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应该是仇人 为推荐票206万加更
若论我遇到过的亡命徒,这些来自奈河的水猴子可以算是第一等的角色,一旦生命受到威胁,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等到生还的机会,它便不管不顾,直接将自己体内的阴火给点燃,然后引爆全身,给敌手一个最深刻难忘的记忆,而此刻也并不例外,当那巨大的鳄鱼将其吞入口中的时候,它的颈部也传来了两声闷响。
轰——隆隆!
我曾经与奈河冥猿交过手,晓得这些看似弱不禁风的家伙一旦搏起命来,那是怎样的一个恐怖,然而当那两头水猴子在这畜生的体内轰然炸响起来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并不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而仿佛就像是那畜生稍微地打了两个饱嗝一般,轻描淡写得好似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无论在哪儿,世界规则通常都有一定的相似度,按理说体内的器官一般来讲都是最为柔弱的,而能够将这奈河冥猿的爆炸给消弭于无形,那这家伙外面的构造必然是更加坚硬,我脚步未稳,瞧见那些水猴子都发了狂,疯狂地朝着这条硕长的爬行动物蜂拥而上,晓得这些家伙也是急红了眼。
我的身子还在林间避让,听到旁边的星魔一声惊叫,低声喊道:“不好,陆左,这东西叫魔礼鳄,全身角质化,坚固无比,是奈河冥猿的天敌,平日里最喜欢猎食它们了……”
这时的我已经攀着那手臂大的垂落树枝,直接上到了离地四米的树枝上面去,附身一看,瞧见这条巨大的鳄鱼浑身均是黑色的厚重鳞甲,嘴如鹰喙,背上有三列发达的锯齿状脊稜均匀分布,在肋盾和缘盾间还有一排较小的鳞片,腹圆如龟,尾巴长而尖锐,形如骨鞭——瞧这形象,可不就是当初我们在藏边天湖里瞧见的那剑脊鳄龙一模一样么?
不过与那一头身长仅仅只有五米的剑脊鳄龙相比,这一条简直就是个成年的大个儿,于此同时,这货也是凶猛异常,远远比那头被小妖所降服的小角色要厉害许多。
没有小妖和朵朵跟随,我并没有什么比较厉害的驯兽法门,瞧见在短短一瞬间,跟随着我们的这三十多头奈河冥猿有一小半都化作了血雨,而那条巨鳄却几乎不受什么伤害,所谓天敌,那就是说无论怎么拼命,都逃不过丧命的结局,既然如此,还不如多留点儿火种,好给咱带路。
如此一思量,我朝着星魔喊道:“你能让那些奈河冥猿都退下么,我来想想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些水猴子虽然个个都十分丑陋,而且又是一身鱼腥,然而对星魔却着实不错,瞧见它们相继惨死,星魔也是心疼不已,听得我一说,她也是如释重负,将手指放在唇边,一声唿哨,将剩余的那近二十头奈河冥猿都给唤了下去,而没有了那漫天横飞的血肉遮掩,我直接一个纵身而跃,重重地砸在了那头剑脊鳄龙背上去。
自从领悟了《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的观想之法后,我对于此手段的应用也逐渐成熟,而在灵魂祭坛那一战,更是走上了巅峰,这一落,就仿佛一座山峦直接砸了下来,那头剑脊鳄龙便是再强横,也抵受不住这般的冲击,原本生龙活虎的它立刻一阵狂啸,整个身子都给我死死砸落进了泥土里面去。
这家伙身上的剑甲虽然是角质,但是却比那钢铁还要坚硬,披上这三列锯齿状脊稜,简直就是一头移动的兵器,还好此刻的我全身绷得紧紧,宛如石头一般坚硬,脚底虽痛,倒也无妨,听到这畜生哀嚎,一股巨大的劲力传递而来,我竟然有一种根本镇压不住的感觉,身子腾空而起,瞧见这家伙在泥地里一阵滚动,撞断了无数垂落扎根的树枝。
再次落地的时候,我抬起头来,瞧见一双闪着邪恶光芒的双眼骤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接着一片雪亮生出。
那是密密麻麻的一整排牙齿,雪白得让人眼晕,而此时此刻,上面还挂着许多血肉,都是来自于先前那些被吞进腹中的奈河冥猿。此物的咬合力恐怖到了极点,我若是被它给咬到,即便是行了观想之法,只怕也要断成两截去。不过面对着这样的对手,我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惶然失措的,我除了有这一身本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养蛊人。
一个养蛊人到底有多厉害,其实最多的还是需要自己养的蛊毒来证明,我即便是再不务正业,但是也晓得这一点,当下脚尖轻轻一点,人朝着后面飞逸而去,然后猛地一拍胸口,大声喊道:“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肥虫子憋了许久,一听吩咐,立刻透体而出,化作了一道金光,朝着这张得巨大的鳄口之中飞射而去。
而下一秒,这头狰狞凶猛到了极点的巨兽那疯狂摆动的身体骤然而停,巨大而硕长的前颚抵在泥地里,整个身子低伏着,一动也不动了。我后退了两步,用手撑着后面的树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想着刚才的拼斗虽然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但是个中玄妙,还真的是花费了许多功夫。
剑脊鳄龙一动不动,自然是肥虫子入侵了它的脑仁儿,将其控制住了。这是肥虫子多项本事的其中一种,经历了无数蜕变的肥虫子玩弄起这一招来炉火纯青,星魔躲得远远,瞧见这边没了动静,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诧异地看着臣服在地上的那条巨大鳄龙,小声问道:“陆左,你把它收服了?”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差不多吧,对了,刚才我们这儿动静这么大,会不会招点狼过来啊?
星魔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虽然这接引树不断地变换位置,但是身处其间的凶兽其实就这么多,它们极其有那地盘意识,只要入侵它们的地盘并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般它们都是不怎么理会的,按理说这儿也不会有,不过可能是这些奈河冥猿的气息使得这头魔礼鳄嘴馋了,所以才才会骤然儿出来。
我点头表示晓得,说我们要向前往彼岸,穿越生死河,走过阴阳界,重回阳间,还需要怎么做?
星魔一跃而上,在这剑脊鳄龙身上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点儿的地方坐下,催促我道:“传说接引树掌控三界之间的通道,而每次当你在从这里到达彼岸去,附近都会有一条回家的路,如果你走对了,恭喜你,你回家了,如果走错了,那么你所面对的就是无尽的深渊或者吹灭神魂的罡风,或者是强大到让你根本对付不了的强大对手,只有真正有自信的人才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所有的一切里面,最重要的,我想可能还是运气二字——所幸这一点,你应该有。”
在星魔说话的当口,我也跳上了那条巨大的剑脊鳄龙背上,而其余剩余的奈河冥猿也跟着攀爬上来,一时间这货的背上挂满了东西,而它也由一头凶猛的野兽华丽变身为一位载重汽车司机,虽然不是我最喜爱的东风卡车,但是行走得倒也颇快,一声“去吧肥虫子”,哧溜一声就爬出好远儿去。
接引巨树的树冠横跨两岸,而它的树根则在河面上纵横交错,那剑脊鳄龙在树根上不断地跳跃攀爬,坐在它的身上其实并不比过山车轻松许多,不断地抛甩让我只有紧紧抓住剑脊,方才不会被掉落下去,而它溅起来的河水洒落在我的脸上,一股比冰还要寒冷的感觉则蔓延上来。
倘若不是那接引树和这条剑脊鳄龙,想要通过这浩浩瀚瀚的大河,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天地一阵旋转,在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的法则都发生了改变……上是下、下是上,左是右,右是左,天地颠倒、阴阳转化,虽然在一瞬间我们都适应过来,一如常态,然而我却晓得我们已经走出了先前所在的世界,在这棵大树的庇护下,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全新的世界,它或许是幽府,或许是深渊,或许是我们从未有所知的世界,无人提及的地方。
不过这并容不得我们开心,因为我们脚下的那头剑脊鳄龙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上面一样,脑袋如西瓜一般炸裂,然后将我们所有的乘客都给甩飞起来,在一瞬间我抓住了星魔的手,然后另外一只手则抓住了一根树枝,并且紧紧抓住,让自己没有再继续飞出去。
当世界在剧烈的变化中停留下来的时候,我瞧见了一个秃头女人,她一口咬下了一头奈河冥猿的脑壳,将灰白色的脑浆喝进了肚子里,那莹蓝色的火焰在她柔美的樱唇上游绕,却伤不及她的分毫,当她瞧见了我的时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然而此刻,我的脑海里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来:“我闻到了让我憎恶的气息,人类,我们应该是仇人,对吧?”
说:
好多蚊子啊,要不要再在微博上晒一晒我杀死的蚊子?
炼成蛊,炼成蚊子蛊,然后……
毁灭世界,哇哦,好邪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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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小黑天逞凶
尽管被她残忍啃食的那奈河冥猿还在奋力反抗,四肢不断挥动,然而这并不影响我打量这个女人——坦白说,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少数几个美丽到了极致的女人,脸蛋精致,杏眼樱唇,雪一样白的肌肤和匀称的身材,让人看着简直让人想要犯罪,尽管她这婀娜的身子已经被一整张绿色的树叶所包裹,但是却反而隐隐有一股欲言又止的诱人感觉来。
尽管如此,但是瞧见她这标志性的光头时,我整个人都直接萎了——这家伙,可不就是当初被大师兄给烧死的小黑天么?
原来大师兄并没有能够烧死她,仅仅只是将其送回了原本来的地方啊?
在我脑海里面响起来的并非是人言,而是一种意识之间的交流,是有内心而发出来的声音,而在这儿的语言以前虎皮猫大人曾经给我们演示过,那是一种不同于现今世界上任何的一种语言形态,也只要肥鸟儿那种妖人才能够学会,我放开了手,直接从树梢上面掉落下来,然后看着这个美艳到了极点的光头美女,小心地说道:“虽然当初你有对我下过手,但是将你送回来的,却并不是我……”
我正在试图与她达成和平友好的协议,因为小黑天实在让人绝望的存在,而这儿可是她的地盘,这种环境的加成和完全的成熟体,真的要干起架来,实在很难说有胜算的地方,而且在这混乱之地,这般开打,实在是太招摇了,即使惨胜,后面源源不断赶来的神秘高手也能够将我给弄趴下。
然而我的这般委屈求全并没有获得小黑天的谅解,她那美丽得宛若天上星辰的一双眸子里面闪耀着血一样的虹光,三口两口便将那水猴子脑壳里面的浆水吸干,一把扔开去,用白嫩的手背抹了一下粉嫩的樱唇,然后笑了,我的脑海里则响了起来:“嗯,很强壮的雄性,一会儿先把你给上了,再吃掉,那就美好了!”
这声音刚刚落下,她的身子立刻化作了一道幻影,从十几米外的地方幻化而来,瞬间就到了我的面前来。
我将拉得紧紧的星魔给一下子推到另一边去,右掌一震,小腹之下的气海一动,那阴阳鱼气旋则疯狂地催动起来,全身的劲气源源不断地顺着各大脉络聚集在手掌之上,然后启发了被封印住的恶魔巫手,带着观想之法,仿佛重炮出膛,朝着奔袭而来的小黑天狠狠印了过去。
轰……
双掌交击,这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一般,巨大的力量在两两逼迫之下,化作了回荡的冲击波,以风和力的形式朝着四周扩散开去,吹去无数残枝落叶,好些没有站稳的奈河冥猿直接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滚落到了一旁去。我也受不住小黑天这种汹涌而来的攻势,连退了好几步,反倒是那小黑天,她仅仅退了三步,脸上一抹潮红之后,再也无恙。
不过她虽无恙,但攻势却是暂缓了一些,而旁边的星魔则心忧我的安全,直接吹响了玉笛,指挥着那些奈河冥猿充当炮灰,朝着小黑天攀附而去。
经过剑脊鳄龙的一番撕咬,跟随我们前来并且还存活着的奈河冥猿不满二十,然而在听到了女神召唤之后,立刻兴奋地捶胸顿足,吱吱狂叫,在这世间发出了自己最后的声音后,朝着小黑天蜂拥而上。这些家伙按理说也是奈河一霸,但是这也是有对比的,它们的天敌剑脊鳄龙被那小黑天一招料理,脑壳碎裂成西瓜,而同伴则被当做了开胃小甜点。
实力如此悬殊,使得它们就仿佛食物链的最低端,根本就没有任何生的希望,一上去就直接将自己体内的阴火引爆,只求能够伤害到那恐怖而残忍的光头美女半分。
十几头奈河冥猿一齐引爆体内阴火的那种场景无疑是十分让人震撼的,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悍匪作风把我直接给震撼到了,虽然与这些水猴子亦敌亦友,但是我也晓得它们其实也是一种智慧生物,然而就这般慷慨赴死,无畏无憾,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许伤感。
现代人有许多家伙都是自谓吊丝,然而瞧瞧这些猴哥们儿,为了女神悍不畏死,这是什么精神?
无数的血肉绽放,也有无数的阴火连绵,这些阴火因为它们日常食物的不同而颜色各异,有惨白的冷焰,也有蓝莹莹的光辉,也有的淡黄如菊,然而那激射而出的血肉根本就破不了小黑天那看似柔嫩、吹弹欲破的肌肤,至于熊熊燃烧起来的阴火,也仅仅只是将裹覆在小黑天娇躯外面的那一张巨大树叶给点燃,将这女性傲然的身姿给直接展现出来。
几乎在一瞬间,我的面前一片火海,在这阴森的树荫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显眼。
然而当那小黑天脚步缓慢地从火焰中走出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让人绝望。
我们这边还剩下两个奈河冥猿没有冲上去,瞧见了从火光中走出来的**小黑天,对视一眼,呜咽一声,居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朝着来路狂奔而去——没有人愿意白白送死,即便是真正的亡命徒,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时候,放弃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我终于晓得了为什么许多厉害的家伙在这儿有去无回了,别的不说,光一个小黑天在这儿镇守,都已经让人疯狂。
瞧见自己的簇拥奈河冥猿几乎全军覆灭,星魔的眼睛在一瞬间也红了,她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足尖轻点,人便直接冲了上去。星魔是那模特的身材和高度,而小黑天长得也是极高的,与她们相比,我反而有点儿还矮上了一点,瞧见两人交手,一边是软剑挥舞若天空繁星,一边是一身锦缎般的雪白塑造唯美,简直就是一场打斗的艺术。
然而这所有的一些在满是水猴子尸身血肉的战场衬托下,又显得是那般的血腥。
我一开始还心存侥幸,觉得当日七剑能够制得住小黑天,而大师兄更是凭借着一张火符将她打回原形,此时此刻的我并不弱于前者,甚至还远远超出,或许还有机会,然而经过刚才的那一掌较量,我才晓得刚刚出生的小黑天,和此刻的成熟体相比,那实力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个时候的小黑天可是在般智上师、我和杂毛小道、七剑以及大师兄等一众高手的围剿下,方才陨落,而此刻,即便是有奈河冥猿的自杀敢死队,以及邪灵教的星魔在场,要想干过她,也实在是一件困难到极点的事情。
最让人气愤的事情是,这娘们儿虽然长得跟人类一模一样,但是从思维上却是另外一个物种,根本就不把我们当做同类,也无法沟通,在她的心中只有进食和交配,一点儿沟通和解的可能性都没有。
星魔抖落一把软剑,那招式简直就是繁花似锦,用来对付比自己弱的家伙,或者拍电影,那效果简直就是好极了,然而面对着小黑天这般恐怖的对手,却实在是有些难以为继,三两下便被逼迫到了另外一边,而就在小黑天正准备下了狠手的时候,我却也顶了上去。
星魔不是对手,但是我却能够与小黑天战成一团,此刻的我一旦咬牙硬拼,其实也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光凭着身体的力量,也能够勉强抵御得住这小黑天连绵不绝的进攻。
我在正面牵制,而肥虫子也贼兮兮地从那头剑脊鳄龙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它在黑暗中潜伏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气息给收敛住,然后倏然暴起,直接朝着那**美女菊花盛开的地方射去。此招凶猛,乃肥虫子的成名绝技,然而小黑天并非人类,一向是无坚不摧的肥虫子此刻却战败滑铁卢,仿佛撞到了钢板上面一样,那种强度的撞击直接让它掉落下来,接着给一只圆润莹白的赤足狠狠一踩,直接陷入了泥土里面去。
不过好在肥虫子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的一粒本命金蚕蛊,倒也不怯任何攻击,并无大碍。
肥虫子失利,而身为蛊师的我失去了小妖、朵朵等一番助力,唯有咬着牙,凭着一身修为在前面顶着,星魔瞧见不利,上前来相帮,虽然顶过了好几波攻击,但是却给那不耐烦的小黑天三下两下,直接给拨挡到了一边儿去,身子重重撞在树上,一口气上不来,软绵绵地滑落下去。
我战得辛苦,但是却并非一直饱受欺压,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拥有了傲视群雄的真正实力,即便是没有一种小伙伴的相助,凭着小腹之中的那颗阴阳鱼气旋、锤炼得如精钢的身体,以及将耶郎传承融会贯通的意念,即便是战不胜这家伙,却也不会死得太惨。
而就在我们战得一阵酣畅淋漓的时候,突然从林子后方跳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道人来,瞧见这儿的景象,他疯里疯气地大声喊道:“无量天尊,快看,这儿有个光屁股女人在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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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疯癫的老道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老道士,脑袋乱得像个野人,脸上手上脏兮兮的,之所以说他是道士,是因为身上穿着一身邋里邋遢的道袍,不过许是好久没有洗过的缘故,上面全部都是泥垢,而且还跟叫花子一般,几乎都成了布条,在跑动中还露出几乎成为排骨的两肋来,让人看着十分寒酸,又有些好笑。
然而瞧见这老头子,我却是满心欢喜,一掌逼开凶猛袭来的小黑天,朝着他欣喜地大声喊道:“无尘道长!”
是的,此老便是当初在洞庭湖深处龙岛中失踪的崂山派扛把子,天下正道十大高手中的无尘道人,时隔许久,当我们都以为他已然离开人世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儿出现了,而且还是以这么疯癫的形象来。而我这边一声“无尘道长”叫出口,那老道人浑身一震,朝着愣愣地看了一眼,失声喊道:“后生仔,你认得俺么,俺的名字叫做‘无尘道长’?”
瞧见他这幅模样,我先是一愣,继而立刻明白起来,原来这老头儿不但看起来疯癫,而且好像是已经失去了记忆。
果然,当初被那只巨手给抓入了无尽洞穴里中去,而且还在这样的坏境中过了这么久,即便是神经粗大得如同钢筋,只怕也有些受不了,无尘道长变成这副模样,倒也是能够理解的。不过许是对“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疑惑太久,骤然见到我,这老道士满心欢喜,整个人如同猴子一般纵身一跃,直接朝着我这边飞了过来,大声地喊道:“后生仔,快快跟俺说一下,俺到底是谁!”
他这边是如此的激动,然而小黑天却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这股情绪,面对着无尘道长的接近,她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之意,只以为这个形如野人一般的老家伙是我们的援兵,柔软的腰肢一扭,人便腾于空中,朝着飞跃而来的无尘道长抓去。
别看那小黑天的双手如柔荑一般细嫩,然而一旦贯通力道,便能生撕钢铁,无尘道长若是被这么抓一把,只怕整个人就要像抗日神剧里的鬼子一般直接化作两块来。不过他这老道士虽然人已疯癫,但是身上的本事和手段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忘记,整个人在空中居然莫名地一下停顿,避开了小黑天的攻击,反而是长长伸出一脚,踢在了小黑天的肋下。
这老头子这些日子来不知道是咋过的,那脚下的鞋子早就已经磨烂了,一脚的泥,刮在了小黑天雪白的腋下,实在是有碍观瞻。他这匆匆一脚力道并不算大,不过却也借了一些力,直接翻身跳上了树干上,大声叫道:“无量天尊,这光屁股女人好凶啊……”
仅仅刚才那一下,便能够看出无尘道人身为天下十大,虽然脑子已经糊涂了,但是身手了得,可堪一用,于是我朝着树上的他大声喊道:“道爷,我们两个可是多年的好友、忘年交了,今日重逢,不胜欣喜,不如我们两个并肩作战,一起把这光屁股女人整趴下,我们再好好地谈一谈你的身份,好不?”
我说得诚恳,那老道士双手猛拍,哈哈大笑,说要得、要得,好朋友,一起打架,俺们把这光屁股女人打趴下,老哥哥让她给你生孩子,可好?
我跟无尘道长打的交道并不算多,印象中是一个刻板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头子,然而此刻的他一旦癫狂起来,倒是还蛮可爱的,居然还想让这小黑天给俺做媳妇,生孩子——哎呀,哎呀,讨厌,我可是素了这么久,经不起这般的考验呢……
疯疯癫癫的无尘道长一出现,就仿佛阴霾天气里面的一缕阳光,直接照进了我沉重的心中,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活力起来,全身一震,骨骼啪啪作响,一声呼啸,说好嘞,老哥哥,我们先打架,打完架再说别的。
此言一出,我错身而上,与无尘道长一起夹攻起那全身防御简直就是“大号肥虫子”的小黑天。
小黑天此物进攻能力非常强悍,不过这并不是我最头疼的地方,关键还要算她的防御能力,别看着她是一个柔柔弱弱的美丽女子,然而实战起来简直就是一台人形兵器,那骨骼、那皮肤,别说我是用身体,就算是用那鬼剑、石中剑,也未必能够斩得破半分。
不过有了无尘道长的辅助,一切就显得是那么的轻松了,不愧是依靠实力打拼上来的十大,这老家伙一旦认真起来,虽然没有和杂毛小道配合那般心有灵犀,但是也比跟星魔这种等级的小朋友强上百倍,我在左,无尘老道在右,两人轮番进攻,那小黑天便是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但是在我和无尘道长的夹击之下,却不得不连连后退。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老头儿实在是太呱噪了,一边打架,拼死相搏,一边还哇哇大叫,说大妹子哎,你露点了!大妹子,光屁股会不会感冒啊?大妹子……
呃,后面的是满口黄腔,我也不敢述诸于文字,在旁边的我听得一阵汗颜,这哪里是崂山上面那得道的真人,简直就是东官街头寻春的怪大叔啊。不过似乎是这老道士的嘴实在是太臭了,也使得那小黑天大部分的攻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狂风暴雨一般猛攻,便是连这无尘道长也有些收不住,他顺手抄起来的树棍都断了几截,而浑身上下也中了数掌,虽然并不重,但是多少也吐了几口血。
小黑天身上受的伤更多,我的、无尘老道的,还有肥虫子拼死耍狠,竟然也在这娘们身上咬下了几口肉来。
不过即便如此,那小黑天也仿佛永动机一般,电动马达不停歇,而且一下更比一下猛,搞得这一片林子都遭了殃,哗啦啦地垮了好多树叶子,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无尘道长的脑壳果真是已经坏了,别人若是挨了那几下,只怕也是心生畏惧起来,然而他不,疼痛让他变得更加厉害了,这野人一般的瘦小身子在不停地跳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然而每走一步,都准确地踏着罡步,将所有神秘的气机给牵引出来,布置出一个大大的法阵来。
步踏天罡,顺行北斗,此乃道家降魔除妖地入门之法,然而越是简单的,越有效果,特别是以此宿老来施展,更是厉害,不多时,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儿居然将整个空间的气机都隔绝在外,而里面则到处都是他的炁场关联,小黑天的每一步都在了他的掌控之中,他仿佛是战场上的指挥大师,虽然并不足以打倒小黑天,却是已经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方才是真正牛逼之人的手段,无尘道长一边发出色色的猥琐笑声,一边将小黑天的活动范围越逼越小,然而我则一直都在协防,防止一心布阵的无尘道长被那小黑天偷袭到,前功尽弃。
许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那小黑天的反击强度越来越激烈了,而无尘道长因为脑壳不太好使的缘故,虽然本能地在布着阵,但是对自己防卫却并不能做得很好,所以我的压力十分巨大。不过我的这般照顾倒也使得那老道士倍生好感,说后生仔,你倒是还蛮厉害的,老头子若是不用全力,说不得还弄不过你呢。
我也不晓得如何回复他的话语,只是在这暴风骤雨的攻击中风雨对于危险的意识十分强烈,就在无尘道长即将成功之时,她忽然如地鼠一般,整个人直接朝着泥地里面扑去,那无尘道长瞧见,一声厉喝道:“妖孽哪里走!”
他一掌拍出,却不想到那小黑天居然直接没入了泥地里,这一掌仅仅只是拍出了一个硕大的泥坑来。
一击不得手,无尘道人的身形似电,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下一秒竟然出现在了二十米之外,而那儿有一个淡薄的人影,与他轰然交手,这一掌与我先前的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全身**的小黑天借着这力道,直接遁入黑暗之中,不见踪影,而无尘道长则朝着我们这边斜斜跌落而来。
无尘道长一路跌落而来,撞垮无数树枝,哗啦一下跌落在自己刚才拍出来的泥坑里面,全身僵直,我以为他挂了呢,刚凑过去一看,却瞧见他一下就蹦跶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扁着嘴哭了,说娘咧,俺居然给一个光屁股的女人欺负了,太无能了……
面对这这么一个哭泣的疯老头儿,我实在是没有哄的经验,所幸刚才被小黑天拍飞的星魔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瞧见这老道士,不由得诧异地喊道:“崂山无尘?”
无尘道长扭过头来,看到了星魔,一把抓住我,说小兄弟,这是你媳妇么,不错啊,老头子我就喜欢含而不露的,这种才叫做韵味,可比刚才那妖怪漂亮多了,不过就是这声音,怎么好像没断奶一样?对了,你们两个都认识我,对吧?快给老头子说说,我到底他妈的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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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哥真纯洁
我与无尘道长见过几面,也曾经并肩作战过,而星魔作为邪灵教的十二魔星,也是晓得这天下正道十大高手的,并且还有过细致入微的研究,远远比我这泛泛之谈要了解得多,所以在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解释下,他终于晓得了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两个确定,俺真的是那个啥子崂山派的无尘真人?”
我们都点头,说是的,如假包换。
见我们这么确信,这老道士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说道:“那啥,你们晓得俺结婚了没有,老婆漂不漂亮,有没有女儿啥的?”这问题简直就是毁三观,我和星魔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最了解无尘道长的星魔才迟疑地说道:“在我了解的资料里面,您好像是一个纯粹的真人,并没有娶妻生子……”
“啊,天啊,不可能吧,你们说的那个无尘真人不是俺吧,俺怎么记得俺有七个老婆呢,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真的,长得好漂亮,比你都还要美……”这野人老道士指着星魔大声说道,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星魔摸了摸脑门,一副失败的模样,叹声说道:“七个老婆?真人,你确信自己不是看《鹿鼎记》产生的幻觉么?”
瞧见我们两个言之凿凿,无尘道长就真的有些绝望了,他疯疯癫癫地在原地跳起了大神来,那手啊脚啊,还有屁股什么的,扭得厉害,嘴里面叨咕叨咕地说着话,我仔细想听一下,却模模糊糊,听得一点儿都不真切,大概也是在骂娘之类的。
瞧见他这幅模样,我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这地方还真的有些古怪,每一个来到这儿的人都会变得性情大变?
别人反正我也不了解,但是虎皮猫大人那肥厮,虽然不疯癫,但是跟无尘道长这老家伙差不多也一个德性。
好在疯了一阵子之后,无尘道长又活泛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说小兄弟,你叫啥咧?
我说道爷,我叫陆左,以前还和你并肩子一起战斗过呢,可惜没有把你留在阳间,让你受这份罪。无尘道长摆摆手,说莫得关系的,一个老婆都没有,留在那里卵子意思都没有,还不如这里好耍,俺跟你讲,俺看你这后生仔眼熟,人又厉害,以后俺把俺那漂亮的女儿嫁给你,你给俺当女婿,可好?
得,这位敢情真的是疯掉了,怎么看都没有弄好的可能,看来是当时跌落深渊的时候落下的毛病。
所谓失忆,或者疯癫,在我们这一行的说法是丢了魂,一般来说我们这些修行者的神魂坚固,轻易不会动摇,而一旦失落了,想找回来也实在难得很,就如同走火入魔,根本就只能听天由命。所幸他这人虽然变得癫狂,但是性子反倒好了许多,我也不再纠结许多,直接将我的目的跟他讲起,问他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去。
无尘道长一开始不愿意,他说为了晓得自己是谁,他都已经在这儿找了好久好久,结果我们告诉他,自己是一个连老婆都没有的光棍汉子,记忆中的宝贝女儿也没有了踪影,回去干嘛呢?
结果后来我们好是一通劝,星魔说真人,你就不想自己留在崂山的那些徒弟么?据说你和无缺真人的关系最好,情同手足,你就不想再见一见他?听完这话无尘哭了,说你是不是想告诉俺,俺不但是一个孤寡老头子,而且性取向还有问题?吓得我连忙圆场,说道爷,哎,道爷,你哪里学的这玩意儿?我们相交也不深,说不定你自己私下养着七**房老婆呢,你不回去咋知道?再说了,回去了,凭你的本事,娶老婆生孩子,还不跟玩儿一样么?也好过在这儿饥一顿、饱一顿的吧?
到底还是我会劝人,无尘道长终于点头同意了,说你娃子说得对极了,就是这样的,走,走,俺晓得路。
无尘道长大手一挥,不再计较,带领我们朝着前方的黑暗行去。
他在这儿不知道生存了多久,熟惯得很,而且凭着一身本事,倒也通行顺畅。这老道士跟我印象中的无尘道长简直就对不上号,他不晓得从哪儿学来的一身人猿泰山的本事,那人在上空不断地飞跃,简直就是一个毛猴子,除此之外,他还肆无忌惮地将自己气息通过炁场释放出来,许是他在这一片已经立下了威名,倒也没有几个敢惹他的角色,行了十几分钟,也只有一条十米长的三头巨蟒从树上蹿出来,给我们来了一个惊吓。
不过那条不开眼的三头巨蟒此回倒是遭了殃,每一个脑袋都有人负责,而当它那庞大的身子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三个脑袋没有一个有个囫囵儿模样。
像猴儿一样蹲立在树枝之上的无尘道长看着地上这条巨蟒摇头叹气,说这家伙可够他一个星期的饭量了,可惜可惜。我奉着他的命令将这巨蟒的蛇胆取下,没好气地说道:“道爷,你若是觉得吃不饱,回去的时候,无论在哪里,我在当地最好的酒楼请你吃一顿好的,吃撑为止!”
这轻飘飘的承诺引得无尘道长一阵口水直流,一口吃掉我抛给他的蛇胆之后,馋兮兮地问我都有什么好吃的。
就在这老头反复的言语折磨下,我们居然快走到了接引树的边缘来,瞧着视线尽头的树荫之外,那里是一片混沌,无数的云雾翻卷,将所有的视线给吞没,无尘道长罕有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来,寒声说道:“对面也有一个鬼镇,白山之巅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不过那儿有很多好凶的家伙,我也打不过他们,但是我们要回家,只有过了那儿,才行……”
生死河,左边是生,右边是死,我们此刻已经来到了死界,如果再往里走便是幽府,然而在这边界的地方,应该就是以前有人跟我提过的“房子”,在那儿方才会有阴阳界,才会有回家的导线。
我凝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坚定地说道:“走吧!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死与不死,其实是没有啥区别的,人死卵朝上,不死万万年,不拼命,怎么晓得结果是啥呢,对吧?”
我催促着旁边两人赶紧离开这接引树的范围,朝着对岸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脚下的土地一阵摇晃,天地旋转,而头顶上的树枝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不断地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然后像人的手臂一样挥舞着,星魔站不稳,直接就栽倒在地了,而当我弯腰去扶的时候,无尘道长大声喊道:“天啊,这树又他妈的要搬家了,惨了、惨了,快走,俺们回去吧,不然要被那罡风给切成无数块,灵魂永远受煎熬,想死都死不了!”
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说回去和冲到对岸,那个活下来的机会大?
无尘道长虽然有些疯癫,但是生存却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一边挣脱了我的拉扯,一边大声喊道:“冲过去,只有两成机会,跑回去,跑到树中间反而范围,却还有一半的机会——走吧,回去!”听他这般说完,我拉着星魔,一把推到了他的怀里,朝着他大声喊道:“帮我照顾好她,至于我,要去对面搏一搏了!”
我喊完,浑身热血直往脑门上冒,正想走,右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着,星魔一下子又扑到了我的怀里来,说我跟你一起走。我奋力地把她往外面推开,说胡闹,你回到那边去,跟小佛爷一起,还能够有回去的希望,跟我,只有死路一条,你走啊!
怀中的星魔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使得那莹白如玉的小脸儿立刻蒙上了一层迷纱一般的神秘之色,她的嘴角上翘,眼中带着无限的期待,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话:“洛飞雨那小骚娘们,有没有跟你亲过嘴儿?”
洛飞雨是杂毛小道的菜,那对狗男女郎情妾意,而跟我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自然没有任何亲密之举,我当时焦急万分,下意识地摇头,说没有,我没有跟她……这句话都没有说完,突然嘴唇被一阵柔软给堵住了,我的鼻翼间充斥着女性那种柔柔的清香,接着一条软舌抵进了我的嘴里,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入我的脑海里,无数美妙的感觉将我一下子就击溃了,而当我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妖媚的始作俑者已经飘然向前,快活地喊道:“啊哈,我终于让那臭女人追悔莫及了,这小哥儿还真纯洁,连亲个嘴儿都这么生疏……”
这话说完,星魔已经身似疾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而旁边的无尘道长一脚踹在了我的屁股后面,大声骂道:“我艹,你还真的是个处男啊?快追啊,要再拖着的话,别说两成机会,一成都没有了,直接给那罡风刮死,要不然就沉落奈河,生死无踪,流失在无尽的深渊里了!”
听到这疯癫道人的提醒,我不再犹豫,也朝着对岸,奋力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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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唇间一抹香
当我朝着前方纵步疾奔的时候,已然失去了星魔的踪迹。
与此同时,周边的气流也开始逐渐地增长起来,随着头顶上那遮天蔽日的树荫不知不觉地走移,那罡风便显得越来越剧烈,先前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骤然消失不见了,而那些罡风化作了一道又一道漩涡,使得行走其间的我宛如在骇浪惊涛中逐流,随时都有被击翻倒地的可能,而我脚下的树根也在不断地移动,使得往往我一步踏下去的时候还是泥地根须,而真正踩到实处时,却是一脚冰冷刺骨的血水。
不过越是到了此刻,我的心中却越发地冷静起来,脑海里面也如同本能一般地高速计算着,总能够计算到自己下一步的落点,即便是踩错了,也能够迅速补救回来,然而人力有时尽,在即将越出树荫庇护的时候,我终究还是一脚踏空,整个人就掉落进了河水里。
身入河水,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去一般,一股惊悸灵魂的寒意瞬间就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与此同时,我感觉身子变得无比沉重,全身上下仿佛有几十双的手,在把我往河底下拉扯,悲戚的哭嚎声充斥在我的耳畔,几乎在一瞬间,我差一点都以为自己即将死去。
然而正当我鼓足气劲反抗时,突然右手一紧,便给一道巨大的力量又拉回了河面上来。
我全身被一阵疾拍,身上的那些刺痛立刻消失,我睁开眼睛来,瞧见竟然是原本说要往回走的无尘道长。
这疯疯癫癫的老道士一把抓着我,纵身前掠,瞧见我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嘿嘿一阵笑,说本来懒得管你这个小子了,后来一想,难得碰到你这么投缘的小家伙,再说了,我还打算把我那漂亮的女儿嫁给你呢,虽然没有扯结婚证,但是你也算是我半个女婿儿了,你要死了,我上哪里去找一个跟我差不多厉害的后生仔去啊?
他这般说着,居然迎着呼呼的罡风就朝着前方飞奔起来。
我一肚子苦水——我的无尘大叔,你自个儿就是老光棍一个,精神分裂也就算了,还怎么成妄想狂了?不过虽然被无尘道长这乱七八糟的话语雷得一塌糊涂,但是这老道士到底是在这儿生活了许久,对于此间的变化和法则的理解远远比我深,他拉着我一阵狂奔,总能够在紧要关头避开那湍急而来的罡风,也能够借助树枝的弹力,跳跃过那宽阔的河水。
我埋着头,跟这位野人一般的老道士一阵狂奔,在经历了最狂暴的罡风之后,世界倏然一静,而他也停了下来,我方才晓得我们已经到达了彼岸。当所有的危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无尘道长,心中那根绷紧的弦也都松开了,疲惫得直接一屁股坐在这地上,喘着粗气,想着刚才的险恶后怕不已。
思维先是一阵放空,继而想起了在我们之前冲向对岸的星魔,我一下就跳了起来,四处张望,拉着无尘道长的胳膊大声喊道:“星魔呢,星魔她人去哪儿了?”
我喊着,然而入目处与来时的对岸一般,依旧是一片混沌昏暗的旷野,除了缓缓流淌的红色河水,什么也瞧不见。
至于先前我们渡河而来的那棵巨大接引树,早就不知道移动到了哪儿去。无尘道长被我摇得散架,一把推开我的手,喘着粗气说道:“你媳妇儿的名字叫做星魔?挺奇怪的名字啊,我刚才看到前面有一个身影,直直坠落到了河里,应该就是她没错了。唉,好可惜哦,多好的一个女娃儿……”
听到这话儿,我整个人如遭雷轰,直愣愣地站在了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我方才醒转过来,干笑了两声,说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这老道士勃然大怒,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纠住我的衣领,吹胡子瞪眼,大声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蠢货,俺可是个实诚人咧,从来不会骗人,死了就死了,我亲眼看到她掉进河里面去的,骗你干啥子?”这老道士下手没轻没重,将我勒得气都喘不过来。
我也是发了火,一把揪住他满是污垢的手掌,愤然喊道:“你既然看到她了,为什么不把她救上来?”
无尘道长一巴掌把我给推飞,重重摔在地上,而还没有等我爬起来,他那一张满是污垢的老脸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来,温热而熏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娃儿,你以为我不想救?但是刚才,连我都他妈的没有命了,能够把你活着带过来,都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要怎么样,救你还是救她?”
无尘道长的话语让我整个人都懵了,对啊,生死博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念之间,半分犹豫的后果或许便是万劫不复,无尘道长选择将我给救了出来,我还有什么可以埋怨的呢?可是……
我摸了摸嘴唇,上面似乎还有一点儿余香残留,它让我想起了那一个疯狂到了极点的热吻,以及那眼神中表达出来的能够将人给融化的炽热,突然间我感觉到了无比的后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星魔,我跟她一直想要较劲儿的洛飞雨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她最多也就是我嫂子,朋友妻,不可戏,她若真的想跟洛飞雨一决高下,自可去找杂毛小道试试手,说不定一勾引便能够成功……
或许我告诉了那个说话嗲嗲的星魔,她就不会这么拼,也就不会死了呢?
如此想着,一阵沉重的自责就弥漫在了我的情绪里,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心灰意冷,一点动弹的想法都没有,恨不得折身回去,也跟着跳进那翻滚不休的奈何里去。瞧见我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无尘道长恨铁不成钢地对我劈头盖脸地一阵猛打,这老道士脑壳有问题,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若不躲开,说不得要给这老头儿给打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跟这疯老头儿我也没有啥子可以计较的地方,来不及伤感,直接跳起来,瞧见他急吼吼地追来,怎么喊也不听劝,撒腿就跑。
无尘老道在后面追,我在前面跑,不知不觉就追出了好远去,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后面突然没了人,回头一看,瞧见那老道士正搂着肚子,在远处喘气呢,才晓得已经跑出好远了。刚才匆忙之间也没来得及细看,此刻左右一打量,瞧见在两点钟方向有一处高高的山峰轮廓,顶尖处还有白光游绕,而其余的地方全部都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
无尘道长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瞧见我抬腿又要跑,远远地喊住,说你个狗娃子,跑死啊?
我一脸苦恼,说道爷,你这劈头盖脸一通揍,我不跑,可不要被你打死啊?
无尘道长气喘吁吁,说俺老头子要不是看你一副爹死娘嫁人的丧气样,哪里会打你?告诉你,你好好想一想,人家都为你死了,你可不得好好活着?要不然别人的劲儿都白费了!再有,你不想一想你爹你娘,还有你那七房媳妇?寻死,哼,还不如老头子我打死你呢!
我抱拳求饶,说您圣明,圣明,我都懂,懂了。
无尘道长得意洋洋,说看看,都说你是个榆木疙瘩,不打不开窍,就是欠揍吧?
我等着他走近了来,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说道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老道士嘿嘿傻笑,说你真蠢,老头子要晓得怎么办,还不早回去了?他一句话把我丢到了谷底,又一句话把我给拉了上来:“不过呢,我倒是看到好多强人朝着那个山上面爬去,有一次我还碰到一个开天眼的小姑娘,她告诉我,说那白山上面有个阴阳界,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仰起头,瞧着远方那儿的山峰,结合所有的信息,差不多也已明了大概。
我们所处的地方,虽然也是阴阳颠倒,但是与鬼镇那儿也很相似,大约都是处于阴阳两界的边缘地带,交接之地,彼此侵蚀,又彼此关联,便如太极中的阴阳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万象之数虽然无穷,但基本之数则为阳奇阴偶,而想要返回另外一边,必须找到那阴眼,方才能够引渡彼岸。
我若想要回阳,也只有朝着那白山之上行进,如果幸运,或有希望,如无希望,永坠沉沦也不远。
如此思量,我不再犹豫,与无尘真人朝着那儿一阵疾奔。
路途遥远,并不细讲,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出许久,然而这儿并没有河对岸那么安静,路上总会有一些东西过来打扰,或是虫蛇,或者野兽,或是人形之物,此类模样皆十分可怖,与以前所见的大有不同,使得这一路上并不寂寞。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山下之时,我却突然瞧见了一个实在也想不到的身影——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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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所谓白山,宛如太极,这个大概就是世界的平衡和唯美吧?
闲暇至于,看看书评,其实蛮多好玩儿的东西,比如这一篇:《苗疆歌行》
巫蛊之祸承汉端,屡禁不止流千年。
岂止传说存乡野?尚遗奇人在民间。
民间磨砺经九转,心绪纵横推盛宴,
左道携手展苗疆,重整图文来相见!
中元时节生晋平,落榜离家东南行。
客居异乡惊闻病,折返寒山恤亲情。
至亲敦寨授金蚕,不堪残卷镇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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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邪灵教露面
无论是在对岸碰到许鸣、地魔还是星魔,我都晓得自从邪灵总坛一战过后,那处地方已然被摧毁,仿佛断线的风筝,部分残余被小佛爷以秘法挪到了这附近来,邪灵教一众骨干高手也随之而来也属正常,不过按理说他们应该都待在对面的鬼镇,却不料我竟然会在对岸的这种凶险之地,也瞧见了这个神秘的德裔犹太人,实在让人惊讶。
难道真的如星魔所说,许鸣此人并不简单,他表面上在敷衍我,然而转手却已经把我给卖了?
然而我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远处的天魔仅仅只是远远地瞧见了我和无尘道长,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便跑了。
天魔这些年来坐镇邪灵教总坛,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地位却十分的高,几乎能够和左右使平起平坐,甚至给人的感觉还隐约其上,算得上是邪灵教的第二、第三号人物,而他的本事虽然我们都没有瞧过,但是他能够压得下那么多的骄兵悍将,便看得出他身上的修为或许并不比那左使黄公望差上几分,即便是对上全身疲惫的我和无尘道长两人,也并不是没有胜算。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转头就跑,仿佛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一般。
事出反常必为妖,天魔如果仅仅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便人影无踪,那么他必然有什么不可多得的缘由,如果被我发现了,说不定就不用重回人世,再去满世界地找寻他们那么麻烦。想到这儿,又看了看无尘道长,我的信心勉强拾起一点儿来,也顾不得节外生枝,朝着那个山口就冲了过去。
我反应快,走得疾,三两步便冲到了刚才天魔出现的那个山口,瞧见他已然朝着山边的一处拐道旁边跑去,马不停蹄。
瞧见了天魔的背影,我再一次确认了他的身份,脑子飞快旋转,突然想起来,他的去处说不定小佛爷也在,要不然许鸣、地魔以及星魔他们不会有这般的表现,若如此,我跟着天魔一直走,说不定就能够找到小佛爷了。
想到这儿,我仿佛是遭了魔怔一般,快步疾奔,朝着天魔的身影飞速跑去,而后面的无尘道长则处于直觉,朝着我大声喊道:“别去,别去,你想死啊?”
我当然不想死,不过在瞧见天魔的那一瞬间,“去见小佛爷一眼”的愿望便满满地充斥在我的心头,这种冲动根本就难以控制,于是我和天魔一追一逃,竟然来到了山边一个峡谷之地,而追到了这儿,我便失去了天魔的身影,四顾无踪。
还没有等我仔细找寻,便感觉脚底下一阵灼热,无数冲天而起的火焰将我周围的土地给吞没,而一股禁锢的力量则开始弥漫开来,将这处峡谷给封锁住,我在火焰中跳舞,极力避开这比阴火还要歹毒的冷焰,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有一队黑甲人朝着我这边冲来。
这些黑甲人和我在鬼镇那边瞧见的符兵几乎一样,都是将那凶灵灌入器皿之中,然后催动而起的符兵。
此物凶猛,而且最不畏死,一旦被其缠住,那便难以脱身。然而用这样的东西来对付我,也实在是太小看我了,它们身上纹绘的符文虽然玄妙,但是却需要勾连外界,方才能够奏效,而倘若被封死气机,便做不到生生不绝,再无生存之机。
明白此理,我平平推出一掌,此掌观想山河流动,溪流婉转,五山镇压封印之法门,仅仅一掌,一队黑甲符兵便全数垮落下来。然而这些家伙虽灭,我身周的火光更旺,火舌舔舐着我的肌肤,想要将我给灼烧成灰。我先前还是飞速地闪动着,在阵中尽量避开那火光,然而当避无可避的时候,也不惊慌,直接将肥虫子给提在胸口,催动气息,让这家伙帮我抵御灼热的火焰。
肥虫子此生几转,早已不畏火光,一时间我金光附体,热流到此倒回,不再侵袭。
如此折腾,在我头上十几米的山石上出现了天魔的身影,而他旁边还陪着几位看着颇为眼熟的邪灵高层,一脸难以置信地朝着我看来,那天魔确定一般地试探道:“陆左?”
我与天魔先前虽然打过照面,当时我披着一层惟妙惟肖的面具,而真实的面容他仅仅只能从图文上了解,所以倒也陌生,不过当日我与杂毛小道整日坐在邪灵大殿的东南角落,听这土老外弘法布道,对他确实也十分熟悉,也顾不得周身火光,抱拳拱手,朝着问好道:“天魔大人,多日不见,这半年多来我寻遍华夏大地,却不曾想你邪灵众人竟然躲在了这里来,着实是让人好找啊……”
“你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天魔并不与我寒暄,而是直指要害。
瞧见他这副模样,我心中了然,他应该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只以为我是寻到了什么线索,主动来到此处。
如此一想,我立刻扯起虎皮拉大旗,淡然说道:“我怎么来的,这倒是一个问题,不过小佛爷倒行逆施,一意孤行,邪灵教中未必个个都愿意跟他一条路走到黑,这些年来你也未曾作恶,若是肯放下屠刀,我准你成佛,一会儿大队人马杀来之前,我保你平安,如何?”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装逼吹牛不打草稿,这本事我是师从于虎皮猫大人和杂毛小道,深得这两个大忽悠的真传,那天魔的脸色阴晴不定,咬着牙说道:“没想到你们竟这般厉害,居然晓得小佛爷他今天……”
看得出来,我的出现使得他心慌意乱,然而就在我即将骗过他的时候,旁边出现一人,却是佛爷堂的秋水先生,低声嘀咕两句,那天魔豁然开朗,大笑道:“对、对、对,都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左道出道不分离,你出现在此处,定然是遭了变故,要不然陪在你身边的就不会是无尘这个疯疯癫癫的牛鼻子老道!不会有萧克明,陶晋鸿就不会来,那么仪式就不会被打断,哈哈哈——杀了他!”
天魔似乎心中太过于担心而纠结,此刻一团乱麻被斩断,立刻恢复了清明,吩咐左右,不管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缘由,都要将我给斩杀于此,不可误了大事。
此令一下,上方立刻飞出好多道标枪过来,如雨密布,而与此同时,脚下的土地也裂开许多口子,火光带着黑烟,滚滚而冒,一时间极为凶险。我在阵中极力躲避,然而那标枪簌簌而落,好几次我都差一点被射中了,更有一道直接贴着我的腹部划过,立刻就是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心中沉重,晓得自己被人瓮中捉鳖,如案板上的肥肉,若不反抗,要么被烧死,要么被标枪射死,而后方的无尘道长又联系不上,当下心念一动,将震镜祭出,朝着头上罩去,人妻镜灵在此间最为活跃,催动能量,立刻蓝光大耀,洒落一片蓝光,攻击骤然停歇。
趁着这一霎那,我箭步前冲,猛然踩在了一根斜插入地的标枪之上。
这杆身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所制,十分坚韧,它斜插在地上,我这般猛冲而来,立刻给了我强大的反弹力,借着这力道,我朝着反方向冲天而去。那阵法有束缚效果,然而我抵临上空,一经施展,立刻被肥虫子金光侵蚀,再无作用,而当我从空中跌落,滚倒在地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声喊道:“跑!”
听到无尘道长的声音,我浑身一阵激动,顺着他的指引就跑,而后面则传来了一阵追赶的叫声。
此为陌生之地,无尘道长没有来过,我更是没有来过,一番狼奔豕突,没头没脑地瞎闯,不过我虽然不识路,但是脚程却是极快的,后面的追兵罕有能及得上我们的,便是有那么一两个能跟上,但是又怕我和无尘道长的联手反击,如此等等停停,不知不觉就被甩出了老远。
我们跑出了足有小半个钟头,瞧见身后的追兵没有了影踪,那无尘道长方才长舒一口气,一脚朝我踢来,说你个龟儿子,叫你不要去硬要去,跟中了邪一样。
这老道士下手可不分敌友,踢人疼得很,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谁知他踢了个歪,骨碌一下居然不见了踪影,我吓了一跳,趴下来看,才瞧见这儿正好有一个窟窿口子,他一不小心就给掉落下去了。这地界的构造奇特,要倘若又是一个无底洞,那就惨了,吓得我赶紧趴在窟窿口往下喊,说道爷,下面有底么?
黑暗中传来无尘道长一阵发狂的叫声,听着回音倒也不深,我顾不得许多,招呼一声,直接跳了下去。
还真的不高,也就一丈有余,接着我又摔在了那老道士身上,倒也无碍。
然而没等我放下心来,随手摸在墙壁上的我感觉一阵滑腻和冰凉,凝目瞧去,吓了一大跳,却见这墙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分布住许多毒虫——蜈蚣、马陆、蚂蟥、螽斯、蟋蟀、蝼蛄、青蛇……入目一片,花花绿绿地交叠在一起,洞子里发出细碎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些,才是让无尘道长放声大叫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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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一般来讲,骤然遇到诸多蛇虫鼠蚁之类的毒物,最忌惊慌,胡乱大喊大叫的这种行为通常会被视为挑衅,让那些脑袋不大的虫子和冷血动物产生出强烈的敌意,只会立刻进行攻击,而绝无其余可能。
然而无尘道长许是因为精神错乱的缘故,有时候表现得十分正常,有时候又有点儿像个小孩子一般,碰到这密密麻麻的毒虫,下意识地惊叫也是正常,只可惜他这一声又一声的叫唤仿佛是在下了命令一般,立刻有大量的毒虫朝着我们这边聚集而来,散发出强烈的攻击欲望。
几乎在一瞬间,我的手掌上面就被许多虫子叮咬到,一阵麻痒难耐的感觉迅速蔓延而来,而我们头顶上也有许多虫子簌簌掉落而来,砸在我们的头上、肩上和脖子里面,然后朝着体表任何有孔洞的地方奋力钻去,没有机会的便叮咬,力图从皮肤中撕破出一个缺口来。
几乎在一瞬间,我和无尘道长就像电视上的养蜂人一样,身上糊满了厚厚一层虫子,不过好在我们两人身上都有修为,那劲气一逼,透体而出,一蝇不加身,将所有集覆而来的毒虫都给震开,再接着我将肥虫子的气息一露,这些诡异的虫子虽然没有现实中的那么惧怕,倒也没有再围堵上来。
无尘道长全身被咬了许多小包,心中又恐惧,像个孩子一般哇哇大叫,而在一片混乱之中,我突然感觉到在这吊洞的深处似乎还有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而来,也顾不得再安慰这老道士,一咬牙,想着先下手为强,搓身而上,朝着拐角处的那个不速之客冲去。
黑暗中的视力有限,来人瞧着并不算高,但是身手却是极好,与我在短瞬之间便交手了三五回合,然而我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摸着,不过那淡淡的花香却让我晓得这是一个女人。
一招击空,我颇有些意外,脚踩在岩壁上,扭头看来,瞧见一道青光凌厉而来,直射我的脑门顶。
我心中惊讶,这女人倒是像那传说中的凌波仙子,身法简直就是甩我两条街,而且出手的速度快如疾电,还真的有些难以对付呢。不过来人手段虽然凌厉,我倒也不怯,偏头躲开那青光,正想再次冲上前去,然而瞧见那青光骤然一停,而我整个人却感觉到一阵昏沉,这才心惊,晓得这东西竟然并非暗器,而是实物。
我霍然觉醒,晓得对手实在不易与,也燃起了斗志,暗咬舌尖定清明,搓身而上,要与那姑娘一决雌雄,哪料这满腔的豪情壮志,却给一声惊喜地清脆之声终结:“陆左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这话儿,我浑身一僵,低头一看,却瞧见地洞里面的这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当初被我留在了寨黎苗村虫池之中的雪瑞,李家湖的独生女儿。当看清楚雪瑞这张明丽柔美的脸孔时,我的拳头都已经紧紧挨着了她直挺的鼻尖儿,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脚下咔咔几声响,却是又踩到了好几只节肢爬虫。
我连续深呼吸了三两回,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一身白衣苗女打扮的雪瑞,说我还奇怪呢,你不是给你师父蚩丽妹放在虫池里面作茧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骤然瞧见我,雪瑞难免有些兴奋,在确定了我的身份之后,这才一脸明媚地告诉我,说是她师父带她过这儿来的,说只有在这儿历练几年,她以后出门的时候,才能够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说自己是缅北白河蚩丽妹的真传弟子。
我点了点头,想起蚩丽妹的种种行为和言语,原来那美娘子果真能够勘破生与死,游走于这阴阳两界的边缘,百年未老,果然是苗家的一代天骄,她倘若不是遇到当年觉醒的洛十八,这苗蛊三十六峒只怕要给她打遍无敌手了。
雪瑞将自己的来历说明清楚,我问她自家师父在哪儿呢,她告诉我,说蚩丽妹没有过来,让她独自在这儿历练呢,她师父觉得她已经有独立的资格了。
我也不啰嗦,把自己到此的由来也讲明,雪瑞一声惊叹,说他果然还是下了手。
我诧异,说这事情你知道?雪瑞点头,说也是后来,本想告诉我,可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虫池中未曾离开,也没办法,师父说这是两世的战争,就好像我们开公司,到底谁说了算,就得看谁厉害,若是想要帮到你,只有尽可能地壮大自己才行。
我点头,但是对洛十八却生不出太多敌意来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们其实算是同一个灵魂,他就是我,我也是他。不过为了我的父母朋友,为了朵朵小妖、杂毛小道以及所有爱我的、我爱的人,我都要保证现在的记忆和人格不会消失,要不然就如同此刻一般,即使陆左还在,但他却是陆十九,而不是我了。
我和雪瑞许久未曾见面,一时间话语难免多了一些,而且雪瑞这小姑娘对我素来亲近,拉着我的手便再也不肯放开,旁边的无尘道长却是等得辛苦,一脸苦楚地哀嚎道:“小兄弟,你们有完没完啊,老头子一身都是伤,再不治,我就要死了,死了、死了……”
我们这才惊醒,雪瑞回过头来,仿佛刚刚发现了这个老道士一般,一边将右手放在嘴巴里吹唿哨,摒退一众虎视眈眈的毒虫,旁边的青虫惑宛如牧羊犬,将这些模样狰狞恐怖的虫类驱赶到另外一处地方去,另一边则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些解毒的药膏,让他自己抹去。
而我又金蚕蛊在,万毒莫入,倒也自在,在旁边给雪瑞介绍这个老家伙的来历。
雪瑞其实与无尘道长有过一面之缘,然而听我说这不起眼的老头子竟然是能与杂毛小道师父一起并列为天下正道的十大高手,雪瑞也十分惊讶,好是一番施礼。无尘道长这老家伙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嫩得跟鲜笋一般的女孩儿,耍小孩子脾气,不肯自己擦药膏。
我瞧他那一身的泥垢,感觉这些由汗渍、泥土和鲜血混合的东西多少也算是一层甲壳,这老道士别看喊得卖力,但实际上恐怕并没有受多少伤,于是让肥虫子给他代劳。
肥虫子往昔是荤素不忌,不过现在养熟了,却是个爱干净的小东西,嫌弃无尘道长太脏了,死活不肯,直到我弹了它好几回屁股,这才不情不愿地附在无尘道长的伤口上吸,不过这种感觉美得那老道士一副爽翻了的表情,暧昧地哼哼啊啊,倒是让雪瑞的小脸儿变得通红。
无尘道长闲得无聊,瞧见雪瑞那红云密布的俏脸儿,便退了我一把,说小兄弟,这也是你的小媳妇么?
他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这话儿让我恨不得直接将这老头儿给活活掐死,雪瑞听在耳中,先是眼睛一亮,继而黯淡无光,水盈盈地凝望着我,说陆左哥,你娶媳妇了么?此时这地洞里面的毒虫尽散,虽然余味浓厚,倒也还算清爽,我摸着鼻子,将我来到此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给雪瑞一一讲明。
雪瑞也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女孩儿,当听完星魔强吻于我,然后奔向彼岸而无影踪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里面也全部都是晶莹的泪水,带着哭腔说道:“陆左哥,星魔姐姐她好让人感动啊,难道这世间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凄美么?”
我的心情十分沉重,而且也不敢教坏小孩子,叹声解释道:“错都在我如果我一开始就跟她解释清楚,我并不是洛飞雨的有情郎,她就不会枉死了;至于爱情,这个并不算,只能说是误会而已……”
“不!”
雪瑞那璀璨的星眸凝视着我的唇间,坚定地说道:“我相信星魔姐姐在吻你的那一刻,肯定是爱上了你,即便是一个误会,但是男人骗了女人一辈子,那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你说星魔姐姐以前的人生有这么多的坎坷,性情乖戾,不过我相信在她奔向彼岸的时候,她整个人的心里面,一定装着满满的都是幸福能够为自己所爱的人去死,那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啊?”
雪瑞的眼睛忽眨忽眨,里面闪烁着眩目的光芒来,然而看在我的眼里却都是疼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面莫名的一阵疼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丫头,你偶像剧看多了,记住我的话,不管怎样,先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雪瑞与我的价值观、爱情观天差地别,这或许与我们彼此之间的社会经历有关,我也不想谈这些,旁边的疯老道士却像看戏一般,一对牛眼睛瞪得硕大,一眨也不眨。而当无尘老道身上余毒全消的时候,雪瑞想了想,这才有些犹豫地问我道:“陆左哥,我对这儿了解不多,不如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吧?”
第三十三章 千年的秘辛 为@依然秋水长天 加更
我看出了雪瑞眼中的犹豫,心中不由得也多了几分疑惑,想着蚩丽妹对我一向都还是蛮不错的,而且在这里能够与她见上一面,听一听她的意见,或许我还能够豁然开朗,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呢。
不过雪瑞既然如此说了,我也是点头,说行,能去拜见一下蚩前辈,倒也能够省许多事情。
此行商定,倒也不用听旁边那疯老头儿的意见,雪瑞带着我们沿着曲折的洞穴,往深处走去,路上雪瑞给我解释,说这儿呢叫做五毒穴,是一个很庞大的地下网络,她师父就是在这儿炼就的青虫惑,不过这次她师父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时期,有几样东西都需要她来找寻,这才放手让她独自出来,没想到居然还碰到了我。
想起蚩丽妹在虫池中漂浮的模样,我不由得惊讶,说你师父已经快完成了蜕变,即将能够重回世间了么?
雪瑞点头,说对呀,应该不用多久了吧。
我这才晓得雪瑞刚才的停顿并不是别的缘故,而是怕这等琐事打扰到全力蜕变的师父。不过在进行了一阵考量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带我们去与蚩丽妹见面,可见在她的心中,我多少还是占着很重要的位置。想到这儿,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几许甜蜜,默不作声地跟在雪瑞后面行走,时不时还得照顾一下无尘道长这疯疯癫癫的家伙。
倾身朝下,我们并没有走多久,十多分钟之后,雪瑞来到了一处黑乎乎的死胡同里,然后将白皙的手掌贴在那粗糙的火山石上,仔细地摩挲着,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那黑暗的墙壁一阵光芒生出,碧绿如玉,再之后一阵抖动,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可以躬身进入的小缺口。
我们依次爬过,突然感觉这空间中骤然一热,抬头瞧去,但见这是一处很大的封闭式溶洞,而在正中央的地方,这是一个环形的缺口,那儿有淡淡的红光,咕嘟咕嘟地冒着巨大蒸汽,散发着强劲的热力,让人感觉仿佛就是一口烧开沸水的锅。
我们一进入其中,立刻一阵腥风扑鼻,我听到呲呲的响声骤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贴着墙壁,小心提放着,而旁边的无尘道长则直接大声地喊了起来:“蛇、蛇!”
原来我们这边刚刚一爬进来,立刻有一金一银两条巨蟒蹿出,寒气十足,灯笼般的眼睛将暗室都照得一阵明亮,修长的信子差一点就要舔到了我们跟前来,雪瑞瞧见这两条冷血畜牲充满敌意,连忙喝止道:“金娃、银妞,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师父的客人,不得无理!”
骤然见到这么两头凶猛的冷血畜牲,我的心都要提起来了,正想鼓足气劲下手,听到雪瑞的招呼,才晓得是这处地方的守护灵蛇,放下心来,瞧见那金银二蟒用那信子舔了舔雪瑞的手心,然后退入黑暗中去,这才跟着雪瑞来到中间的池子里,瞧见那里面竟然是滚冒的红色熔浆。
我惊讶地看雪瑞,而这个一脸莹白的女孩儿则与我解释,说这个地方是师父的先辈发现的,每一次越界而来,必将受那熔浆洗礼,痛苦非凡。
我感叹了一声,下意识地问,说我能够从这儿回去么?
雪瑞摇头,说不行,从哪里来,到哪儿去,这都是有大气运、大秘密的,这儿只是一个漏洞、一个后门,即便是我师父,也不能护翼你正常回去,说不得就在路途中神魂溃散了。我表示明了,强忍着这逼人的热意,与无尘在旁边的石台上盘坐下来,而雪瑞则咬了一下指头,将鲜血滴入石台下面一处奇妙的符阵之中。
那符阵石板上滚烫得吓人,鲜血一落其上,立刻化作了浓郁的血气,接着迅速朝着末端蔓延而去,至于雪瑞,她则盘腿而坐,默默地念诵其咒文来。
我仔细地听了一会儿雪瑞的话语,有点儿像是缅甸语,又像是苗话,感觉五味杂陈,但是语音中蕴含的奥妙却是万千。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那本就动荡不休的一方火池之中,突然之间就变得更加狂躁起来,熔浆滚冒,有的甚至冒出了一两米,好多竟然直接跌落而出,差一点儿就要溅到我们的身上来。不过我们并没有半点儿惊慌,安静地等待着,终于在几息过后,熔浆平静如水,而上面则由红光幻化出了一张绝美的人脸来。
瞧见这种陌生又熟悉的脸庞,跪坐在地上的我心脏砰砰直跳,差一点儿都要流出鼻血来,当下也是强忍着旖旎之念,身子前倾,恭敬地喊道:“前辈,你来了……”
蚩丽妹此刻正在全力进行蜕变,无法分身前来,此刻显露出来的红光,那仅仅只是一缕意识不过即便如此,她能够来也是难能可贵的,因为值此关键时刻,稍微一分神,就会有功亏一篑的危险,所以我的心中还是蛮感动的,千言万语凝于喉间,竟然也只有这一句话,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红光中的蚩丽妹面无表情,旁边的无尘道长她一眼都不瞧,只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我,这才淡淡地说道:“别的不用多讲,雪瑞告诉我,说你已经见过洛十八了?”
我点头,说对,我在一个叫做“灵魂祭坛”的地方见过他了,而我也正是因为他的缘故,方才会流落于此的。
蚩丽妹颔首,说果然,他终究还是觉得你太弱了,根本就不是武陵王的对手,所以他才会想要亲自上阵,替你来将武陵王了结……我讶然,激动地说道:“前辈,你难道知道这些……”蚩丽妹傲然点头,说自然,我这百年来虽然一直都在虫池之中,然而天下大势,我焉能不知?事到如今,我倒也可以告诉于你,你与洛十八一般,乃当年耶朗大联盟王的转世,不过当年的王即便是再英明神武,却未曾想到自己任命的守陵者,竟然是自己最重要的敌手。
我心中震撼,结巴地说道:“你是说,那个武陵王,也是当年耶朗王任命的祭陵看守者?可是,我五个祭殿都有去过了,却没有见到这个……”
这话儿说到一般,我的心中突然一跳,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对啦,我虽然去过耶朗大联盟当年留下来的所有祭殿,但东祭殿之于绿脸女祭祀,西祭殿之于侍卫统领龙哥,南祭殿之于南征大将军大熊哥,中祭殿之于迷失的王妃,而唯独那处于神农架的北祭殿,除了十香虫之外,空空如也,别无它物。
耶朗大联盟当时与汉王朝,以及中原道门应该是处于敌对的状态,深入其中的北祭殿按理来说,应该是由最厉害的亲信手下来坐镇其中,方才不会失落……那么也就是说,北祭殿本应由实力仅次于王的王弟,也就是武陵王坐镇,然而他却因为中原道门的背叛,和自己的野心,背离了王的安排,也跟随着一起转世重修,方才使得北祭殿变成我们当日误入其中的那番模样么?
蚩丽妹寥寥几句话,便将我心头一直藏匿许久的疑问给解开了来,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传承千年的奥秘么?
瞧见我一副顿悟的神态,熔浆之上、红芒之中的那个女人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来,平静地说道:“对,当年的武陵王,其实是王帐之下第一人便是他,以弱冠之年,凭着一己之力,带着麾下战士扛住了偌大的汉王朝进击,也正是有着这样的人物,耶朗祭诵里面才能骄傲地唱诵起‘……大田大地我们的,大山大岭我们的,东南西北我们的。大场大坝随便走,大冲大凹随便行,天宽地宽由你走,四面八方任你行……’这样的歌谣,他是天生的王者,即便有王在,他也是并身而立的一字并肩王,是王最坚实的战友和兄弟,远远不是那个被陈立斩杀于王城的继承者可比。”
蚩丽妹对武陵王极尽推崇,然而我的心中却是十分疑惑,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武陵王为何会背叛王的意志,成为敌人呢?”
红光跳动,蚩丽妹的脸色阴沉不定,凝重说道:“深渊开启,十万兵甲赴前线,夜郎国拼劲最后一口生机,为的就是让这个世界不受那生灵涂炭之苦,然而随之而来的,是那中原道门的背后一刀,直接将耶朗灭国,看着自己的万里疆土灰飞烟灭,你若是他,你会怎么做?”
面对着蚩丽妹的责问,我点了点头,也理解了,倘若别人将我的一切都给毁了,那么我就去毁灭全世界,让你们这些龟孙都没有好下场这种激进的想法,并不是没有源头,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抬起头来,说那么,小佛爷就是武陵王转世咯?
蚩丽妹也笑了,说对啊,不但如此,他的前世也并不比你的洛十八差劲。
我问是谁,蚩丽妹答:沈浩波,沈老总。
第三十四章 肥虫子进击
蚩丽妹在这个世间已经存在了百年,是当世之间少数几个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即便是无尘道长这般的人物,都入不得她的法眼,所以她的消息如果不是刻意欺骗于我,想来应该都是不会有假的。
至于她为何知晓这么多秘辛,我也没办法考量,想起像小佛爷这样的人物,一旦他决定将整个世界都拉下马来,与他、以及整个消亡的耶朗古国一起陪葬,我就觉得一阵心凉,与此同时,也深深理解了蚩丽妹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武陵王往昔的修为,与王并无上下,而如今的小佛爷他必然是已经觉醒了多年,与他作为对手,我的胜算实在不大,这也是洛十八之所以想要取我而代之的缘故。
不过在一阵思量过后,我的心中也泛起了几许怒意,你们既然都瞧不上我,那老子就偏偏做出点儿成绩来,让你们这些轻视我的人,都好好瞧一瞧。
思及此处,我平静地看着蚩丽妹,说如此说来,想必前辈是不想小佛爷能够成事的吧?
蚩丽妹面色不变,说这是自然,我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子民,谁要夺走、并且毁灭他们,也要看看我的脸色。
我又问,说既如此,请前辈助我回阳,我一定会阻止小佛爷的阴谋,让他这千年算计,一朝落空。
我说出了自己的期望,然而蚩丽妹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这倒不必,虽然我觉得你小子比起别人来说,修为已经非常不错,但是比起洛十八来,还欠了许多火候。
蚩丽妹的话语并没有让我意外,我盯着她那张宛若天仙的绝美脸孔,淡然说道:“是因为十八郎么?”
此语诛心,那纫之上的红芒跳跃,使得蚩丽妹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接着她冷冷地说道:“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无关乎任何个人感情,而只是看个人能力,你若觉得自己比他强,那么你就用事实来说服我,而不是耍什么小心计!”
我一拍胸口,将刚刚吸过伤口的肥虫子唤出来,指着这肥厮说道:“它自打生下来,就一直与我相伴,倘若换成了洛十八,这小家伙说不定就会立马反叛了。洛十八即使有方法来降服,只怕也赶不上小佛爷的步骤,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管小佛爷的计划如何,都离不开本命金蚕蛊的支持……”
听完了我的理由,蚩丽妹那一张变幻莫测的脸点了点头,与肥虫子那黑豆小眼对视许久,这才说道:“刚才我听说小佛爷就在山下作法,你若能够查探,并且阻止,说不得我还能信你一回。”
我微笑道:“这有何难,且看我的本事!”
我不再多言,将肥虫子唤至胸前,准备附神而上,让它带我前去查探。
蚩丽妹晓得我的想法,微微一点头,然后吩咐旁边的雪瑞道:“你也一同去。”雪瑞心忧我的安危,听得师父吩咐,最是欢喜,一声应诺,也与我并肩而坐,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起来。
我与肥虫子朝夕相处足有五年之久,彼此之间也已经是极为默契,共生共荣,这边一观想移神,脑中的世界立刻化作了肥虫子的视野,尽管陡然间所有的参照物都变大了无数倍,不过因有前科,倒也无碍,而等了一会儿后,雪瑞那边也完成了,青虫惑腾空而起,亲热地蹭了蹭肥虫子,不过这小畜牲倒没有领情,屁股一撅,朝着门外飞去。
肥虫子与我两位一体,明了我的心意,飞速穿过来时的洞穴,很快便出了洞口,稍微等了一下青虫惑,然后朝着原来我们遇伏的地方快速飞去。
长途飞行的肥虫子并不算快,但是胜在稳定,一路飞行,其间遇到许多恐怖的东西,有亡魂,也有野兽魔怪,不一而足。
不过好在这两条虫子懂得收敛气息,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不多时便来到了遇伏的峡谷口,瞧见原来的战场早已恢复一片宁静,不过在黑暗之中,却有人在虎视眈眈,如临大敌。
此间有阵,肥虫子最是敏感,也不敢硬闯,而是在周围大概地观察和试探了一番,然后绕开正面,攀升朝上,从侧面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天魔他们在此所作的布置,大都是防备人或者如小黑天这般的恐怖之物,肥虫子和青虫惑这等细微的小东西却还是有所疏忽,故而让肥虫子勉强找到一处缝隙,遗漏过去,终于来到内里,瞧见在狭窄的空地之中,人力堆砌着一个高约一丈的祭台,身穿深黑色祭祀长袍的天魔正在上面不断地跳跃着,至于其余之人,则全部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收敛气息,让人不晓得深浅。
高台之上,除了癫狂起舞的天魔,最中间还盘坐这一个黑影。
此人全身赤裸,看不清容貌,静静盘坐在那祭台正中处,浓浓的黑雾将他包裹,影像若隐若现,而此刻的他已经通过法阵的布置,和整个山谷紧密相连,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峡谷中产生着排山倒海的炁场共鸣,如月亮之于潮汐,时涨时落,让人感觉仿佛天地之位。
那个黑影,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佛爷吧?
我的心中震撼,没想到追寻许久的那个家伙,竟然这么不真实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正在我努力地让自己能够看清楚那个男人脸孔的时候,一直在奋力起舞祭祀的天魔突然停顿下来,面朝白山,轰然跪下,整个人朝着峰顶的那道白光跪拜下去,而与此同时,在周边的黑暗之中,有近百名实力强劲的气息一同澎湃而起,连绵不绝的颂唱之声悠悠传出,那五体投地的天魔将一直捏在手上的瓷瓶打开,从里面立刻呼啸而出了许多虚无的亡灵来。
它们全部都无形无状,化作无数扭曲的面容来,一边哭啸,一边围绕着祭坛高速旋转,将整个台子包裹在一片怨灵之中。
我瞧着里面的脸孔,看着是那么的熟悉,不知不觉间,它们竟然和我父母家人、亲戚朋友、朵朵小妖、杂毛小道和大师兄等人的面孔都重合在了一起来,倏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大声地哭嚎着,眼睛里流出了污浊的鲜血,伸出无助的双手,朝我哭喊求救……
“啊!”
我下意识地一声喊叫,感觉整个意识都被极力排斥,倏然间就被从肥虫子那儿给抛了出来,而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旁边的雪瑞并不比我好过许多,那小脸跟雪一样的惨白,蚩丽妹对自己整个关门女弟子十分在意,也顾不得嘲讽我许多,着急地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瑞把刚才的情形说给蚩丽妹来听,与我所瞧的所差不多,而那个孕育出青虫惑的绝世女子眼皮一跳,喃喃自语道:“万鬼融身,阴阳倒转,白山临体,逆流乾坤不好,这是传说中的大轮回术,小佛爷他等不及再一次的转世重修,而是想着偷天换日,将偌大修为灌注于那选好的鼎炉之上,倘若是让他成功了,只怕就真的阻止不了他的计划了陆左,时间不多了,我也不跟你多讲,只是想问你,你敢不敢前去恶鬼谷,将那一场法事给破坏了?”
我听她说得严重,心中也起了几分担忧,回想起先前瞧见的那谷中无数强横气息,我若闯入其中,只怕很难全身而退,然而金蚕蛊落在了哪里,不去又肯定不行。
我这般犹豫一下,那蚩丽妹只当我是畏惧了,冷声哼道:“你不敢?”
这激将之语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用手背抹干嘴唇边的鲜血,霍然而起,冷冷笑道:“去又如何,不过一死,都已经到了这儿,难道我还会怕死么?”
我迈步朝着洞口走去,右手被轻轻拿住,扭头来看,却是雪瑞拉住了我的手腕,她抓着我,然后回头朝着自家师父说道:“师父,我也要跟陆左哥一块儿去!”
蚩丽妹断然否决,说不可,你去,会死的。雪瑞梗着脖子,语气坚定地说道:“死就死,他不怕,我也不怕!”
这师徒俩人隔空而望,遥遥对视,沉默了几秒钟,蚩丽妹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轻轻叹道:“唉,我就算是修行百年,那又如何?洛十八,到最后我还是遭了你的算计啊……痴儿,你去吧,且随他去,事若不成也无妨,你逃回这儿来,为师可保你安康,至于你们两个,沿路之上峰顶,遇到路口左转,万不可胡乱闯荡,至于能不能回到阳世,第一看你们的运气,第二,则就看她老人家的心情了……”
蚩丽妹一声长叹,那红光微动,竟然消失无踪影,我也不管,扭头去看无尘道长,说道爷,此间已无你事,不过去与不去,都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旁边坐立不安的无尘道长正是无趣得紧,听我询问,嘿嘿一笑,说小兄弟,俺既然已经把俺家翠花都许配给你了,自然不会不管你这女婿的生死,你去哪里,俺就去哪里。
第三十五章 但死又何妨?
我心中一苦,没想到这没多久的功夫,这疯颠老道士不但把我当作了女婿,连那莫须有的女儿名字,都给捣鼓了出来,还真的是让人郁闷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天下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加入,此行成功的胜算也总算是又多了一些。
我没有再多说话,看了雪瑞一眼,没想到那妹子却给了我一个后脑勺,用绳子简单扎着的清爽马尾摇啊摇,人都已经走出了这处密室。
此行紧急,来不及太多寒暄,倘若去得晚了,只怕小佛爷已然完成了大轮回术,转世重生了。所以在最熟悉地形的雪瑞带领下,我们马不停蹄,很快就出了那隐秘的洞口,然后朝着山下的峡谷奔行而去。
我本以为依着雪瑞的修为,可能会赶不上我们的脚程,然而一在旷野上奔行,便立刻瞧见她的不凡来雪瑞在蚩丽妹的虫池之中沉寂了两年多时间,此刻骤然一见,才晓得别的不说,她那宛若凌波仙子的身法,就远远要比我厉害许多,整个人一旦全速奔跑起来,恍若一道影子,若用肉眼,根本就抓不住她的身影,倘若不是特别注意,她就仿佛直接消失了一般。
我瞧见这些,晓得雪瑞之所以变得如此厉害,除了蚩丽妹之外,她之前的师父罗恩平也是给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特别是开过了天眼,整个人和以前相比,便若那云泥之别。
瞧见了雪瑞的这般表现,我沉重的心头也轻松了一些,而后又与肥虫子联系,知晓虽然我们的意识被震荡出来,它们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原地待命而已。
旧路重走,倒也没有费去我们多少时间,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那个峡谷附近,有了肥虫子先前的探路,我们也没有再傻乎乎地直走入谷,而是绕了一段路程,朝着旁边的山壁那儿攀爬而去。
那山壁陡峭,却难不倒我们三人,虽不说如履平地,倒也能够勉强通行,小心翼翼地避开阵法限制,进入了山谷中去。
没多一会儿,我们再次与肥虫子、青虫惑会合。
瞧见我们这边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气都没有喘匀一口,然而肥虫子那小东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直接骑在了人家青虫惑的身上去尽管我天真纯洁,但是也晓得它并没有在干什么好事,灵蛊的世界我并不懂,不过还是将它给直接揪了下来,回过头去,瞧见雪瑞也是满脸通红,眼神飘忽,尽力不来看我。
气氛有些微妙,我也没有说话,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峡谷里面,瞧见那处祭坛之上已经开始形成了一个以怨灵为主的巨大龙卷风,大量的凶灵在不断旋转,发出让人全身发麻的哭泣,再加上黑暗中不断响起的唱诵,使得整个峡谷仿佛一体,呼吸与共。
那祭坛已经被巨大的黑雾包裹,虽然我能够听到天魔那张狂至极的祈祷之声,但是已然瞧不见了他的身影,更不用提身处阵中的小佛爷。
雪瑞得过蚩丽妹的提点,晓得此法,低声告诉我,说倘若让白山之上的轮回之光照下,那么小佛爷就已然完成大轮回术,此法完成,他就能够在阳世重塑鼎炉,成为极为恐怖的存在。
到了那个时候,这天下之间,能够制住他的,恐怕就屈指可数了。
雪瑞说得悲凉,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冲入其间,将阵中的小佛爷斩杀了,就可化解此劫?
雪瑞点头,说陆左哥,此次估计有死无生了,你可舍得?
我望着两百米开外祭台之上的那无尽黑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短短一瞬间,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经历仿佛都一齐涌上了心头,脑海里那一幅幅让我留恋的场景,和所有值得珍惜的人与物,都充斥在我的脑海里,越是珍惜它们,就越舍不得被毁灭,我陆左从来都不是啥子高大上的英雄人物,我只是一个草根,而且还极为怕死,但是为了某些东西,某些心头那值得珍惜的东西,死了,那又有何妨?
我微微地笑了,慷慨悲歌地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艹,谁要想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的野心,与我一同陪葬吧!”
此言方罢,我松开了抓在了山壁上面的右手,整个人直接滑落谷底,倏然而至。
我落脚处是一个正在疯狂唱诵咒文的家伙,强大的重力势能直接将他所有话语都砸进了肚子里去,而下一秒,我的身子宛若群山凝重,他一声惨叫未起,人便成了一滩肉泥。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雪瑞和无尘道长相继落在了我的左右,帮我挡住了旁边暴起的反击,使得我可以不顾周围,全力前进。
作为天下正道十大高手的无尘道长,他尽管人已疯癫,又没有趁手的法器,然而一旦全力施展开来,除非是能够及得上十二魔星之人,不然面前便无一合之将;至于雪瑞就更是不用我担忧,这妹子若论修为,自然是远远不如无尘道长,然而身俱天眼的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所有朝她而来的攻击都能够提前预料,也都在瞬间落在了空处,她仿佛战场之中的掌控者,不管形势如何危急,她都是游刃有余,仿佛谪落人间的仙子。
有着这两人护翼,我便再无顾忌,发足狂奔,朝着祭台之处冲去。
然而我并没有能够多冲出几步,身前立刻就有人前来阻拦,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是些须发皆白的老头老太太,然而他们表现出来的强大战力,却是让人刮目相看,或许单个儿来论,并不足以跟十二魔星或者护堂十八罗汉去媲美,然而结阵列于前方,竟然比那高墙深池还要坚硬。
我咬着牙,硬凭着一股血勇将四五人劈死踢伤,然而竟然又从黑暗中涌出一堆更厉害的家伙来,将我团团围住。
场面一时混乱,我浑然不顾性命地一阵猛攻,拎着一把抢过来的鬼头断刀,一刀逼退面前一群人,瞧见雪瑞和无尘道长已经被围堵上来的人群给分割了,不过无尘道长修为极高,而雪瑞身法奇快,又有青虫惑护翼左右,暂时无碍,这才有心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些高手,都是些陌生脸孔,不过瞧那双目发直,不时还流露出了狂热的战意来,晓得这些都是被人蛊惑的高手。
忽然之间,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瞳孔收缩那个正在与无尘道长正面交战的黑影子,却是当日我在邪灵峰下死亡谷遇见的老者,他是邪灵教前任左使王新鉴的弟弟,洛飞雨和洛小北的小姥爷,看见这个当日还对小佛爷大不敬,骂骂咧咧的苦修士,此刻居然舍生忘死地与无尘道长战作一团,我的心中霍然醒悟过来,原来这些修为高深、进退有度的高手并非是平白生出,而正是邪灵峰下的那一群苦修士。
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已经被小佛爷洗过了脑,成为维系他统治最重要的基石。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我的浑身发寒,而这时那佛爷堂的秋水先生也出现在了我前方的不远处,指着我的脑袋,恣意地大笑起来:“陆左,你以为先前瞧见了你之后,我们就没有一点儿提防么?就知道你会狗急跳墙,妄图以搏命来阻止掌教元帅的转世重修,所以我们才会在这儿布下天罗地网,让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来吧,我邪灵总坛那五千多人的性命,今天就要你来偿还了,上!”
这个平日里素来儒雅的中年方士面露癫狂,一双眼眸里散发着锥子般锋寒的光芒,右臂一挥,那些全身黑雾的苦修士便如野狗一般,直扑而来,根本就顾不得自己的死活。
与人打架,第一怕高手,第二怕亡命徒,而我面前的这一群人却是两样都占,此番汹涌而来,实在是让人觉得一阵无力。
不过我既然已经抛却了生死,自然要比这些人更加凶猛,手持鬼头刀,奋勇上前,不知不觉又前冲了五十多米,一番大战,那半截鬼头刀的缺口无数,血迹层层,不知有所少人死于此下,于此同时,我的身上又不晓得添了多少伤口,最重的一道,是我的小腹被一根长矛贯通,一个南北通透的血口出现,那肠子都流了一地,好在肥虫子还顾及我的生死,抛开正在撕咬的那人,过来给我将拖在地上的肠子叼起,还给我在断口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塞回了肚子里面去。
战况已经如此险恶,然而我终究还是近不得那祭坛半分,奋力挥舞着手中兵器,而小腹处传来的灼烧之意却将我给拉入痛苦的深渊。
正在这时,我们头顶突然一阵光芒闪耀,余光之处,一道白光宛若流星一般落到了祭坛上,而与此同时,那滚滚黑雾之中传来了一声阴柔的声音:“我的阿哥,没想到我们竟然还会提前见面啊……”
第三十六章 山顶上有光
这一句话缓缓说出来,我突然感觉到周围铺天盖地的攻击骤然一滞,恍惚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仰起了头,循声望去,但见高台之上的黑雾骤然一清,原本状若癫狂的天魔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跪倒在地,而原本盘坐于中心的那个黑影则缓缓地站了起来。
尽管相隔百里,但是经过真龙洗礼的我,目力岂是常人所能比拟,不过即使我能够瞧清楚天魔的每一根头发丝,却也瞧不见小佛爷的脸孔,因为此时的他,全身都已经化作了千万光粒。
不过那光粒暂时没有扩散,而是勉强地凝聚出一个人形来,面对着我,缓声说道:“阿哥,千年的轮回已经迷惑了你的心志,你沦落了,竟然堕落到和自己的仇人成为朋友,而与族人成为敌寇,迷失的路途上你越走越远,远到我都不敢认出你来。王不见王,千年以来我们从没有见面,而这是我们当年王城永别之后的第一次会首,那么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共同将这个肮脏的世界毁灭,重新缔造一个新的时代,新的王朝?”
他缓慢地走到高台边缘,充满诱惑的口吻说道:“若能,我还是可以奉你为主,你依然是我的王这是来自武陵王的承诺!”
我瞧着那随时都有可能幻化的光芒,那无数的光芒勾勒出了一张模糊的脸,与我心中永恒的记忆一一印对。
一股莫名沧桑的情绪骤然涌上心头,我双目一红,不由自主地愤怒大喊道:“不!我才是王,我才有权力决定一切,你不能违背我的意愿。住手吧,如果你将毁灭带临这个世界,跟我们世代为敌的深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呵呵,果然,固执又冥顽不化的老家伙,就是这么无趣啊!”
那团光芒发出一阵奚落的笑声,接着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傲然地说道:“阿哥,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阿哥。从此刻起,我以武陵王的名义宣布,与带翅膀者为伍的你将永远失去王的尊位,我会取你而代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我将毁灭这个肮脏的世界,也会在废墟中重新创造这个世界,我是天上的父,世人都尊我的名为圣,我的国将会降临,而我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这声音恢宏而庞大,在山谷之中来回震荡,如洪钟大吕,让人心头震撼,而旁边的邪灵教众人则与他一同,念起了这段经义语。
我瞧着周围疯狂跪拜的人,忍着疼,将震镜祭出,朝他兜头照去:“装什么神棍?滚你妈的蛋!”
“不!”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离起来,蓝光附体,那光团里面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吼,不过旁人似乎听闻不到,随着那光团渐渐消亡,小佛爷那念诵经义的声音渐渐淡去,那祭台之上回复了黑暗,然而四周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却一阵高过一阵,人人都疯狂地念诵起小佛爷临行之前的话语,伏地跪拜,欢庆新神降临。
我感受到了小佛爷的离去,虽然刚才的那一下有些效果,但是未竞全功,那些光芒也并非湮灭,只不过是由光转为暗,然后在这一段过程中他获取比核变还要巨大的能量,如当日伦珠上师划破虚空一般,离开了此处空间。
我感受着这种神奇的变化,然而胳膊一阵疼痛,扭头过去,瞧见雪瑞一身是血地撞入我的怀里,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事不可为,保全性命最重要,趁他们发狂,欢送小佛爷离去,我们赶紧逃吧!”
她的话提醒了我,环目而望,除了无尘道长还在傻乎乎地看着祭坛之外,就只有我和雪瑞没有跪倒在地,显得那般的刺眼。
此刻场中的所有人都在欢庆大轮回术的成功,这种宗教性的狂热使得他们暂时忘记了与我们的搏杀,然而一旦回过神来,他们会一瞬间将我们给淹没的。思及此处,我来不及多想,滑步而过,一把拉着愣住了神的无尘道长,朝着峡谷口出冲去。
逃命远远比进攻要更加迅疾,此念一动,我们便已然奔跑到了几百米外,一路冲到了先前遇伏的山口来,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从那种恐怖的狂热中清醒过来,首先是天魔,虽然隔了一个弯子,但我还是能够听到他在大声地下着命令,吩咐那一众手下前来追击,并且再次将这地下的法阵开启,务必不让我们逃离。
我下意识地看了周围一眼,无尘道长背部有好几道婴儿嘴唇厚的伤口,左手耷拉,脚也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而雪瑞也一身是血,白净的小脸上也多了好几道剑痕,可见刚才的战况到底有多么惨烈。
在刚才那般的情况下,我们三人还有命逃出来,已然是万幸了,此刻精疲力竭,也不可能回头再去拼命,于是连拉带扯,夺命狂奔,终于在那熊熊烈火的法阵启动之前,逃离了峡谷。
出谷之后,我们也顾不得许多,没命地往前跑,而些邪灵教的追兵这一回却是动了真格,一直都追辍在身后不远处。
绕过了几道山梁子,暂时避开了敌人的视线,雪瑞舔了舔嘴唇,朝着我喊道:“陆左哥,这样不行,我们很快就要给他们追上的。这样,一会儿你们上山,而由我来将他们引到洞穴里面去。”
我犹豫地看了一雪瑞,这个一身是血的小姑娘表情坚毅,不过我还是断然否决了,说你先走,这后面的追兵,我来对付。
雪瑞又急又气,指着我小腹处的窟窿大声说道:“你逞什么强啊,肠子都要露出来了,真要来一个人,你能撑多久?听我的,我熟悉这儿地形,回去又有我师父呢,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你们,上山之后危险重重,你可一定要活着,知道么?”
这法子本是蚩丽妹的安排,想到那个泡在虫池中的女人,我稍微有些心安,点了点头,说那行,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有事……
我说着话,瞧见雪瑞朝着我抱来,一不注意,给她紧紧搂住,蜜色嘴唇朝着我吻来。
向来淑女的雪瑞这猛然一下的举动吓了我一跳,连忙稳住她,问这是干嘛?雪瑞一脸鲜血,然而此刻目光迷离,却显得格外圣洁,呢喃着说道:“星魔姐姐可以,我也想要呢……”
这话儿说得我一阵苦笑,连忙推开雪瑞,呸了两口血水,说别说了,晦气,雪瑞,你一定要活着,要不然我就算是苟活了一条性命,也会很不开心的!
听我说得心痛,满脸娇羞的雪瑞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也下意识地离开了我一点,深吸一口气,笑容灿烂地与我挥手,对,对,让我们回去再见,一定会重逢的。
时间紧迫,来不及什么生离死别,我与无尘道长开始朝着山上跑去,狂奔了几分钟,我扭过看去,瞧见一身白衣的那个少女正带着一大群邪灵教疯狂的苦修士,朝着五毒穴那边奔去,她对这儿的地形十分熟悉,不断地上蹿下跳,将那些人给耍得团团转,然后隐没在了我们的视线尽头。
当然,除了追逐雪瑞的,还有一小队人马竟然还是朝着山上追来,我也来不及有什么感悟那别离的伤悲,与无尘道长相互搀扶,朝着白山之上跑去。
上山的过程并非一路顺风,许是我们浑身血气的缘故,不断有野兽和恶灵从林子里窜出来,朝我们疯狂进攻,这些东西奇形怪状,跟人世间任何已知的物种都有不同,而且如果是实物,那么大部分都是蓝色的血液,我甚至瞧见有好几个矮骡子在树林边缘徘徊。
不过这些家伙最是狡猾,晓得这种等级的战斗并不是它们能够参与的,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便不再靠近。
所有胆敢来犯的家伙,大部分都有肥虫子所料理,瞧见我这一身的伤,肥虫子也显得格外暴戾,往往那些家伙有所异动,它便嗷嗷地冲上前去,而至于恶灵之类东西,则差不多都给我那恶魔巫手给直接度化,烟消云散。
这白山下方倒也还是生机勃勃,然而越往上走,植被越是稀疏,而生气越来越少,黑雾浓密,岔道却是越来越多,我牢牢谨记着蚩丽妹的吩咐,遇道便往左走,毫不犹豫。
如此马不停蹄地足足跑了好几个时辰,走走停停,期间交手无数,终于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再也没有,而一直咬在我们屁股后面的追兵,也消失无踪了。
人如弹簧,在压力的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欲死的疲倦,无尘道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道边的岩石上,继而直接躺了上去,我踢了他几脚,没有动静,索性也不叫了,挨着他躺了下来,感觉黑暗像潮水一般,仿佛就要湮没了我的意识。
脑海里一阵模糊,吓得我赶紧深吸了几口气,听到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下意识地增大了嗓门,问无尘道长到底跟我说了个啥。
那老道士转过头来,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羡慕地喊道:“我说刚才那个小姑娘真不错,比先前那个高个儿好多了,内敛、高贵、天真、纯洁……最重要的是她说话不像是小娃娃!”
我点头,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而无尘道长伸手过来勾着我的肩膀,说小兄弟,人要懂得知足,要懂得珍惜,要不然到了老光棍的时候,你就会后悔的咦,那里有光啊!
第三十七章 不愿失去的朋友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与山下所见的不同,我们上得这白山来的时候,所见之处,到处都是一片混沌和黑暗,即便是以我的目力,所瞧见的也只能到达百米开外,先前所见到那峰顶的萦绕白光,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再瞧见。
这情况使得我们在刚才登山的途中都几乎失去了希望,然而当无尘道长这般哆嗦地讲起来的时候,我却从他的眸子里,分明瞧见了一丝光芒。在黑暗中,光即希望,也是我能够重回阳世的目标,我猛然爬起来,回头看去,瞧见在对面山口的远处那儿,有盏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一条曲折的路。
我心中惊异,想起我们刚才躺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瞧见什么光亮,可以猜测得到它是陡然而生出来的,许是那浓雾莫名散去,光芒驱走了黑暗,方才会有此景。
我和无尘道长缓慢地爬了起来,看着那盏灯光,有一种溺水者重新得到呼吸的喜悦。
旁边这个脏兮兮的老头子嘴唇颤抖,嘿嘿地傻笑,念叨道:“招魂灯,回乡路,路上行人欲断魂……”我感觉自己干涸的眼中好像有泪水流了下来,擦了几下都止不住,于是索性不擦了,而是一边笑,一边回答无尘道长刚才的问题,说道爷,等办完了小佛爷这件事情,老子确定自己可以给别人带来幸福、而不是永远的失落之后,一定会大胆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让她感受到这世间,最疯狂的爱恋……
无尘道长呆呆地应了一声,似乎呢喃了一句话,然后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面,疯癫地大笑道:“缺乏安全感的小娃娃,你要老是这样,哪里去讨七个老婆?”
瞧见这老头儿像个小孩子一样癫狂大笑,我摸了摸脑袋,一阵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道:“对于一个素了好几年的普通男青年来说,能够有一个女孩儿让我去疼爱、去珍惜,那就已经足够了,我哪里还能奢望什么?道爷,您老人家不要把自己的理想,强加于我身上,好不?”
然而无尘道长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语,朝着前方快乐地跑去,双手在头上挥舞,大声喊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那谁,还有那谁,将进酒,杯莫停啊……”
我面带笑容,瞧见无尘道长朝着那招魂灯照亮的小路朝前跑去,缓步在后面跟随。
然而刚刚走出没百米,突然间我感觉到一缕凛冽的杀气,从黑暗中骤然散发而来,我心中一冷,朝着前方还兀自无比快活的无尘道长大声警示道:“道爷小心!”
话音未落,但见一条淡淡的身影从某一处小土包里面倏然而出,扭曲了几个诡异的弧线之后,手中寒光一闪,竟然与无尘道长错身而过。好似电影画面一般,两者相距十米之后,彼此都是一阵停顿,僵直不动,我瞧见那个身影是一个脸色惨白的男子,手上的寒光却是一杆黑色招魂幡,幡旗边缘锋利如刀,散发着微微的寒意。
无尘道长死了么?
我的心中一阵发凉,然而就在我陷入万分恐惧之中的时候,那个疯老道士像小孩子一般猛然跳转过来,指着那个白脸男子嬉戏笑道:“嘿嘿,想索老头子的命,小子你还差了一点儿!”
我去,这疯老道还真的是吓死我了果然,神经病人思路广,脑残儿童欢乐多,神经病的世界果然是我无法理解的,瞧见无尘道长一脸欢乐,暂且无恙,我也放下心来,捏了捏拳头,朝着那个白脸汉子沉声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眼神仿佛万年寒冰一般凛冽,并不理我,而是将手中的招魂幡微微一舞动,化作一大团混沌不定的白光,朝着我兜头罩来。
那白光尚未临体,我便能够感觉到上面蕴含的混乱之力,仿佛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我能够预想得到倘若我自己生生受了,说不得要吃许多苦头。此念一及,我心中便平添出许多怨恨,妈的我都快要成功回阳了,你小子横插这一杠子,算啷个回事?
挡人生路,那便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余地,我不再与其沟通,身如猎豹,倏然往左平移了五六米,然后双腿一蹬,人便如利箭一般,朝着那白脸汉子袭去。无尘道长脑袋不清楚,但是谁对他好,谁要他死,却是明明白白,一瞧见我这边燃了真火,便也贴身而上,朝着那个白脸汉子夹攻而去。
那汉子瞧见我和无尘道长不但不逃,反而贴身袭来,倒也不慌,将手中那杆招魂幡微微一摇,上面立刻抖落下许多鬼兵鬼将,皆是雄伟的黑甲打扮,无端威武。
那杆招魂幡也是了不得的法器,近可作刀,远可生风,而这番一抖落,粗略一打量,竟然有四五十个黑甲鬼兵将其团团护翼,实在不凡。
然而这玩意瞧着厉害,但是对于急红了眼的我和无尘道长来说,却是跟纸糊一般,我这边依旧是老把式,平平推出一掌,以势压人,而无尘道长那边却是火爆许多,那老头子将身上的血污泥垢用手一搓,捏出了好几个泥丸儿来,口中念念有词,往前一扔,立刻就有熊熊跳跃的阳火燃起。
那些黑甲鬼兵与这阳火一遇,那简直就是干柴遇见了烈火,浪女碰见了情郎,火光遮天,竟然全数燃起,继而烟消云散。
赖以作坚壁的鬼兵鬼将倏然化作烟飞,这是那白脸汉子没有想到的事情,瞧见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老道士近身而来,他僵直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奇,当下也是挥舞着手中的招魂幡,将那疯癫老头给隔挡于外,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起,回手来挡,却击了个空。
这白脸汉子正诧异间,忽然感觉下身一凉,低头一看,却见一人全身缩得紧紧,而一只脚却倏然朝着跨下蹬来。
黄狗撒尿!
一击得手,我却感觉提中的地方轻飘飘的,恍若无物,当下也来不及多想,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肥虫子从侧翼袭来,朝着那个白脸汉子的菊门进发。
肥虫子的出现终结了这白脸汉子的所有骄傲,一阵剧痛过后,立刻感觉这身子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而后他被我从空中拽落下来,啥也不问,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暴打,那汉子竟然一声也不哼,硬生生承受,这让我颇为诧异,下手忍不住又重了几分,一边打我还一边后怕地念叨着:“叫你装逼,叫你高贵冷艳,叫你拦老子们的路……”
我这是怕极了,不过倒不是因为这小子,而是无尘道长刚才那一下僵硬,将我给吓得魂飞魄散这一路走来,我与他生死相依,如真正的朋友一般,虽然这老头子疯疯癫癫,有时候让人十分难堪,但是已经有太多的人不见影踪了,我实在是不能再承受有人离我而去的打击……
似乎感觉到了我这浓烈的情绪,向来疯疯癫癫的无尘道长一把拉住了我,说嘿,别打了,再打就没用了。
我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又多揍了几拳,这才停手,抬头看去,瞧见那老头子从旁边引来一团明暗不定的火焰,直接用枯如鸟爪一般的手抓着,反复揉搓一阵,然后在这白脸汉子的身上好是一阵拍打,突然间火光骤然而起,将这汉子给吞没其间,还差一点把我的眉毛给烧着。
我看着这熊熊火焰,却没有闻到有应有的烧焦肉味,心中奇怪,好在这火焰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便骤然收敛,而在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躺着的纸人。
这纸人是用楠竹和上好的宣纸糊纸,半人高,尽管手艺粗糙,但是造型却是惟妙惟肖,远远比寻常百姓家出殡上坟时用的要高级许多,想来应该属于法器范畴。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惊魂,这东西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真不比此刻的我们差上几分,甚至远远高出星魔那般的级别,然而它仅仅只是一个纸糊的东西?
我心中惊讶,瞧见那宣纸上面用朱砂和云墨描绘得有复杂的符文,忍不住俯身下去捡来看,然而我刚刚一躬身,手便被无尘道长给一把拉住了,他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小声说道:“莫捡,莫捡……”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浑身一阵绷直,拉着我就朝着最近的一处山石背后跑去。
这老道士疯言疯语,但是对危险的意识还是很强的,我下意识地跟着他藏入了那山石后面,还没有站稳脚步,便听到远方那招魂灯之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怪渗人的。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稍微探头出去,瞧了一眼,瞧见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黑色巨兽朝着这边缓慢爬来。
而尽管视线隐约,我却诧异地发现,那东西居然有三个头颅。
第三十八章 三头的神君
那大家伙体型足足有一头野象那般巨大,身形修长如猎豹,浑身的肌肉垒块充满了力感,皮毛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油黑闪亮的光泽,身上盘着许多狂吐信子的毒蛇,然而这并不是让人觉得稀奇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它的前方,居然有三个头颅,一头如熊,眼眸呈黑色,一头如狼,发出绿色的光芒,最中间的那一个头颅,竟然是一个美艳无比的女人。
那女人的眼睛里面,散发着红宝石一样的血色光芒,没有半分温暖,反而是让人感觉冰窟一般的寒冷。
她的头发并非那如丝的细发,而是四处张扬的黑色毒蛇,宛如西方传说中的美杜莎。
我仅仅是瞧了一眼,便立刻躲回了藏身的巨石之后,看着浑身都在发抖的无尘道长,也感受到了他心中那强烈的惧意。是啊,这样的魔怪简直就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够力敌的,仅仅是瞟上一眼,我便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无助之感,它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世界规则,根本就无法逆转。
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个三头怪倘若真的狂暴起来,只怕一支军队的牛头都无法抵挡。
我和无尘道长死死地躲在了巨石之后,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彼此之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恐惧,能够让一个疯癫的老头儿感到恐惧,那便是一种让人惊悸的实力。而在几秒钟之后,随着那轻柔的脚步声从远处飞跃而来,死死趴在地上的我瞧见了它已然停留在了我们刚才与那个白脸汉子战斗的地方。
三头怪一只前爪踩在了那纸人上面,环顾四望,似乎并没有发现开启了遁世环的我和无尘道长,它那三对不同颜色的眼睛正在不断地巡视着周围,以至于我们都不敢再朝外面瞧去,只是死死地低着头,祈祷着这货不要再停留,早些离开去。
在此时此刻,我的心中除了恐惧,居然还有一点儿敬佩,当年的虎皮猫大人想来也是走了我这条路,那么它老人家到底是通过什么法子,居然在这凶兽的眼皮子底下逃过去的啊,那简直就是一个神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脑袋贴着地,我能够听得到那头畜生在战场周围徘徊着,时而纵入草丛,时而跳入山石之上,好几次都离我们不到十米,然而下一秒又飞奔着离开了。
这种刀架脖子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我整个人的背部都是一片的冷汗,油津津的,仿佛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般……
等等,我和无尘道长身上一手的血污臭汗,这畜生但凡是有一点儿嗅觉,不可能闻不到我们身上的气味。
遁世环只能将我们身上的炁场给屏蔽住,但是对于气味、声音和影像,却是根本藏不住的,为什么这家伙在这里徘徊了半刻钟,却还一直都没有发现我们呢?我想通了此节,突然抬起头来,瞧见我们藏身的山石之上,正好露出了一张妖艳的女人脸孔来,她似笑非笑,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浑身忐忑的我和无尘道长呢。
靠,被耍了!
在那一刻,我的心中立刻判断清晰,脑海里一片混沌也终于凝固了起来,当下也是捅了一下无尘道长的腰间,大声喊道:“跑!”
我的身子在一瞬间紧绷,然后下一秒便将全身的劲力都给释放出来,双足一蹬,便朝着对面山口的那盏昏黄招魂灯跑去。
无尘道长也反应过来了,身子化作了一道旋风,紧随其后。我发足狂奔,一瞬间就跑出了百米开外,然而却没有感觉到那个三头魔怪追赶而来,一种强烈的不安充斥在了我的心中,止不住地扭头而去,瞧见高踞山石之上的那家伙,中间的美女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丝清晰而冷酷的笑容。
没有智慧就没有力量,真正到达力量巅峰的角色,不管它是什么模样,都是有着充足的智慧。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这一句格言,而此时此刻,我也晓得了这家伙的心理,那就是“你们跑吧,反正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是这么的淡定,和刚才它发现了我们却并没有立刻表露出来一般,对于它来说,我们仅仅只是闯入它无聊生命中的几只小老鼠,不玩耍够了,哪里舍得我们死去?
然而它越是这般的心态,越让我那本来并没有多少的自尊心瞬间膨胀起来,脑子一热,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那螳臂当车的唐吉可德,悍然回转过身来,不想被它从背后扑倒,而是直接横刀立马,堵在了山道上面。
那畜生瞧见我这般作态,也是有一些吃惊,三对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化作了一条线,而后它的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仿佛停顿了一两秒钟,接着倏然而出,如同一颗重膛炮弹一般朝着我这边轰然射来。
此货力道甚大,无端凶猛,仅仅在空中滑翔了一霎那,瞬间就出现在了我的前方来。
我自然不会与这蠢货硬拼,滑步后退十几米,瞧见这畜生重重地砸在了我刚才立足的山道上,直接砸落出一个大坑,而那碎裂的石头则四处飞溅,宛如那出膛的子弹一般。
我闪身躲避,将身子缩在了道左一块齐腰高的石头后面,瞧见那碎石呼啸而去,光那风都有一股刀割一般的力量。未待那石雨落下,那畜生便已然发动身子,朝着我这边跃来。我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先前抢夺的利刃也都遗失在了山里,此刻瞧见这偌大的野兽扑来,却也不慌,口中大声叫骂着脏话,而人也朝着它的腹部死命顶去。
按理说此般兽类,腹部都是十分柔软的,我们读书的时候有一篇课文,说杀老虎,猎人就是趁着虎扑时在它的腹部划拉了一刀,方才奏效,而此刻我运用那观想之法,死命顶住,却没想到不但没有镇住这家伙,反而如同撞到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之上一般,双手几乎都要断掉,骨碌一下,滚落在了一旁。
容不得我几多反应,那畜生尾鞭一扫,朝着我的身子卷来。这手段却是要将我给困住。
然而我哪里能让它如愿,抄手一抓,紧紧拿住这粗如瓷碗的尾巴,随着它的轨迹,翻身上了那三头魔怪的背上去。
足踏背脊,上面附着的诸多毒蛇立刻张口咬来,此物甚多,密密麻麻,不下于半百之数,即便是我将肥虫子的气息陡然放出,它们也无半点畏惧之色,那雪亮的獠牙将我的眼睛闪得有些花。往昔瞧见这些恶蛇,我自然是惊吓莫名,然而此刻却再无畏惧,祭出金蚕蛊,金光一耀,所有胆敢上前进犯者,皆入了肥虫子的口中。
肥虫子所吃不多,但都是毒蛇之精魄,但凡被它咬中,便没有能够活下来的。
那三头魔怪还在狂奔,颠簸的背脊每一秒钟都可能把我甩落下来,然而我却如跳蚤一般直接黏在上面,怎么也甩脱不得,当它将我带入了那招魂灯下,四周的光芒闪耀,光与暗在此间化作了无数瑰丽的色彩,两界分明,又是天地之别,其中的一个头颅才转了过来,却是那个妖艳的脑袋,轻启红唇,喊声说道:“少年子,当真以为我制不了你么?”
我并不奇怪这三头魔怪能通人语,或者说她根本如同小黑天一般,直接将意识投射到了我的意识里,面对着这畜生的威胁,我一边蹲伏身子,双手紧紧抓住两条死去的毒蛇,一边嘿然说道:“我欲还阳,只求神君给一条活路,若不然,便纵是死,我也要砸落几个坑儿来!”
我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然而它并非没有遇见过我这等的无赖,一张俏脸如冰霜寒冷,厉声说道:“不过就是两只小老鼠,也好意思跟我讨价还价,真当你这条小虫子能够奈何得了我么?若不是怕惊扰了我家主人的安静,我随时都能够要了你的性命!”
我看它一脸凶厉,眉头一跳,也寒声说道:“这么说,神君你是不给小子活路了对吧?”
那三头魔怪当中的美人头颅没有再言,而是凝聚成一条缝,微微一定,竟有一道白光朝着我射来。此光凝重,却又迅捷无比,我却也是豁出了性命,将震镜祭出来,挡在了面前。震镜正中的镜面是用那红铜打磨圆润,那光芒照来,霍然一沉,却又反射了回去,直接照在了另外一个熊头之上去。
此光无比沉重,一笼罩在了那熊头之上,立刻凝华,将那厚重的熊头给紧紧束住,接着在我惊讶的注视下,那熊头发出了一声哀鸣,竟然整个儿一阵灰白,那熊头上愤怒的表情也逐渐凝固,缓慢地化作了石头的质地。
凝固了么?
瞧见了代表力量的熊头竟然被自己眼中的白光固化,那美丽而妖艳的女人嘴唇一阵发黑,终于按捺不住那骄傲的怒火,大声喊道:“小子,你死定了!”
此话说完,它整个身子一歪,直接驮着我就往地上滚落而去,我当下也是天旋地转,感觉整个天地都黑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尊者与蠢货
猛虎无爪牙,便如狸猫一般,而没有了鬼剑以及石中剑的我,所凭的,也不过一面驱邪开光铜镜,一双恶魔巫手,本命金蚕蛊以及当年洞庭湖中那黑龙给我留下的龙纹而已,至于阴阳鱼气旋以及那诸多法门,也都只是固本培元之物,与这等凶兽相搏起来,却也占不得什么上风。
这便是为何古人会穷尽一生的气力来锻造一把神兵利器的缘故,也是为何剑客会将手中之剑,当做比老婆还要亲密的存在在养,日夜不离身,皆是因为很多时候,一把锋利而有灵性的武器,能够斩去许多麻烦。
而此刻的我则最是麻烦,这头长着三个头颅的畜生拥有着庞大的体型,而在这里面则蕴含着与之匹配的恐怖力量,于此同时,它拥有着熊的力量,狼的凶残以及人类的智慧,更重要的是它在这阴阳交界的地方司职已久,对这儿的法则早已熟悉,这样的家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魔怪,所以我才称呼它为神君。
何为神君?这东西大约都是草头出身,然后被招安落了个正规的名分,打个比方说,就如同里面观音姐姐家的熊,太上老君家的青牛,又或者说得现实一点,杂毛小道这半年来一直带着的小黑狗阿普陀,也是一般,它们不但自身的实力强大无比,更重要的是,后台够硬。
通常来说,类似这种家伙,都是打完了小的,又来了老的,而且通过先前那个纸糊的白脸郎君,便可以晓得此间的人物并非寻常。
这家伙浑身皆有护体罡气,无孔不入的肥虫子在外间游弋许久,也只能将打扫一些它身上长出的毒蛇,入不得里间,而在它满地翻滚、地动山摇之后,我也近不得身,只有由肥虫子前那东西面前不断吸引注意,而我则在这方寸之间不断地奔逃,免得被这庞大的重量给死死压在身下。
这是一个十分难熬的过程,它并非刚才那个白脸儿郎君一般好弄,我也是战得十分辛苦,好几次就要给它扑倒在地,一口吃了去,即便是使尽全力,也仅仅只能够勉力维持。
好在本来因为我的拖延而跑出很远的那个疯癫老道士却有突然折返回来,这个老家伙脑袋虽然有些不灵光,但是身手却着实了得,他竟然能够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双手凌空画符,生出淡淡的阳刚雷意,将这三头魔怪的力量给限制在了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而我也不断地使用那人妻镜灵,蓝光耀体,不过也仅仅只是能迟滞一下对方,而不能如同当日林子里的牛头一般,将对方给固化,动弹不得。
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这头畜牲仿佛是从神话时代而来的魔怪,而源自于末法时代的我与无尘道长,即便此刻的实力已然远远超出同一辈人的水平,但是在这样的家伙面前,终究还是力有不逮,终于在一次失手中,我被那巨象一般庞大的家伙扑中,那厚实的爪子死死压在我的胸膛之上,而前来救援的无尘真人则被它尾鞭一甩,直接飞出了百米开外。
将我给制服了之后,气喘吁吁的我抬头看去,瞧见左边那只熊头已经完全石化,而脖子上面有黑气包裹,使得那效能并没有蔓延全身,那只狼头低下来,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我的脸。
这一舔,我便是一脸的血。
也不多,就那么三两下,我浑身上下便没有一处好肉,整个人仿佛被活活剥了一层皮一般,于此同时,那狼头的涎液呈现黑色,腥臭无比,上面裹着剧毒,与我的鲜血交融在一起,立刻滚滚生烟,而我的皮肉也是一阵滚冒,发烫发焦,仿佛把我放在火上烤炙一般,这痛苦,简直就不是人所能够忍受的。
瞧见我强忍着疼痛不出声,那牙包谷都咬得喀喀作响,牙齿欲碎,那狼头方才起开,而中间的美女头颅带着胜利者特有的微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假吧?”
这女人极致漂亮,倘若撇开那满头张扬的蛇发不谈,她的美丽程度足以堪比小黑天、蚩丽妹这种人世间不可能存在的绝色,然而此刻在我的眼中,却是那么的恐怖。
物极必反,月盈则缺,丑陋的极致是美丽,而美丽的极致也有可能相反,我死死盯着这头守在阴阳界边的魔怪,并没有半点儿臣服,而是一字一句地说道:“神君,你存于世的时间,或许可能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在你的生命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乐子,然而对于我来说,任何阻挡我与自己最珍惜的那些人见面重逢的家伙,都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你放了我,我会感激你,而如果你想要将我永远地留在这里,那么我告诉你,我的怒火,将是你从此以后不可抹去的恐怖回忆!”
面对着我的威胁,这三头魔怪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哈哈大笑,此刻的它已经驱使着黑气,将熊头给重新复原,而那美女则露齿一笑,挑衅地说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让我怎样记得你?”
我冷冷地笑着,默默地观摩着心头那突然浮现出了两个符文。
这两个符文它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我的手掌之上,只不过被我用龙纹做了掩盖,它们的名字,一个叫做“毁灭”,一个叫做“希望”。
它们仅仅只是两个简单的符文,然而在此时此刻,在我的眼中,它们却是那么的复杂纷呈,里面的每一道勾勒和图形,都仿佛蕴含着许许多多的规则和大道,而在此之下,又仿佛有着无数的基层运算公式在将其作为支撑,濒临死亡和被人欺辱的愤怒在我的心中发酵,它们是最好的催化剂,全部都给导入了“毁灭”的那个符文之中,而那简单的一个符文,仿佛却是那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将有着令人惊悸的恐怖。
我也害怕,然而所谓“我死过后,管它洪水滔天”,既然有人想要我死,那么他妈的谁都别想活。
是的,我莫名就是这般的态度。
呼……吸……
呼……
随着那个符文充斥到了我的脑海,力量也开始积聚而来,整个白山的脉络都与我相连。
我呼吸,它也呼吸,整个天地都仿佛活过来一般,肥虫子出现在了我的额头之上,散发金光,帮我掌控着这股气息,巨大的力量让我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突然感觉到压着自己的,并不是一个三头魔怪,而仅仅只是一道又一道力量和规则的衍化物,我倘若能够将其解析,那么战胜于它,或者弄死它,应该不是难事。
然而那魔怪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随着我气息的逐渐强大,它终于感受到了害怕,那庞大的身子在发抖,而在某一个时间点,它终于低下头来,臭烘烘的狼嘴张得巨大。
我的脑袋与这狼嘴相比,就仿佛西瓜与核桃的比例,遗憾的是,我的脑袋远远没有核桃坚硬。
虽然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时间,那么,我要死了吗?
狼嘴倏然而近,那口涎都已经滴落到了我的眼睛里,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左眼骤然失去了光明,我听到了火辣辣的“吱吱”响声,就好像烤肉的时候,那油汁滴落到了烧红木炭上的那种声响,听上去十分诱人,然而当我闻到属于自己身体的肉香,感受却并不是那么的自在。
我右眼的视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见那狼头里面的小舌头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将我给吞没了……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沉重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畔:“是谁,打扰了我的睡眠?”
这声音山呼海啸,却并不能阻止那三头魔怪将我给活活吞噬。
然而声音不行,但是那意识却如山峦塌陷、积年雪崩一般倏然蔓延而来,原本准备将我给活活咬碎的那三头魔怪被这股气息锁定,身子立刻变得僵直,而那丑陋的狼头也在离我半个指头的距离停了下来。接着它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整个身子一阵蠕动,竟然开始缩小,由小山丘一般的庞大体型一点一点儿地缩了下来。
当中的那个美人儿头颅恐惧地大叫道:“奶奶饶命,奶奶饶命,不过就是几个越界的小老鼠,我会处理好的……”
“越界的小老鼠?”
那声音宏大,充满了神秘之感,又隐隐契合某种气机,当它降临而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清泉洗涤一般的舒畅,浑身的痛苦竟然不翼而飞了。
而当我恢复了所有气力的时候,胸口的怒火竟然也给浇得熄灭,听到那个慈祥的声音缓缓说道:“蠢狗,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有着大气运的尊者么?”
那三头魔怪还在挣扎着,不过却已经成了一条土狗模样:“尊者?奶奶,他不过就是一个比较强壮的蝼蚁而已……”
“蠢货!”这是那个声音对这三头魔怪最后的评价。
第四十章 清晨阳光好
仅仅只是气息压制,那让我恐惧的三头魔怪便已经化作了头巴掌大的小狗儿,这手段比起当日陶晋鸿出关时将那深渊巨魔阿普陀降服的本事,却又要高明许多。
我立刻晓得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可能是管辖这块儿的正主了。
我抬起头来,四处打量而去,瞧见我在与那畜生的打斗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山巅,这儿的光与暗不断纠缠,相互侵袭,相互依存,空间变得若有若无,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化作了虚幻,无尘道长在离我的不远处,整个人像遇难的耶稣一般悬浮着,而我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处打量,入目处是一片黑与白,并没有瞧见那声音的主人在何方。
四处打量无果,我低下头来,瞧见小腹那儿让我痛了好几个小时的窟窿早已消失不见,手摸过去,是八块凹凸不平的腹肌,而全身的火辣辣都消失无踪,肥虫子则在我的额头上面攀附着,不时发出嗤嗤声,似乎在示威。
咬人的狗不叫,叫人的狗不咬,肥虫子是阴人大师,而当它表现出这般装模作样的敌意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知道,它对于面前的这个对手,已经是十分无力心虚了。
弱者倘若不能靠拳头来获得公平,那么只有让嘴皮子来上场了,我瞧见这位大拿一上来便将自家畜生给整治服帖,又将我身上所有的伤势给弄得消无,想来应该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于是冲着头顶处高声喊道:“前辈,小子陆左,路过贵宝地,所为的不过是还阳,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重逢相见,不想惹到您座下神君,还请原谅则个。”
我好是一阵作揖,那声音却突然缓缓地笑了起来,说好一个前倨后恭的小子,你刚才差点将老身这块地盘都给毁了,现在何必装那小朋友的作派?
想起刚才濒死边缘的时候,我手掌上那两颗古耶郎符文的运转和解析,那仿佛就是这世界最底层的规则,我心有明悟,不过倒也没有多想,嘿嘿地笑,说前辈,小子这还不是被贵宠给逼的,我又不是啥子丧心病狂的家伙,不至于拉着所有人下水只不过是求一条生路而已。
那声音陷入了沉默,我干笑了一会儿,自觉没趣,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缓缓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唉,过了千百年,十九世轮回,你还是那个老样子啊,小南,虽然你不屑于与我们为伍,但是你的付出其实我们都是有见到的,远远比我们掌管这些土地的人要更加热爱这世间的一切,我不能帮你什么,也不会拖你后腿。这阴阳界,我亲自送你离开,还望你以后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至死,也不要坠落魔道……”
小南?呃,这个称呼怎么感觉好亲密啊,难道这就是当年王的名字,听着好像都没有侍卫统领龙剌带感,而这位大拿,难道也认识当年的耶郎王?
我心中几多疑问,不过却也不敢多言,唯恐发生变故,到时候不但家都回不去,而且还魂飞魄散,那可就不划算了。
毕竟此时此刻,我在这里就如同蝼蚁一般,除了刚才的人品爆发,连拼死一击的能力都没有。
于是我拱手说道:“全凭前辈安排。”
这话儿稍微一落,我的面前立刻风云变幻起来,无数的雾气打着旋儿地吹来,将我给平平托起,朝着高处不断地推去。我双脚悬空,感觉世界都在围绕着我旋转,而意识也仿佛被不断地挤压成为一个点。世界都发生了改变,我唯一能够找到的参照物就是无尘道长,然而他离我越来越远,仿佛就要消失了一般。瞧见这景象,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惶恐,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大声喊道:“等等、等等!”
世界骤然一停,这一此的中止让人气息震荡,那声音好像有些不满,毫无感情地问道:“怎么了?”
我勉励伸出手来,朝着下方如婴儿一般蜷缩一团的无尘道长说道:“那个人,是我朋友,跟我同生共死地闯到这儿来,没有他,就没有我能不能让他与我一起离去?”
那意识离开了我的周围,向下沉去,接着有倏然返回,略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他中了人算计,神魂失散,不过就是个废人,而我这儿的名额有限,需得斤斤计较才是,让他留于此处自生自灭不好么?”
我猛然摇头,说对,他脑壳是有问题,不过这跟他是我的朋友并不冲突,求前辈成全。
那意识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的宁静来得更加久远,就在我以为对方即将发怒的时候,它突然笑了起来,说不错,虽然你和当年的他在实力上远远不如,但是这仁义的性格,我倒是蛮喜欢的,有这样的你在,倒也不会让我们太担心。小南……啊,不对,陆左,说实话,他们崂山派的孙玄清那小子很久以前跟我还有一段仇怨,所以我本来并不想理会他,不过既然你说了,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这话说完,几乎游离在我视线之外的无尘道长浑身突然浮现出一个光彩陆离的气泡,倏然上升,甚至还越过了我的位置,朝着上面光芒璀璨的地方飞去。
至于我,也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意识将我整个儿都给包裹住,然后朝着上方极速托升而去。
天地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
盘古一斧,二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阴阳分立,自是混沌开矣……
我的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许多念头,那、、、、等无数涉及天地阴阳、宇宙洪荒的古典藏集也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然而那文绉绉的言语在此刻是那么的苍白,我感觉自己在那骤然的上升过程中,整个人的重量越来越沉,而下方的力量则变得越来越重。
那种极致速度的感觉让我快要把握不住自己的意识,而就在我即将昏迷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隐约的声音出现:“哦,小陶,你来接他了啊,如此最好……”
这口气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而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庞大而厚重的气息包裹住。
在我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听到一声温和的声音缓缓说道:“多谢您的成全,接下来,让贫道来吧……”
……
黑暗的世界里,那是一片虚无的沉寂,没有高山,没有河流,没有树木,没有人,也没有欢笑。
然后出现了光。
光即希望。
我在希望之中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瞧见了一处古旧而颇为韵味的竹屋顶棚,有阳光从那屋顶的间隙洒落下来,照在了我的脸上,淅淅沥沥,暖洋洋的,并不刺眼,让人感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我的记忆一片混沌,而嘴角则下意识地浮现出微笑来,没有说话,也没有思考,只是沉浸在生的喜悦之中,阳光、空气以及慵懒的睡意,都让我觉得是那么的值得珍惜。
接着我听到了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些朦胧,稍微集中一些精力,我听到了杂毛小道在呼唤我:“嘿,小毒物,醒一醒,醒一醒!”
这话儿仿佛是开关一般,将我所有的思绪都给解锁了,我豁然爬了起来,环顾四望杂毛小道、朵朵、小妖都在我的身旁,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杂毛小道不算,两个女孩子都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来。瞧见我懵然无知地四望,哭泣的小妖和朵朵欢呼一声,带着哭腔,直接扑到了我的怀里面来,大声地喊着:“陆左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杂毛小道到底还是有些矜持,他挤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脖子,脑袋凑到我的面前来,鼻子贴鼻子,眼睛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左手还在掐着剑诀,而那雷意十足的雷罚则在窗边摇晃不定,仿佛我一旦说错,就要隔空而来一般。
我被这个家伙急促的呼吸搞得只想打喷嚏,不满地一把推开他,说搞毛啊,老萧,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老家么,这个地方,是哪儿呢?听到了我说话的语气,杂毛小道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十分夸张,几乎都扭曲了起来,不过那上面写满了欢乐,下一秒他松开了我的脖子,直接跳了起来,大声地欢呼道:“他回来了,哈哈,他回来了大人,快来看啊,小毒物他回来了!”
杂毛小道大声地呼唤着,而窗口那儿有一个肥鸟儿探过头来,嘻嘻笑道:“嘿,我说过了吧,没骗你们吧?大人我可是……”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它便被一只满是污垢的大手抓住,然后另外一个声音也嘿嘿笑道:“居士,我看你骨骼精奇,必定不凡,不如给我当做女婿儿如何?我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