自己闭上眼休息,待不再上下颠簸时她睁开眼睛,天竟已蒙蒙亮了。三人寻客栈休息一阵后,换马继续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济县南城门。

    玄其把小暖交给绿蝶,回了严府。

    小暖奔回村中,还未到家门口大黄便像一阵风地冲过来,冲着小暖汪汪直叫,声音里满是焦急。

    小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狂跳的心和颤抖的腿脚,跳下马沉着冷静地揉了揉大黄的头,"我回来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小暖大步进入院门,到猪圈倒土的岭嫂见她回来了,愧疚地低头弯腰行礼,"大姑娘。"

    "小草如何?"小暖嘴里问着,脚步未停,一边解斗篷一边迎着满院子的药味进入屋里,却见屋里都是人。

    端着药的翠巧见了小暖,双膝跪地声音哽咽,"姑娘,您可回来了。"

    "小暖,你快进去看看吧,你妹妹她..."二舅母李氏和翠巧的娘亲郑氏看着小暖沉着的小脸都不敢多说话。

    小暖脚步不停地进入东屋。屋内热气熏人,二舅秦正田、里正、韩二胖韩三胖等站在屋里,她跪坐在炕上的娘亲怀里抱着她生病的妹妹小草,屋内压抑得让人不敢出声。

第二二三章 血(给第一位堂主蓝羽紫晨的加更)

    见到满脸通红张着小嘴儿出粗气的妹妹,小暖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强令自己冷静,冲着众人点头致谢,才到炕边轻声道,"娘,小暖回来了。"

    秦氏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见了娘肿若桃红若血的眼,小暖的心又是一抽,"娘,小暖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秦氏嗓音沙哑,"前天傍晚才让人给你送信,这么快就到了?"

    "走岔了,我没碰上送信的人。"小暖在翠巧端进来的脸盆里洗了手,轻触小草的额头,妹妹的体温真的是很吓人,"小草怎么会生病,郎中怎么说,用了什么药?"

    "你爹非要带她出去,是娘没用。"秦氏见了大闺女,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小草被人推下青鱼湖受了寒,祁郎中给开了药,烧退下去又起来,郎中说..."

    秦氏说不下去,哭了。

    小暖怒火攀高,面上愈发的沉静,声音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道,"女儿回来了就不会让小草出事,娘把小草放下,二舅和二胖伯把火盆撤出去,翠巧去把手巾烫一烫用稍凉的水端进来,绿蝶把堂屋的门打开些,再撩起门帘。"

    绿蝶立刻撩开门帘,又把堂屋的门打开一条缝,冰冷的空气涌进来,让堂屋的人头脑一阵头皮发冷。

    "小草发烧呢,得出汗才能退下去啊。"二舅母李氏抓着帘子小声提醒小暖。

    小暖点头,"舅母放心,我明白。娘?"

    秦氏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知道听小暖的准没错,便把小草小心地放在炕上,其他人见了也按照小暖的吩咐行动。

    小暖道谢后请秦二舅帮着送客,秦三奶奶往外走时叮嘱小暖别着急,"咱们已经给小草挂了红袍,也到庙里和道观里求了菩萨和三清祖师保佑,会熬过去的。"

    村里人病了只能熬着,熬过去是活,熬不过去死。

    小暖点头道谢,"多谢三奶奶。"

    "要是...万一...你心里得..."里正看着小暖沉静的小脸,心惊有肉的。

    小暖却笑了,"爷爷放心,我妹妹不会有事。如果她出了事,害她落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给我妹妹陪葬!"

    就知道这霸道丫头不可能善了!里正吓得腿都软了,不行了,他必须立刻去衙门,这里正不能当了,多一天也不能当了!

    韩二胖拍了拍小暖的肩膀,"到时候招呼二伯!"

    小暖点头送走众人后,又请手足无措的李氏和郑氏到厨房熬稀稀的小米粥,做些好消化的食物,便是小草吃不下,娘也要吃的。

    然后她进到没有外人的屋内,解下斗篷换上女装,上炕扶着娘亲躺在炕上,"娘躺着歇会儿。"

    秦氏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不敢闭眼睛的盯着小草,大黄也跑进来趴在炕边上。

    小暖把手伸进小草的衣裳里,见她的后背也热得烫手,她掀掉被子,脱掉小草的冬衣再盖上,从翠巧端来的水盆里拿起手巾叠好放在小草的额头上。

    又拿起一块挤挤水围着她的脖子缠了一圈,然后开始擦拭她的腋下、小手和小脚。虽然不是医生,但小暖也有常识,知道持续的高烧会把人烧坏,她现在必须帮妹妹退烧。

    物理降温,是她能采用的唯一方法,秦氏见闺女做的事情跟老辈子传下来的法子完全是背道而驰,但还是过来帮忙。

    "姑娘,陈状元带着郎中到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又变得井井有条,岭嫂等人的心也安了不少,莫名觉得被祁郎中叮嘱办后事的二姑娘还有救。

    一听是陈祖谟来了,不等小暖吩咐,大黄蹿下床跑了出去。秦氏也气得咬牙,"小草都病了三天了,他才有脸来!"

    "绿蝶,去问问哪来的郎中。"小暖手上的动作不停,小草脸上的毛巾一会儿就热了她得换凉的。

    绿蝶到外边,见秦二舅正和陈祖谟怒目而视,大黄一声不叫,只露出满口的獠牙一步步逼得陈祖谟退到院门外。

    绿蝶毫不客气地问,"陈老爷,郎中是哪来的?"

    "放肆!"听闻小草还没好,特意带郎中过来的陈祖谟竟在一院子下人和门口围观的村民面前颜面尽失,不禁心火大起,"这是郡主从京中带来的良医!"

    绿蝶一听是承王府的,脸色一沉,"等着!"

    "你说什么?"陈祖谟牙呲目裂。

    "大黄,交给你了。"绿蝶转身回屋。大黄猛扑过去,吓得陈祖谟连连后退,郡主侍卫立刻上来保护,可大黄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已将陈祖谟扑倒压在爪下,牙齿离着陈祖谟的脖子只有一尺的距离。村里人吓得一声惊呼,可谁也没有陈祖谟的声音大。

    "啊——"这还是中秋望江亭惊魂后,陈祖谟第一次这么靠近死亡,两个护卫立刻上来救人,却被岭嫂两脚踢开。

    她来这里执行的任务是保护两人一狗,现在人病了一个,若是狗再伤了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陈祖谟这一声大叫传进屋里,惊醒了小草。

    小草张了张嘴,若无音地唤了一声,"爹"。

    小暖和秦氏见她醒了俱是惊喜,小暖轻声唤着,"小草,我是谁?"

    小草慢慢地转眼看清是姐姐的脸,泪珠子就顺着眼角掉下来,"姐。"

    "嗯,是姐,姐回来了,过会儿你退了烧就没事了,不用说话。"小草的嗓子哑得让小暖心疼,她含泪笑着,轻轻扶着她起来,"喝点水。"

    翠巧递上水用勺子喂她喝了几口。小草见娘担心的样子,努力咧开嘴笑了。她布满了干皮的唇冒出血珠子,小暖和秦氏的心跟着流血,"姐知道,娘没事,你也没事。闭上眼睛安心等着,姐去给你请郎中,一会儿就回来。"

    翠巧立刻接过小暖手中的手巾,"奴婢来。"

    绿蝶进屋,低声道,"是郡主从京城里带来的郎中。"

    小暖大步出屋拉了马往外走,出院门翻身上马,"岭嫂,郎中先留下,你在家中守着,若有人找事,生死不论!"

    "是!"岭嫂接令。

    陈祖谟见小暖竟不救自己,大骂道,"你这不孝女...啊!"

    还不待他说完,大黄一爪子拍在他的脖子的大动脉上,尖尖的指甲再一用力便会让他鲜血崩流,陈祖谟吓得大气不敢出,求饶道,"不是为父让小草落水的,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

    小暖低头看着暮色迷蒙中这个没有骨气没有担当没有亲情的男人,声音冰冷,"小草昏迷了两天,听到你的声音就张开了眼,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她是爹带出去的爹就该确保她的安全,这是连大黄都明白的道理!小草无事便罢,若是小草出事,青鱼湖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二二四章 病急乱投医(为舵主吴语513的加更)

    小暖这话一出口,莫说陈祖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大黄,家里交给你了。"

    "汪!"

    围观的村民立马让出一条路,小暖一夹马肚子狂奔而去。绿蝶转眼一扫,上前把陈家拉车的马卸下来,抓缰绳跳上马追过去。

    从倾斜的车里摔出来的,抱着药箱子的老郎中被岭嫂扶住。

    被小暖这一通听似大逆不道实大快人心的狂言激起豪情的岭嫂也涨了气势,才不管躺在地上的是什么人,她拎在手里的又是什么人,转头叫道,"大黄!"

    被小暖严格训练过不许见人血的大黄,狠狠低头,一口咬在陈祖谟的胸前。

    "啊——"陈祖谟惨叫。这一声惊恐尤甚,陈家的族人拎着棍子就要冲上来,却被蹿到大黄身后手握长刀的岭嫂挡住。

    "我家姑娘说了,敢找事的,死伤无论,你们哪个先来试试?"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是我们想找事,实在是这狗,要咬死人啊!"族长陈二爷急的跳脚,却也只能听着大黄撕咬衣裳的声音和陈祖谟的惨叫声。

    大黄咬够了,岭嫂"哐当"一声关上大门。提着灯笼围观的村里人才凑上前看躺在地上被狗咬了的陈祖谟。

    让大家惊奇的是,他身上一块皮都没破,就是衣裳被撕烂了,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其他人能忍着,韩二胖则大笑出声。

    胸前冷飕飕的陈祖谟直勾勾地看着夜空,就在刚才,他以为大黄会把他的心掏出来吃了...他敢发誓,那畜生就是这么想的!

    两个被揍的不轻的侍卫赶忙上前扶起自家姑爷,狼狈逃走。村里人拎着灯笼交头接耳地跟去看热闹。

    夜色中,小暖一路狂奔到城门口,可城门还是关了。

    她拉住马回头问绿蝶,"可能翻墙?"

    "会。"

    小暖转马头,直奔西城墙外,"咱们从这里进去。"

    "是。"绿蝶拴好马到城墙下刚掏出翻墙勾要扔上去,城墙上就有人举着火把架起弓箭大喝道,"什么人?"

    绿蝶立刻带着小暖会退十几步。

    小暖抬头看到右金吾卫标志性的褐红色盔甲,才想起三爷让金吾卫协厢军保济县安宁的事。

    右金吾卫在,小暖便不能翻墙了,她拱手大声道,"在下有急事要见玄其将军,麻烦军爷跑一趟。"

    她年纪小言不足信,便抬手取出一块牌子,"在下奉上命而来,求见玄其将军。"

    知道玄其今日刚刚回城的守城军不敢耽搁,"将令牌扔上来!"

    绿蝶面色坦然地接过九号镖局烫金牌,稳稳扔到城墙上。

    守城军虽不知这是什么令牌,但见令牌制得精致,想着跑一趟也无妨,贻误军机可是要杀头的。小暖在城外焦急地等了一刻钟,西城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玄其骑马出来。

    小暖赶忙拱手煞有其事地道,"玄其将军,在下有急事回禀。"

    玄其带着她进城听明原委后,便低声道,"某会吩咐守城卫,姑娘今夜拿着此令牌可进出城门,某还要严府等消息,御医一到立刻把他送到秦家村,小草怎么样?"

    按说该把小草接到府中,可她现在不宜移动,也只好冒险让御医去秦家村了。

    "我正要去为她请郎中。"小暖在城中一路纵马狂奔,叩开长春观的观门,点名要见师无咎。

    师无咎是老观主,看门的小道士不敢去。小暖立刻塞了一锭银子,"小道长就说秦家村陈小暖有急事求助。"

    小道士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跑了一趟,没多大一会儿师无咎就哈欠连天地出来了,"这么晚了寻老道做什么?"

    小暖赶忙道,"我妹妹小草高烧不退,小暖无计可施,这才来劳烦您老人家。"

    本来很是不悦的张玄清一听是那个富泽深厚的小姑娘,马上道,"师傅,要不徒儿陪您走一趟吧?"

    "你去干什么,你会看病还是会施针?"师无咎瞪了不成器的徒儿一眼。

    张玄清...

    师无咎抓住稀稀疏疏的胡子,眯着眼睛道,"小丫头,老道给人看病可是有条件的。"

    小暖立刻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可能寻到黑接骨木、银柳皮、菩提花这三味药?"师无咎问小暖,"若有这三样,老道便有六成把握。"

    小暖点头抬手,绿蝶立刻转身快速离去。

    "玄清吾徒。"

    "徒儿在。"

    "抄家伙,走。"

    张玄清...

    小暖面上见喜,"多谢道长。"

    待小暖和两位道长走到城门时,绿蝶已取了药在城门边候着。师无咎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看着小暖若有所思。

    "道长,可是这药有什么不对?"小暖谨慎问道,若有不对立马去换。

    师无咎摇头,"没有,很对,走吧。"

    见小暖亮出令牌,守城兵立刻打开城门,长春观师徒一起若有所思。

    四匹快马奔到秦家村时,见韩二胖哥俩还在自己家门口不放心地守着,小暖立刻开门请他们进去。师无咎村里人不认得,但张玄清观主来过秦家村好几次,韩二胖认得,觉得小暖这是有病乱投医,对这母女仨更同情了。

    小暖请师无咎进屋时,小草已昏睡过去,秦氏和翠巧正忙着给她换布巾降温。

    秦氏见到师无咎进来,眨着酸涩的眼睛问道,"您是青鱼湖旁那位算姻缘的老道长?"

    "正是老道。"师无咎想到两次在小暖面前丢脸的事儿,指着大黄,"先把它请出去。"

    小暖想起师无咎不喜大黄之事,劝道,"大黄先出去,让道长给小草治病。"

    大黄趴在炕边不肯走,不待小暖吩咐,绿蝶就过来弯腰抱起大黄走了出去。

    张玄清立刻上去用布巾把炕上的狗毛扫干净,很是狗腿地恭请师傅,"师傅,请坐。"

    净过手的师无咎这才坐在炕边,伸手把脉,又扒开小草的嘴和眼睛看了看,取出黑接骨木、银柳皮连自己带来的几位药材一起递给小暖,"三碗水煎成一碗,要快。"

第二二五章 救救展宏图

    小暖立刻转手交给翠巧,翠巧起身和她娘亲郑氏、李氏到厨房煎药。师无咎取出银针在火上烤过,让小暖拉起小草的被子掀开衣服,一连二十几根银针刺入小草身上的穴位。每扎一阵,小暖和秦氏就跟着一哆嗦,不过谁也不敢打扰师无咎治病。

    小暖实在看着心疼,便退到外屋问岭嫂,“我爹带来的郎中呢?”

    “在厢房内,由舅老爷陪着喝茶。”岭嫂也不知道这郎中该怎么安排,干脆关进厢房里,好茶好水地款待着。

    小暖到西厢房,向胡子花白的郎中道谢又道歉,“劳您跑这一趟,小暖实在内心难安,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您看在小暖年纪小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郎中亲眼见了自家姑爷在门前的悲催遭遇,哪敢在小暖面前挺着腰杆摆架子,弯腰拱手连道不敢后,惶恐的接了小暖给的红封,被秦二舅和韩三胖送去山长茶宿。

    韩二胖见身边没人了,才问小暖,“那老道能成吗,我咋看着他像个江湖骗子?”

    小暖低声道,“他是张观主的师傅,是赵书彦大哥让我找他的。”

    赵书彦做事有谱,韩二胖也不禁看到了点曙光——小草兴许真能救过来。他琢磨着待会儿先去大舅家报个信儿让他老人家放心,他这里正说不定还能干几年。

    小暖回到屋里时,师无咎已经取下银针,把小草翻过来给她按摩脊柱退烧。

    小暖小声问道,“道长,我妹妹如何?”

    师无咎也不多说,“先吃药,看烧能不能退下去。”

    药端进来后,秦氏把小草抱起来,师无咎按压她脖颈处的穴位,把药一滴不剩地灌下去后,便闭上眼睛盘腿坐在炕上等着。

    一屋子人屏息凝神看着小草,约莫两刻钟后见她的额头湿润了,秦氏喜道,“开始出汗退烧了!”

    师无咎睁开眼,拉过小草的小胳膊摸脉点点头,“有所好转。“

    “祁郎中开的药吃了后也退了烧,可没到一天又烧起来了,而且越烧越高,道长看这次?”秦氏还揪着心。

    师无咎摇头,“她寒气侵体五脏俱损,不下重药症状难消,下重药又怕损了根本,这服药的药效退了后再看吧。”

    小暖赶忙问道,“若是烧退了,会不会留下病根?”

    师无咎摇头,“老道也不好说。”

    不好说就是有可能,小暖攥紧拳头才生生将内心地狂怒和担忧压下去,冷静地地道,“道长辛苦了,您二位先到厢房歇息。”

    张玄清取出两张符递给小暖,“一张贴在大门上,一张贴在屋门上。”

    小暖也不问这是什么就递给韩二胖,终于有事做的韩二胖颠颠地去贴条子。

    贴完符,小暖再三道谢送他出门后,让二舅两口子回了家,又让让绿蝶和翠巧到西厢房去歇息,留下岭嫂值夜。

    至于娘亲,小暖明白她跟自己一样,小草的烧退不下来,她是不会合眼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草两鬓的头发汗湿地贴在小脸上,秦氏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汗。

    小暖怕妹妹脱水,去厨房弄了一碗淡盐水给她补盐分。然后娘俩就这么静静地守着,小暖怕勾起娘的情绪,也不敢问小草是怎么落水的。一直盯到天亮,小草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烧终于退下来了,只是呼吸声很重,小暖觉得她应该是肺上的问题,若是炎症下不去还得烧起来。

    她恨不得穿越回现代抓一大包消炎药回来给妹妹治病!

    师无咎睡醒后看过小草的情况,又开了一张药方。因知道小暖有地方拿取药,师无咎开的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好药,睡醒的绿蝶接了药方转身就走。

    见小草的情况好转,翠巧才跪在地上磕头,“求姑娘救救宏图少爷,宏图少爷与二姑娘一同落水,因他在水里托着二姑娘,所以吃的水更多,情况比二姑娘还遭……”

    秦氏急了,“你怎么不早说。”

    翠巧低着头,昨晚二姑娘都不见到能救回来,她哪敢提展宏图的情况。

    小暖这才问起小草生病的缘由,“他们两个是怎么落水的?”

    那日负责保护小草的岭嫂回话,“二姑娘和展家小少爷在桥上玩,有几个小姑娘少爷追着打闹,把二姑娘和小少爷……挤落水中。”

    说完,岭嫂双膝跪地,“奴婢没保护好二姑娘,罪该万死。”

    小暖没有多问,“错先记下,你速与翠巧去展家看宏图现在如何,若是不好即刻送过来请道长为他医治。”

    送过来不止是因为师无咎在这里,更是因为今天会赶过来的御医。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翠巧连磕三个响头,匆忙跟着岭嫂去了。

    师无咎哼了一声,“老道可没说要救治。”

    小暖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道不修佛,修塔供和尚的骨头有个屁用!”师无咎的脑袋转到另一边。

    小暖伸出两个手指头,“加上宏图,两个条件!”

    “成交!”师无咎立刻点头,美滋滋地转身去准备,张玄清跟在师傅身后,忍不住琢磨师傅到底想要她干什么……

    不知道为啥,他的脑袋里闪过师姑师无尘的影子,总觉得事情不妙,非常不妙。

    展家的马车很快就来了,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的眼比秦氏的更红,嘶哑着都要说不出话了。小吴氏拉着秦氏的手,两眼泪汪汪,徐妈妈把展宏图放在炕上,跪在地上连连给小暖磕头。

    小暖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立刻请师无咎为展宏图医治。展宏图的病情与小草一般无二,提前熬好的药灌下去后,师无咎又一通针灸按摩,展宏图的额头果然也见了汗。

    小吴氏见了,扯着帕子捂住嘴,呜呜地哭。躺在炕另一边的小草被她哭醒了,以为是自己的娘在难受,睁开眼叫娘。

    众人立刻围过去,见小草的眼神清明,秦氏和小暖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半。秦氏摸着女儿的小脸问道,“小草哪儿难受?”

    小草摇头,强撑着道,“小草饿了。”

    一听女儿饿了,秦氏立刻来了精神,“好,好,娘抱你吃饭。”

    小吴氏见到小草要吃东西,心里也升起了希望。

    熬好的小米粥,清淡好消化的小菜和白面馒头端上来,秦氏一边喂女儿,一遍翘起嘴角。

    能吃,病就去了一大半儿,剩下的就是慢慢用药养着了。

    众人刚有了笑模样,小草却一阵咳嗽,弯腰把刚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吐完后虚弱地靠在娘亲怀里的小草,见娘亲和姐姐着急,又撑着坐起来道,“小草没事,小草吐了可以再吃。”

    小暖的眼泪立时就忍不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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