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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左道战飞剑

    刷

    那飞剑快得如同闪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看到那条半人高的獒犬,给一柄无把短剑给击入体内。

    大概有了一秒钟左右的停顿,那条叫做六月的獒犬,身子里积聚了太多的力量,突然爆裂,如同之前在酆都鬼洞中所见到的奈河冥猿一般,血肉四溅,漫天的血雨在空中飘扬。我的心猛然一抽,不过在刹那间,知晓肥虫子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是却被这急剧的震荡所攻击到,顿时有一种无边的恐惧,从它小小的心灵之中,传递到我这里来。

    飞剑之威,竟然如此厉害!

    肥虫子也是被这正宗的飞剑所吓到了,在漫天的血雨当中,条件反射地朝着我们这边飞来。然而还有一段距离,那道青光又是一阵摇晃,抖落所有粘连的血肉,瞬时恢复了光洁,如有灵性,朝着肥虫子再次射过来,闪电一般。

    肥虫子这小东西,天生就带了一些狡黠,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稍微一顿,然后突然朝前一晃,骗开了那个道人的心念,使得那颤动的飞剑,猛然扎进了我们前面两米处的土地上,深深的,齐身而入。

    我们盯着面前的那把七寸长的飞剑,才发现这是一柄青铜打造的无柄金属剑,卖相很古老,有点像历史课本上面,吴越时期的那种短剑。只见它插入泥地里,尾端不断颤动,仿佛有一根丝线,在扯动着剑身,高频的震荡,使得这飞剑十分的凶猛狠厉,让人瞧一眼,都觉得是难以抗拒,霸道非常。

    肥虫子这厮,平日里就是个蔫货,偷奸耍滑,不过这飞剑将它吓得屁滚尿流,回想起来,便觉得有损自己的威名,发起了狠,顾不得其它,转动身躯,然后朝着这个据说叫做李腾飞的道人射去。

    好人做多了,便容易被人忽略它的爪牙,肥虫子萌卖得多,却让人忘却了,它还有着自己独有的执着和傲气。

    此番卯足了劲儿,肥虫子汹涌袭来,那道人却也有些害怕。不过这刚刚下山的道士,身上法器繁多,右手执剑诀,左手立刻摸出一串铜环,摇晃,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来,叮铃铃、叮铃铃……本来还是来势汹汹的肥虫子,一听到这声音,顿时火气就消减了许多,灰溜溜地又钻入了草丛中,朝着我们的前路奔去。

    那道人见到这厉害的虫子想跑,哪里肯让,顿时大叫一声“休走”,脚步连环,如踏罡步,朝着肥虫子追来。

    他很快就越过了我们的身边,朝着前方飞奔而过。

    我们既然伏击于此,自然不会让肥虫子在这里孤军奋战,见这个家伙一从我们前面经过,立刻将之前布置的一个绳索拉得绷直,想要绊倒他。然而这从隐藏在落叶里面的藤绳刚一绷直,那个家伙竟然像有预知一样,脚尖轻点,堪堪越过那藤绳,跳落到了对面。

    糟了!

    我的心中一跳,知道这个道人,竟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竟然如同善藏法师那人一般,有未卜先知的先天炁感,提前知晓布局。当下我们也是隐藏不了,立刻从伪装的地方蹿了出来,手中的剑倒提而起,朝着这个家伙的咽喉处抹去。

    虽然我们并不愿意杀人,但是面对着这样的高手还要束手束脚的话,只怕横尸倒地的,便是我俩。

    我的剑法,是习自于杂毛小道、赵中华、万三爷等人之手,而后在集训营中受训,更加趋向于简单凌厉的实用风格,而杂毛小道的剑势却是花样繁多,突然冲出来,便有一大蓬的剑花飞扬,四处散落,将李腾飞给全数笼罩了进去。

    我们两人一同袭杀,然而这李腾飞却了然于胸,长袍袖展,如同灌铁一般,朝着我们两个的剑尖拍来。

    这衣袖宽大,拍打在我们的剑尖之上,巨力横生,有柔中带硬的力量,灌注其间,将我们的木剑全数给荡开,应付过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而这之后,那个李腾飞口中念念有词,一句真言,如雷轰鸣,我便感到左眼皮突然跳得厉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躲闪。还没有想到什么,便有一道灼热而凌利的剑光,从我的耳边擦过,嗖,一声炸响,使得我的头皮麻酥酥的,余光处,那道青光箭矢一般射到了我们左边的一颗大树上面。

    砰

    那大树的树冠部分一阵剧烈晃动,而中剑的主干,已经发生了沉闷的爆炸,生涩的木屑,漫天飞扬。

    就这一下,我的后背上全部都是鸡皮疙瘩,耳朵有一道被劲风刮开的血口子,麻麻的汗水遍布全身,终于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那是如此寒冷,如此惊悚,仿佛下一刻,便要魂归地府一样。于此同时,除了李腾飞的另外三人也反应过来,手中皆有尖刀利刃,朝着我们横扑而来。

    我这一方也不甘示弱,小妖、朵朵,以及折回来的肥虫子,硬生生地顶了上去。

    我们与这个道人李鹏飞拼斗两记,电光火石,杂毛小道一声大喊,身子很奇怪地往旁边一扭,又一道青光与他擦肩而过,无数的星光点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刹那光明。交手不过三五秒,我和杂毛小道都差一点悲催死去。生死就在一瞬间,这样的攻击节奏,实在让人根本就放松不得一下,他们此行已经有人通过联络器,通报消息,而我和杂毛小道缠着李鹏飞,只求将他速度解决,也好回身来清理旁边这几个不弱的高手。

    然而近身搏斗,那个李腾飞也是厉害之极,腾挪移动,袖法凌厉,无人胆敢靠近,时不时便有一道青光呼啸而至,让人分身乏术,头疼得厉害。

    而就在此时,天际的远处,有一架黑影正在缓缓毕竟,那是之前枪杀岩羊的那一架直升机,敌人正在缓缓靠近。

    不过也正是这一番面对面的搏斗,我终于发现了一个规律李鹏飞虽然能够与那飞剑沟通,但并不是无限制的,每隔三五秒,他才会陡然念出口诀,眼球朝哪里翻,那道青光,便朝着哪里射去。

    倘若飞剑是精确制导的导弹,那么李鹏飞,便是导航系统。

    我们知道,修行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懂炁。此炁行于体内,为气,疏经活络,强大神魂,此炁行于外,推演卦卜、经决符咒。这飞剑,其实也是用一种契合性金属打造,然后灌注入如人妻镜灵这般的灵物,日夜观想,让自己的生命磁场,与这飞剑契合,最后达成高度和谐统一的状态。

    而这观想驱动的过程,则叫做“御剑”,传说中真正强大的御剑高手,甚至可以身立剑上,御空飞行。

    当然,那也只是传说,在这末法时代,想要飞行,还是格物致理,坐飞机或者热气球,来得实在。

    然而在青城山老君观中埋藏百年的飞剑,确实是一柄极端厉害的法宝,在与李腾飞交手的那十几秒中,我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几乎是凭着最灵敏的直觉和炁感,堪堪避开凶险。李腾飞这个年岁不过三十的青年道人,除了兵器凶厉,自身修为也是顶端厉害的角色,似乎他师门大部分的资源,都在朝他这边倾斜而来,才使得此刻他给我的压力,竟然比慧明那老和尚,还要沉重。

    拼斗几回合,李腾飞被我和杂毛小道缠住,感觉施展不开手段,便抽身而走,与我们拉开距离,手并剑指,然后朝着我横剑指来。

    那柄短剑,携着寒光,嗖的一声,朝我这边飞掠而来。

    我全身的寒毛炸开,还未反应,便听到杂毛小道口中急速念就口诀:“沉痾能自痊,尘劳溺可扶……”这话音刚落,从他的左手掌处,便有一道红光涌出,光芒大声,一头蛮牛般的剑齿猛虎从那血虎红翡中跳将下来,朝着那快得让人肉眼捕捉不见得青光抓去。

    一红一青,两者轰然相撞,那锋芒毕露的飞剑并不能够冲脱出血虎的灵体,而是被那巨大的虎口所咬,不得动弹。

    杂毛小道的身子僵直挺立,左手虚张呈虎爪,似乎在跟这不断颤动的飞剑较劲。

    脸上本来有着十成傲气的李腾飞,见到自家引以为傲的飞剑,竟然被杂毛小道一招所致,一双眼珠子恨不得凸出来。不过他倒也是心志坚定之辈,手掐剑诀,身子前突,朝着全身动弹不得的杂毛小道,一脚踹来。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挺身而出,鬼剑游绕,朝着李腾飞的脚尖削去。

    而正在此刻,我突然听到朵朵一声惨叫,扭过头去,只见一个麻秆儿般的老家伙,手持着一根黑色的鞭子,正好抽打在朵朵的身上,这一击,朵朵的身子都黯淡了数分来。

    啊

    痛苦的朵朵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的这叫声高频而尖锐,化作了一种攻击,让所有人的心魂摇曳,忍不住地恐惧起来。见到朵朵受苦,小妖也发起飚来,她大声叫嚷道:“欺人太甚了,烧死你们……”

    一个黑点从她的怀里飞出,朝着那个麻秆儿老头飞去。

    那老头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往旁边一闪,黑点撞上了旁边的一片草丛,轰,顿时一阵冲天的火焰燃起,将我们所有人,都照得透亮。

第十五章 峰回路转间 为@苡咋豆 加更

    没有什么能够比明艳怒放的灼热火焰,更加让人心生恐惧。

    那个麻秆老头儿本来表现得还算刚猛,然而见到身后的那片连天火焰,顿时就慌了手脚。他倒也是个有见识的角色,闪身就朝着旁边的溪水中踏去。小妖也知道此间对我们威胁最重的,是那个能够御剑的道士,于是一拳砸翻那个驱狗的少年后,指挥着火娃,朝李腾飞冲过去。

    李腾飞手中的飞剑被血虎咬住,人又被我给缠住,顿时感到自己没有等待配合的武警一同前来,实在是太过托大,他的身手也是十分灵活,只几下,便趁我的空隙,一掌打拍在我的胸口处。巨大的掌力让我连着倒退好几步,也就是这当口,李腾飞抽身而出,凝聚精神,终于将那飞剑,从血虎口中拔出,然后手指一挥,嗖的一声响动,那柄青铜飞剑,便朝着火娃斩去。

    道蛊既相生,又相克,这飞剑抵来,道力磅礴,剑气纵横,火娃顿时变得惊慌,扭着“8”字舞,闪避这灵活机变的凌厉飞剑。

    血虎到底是新生不久的符灵,虽然沿袭了远古之时猛虎的血脉精元,又有杂毛小道繁复奥妙的符文构建,以及长日来的细细温养,但终究还是不如这几百年的老牌法宝狠厉,刚才一番较量,便有些摇摇欲坠,不过杂毛小道知道倘若让李腾飞任意施展飞剑,我们无论有天大的手段,都抵不过这威力与速度兼具的法宝,定然会被戳上无数个洞,成就了别人的名声,所以也是勉力驱使血虎,复冲上去。

    我突然想到,这飞剑之上,附有剑灵,不知我的这震镜有没有效果。

    一想到这里,我便掏出震镜来,兜头朝着那游绕在空中的飞剑罩去。然而那剑太快,嗖的一声,只沾到到了一点儿尾端。不过也是这一下,虽然不知效果,但是李腾飞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左手一搓,立刻点燃,火焰浮空,朝着我甩来。

    这符箓之上,自有一股恐怖业力,透过震镜端口的蓝色光华,吸附而来。

    我不觉明厉,赶紧收起震镜,持剑戳中那种符纸,抖出几道剑花,将这上面蕴含的业力给震散,不再作恶。而此时,因为被震镜影响的飞剑不再逞威,杂毛小道终于解脱出来,右手上面的雷击桃木剑前刺,刷刷刷三剑,朝着李腾飞的胸口要穴刺去。

    杂毛小道的这反击凌厉,携着他被压抑已久的怒火,李腾飞顿时便感受到了压力,他所凭恃的飞剑正在与血虎、火娃周旋,不敢分神别处,我和杂毛小道这一猛攻,立刻将他逼入了两难之地,首尾皆兼顾不得,踏着罡步,便朝后退散。

    他这一退,我和杂毛小道便进,两招过后,杂毛小道的雷击桃木剑劲气一吐,终于点在了李腾飞的小腹处,上面蕴含的雷意喷出,将他全身电得酥麻。而我则专攻下三路,终于在他身形一停滞的那当口,得了机会,一剑横扫,李腾飞的左腿便有血花飞溅出来,一声痛呼。火娃是个机敏的小虫子,见有血虎缠住飞剑,顿时回转身子,张翅,朝着李腾飞就飞扑而来。

    此时正是李腾飞周身真气散乱的时刻,火娃此刻若能够前突进去,我们面前的这一劲敌,必定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会化作一团火球,在这凌晨绽放。

    然而李腾飞到底有着青城山老君阁第一高手的名头,见到了这危急来临,竟然呼吸一顿,厉喝一声,那柄被血虎抓住的飞剑,立刻飞回了他的右手上。而他的左手,则捏破了一张竹片所制的符箓,人便化作了一道虚晃得影子,急速朝着后面退去,不一会儿,竟然消失无踪了。

    我心中诧异,回过头来问杂毛小道,说这是什么,风符么?

    杂毛小道摇头说不知,老君阁也是一处厉害的修行地,百年的积累,想来总是有些应急的压箱货儿。他一边说,一边收回了血虎,然后朝着与李腾飞一同前来的那三人袭去。在我们齐拥而上的打击下,那个持鞭的麻秆老头被杂毛小道一剑逼退在地,而驭狗的那个年轻人被小妖一顿暴揍,还有一个苦瓜脸的男人,则被朵朵用青木乙罡束住了双脚,然后肥虫子给他断然下了蛊毒,此刻已然翻倒在地,四处翻滚,没多久就晕了。

    说实话,不出动部队围剿,像这种等级和人数的较量,我们还真的不是很怵。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螺旋桨的转动声,之前那架直升飞机,已然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杂毛小道将血虎红翡收好,然后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杨知修,好大的狗脸子,竟然能够召集到这么多高手,还有直升飞机过来,不知道过来撒网的部队,有多少?

    我说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将这三个人还有死去的三条狗,全部拖进我们刚才藏匿的低洼处,然后从其中一个的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抵住那个麻秆老头儿的脖子,说人越老越怕死,还是从你这里说起吧?

    那个麻秆老头儿苦笑,说两位,你们若是敢杀人,早在前面赵兴瑞那一拨就杀了,何必来吓唬老头儿我?

    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儿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杀人?狗逼急跳墙,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你们这个家伙,为了我们这两个小人物,群英毕至,头顶上直升飞机到处晃,机关枪扫射得嗒嗒嗒的,浪费好多弹药,当初剿灭鬼面袍哥会,都没有见到这么卖力,还赌老子不敢杀人?

    麻杆儿老头见我这抱怨,直接将我的话挑明了,说你的案子都还没有定下来,你敢杀人?真把我们几个杀了,你这辈子都翻盘不了,到死都是亡命天涯,这事情你愿意?

    我一屁股坐下来,骂骂咧咧,说敢情明白人这么多,既然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怎么就人给我们翻案?

    麻杆老头不想说太多,只是讲职责所在,身不由己。换了你是我们这位置,也知道,天塌下来了,命令还是第一大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要么就去自首,要么就有多远,逃多远。不然下次见到了,还得抓你这就是无奈,你们也无奈,我们其实更加无奈,大家都是过河得卒子,没办法而已。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好装黑脸唬人,让肥虫子给这三人下了一种很常见的蛊毒,这玩意,吴临一就能够解,为了防止意外,我还将解法跟他们讲解了一下,不求毒死,只求让他们伤退下来,不再纠缠。

    见我这般做,麻杆老头倒是有些感激,对着转身准备离开的我说道:“我们这些,是知道些内情的人,不过那些奉命而来的普通战士可不晓得,就知道你们是叛国者,格杀勿论的那种。所以你们自己小心,能跑则跑,不能跑就投降把。不要丢也性命,也不要滥下杀手……”

    我恨恨地给了这老头儿一个中指,忍不住地骂娘,说艹,你们这些家伙,瞧瞧自己办的什么事情?忠良被陷害,小人却当道,自己为虎作伥不说,连站出来,说个实话的勇气都没有。说真的,我自己都为你们觉得害羞,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这辈子,活着有个鸟蛋儿意思?

    这番话语说完,我也懒得理会双颊通红的这几个追兵,跟着已经启程离开的杂毛小道跑去。

    我们静静地走了十几分钟,一直埋头在前面疾奔的杂毛小道突然叫我,说小毒物。

    我应了一声,说哎,干嘛?杂毛小道说你刚才骂得过头了,其实杨知修那里的怒火朝这边压下来,赵承风又在这里推波助澜,像他们这些手下当差的,其实也是没有办法阳奉阴违的,刚才跟你说这话,也算是明事理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只是心里面憋屈得慌。

    杂毛小道叹气,说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是乌托邦的理想状态,红尘炼心,你只有真正经历过快乐和痛苦,才能够明白那真挚的道理,不变的原则,只有你真正的明了,才能够懂得,这世间的一切,不过都是浮云而已。看开些,看透些,心中多些宽容,多谢感恩,多些与那自然之道顺应的明悟,你的修为和境界,才能够超脱于物,达到我们所追求的“真”。

    听到杂毛小道这一番话,我不由得肃然起敬,躬身为礼,说陆左受教了。

    杂毛小道反倒是绷不住了,飞起一脚来踢我,说艹,少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听了杂毛小道的这一番劝导,我的心情终于开朗起来,将这一次的事件,当作人生里面的一场试炼,不再是那么纠结。这山林茂密,群山连绵,小妖在后面帮我们掩埋痕迹,又走了一个多钟头,东方既白,朦朦胧胧的雾色渲染,在我们的视野中,突然看到了一个深山中的寨子。

第十六章 谷仓险惊魂

    我和杂毛小道一夜生死惊魂,脚板底都走得酸痛,好在都长了茧子,不会起泡,不过疲倦欲死,看到这么一个寨子,便也不作思考,就想摸进去,找个地方歇息。不过我们身后便是追兵,如果进了寨子,被人发现,到时候说不定就麻烦了。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而且有人气遮掩,总比在荒山野岭间,要好得多。

    等我们从寨子的西侧面,缓慢接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寨子是傈僳族的,吊脚楼前面晾衣杆上,全部都是具有傈僳族特色的衣服,蓝的白的,鲜艳极了。勤劳的傈僳族寨民们很早就起床了,寨子里有公鸡的鸣叫声,也有土狗在房屋之间颠来跑去,跟小孩儿玩耍,然后吠叫。

    有人已经在寨前地头劳作了,一垄一垄的冬白菜翠绿,正是开得最艳的时候。

    以我和杂毛小道的身手,避开这些寨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偶尔窜出来的土狗,自然也有小妖和肥虫子帮我们料理。虎皮猫大人在空中帮我们预警,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过以肥母鸡的能力,倒也不用我们太过于操心。

    我们在寨子外查看了一下,避开众人,朝着寨子偏西的一家摸去,过了一会儿,我们来到这吊脚楼后面,三层楼,一楼喂猪牛,二楼、三楼住人。而在这楼对面,有一个很大的圆楼,土砖堆成,有个昏眼老头儿在前面小房里守着。这种圆楼就是谷仓,其实是用来存放来年谷种的,跟平常村寨自家存自家收不同,传统的傈僳族山寨,因为离外界比较偏远,一般这些谷种都会由族长组织储藏,以备来年之用。

    农事是大事,耽误不得。

    我们偷偷地从那老头儿耸拉的眼皮下溜过去,小妖将手放在门口的那铁将军上面,喀的一声轻响,那门便开了,我和杂毛小道便小心地从拉开了一条缝的门中进去,然后小妖将门关上,隔空把那锁给复原了。

    谷仓里通风,也有亮光,旁边有水缸,是用来防火的,四处也都有楼梯,能够登高,而正中间,则是五个又高又陡的木制储仓。我们忙活了一夜,腰酸腿疼,口干舌燥,将行囊中为数不多的干粮拿出来,然后就着一瓶子矿泉水,吃了一下,补充热能。

    杂毛小道用符纸、朱砂和谷仓内未脱壳的谷种,在我们周围的角落处,布置了一个隐匿气息的小阵,然后由小妖朵朵帮我们放哨,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们爬进倒斗型的木头槽里面,掀开上面罩着的藤盖,躺在发热的谷种中,歇息起来。

    躺在这谷种上面睡觉,伸展四肢,其实很舒服,能够感觉到这些谷子也在呼吸,这是生命的气息,热情而洋溢,有谷子从我们的脖子处往里钻,一翻身,有些痒痒的,不过我实在是太过于疲倦了,跟两拨追兵的打斗,也耗尽了我的气力,战斗的时候热血沸腾,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而到了此刻,激情散却,闭上眼睛,就感觉到周公他老人家,正在亲切的呼唤着我。

    睡吧,睡吧,梦里面的世界,无忧无虑,没有欺诈,没有背叛,心中所想,皆有可能。

    我阖上了眼,感觉疲倦如潮水,将我淹没。

    ********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我,身处险地,熟睡中的我也一直有一根筋在绷着,所以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小妖明媚的脸,然后又光线从头顶的房梁上洒落。

    这小狐媚子告诉我,说追兵已至,就在外面。我一激灵,脚勾住住那顶上的木槽,然后翻身起来,屏息静气,缓缓朝屋子的高处摸去,杂毛小道也已经醒转,他像一头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东北角,手搭凉棚,往远处望。

    我探出头,便见到好多身穿迷彩绿的士兵在村子里面检查,有穿着中山装的人在跟村民交涉,杂毛小道的手指点了点东边,我顺着望去,但见凌晨惊走的那个李腾飞,正和一身灰色道袍、头顶金色圆形铜冠的茅同真缓步走来,围着他们两个的,还有赵兴瑞、麻秆儿老头,以及好几个素未相识的家伙,皆眼神锐利,气度不凡。

    瞧这阵势,好像是想驻扎在这里,成立前线指挥部了。

    杂毛小道看到赵兴瑞,想起凌晨他给的人皮面具,翻出来瞧,说不错,这东西是个宝贝,戴上去,除非是对我们的身型、气度以及习惯了如指掌的专案组成员,不然定不会认出来的这个老赵,跟你关系处得不错?

    我摇头,说不知道如何说,他是慧明的关门弟子,跟我在集训营里也有些情谊,不过这个人的城府很深,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杂毛小道点头,说不错,一个人不愿意表露出内心的想法,一是受过训练,二是害怕伤害,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站在你这边的。且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我们接下来的方向,不是在深山,而是去城镇,乘车前往滇南边境,伺机越境。

    我苦笑,指着外面那些正在逐屋检查的战士,说我们要先逃过此劫才行。

    说话间,便有六个持枪的战士,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们赶紧低下头,只听到一个为首的战士,正跟门前那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儿对话。老头儿用浓重的方言,告诉他们,说这里是寨子里面的谷仓,他天天看着呢,不会有老鼠的。

    那些战士倒也是尽责,不同意,非要打开仓门进来看看。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然后勾住上面的房梁,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倒斗形状的储仓里,一人一个,然后开始往下沉,让谷子将我们给淹没,仅仅露出鼻孔来呼吸。我们刚刚藏好身子,那谷仓的木门就被推开来,然后房间里,传出了刚才几人的声音,哐啷几声响,他们在检查这里面的可疑之处,没一会儿,就检查完毕了,有人惦记起了这谷仓中间的储仓来,想要攀上来,揭开上面的藤盖,瞧一瞧。

    那老头儿有点不乐意了,似乎还发生了点冲突,老头儿用傈僳语骂了人,然后又拌了几句嘴,过一会儿,又走来了几人,询问情况。

    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过一会儿想起来了,便是那个抽了朵朵一鞭子的麻秆儿老头。

    同样都是老头,交流起来并没有多少障碍,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搬来了梯子,开始爬上来,检查情况。我不敢动,感到小妖往我的脸上浇谷子,很仔细,悄无声息。没一会儿,我听到我藏身的这个谷斗一声震动,是木梯子搭在上面的声音。

    我的心沉了下来,而此时的我,被那些谷粒掩盖,胸中的氧气越来越少,鼻腔里面,全部都是稻谷那种气味。

    有阳光的味道,但是吸入鼻中十分呛人,而且痒,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我拼命抑制打喷嚏的冲动,然后听到藤盖被人挪开,有一只手插进了谷子里面来,开始认真地搅动。这个家伙是如此的认真,几乎每个地方都摸过去,我心中一直祈祷着,忍耐着,结果天不遂人愿,那只手开始执着地朝我的头顶这儿,摸了过来。

    我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右手紧紧地握着鬼剑,想着若是这个战士开枪了,我会不会还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个让我咬牙切齿的声音:“老胡,这里清理了没有?”麻秆儿老头见到这人,热情地说道:“差不多了,老吴,要不是你今天给我解蛊,我说不定就被毒死了,太感谢了,回去,咱老哥俩儿,可得好好喝一杯。哎,几个小同志,差不多了,发现什么没有?”

    几乎要摸到我脑袋的那只手收了回去,然后传来了一声年轻的声音:“报告首长,没有!”

    “没有就下来吧,大家先去吃点东西,那两个家伙本事大得很,我们这回可能要作好持久战的准备了,赶紧补充能量,不要拖垮了身子……”麻秆儿老头招呼搜索的战士们出了仓房,然后声音渐远,那个看门的老头儿咕哝了几句,然后还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将门重重关上。

    等声音差不多走远,我伸出手,抓住木仓的边缘,抬起头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深呼吸,贪婪地往肺里面灌注空气。那些金黄的谷粒从我的头颅两侧滑落,过了好一会儿,我推开盖子,只见杂毛小道早已站立在刚才木仓之上,眼睛盯着远方。

    我问他刚才没有被发现吧,他摇摇头,说没有,然后回头,认真看我,说小毒物,再次看到吴临一,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说没有,怎么了?

    杂毛小道的嘴角一咧,说不如我们在这重围中,将那老乌龟劫出去,审问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阴人?

    我诧异,说这也行?看看那些兵哥哥,子弹都是上膛了的啊!

    他脸上露出郁闷的表情,思索了一下,说算了。我们两个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待追兵的离去,然而到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的时候,这谷仓的门,又是一阵响动。

第十七章 纸鬼引灯术

    这时夜幕初上,寨子里到处都有星火点点,这种居于深山中的傈僳族村寨是没有通电的,倘若是在平时,寨民们早早地就休息了,你若行于寨子中,或许还能听到有此起彼伏的那种原始声响,然而此刻,有着大量外人的驻扎,寨子就显得有些热闹,在谷仓斜对面的打谷场上,有篝火点燃,然后那些在这一大片区域搜寻的士兵开始返回了,找老乡买了些吃食,就在打谷场上面用起餐来。

    风中有食物那种浓郁的香味,我和杂毛小道正流着口水羡慕着,便听到仓门那里有动静,顿时低伏在房梁顶上,不敢动弹,

    一个削瘦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是那个麻杆老头儿,我听吴临一叫他老胡来着。

    他出现在门口,然后朝着黑暗中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沉声喊话,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出来一下,有事情跟你们说。我和杂毛小道都没有动,过了十几秒钟,老胡快速回头瞅了一眼,然后将门轻轻关拢,压低声音说道:“别藏了,这谷仓少有人进入,但是灰尘中却有鞋印子,要不是我将这些给你们悄悄弄乱,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我和杂毛小道从黑暗中悄然出现,一前一后,将他给夹在中间,杂毛小道默默不语,而我则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们?”

    老胡见到我们出现,不悲,不喜,而是惨然一笑,说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呗。

    见我没有说话,他倒是咧嘴笑了起来,说你凌晨说得刻薄,不过也是骂醒了我。其实我这些年来,除了手段不断纯熟之外,修为并无寸进,估计这就是跟我甘于平淡和屈服强权的心态,有关系。之所以过来找你们,主要有三件事情,第一件,刚刚得知,西北局的箫应忠对你的案子提出了质疑提案,现在进入重申阶段,不过你逃了,而白露潭又离奇失踪了,不知道是哪方人处的手,一时间暗流拥挤,现在各方斗得厉害……

    我点头,回头瞧了一下杂毛小道,他耸耸肩,说我大伯这个人,一般不会这么冲动的,看来他这次是动了真怒。

    我点头,萧家大伯跟我交流不多,但是我知道他最是喜爱老萧这个大侄子,而我又是老萧地生死兄弟,跟萧家来往颇多,他自然有怒气追究。我于是不多说,问第二件事情呢?

    老胡告诉我,说第二呢,是告诉你们,李腾飞手上有面铜镜,能够对标记的人定位,所以很容易找到你们不过你们藏身在这里,他却没有提及,想来那镜子效用有是有,但也不算大。他们几个主事人正在讨论,猜测你们并没有逃远,而是就在这附近藏匿起来了,决定这几天对几个重点区域,开始进行排查……

    我们面面相觑,难怪追兵总像牛皮糖一样一直甩不掉呢,原来竟然是李腾飞的那镜子。此番要不是杂毛小道提前布置了一个隐匿身形和气息的小阵,只怕此番,我们便如困笼中,瓮中捉鳖了。

    “第三个问题,”

    老胡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们倘若能熬过这几天的抓捕,部队协助的人手,可能就会撤掉,而我们也即将回去了,接下来追踪你们的,可能就由李腾飞和茅同真,以及杨知修派过来的团队接手了。”

    说完这些,老胡从兜里面掏出两坨热乎乎的酥油糍粑,说你们也累了一天,吃了这个,然后早些休息吧。最好还是趁早走,刚才茅同真跟李腾飞聊天的时候,他说总感觉这村寨怪怪的,好像有人窥视一般他的感觉真准!在明天,还要进行一次更加彻底和严苛的搜查,整个村里村外,犄角旮旯里,都会重新扫一遍,所以你们这里……不安全了。

    我接过老胡手中的酥油糍粑,听到他关心的话语,有些感动,刚想跟他说两句感激的话语,他的双手一摆,说别的不多说,你们若是被抓了,别供出我老胡头就行,这……最实在。

    我和杂毛小道都不由得笑了,敢情这老家伙还在担心这件事情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他为人坦白、真实。

    我以前看电影的时候,记得一句台词,大意说的是:“如果一个人,能够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那么他定然是自己世界的王。”这句话也已经应验到了老胡的身上,到了13年的今天,有门道的人可以去打听一下西南局有数的十余名在职高手,而胡仁权的大名,一定就在其列。

    这话扯远来,回到09年冬天的那个寒冷的夜晚,我和杂毛小道啃完老胡送过来、还有余温的酥油糍粑,感觉体力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恢复。修行者也是人,餐风饮露的生活,只适合那些修炼辟谷的山中老道,或者小妖朵朵这样儿的,像我们这高剧烈运动的逃亡之旅,如果不及时补充食物,定然会越来虚弱无力,再也走不动的。

    老胡的话语,让我们都不由得警惕起来,此行有高人,算法推演厉害,我们设局藏纳了气息,他们竟然还能够推断出我们所走不远,若是拖到了明天清晨,他们在用梳子一般的方法筛选一遍,我们未必就有今天这般幸运了。

    逃,我们必须逃,逃得远远的,不然等到了天明,就走不脱了。

    我和杂毛小道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不过逃也要讲究方法,追兵已经将这里建设成了大本营,但凡有何异动,大批高手转瞬就至,而杂毛小道的血虎红翡没有三天时间,是不可能再唤出来,没有了血虎,我们如何低档住那柄飞剑除魔的威力?

    而除此之外,更加恐怖的,是战士们手中的枪。

    几十把自动步枪的扫射,我们又不是地仙,哪里抗得住这金属风暴?

    我们蹲在谷仓顶端的观察孔里,瞧了一下四周,但见在寨子外围,每隔五米左右,便有一个持枪军人在警戒。看来茅同真等人也在怀疑我们有可能就潜藏在寨子中,所以防范才会如此严格。

    看到这些,我不由得叹气,早知道就不进来了。而且,倘若要是我们不留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这些军人,其实是最脆弱不堪的,无论是肥虫子,还是火娃,还是两个朵朵,只要我们悍然不顾,这几十号人不说全部死光,只怕也不剩多少这也正是那个幕后者的用心险恶,就等着将我们给逼反,弄出投名状来。到时候,他便可直接调动高层力量,将我们给果断碾压。

    只是,这些普通的军人,何其无辜?

    最后,我们商定了,让肥虫子和小妖朵朵先行,将西边守望的战士给迷住,而我们则从那里突围。至于如何对付李腾飞的除魔飞剑,杂毛小道却也有办法就在谷仓对面的那栋吊脚楼,茅房后面有根晾竿儿,上面搭拉着几块黑乎乎、湿嗒嗒的棉布,这是主人家的女儿来了月事。

    山里人没有卫生巾,便用吸水的棉布做成类似的物品,而且可洗干净,反复利用。

    这黑乎乎的东西,便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下宫血,阴秽过甚,专破观想意念所练就的法宝,只要沾上一点,那飞剑就得罢工几日。

    09年十二月的川南是十分寒冷的,空气又才潮湿,那种寒意是冻到了骨子里,麻酥酥的,就像有蚂蚁在爬。我们熬到了下半夜,除了少数暗哨和巡逻人员,其他人都已经在老乡腾出来的房间里安睡。黑夜里面一片静谧,寨子里只有几处地方的灯火,还在亮着。

    我唤出了朵朵和肥虫子,让两个小家伙收敛声息,去将西边路上的暗哨给迷倒。

    我们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分钟,过后巡逻队就会路过,发现异常。所以我们逃跑必须迅速而果决,绝不拖拉。

    我们深呼吸,待小妖那里传来了安全的信号,便从谷仓的气窗处,如狸猫一般地滑落而下,杂毛小道健步如飞,朝着茅房后面的那个晾衣杆冲去,而我则张首四望,确定安全之后,朝着房屋的阴影处隐去。

    趟了这么久的江湖,我俩多少也有了些默契,一旦行动,神经就绷得紧紧,如离弦的弓,朝着西面疾行,健步如飞,悄无声息。

    小妖朵朵和肥虫子打头战,已然迷晕了好几处暗哨,我们一路摸过去,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因为地处深山,这莽莽群山中其实还是有一些譬如野猪般的猛兽,所以这寨子周边,也是修得有栅栏的,不过陈年日久,修缮不利,已经是漏洞百出,我们没有走大道,而是专门从房前屋后的阴影奔走。

    然而即将走到寨墙边缘的时候,杂毛小道却停住了脚步,蹲伏身子。

    我跟在后面,往前看去,有一张发黄的纸人儿,被贴在寨墙的漏洞口,正随寒风飞舞着。

    这还不算什么,借助着远处微微的光瞧去,只见那纸人儿头上的一对眼睛,似乎活过来一般,正骨碌儿四处瞧,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杂毛小道沉声告诉我,这是茅山宗外门的手段,叫做纸鬼引灯术,可以用来监督敌手,只要我们一出现,茅同真那个家伙,立马就能够知晓。

    我不由得恼恨,问你可有解脱之法?

    杂毛小道摇头,说这是外门的伎俩,实用,但非大道,我因为很早就被逐出了师门,类似的东西,倒是没有学会多少。

    我们两个愁眉不展,正想着另外找寻出路,突然感觉身后不对劲,扭头一看,竟然有一朵幽幽盛开的鬼火,悬浮在半空中,里面有一张脸,正在冷冷地瞧着我们。

第十八章 伤痕累累,逃无可逃 为@深涧清水 加更

    陡然间,见到这一张隐现在鬼火中的人脸,杂毛小道二话不说,右手上面的雷击桃木剑就刺了过去。

    他这纯属于条件反射,剑尖与鬼火的轨迹,几乎呈现出完美的直线,刷的一声,那桃木剑就从鬼火的中间部分,划空而过。一瞬间,那鬼火闪现出了蓝色的光芒,那是电的颜色,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来反应,就泯灭不见,化作了缕缕青烟。

    杂毛小道一剑斩灭这鬼火,我才反应过来,刚刚浮现的那张人面,不就是茅同真那个老杂毛么?

    老萧再也没有隐藏身形的意思,推了我一把,说跑,快跑。

    我听到这句话,屁股一撅,朝着寨墙的破洞开始狂冲,路程没跑一半,便听到身后的整个寨子,在那一瞬间醒了过来,喧闹声,震天响。有人在大叫,说那两人藏在寨子里,有人则高声宣扬,说跑了,那两个通缉犯跑了。而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南边,沿着土路朝这边跑来。

    我第一个冲到了寨墙边,刚想钻出去,突然从那纸人儿身上,射出一道冰冷的黑光,击打在我的身上。

    我只以为这纸人儿只是一种预警设置,没想到竟然还能够伤人。

    被这黑光一射,我感觉全身一麻,头沉重得厉害,身子也软,忍不住就想往地上跪去。杂毛小道看到了我的异常,从后面飞起一脚,把我往缺口那里踹去。这小子脚黑,我顺着惯性,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滚了几个转,手磕在石头上,擦出了血,火辣辣的疼痛将先前的麻木给果断驱赶,精神倒是一震,眼睛仿佛抹了清凉油,陡然亮了起来。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枪声骤然响起,爆豆一般。杂毛小道往地上扑去,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还来不及问候,便听到天空一声炸响:“果然是你们两个小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朝还让你们活着逃走,我李腾飞,就不用再出来混了!”

    那个之前被我们逼走的青城山老君阁高手李腾飞,第一个出现在了视线尽头,此子来得急迫,鞋子都没有穿,一身白色的秋衣,显然是刚刚被吵醒过来。

    这西寨墙外面是朝下的坡地,乱世、野草丛生,我们当下也来不及跟这位报仇心切的高手打招呼,摸着泥地,躬身往下逃。巡逻队的战士开始往我们这边冲来,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红色火焰冲天而起,翻涌的火舌舔舐着湿漉漉的残旧寨墙,将他们的前路给封堵住。

    这是火娃的杰作,虽然我们已经警告过它,不得拿人来点燃,但是这个纵火犯的脑瓜子却也聪明,它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在我们后面点燃了大火,将第一时间赶到的追兵们,全数挡在了寨子里面。

    出了事,我们自然奋力狂奔,不过我冲了十几步,突然听到黑暗中,有一道恐怖的风声传来。

    因为草丛和山石阻挡,以及黑暗,初期的子弹根本就威胁不到我们,不过李腾飞的除魔飞剑,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比它的主人还要凶猛,一声“嗖”,飞上天,又一声“嗖”,俯下地,朝着逃奔的我们冲来。这剑快,如一道疾电,当我们听到那声音传入耳中时,剑锋已经抵在了我们的后背。

    除魔飞剑,是能够拐弯、威力巨大的法器。

    不过我们已经有了对付此类速度型法器的心得,那就是时刻保持对周边“炁”场的变化,一旦危险袭来,便让身体趋利避害的最原始反应,去引导自己的反射动作。

    如此,往往能够在最后那一刹那,躲开飞剑凌厉的攻击。

    我艰难地避开了这一击,然而杂毛小道没有,一道让我听了浑身发麻的撕裂声响起,接着正在跟随我跑路的杂毛小道仰天倒地。我惊恐地望过去,只见杂毛小道的左臂上,正在往外,疯狂地喷溅鲜血,热血洒满了黑黄色的泥土和荒草上,而他的脸,则已经扭曲成了一团。

    不过杂毛小道左手上面的那包下宫血,已然盖在了除魔飞剑青色的剑脊上。

    这包下宫血,他之前一直不顾肮脏地紧紧握着,几乎挤出汁水来,刚才趁那飞剑来袭,果断抹到了上面。他之前的猜测果然很有效,一被棉纱蕴含的下宫血沾染,这一直发出蜜蜂般嗡嗡声响的飞剑,顿时失去了灵性,身上的青光在短暂之间,就变得黯淡无力。

    当然,它还是挣扎了一番,在空中摇摇晃晃,然而一秒钟之后,像一块废铁一般,哐啷掉在地上。

    见到杂毛小道受伤,我的心剧烈疼了一下,返身回去,心中还在疑惑:以这家伙的身手,不至于为了给这飞剑抹上污秽,受这种伤吧。然而我刚冲到他面前,却见到他后腰处一片模糊的血肉,竟然是在刚才,被流弹给击伤了。

    一看到这场面我就受不了了,脑子一热,如同炸开了一般,发疯地喊肥虫子,让它赶快过来,堵枪眼。

    好在肥虫子这个小东西,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一道金光闪现,立即就冲进了杂毛小道正在往外泊泊冒血的伤口处,至于被飞剑划伤的左臂,则是小妖即时赶到,手中青光一抖,将那道狰狞的伤口给封堵住。看到痛苦万分的杂毛小道,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悲怅,朝着坡上的火光就是一阵大吼:“我艹,老萧要是死了,我陆左对天发誓,今天的凶手,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弄死你个***!茅同真,你个老杂毛,不要逼我杀人!”

    回答我的,是更加凶猛的一阵枪击,有曳光弹,将坡地下面的我俩照得透亮,还有李腾飞,这个家伙在坡上仓惶地大喊,说你们两个小贼,到底做了什么,我的飞剑呢?

    我的戾气未消,还待放些狠话,结果被小妖搀扶着的杂毛小道抬起头来,他的头发散乱,汗津津的,忍痛朝我喊道:“小毒物,不要图口舌之快,快跑!”我不再说话,捡起地上那柄除魔飞剑,然后想过去背杂毛小道,结果小妖已经将杂毛小道给背起来,她个儿不高,不过朵朵也出来了,两个小女孩一前一后,像抬花轿一样,将杂毛小道给托起来,然后朝前方飘飞而去。

    李腾飞的除魔飞剑,入手沉重,上面污秽不堪,这东西既然落入我的手中,自然不可再留下来,我左手除魔,右手鬼剑,顺着前面的低洼路段,然后朝着前面发足狂奔。而没了小妖拘束,火娃此刻便逞了凶危,简直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纵火犯,我刚刚发足狂奔走,它又将我们身后的一大堆草丛,给瞬间点燃。

    冬天的草丛,干燥了一个秋冬,一点就着,吞吐的火焰将我的背影遮盖,而追兵则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到底是追我们,还是救火?

    就这一思考的功夫,我已经越过了寨子旁边的田地,遁入了山林中。依然还是有人在开枪,不断有子弹打在我的身边,或者是脚下的泥地里,或者是身边的树木中,或者与我擦肩而过。我的头皮一直在发麻,曾经有好几次幻想到自己已经中弹了,火辣辣的,结果手往背上一摸,全部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那些奉命前来围剿的战士可不知道什么内情,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追缴两个叛国贼,一旦发现,立即击毙。和平时期,这样立功的机会不多,于是战士们都红着眼睛,像嗷嗷叫的小老虎,都准备着立功擒贼,哪里管得了许多。

    我中了刚才那一道黑光,身子昏昏沉沉的,不过这个时候,也是逼急了性子,朝着远处就跑,进入了林子以后,头顶立刻落下一只身型肥硕的鸟儿,拍打着翅膀。

    就这当口,虎皮猫大人还劈头盖脸地臭骂一番,说两个傻波伊,见了寨子就钻,现在被人关门打狗了吧?还不如大人我一天寒宿,来得畅快呢。

    骂完人,虎皮猫大人还不忘了领路,说跟我来,这边儿走!

    我们忙不迭地紧紧跟随,别看小妖和朵朵两个女孩儿娇弱的模样,但是前者是麒麟胎身孕育的精灵,后者是百年罕有的鬼妖,杂毛小道这一百多斤,抬起来几乎没有重量,而我也是被逼到了极致,甩开了膀子,豆大的汗水,不断洒落在川南的土地里。

    不过我们快,还有人更快,追剿我们的,除了普通的部队战士外,还有一群跟我们同一个行当的高人,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分一部分人在此灭火,其他的人,则气势汹汹地朝着我们紧追而来。

    我偶尔一回头,见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家伙,从坡顶腾空跃下,那英姿,简直就是滑翔一般。

    这个人,就是杂毛小道的师叔、陶晋鸿的师弟茅同真。

    山路蜿蜒,我们急速奔逃,也不知道虎皮猫大人准备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而在我们的身后,则是刷刷的掠空声,以及时不时的点射。这枪声在黑夜里,几乎没有什么威胁,然而每一次响起,都让我的心脏猛然跳动,感觉死亡,已经正在慢慢逼近。

    这一次,难道我们真的无路可逃了么?

第十九章 初战茅同真

    茅同真有类似于纸甲马之类的神行工具,在我们翻过一道山梁,然后准备冲下那个山坳子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一阵恶风,席卷而来,回手一剑,便感到一阵巨力狂涌过来,身子失去平衡,于是滚落在落叶腐质层上。

    力量是从我的鬼剑上面传递过来的,而李腾飞的青铜飞剑除魔,已然被我在奔行中,收到了背包里面去。

    我可不敢待在原地,一滚落地,便立刻转移,往旁边滚动。

    果不其然,我刚刚翻到滚到另一边,一双藏青色的布鞋就踩中了地上。砰,一声闷响,地皮颤动,我翻身而起,但见到一道金光,扑面而来。我不识此物,自然往后面退却,几步之后,我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根包铜的木棍。

    我听杂毛小道曾经跟我说过,茅山道家法器五宝,刺球、七星剑、铜棍、鲨鱼剑、月斧这铜棍便是其中之一,此棍身上,钉有一百零八支铜钉钉,共分成八排排列,其中四排每排有十三支,另四排每排十四支,每根钉的帽处,还绑有把每个钉串联在一起的红绸线,此乃乩童降身後使用的法宝。

    没想到,之前杂毛小道说他这师叔修的是阳神出窍之法,竟然就是乩童降身的门道。

    我的鬼剑,主体是槐木,上面镀有精金涂覆层,而这铜棍的主体,也依然是木质,只不过这一百零八支铜钉打入,已然沉甸甸的,与我的鬼剑拼斗,自然占尽上风。而且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茅同真一辈子的功夫都在练这棍法,自然是凶煞得厉害,虽然没有见他那乩童降体,但是其凶戾处,不比寻常角色差。

    身出茅山,然而用的是铜棍,茅同真自然是别有一手,只几下,我的鬼剑与茅同真的铜棍交手过后,剑身嗡动,不断作响,显然是抵受不住上面传递过来的巨大力量。

    我的脚步紊乱,在第三次交手中,茅同真一棍反撩烧天,将我护住中门的鬼剑挑开,然后那右手陡然长了几寸,袖里藏棍,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心口。

    他这力道,几乎是想要给我的身子来一个对穿,然而偏巧不巧,这棍子的尖端,顶到了我胸口的槐木牌上。

    此物虽非法器,但是取自东莞环城河的一处百年老槐之上,根骨坚硬,而这铜棍也只是一种钝器,故而我只是又飞了起来,朝着山坡下滚去。

    正在前面抬着杂毛小道奔跑的小妖见到,顿时一阵火大,叫朵朵照顾好杂毛叔叔,然后一声厉喝,折身冲了回来:“好你个老杂毛,敢欺负陆左,吃小娘的一拳头!”

    那茅同真见到小妖携了怒气前来,不慌不忙地冷笑一声,唇上的两撇胡须抖动了一番,而手上不停,射出四道五方令旗,分别镇住了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刚一稳定,顿时有四股昏黄色的气息,便链接到了一起来,然后形成了一个方圆三十米的**空间,将我们与周围隔离。

    在这空间里,那昏黄色的光芒一直在闪耀,幻化出一种晕晕欲睡的效果来。

    小妖一拳击打在了茅同真迎上来的铜棍上面,手上顿时一阵摇晃,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然后翻身到了我的旁边,望着这四周的境况,眉头蹙起,冷冷地问道:“四象封魔阵?”

    茅同真惊讶了一下,笑了,说哎哟,你这个小妖精,倒还是蛮识货的,这正是我茅家的不传之秘,三茅祖师流传下来的四象封魔阵,随时随地都可以布置的阵法!怎么样,怕了吧?

    我冷笑,说好大的血本,你这四象封魔,黄津津的像坨翔,有啥好厉害的?

    茅同真一副你好没有见识的模样,居然还耐心跟我解释起来所谓四象,乃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此四镇天神兽所组成,我这布阵的令旗,乃先贤所授,待贫道演化一二,让你瞧瞧厉害!你看我这苍龙……

    茅同真追了我们几天几宿,竟然起了逗弄我的心思,不过我哪里是想听他这废话,待他刚刚准备发飙的时候,天空突然刮起一道狂风,一泡热腾腾的鸟翔,洒落在他这把绘制得有惟妙惟肖的北方苍龙青色令旗上,这迷蒙的空间,顿时就裂开了一处缝隙。

    我早就等待虎皮猫大人前来增援,见着空隙一产生,便也不跟这老道闲扯,拉着小妖,转身便跑。

    我身后的那牛鼻子老道气得哇哇大叫,本来准备了很多装波伊的话语,结果我这观众一走,他老人家又不能像郭德纲早年先那样,对着空气也能讲半天相声,故而悻悻地去四处拔那令旗,瞧见苍龙令旗上面那一泡新鲜的鸟翔,不由得仰首望天,去寻找那个破坏自己法阵的家伙。

    只可惜,虎皮猫大人早就已经展翅高飞,深藏功与名,不知踪影了。

    我接着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山坳子下面爬去,经过刚才一耽搁,远处的枪声便越来越近了,如此这般追逐下去,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逃脱得了这脚程飞快的追兵。

    唯有跑,拼尽全力,让自己尽量离那个可怕的牛鼻子老道,远一些……

    茅山宗果然是人才辈出,杂毛小道弃徒身份,已经能够奔东走西了,而黄鹏飞则想来强势狠厉,再加上这个手段频出的茅师叔,仅仅三个人,个个高手,就让人刮目相看。

    这便是底蕴深厚的名门正派,只不过当他们与我为敌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有这本事,朝着鬼面袍哥会,朝着小佛爷使去啊?

    那个客老太,罪大恶极,尼玛也没有见到动用诸多人手,以及直升飞机到处抓捕啊?怎么到了杂毛小道和我这倒霉的哥俩儿,就摆出了这般好莱坞的阵势来呢?这个世界,能不能稍微公平一点儿啊?如此这般,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然而茅同真并没有听到我心中的各种怒吼,他依然在我们的身后追逐着,越来越近。

    小妖终于火了,回过头来,朝着一直紧跟着自己的火娃大声说道:“火娃,点燃他吧!”

    这是小妖第一次对火娃,说出这般直接而充满戾气的话语,这只炎骡蜈蛊一得听闻,立刻兴奋起来,扇动一对翅膀,朝着茅同真嗡然飞去。见到这放火的惯犯,茅同真显然并不着急,他手中的铜棍一抖,口中念念有词:“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疾!”

    这一句话念完,顿时又一道金光射到了火娃的身上,那只气势汹汹地黑壳甲虫,居然停止不动了,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火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小妖一声大叫,说不好了,这个小畜生,让人家给迷惑了,这回,它要烧的东西,是我们了!

    果然,茅同真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说果然不错,是个好东西,既然想把我烧成蜡烛,那么,你们自己先变成一团灰烬吧!这话一落,火娃便闪耀着红光,朝着我们直扑而来。早在耶郎祭殿中,从那二娘子的惨状,我便知道发起飙的火娃不好惹,我们出手受限,茅同真这老牛鼻子却肆无忌惮得很,于是立刻转身,又是狂奔。

    如此一跑一追,我们来到了离那个傈僳族村寨两里地外的一个山坳子里,到了这里,便见到有一个十几平方的小潭这便是虎皮猫大人,一直领我们过来的原因。

    这潭水,是傈僳族村民的居住在这深山中的源泉,之所以没有毗邻而居,而是采用竹筒接水的方式,或许是不想让人类生存的烟火,将这一汪清潭给污染了吧?寨民们宁愿让它在静静的深山中孤立,默默地提供着生命的源泉,让这个山寨,在这深山中,自由安宁地存在着。

    在横断山脉南北数百公里的群山中,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寨子,在无人造访的深山中,默默生活。

    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我们终于还是打破了他们的宁静,对手虽然知道我们很能潜水,但是依然不晓得有天吴珠这种逆天的东西存在。然而茅同真却有着惊人的直觉,他见到了水,见到了那汪深潭,便再也不隐藏实力,双足一错,瞬间奔行了几十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将铜棍抡于空中,然后当头,朝我后脑勺敲了下来。

    这一招,专业术语叫做敲闷棍,向来是劫道的蟊贼所爱,不过依茅同真这牛鼻子的劲道,我的后脑勺倘若中了,难保不会脑壳撬开,白花花的脑浆子四处飞溅出来。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仿佛预料到了,身子往着后面撞去,一下子,就缩进了茅同真的怀里,将他这凶猛一棍给化解,两个人滚葫芦一样,跌落在了潭边。而就在这个时候,虎皮猫大人从空中飞下来,翅膀一挥,火娃顿时失去了知觉,被扇飞到了小妖手中。

    大人这回话倒不多,只说了一个字:“跳!”

    它说得是如此狠厉果决,根本就没等我反应过来,肥硕的身子就朝着黑黝黝的潭水钻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准备跳潭的我,后心正中了茅同真一掌,一大口血,就飞洒出来。

    咕咚……

    我们全部都跌进了水里面,而茅同真则抱着手,在潭边冷笑着。

    他相信,我们终究还是会浮上来的。

    他不急!

第二十章 手心的温柔

    多年以后,万事硝烟尽,我和老胡早已经成为了朋友,某日他外孙女出嫁,我正好也在黔阳办事,碰见了,于是就得了张请帖,去喝喜酒。席间,我们谈起当日之事,老胡告诉我,说他到现在,还记得茅同真当时在潭边的表现。

    麻秆儿老胡是在我们跳入潭中的五分钟后,跟随大部队赶到现场的。

    他看到茅同真、李腾飞还有吴临一三个为首者,站在潭边,望着宁静的潭水发楞。老胡走上前,问那两个通缉犯到哪里去了?李腾飞和吴临一都瞧向了茅同真,而这老牛鼻子则指着潭水,犹豫地说:“两个都重伤了,接着全部都跳到里面去了,这潭深,但是不大,都已经五分钟了,诸位瞧好,没一会儿,他们应该就会浮上来了,到时候,若有反抗,全数射杀!”

    那些跟来的战士听到这番话,都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钢枪,仔细地对准了潭面,然后小心地瞄着。

    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潭水底下的,可真的是一伙凶人啊,就两人,还有几个妖魔鬼怪,就把天都闹翻了,动静忒大,不同凡人,若是他们真的反抗,岂不是很可怕、很凶残?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茅同真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到了十分钟之后,几乎就黑了。

    这种黑,是愤怒和惊诧所集中的表现,血液上头,倘若去演包青天,都不用化妆。

    又过了五分钟,茅同真看着早已陷入平静的潭水,嘴唇发抖,开始不自信地喃喃自语起来:“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他们两个,明明都已经受了重伤啊,那小子,中了我一掌,还能坚持这么久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李腾飞也终于知道旁边的这个牛鼻子老道,在忽悠人,他顾不得这冬日里的潭水,寒冷清冽,几乎如冰,悲伤地仰天长啸一声:“我的除魔啊……”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发出来,接着,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潭中。

    十分钟后,湿漉漉的李腾飞在一干战士钢枪的瞄准下,爬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刚刚爬到潭边,就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瑟瑟发抖,半天,竟然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受了重伤的家伙,竟然如同那天从长江大桥一跃而下般,悄无声息,无踪无影了。长江波澜壮阔,还可理解,但是这眼深潭,咫尺方圆,怎么会这样呢?莫非这人还能够变成鱼儿,游走了?

    而为什么我们当时跳入深潭中的时候,茅同真并没有使出任何手段阻拦,而是在潭边苦等呢?

    这个问题后来老胡也给了我答案,其一,是因为茅同真坚信这么一眼小潭,不能翻出多大的浪,要么淹死,要么浮出来,他还有诸多手段,收拾于我们;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出身茅山顶峰的茅同真,从小就不通水性。

    好吧,就是因为茅同真不通水性,使得我们的逃亡之旅,本来应该戛然而止的周期,再次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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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跌入深潭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茅同真的一掌,凝聚了他六十多年来的巅峰修为,一掌印入我背,顿时有无边力量狂涌,我坚持了几秒钟,当深潭寒水入体的时候,一激灵,不但没有清醒过来,反而使昏迷过去。

    倒是先前中枪,又被飞剑划拉的杂毛小道恢复了清醒,在我在一个湿漉漉的洞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然在肥虫子和小妖的治疗下,恢复了一些精神,正握着临来西川时大师兄托曹彦君送给我的那个青铜环,在研究。

    刚刚苏醒过来的我感到浑身燥热难当,口中轻呼水,立即有一捧清冽的水移到我的嘴边,是朵朵,这小丫头用手给我捧来水,小心翼翼地一点儿一点儿喂我,双眸晶晶亮,宛若天上的星辰。

    见到我苏醒过来,杂毛小道扭头过来看我。

    这是一个潮气横生的小溶洞,空间中一片黑暗,唯有火娃像萤火虫一般,发出忽闪忽闪的光亮。这光亮昏黄,在我们旁边荡漾的水面映照下,我看到了老萧苍白的脸。他问我,说你还好吧?我摸着胸口,感觉浑身好像一个大火炉,又如同快要散架的破烂汽车,不由得咧开嘴,惨笑,说你那师叔,掌力还挺猛!

    杂毛小道点头,说是啊,那老牛鼻子练得是先天童子功,六十多年来,元阳未失,娘胎里自带一股灼热的先天元气,这火能焚内力,也能焚修为,歹毒得很,也厉害得很,江湖人送匪号,“烈火真人”。他这人不坏,就是偏执,为人不近情面,在茅山宗十大长老里面,人员算是最差的。此番前来,是给杨知修当枪使了。

    我咳了咳,感觉胸肺间火辣辣的,难受得紧,想起杂毛小道的伤势,便问他的情况。

    他笑,将身后的伤口给我看,上面已经结痂,而左手上的那一道狰狞的口子,也已经勉强愈合。看完这些,他好声安慰我,说受的都是外伤,有小肥肥和小妖在,倒也无妨。只是你,你受的是茅同真的烈阳焚身掌,他练此功,白天以硫磺、朱砂和水银球为引,晚上又以极阴的赤练亡魂为伴,一个人身居茅山宗后院,护山大阵数十年,这全力一击,你的血液没有被引燃,也算是机缘深厚,修为颇高了。

    我尝试着行了一遍气,感觉浑身滞涩,应该是被茅同真的掌意所伤,难怪浑身热烘烘,就像发高烧一样。

    我打量四周,问这是哪里,安全么?

    杂毛小道告诉我,这里是那潭水相连的一条暗河溶洞,离那潭水,足足有好几里地了,追兵没有潜水的装备,也没有相关的水性高手,所以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也说不准,茅同真这个人爱较真,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我们还是得跑路的。

    他将右手上面那个青铜环,递到我的面前来,说大师兄果然是神机妙算,竟然猜到我们会有一劫。这青铜环,上面篆刻的名号叫做“遁世环”,除了可以掩藏你额头那吸血鬼的诅咒,还能够将我们与这世间的牵连,变得模糊,让人根本就无法演算出我们的行踪。不过这东西用法奥妙,之前大师兄留了一点玄机,我也是刚刚从这符文的提示下,解开来的。至此,我们就不用再担心自己,被人算死了。

    他说到这里,我才想起这玩艺,我一直挂在钥匙扣上面,当作是个摆饰,没曾想,竟然还有这等妙用。

    更加神奇的是,龙哥临别时送我的这天吴珠,竟然两次帮我们逃开了追兵的绞杀,而且还将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我们逃亡过程中最重要的凭恃。

    虎皮猫大人在旁边抖了抖翅膀,虽然有天吴珠在,但是那里面的空间依旧很潮湿,它十分不喜欢,有些颤抖,小妖从防水背包里面掏出了一张干燥的毛巾,正在给它揩干身子。

    大人抖了抖肥硕的身子,然后给我们布置接下来的事情,说先吃点东西,然后顺着这条暗河一直走,应该会有通道的;我们出去后,尽量离这里远一些,然后找一个地方,先猫起来养伤,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滇南是不要再去了,行踪既然已经暴露,再前往,就会被守株待兔的。

    我们皆点头称是,朵朵弄了点河里面捉来的鱼,拇指大,剥皮去骨,然后洗净。

    这鱼是刚才暗河里面行进的时候捉的,小妖说我们这般奔逃,体力消耗严重,如果没有进食,说不定身体就垮了。所以两个小家伙一边架着重伤的我和杂毛小道往里游,一边利用天吴珠的特性捉鱼。这鱼是一种如泥鳅,头骨坚硬的小鱼,浑身透明,眼睛退化成了一个黑色斑点,模样瞧着难看,不过当朵朵递到我的嘴巴边来的时候,我细细地嚼,虽然是生的,但是感觉鲜嫩甘美,除了有一点淡淡的鱼腥味,竟然是不错的美食。

    在此之前,因为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我拒绝尝试任何生的肉食,即使是被吹上天的日本生鱼片,瞧都没有瞧一眼,不过至今为止,我仍然忘不了我们在那个并不大的暗河溶洞里面,吃的那一餐小鱼儿。

    没有盐,也没有任何调料,唯一有的,是朋友和伙伴之间,那种生死不弃的温情为了避免我们就食不顺,朵朵处理得小心到了极点,鱼肉里面,几乎没有一根刺。

    没有刺,这就是朵朵想要给我们表达出来的爱。

    我们在那个暗河凸起的溶洞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然后活动了一下身子,我感觉自己依然头晕得厉害,身子发软,小妖和朵朵一左一右过来将我扶起,结果杂毛小道却闹开了,指着我的鼻子笑骂,说看看,同样是重伤员,你是左拥右抱,留我一个人,好不孤独?

    见他说得凄惨,肥母鸡忍不住安慰这位小兄弟,扑棱着翅膀,一屁股坐在了杂毛小道的头顶上,而肥虫子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也从他的胸口伸出半个头颅来,唧唧地叫了两声,

    大家伙儿都发声了,一直充当电灯泡的火娃也张牙舞爪,过来安慰杂毛小道。这个纵火犯,杂毛小道有些怵它,连忙挥挥手,表示心领了,不要过来。火娃有点儿委屈,头顶上面的触角不住乱晃,杂毛小道缓缓走到暗河边缘,叹气,说这就是命啊……

    一声惆怅的叹息,让我们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手心的温柔,如此动人。

第二十一章 危机进行时 为@天然呆段誉 加更

    一个星期之后,大凉山彝族自治州宁南县的街头,出现了两个脚步轻浮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年老的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额头有些少年纹,刮着短短的头发,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那种乡下人,而稍微高个儿的,是个白净的年轻人,鼻子附近还有些雀斑,头发扎着马尾,眼睛亮,像是一个艺术学校的学生。

    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好几天没有洗过,散发出一股臭味来,不过看着人都是蛮精神的。

    我站在一家小店的门口,从反光玻璃中看自己,半天儿,总不敢相信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就是曾经走南闯北、历经生死的我。

    这两个完全不搭的角色,竟然是东官风水咨询行业里面的翘楚,茅晋风水事务所的老板。

    当戴上人皮面具的那一刻,我和杂毛小道都不由被对方的模样给惊呆了。

    我们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山里东躲**了好几天,终于在冬日的严寒中忍受不住这等辛劳了,餐风饮露多日,我们还是决定返回人群居住的地方来,结果出山一打听,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宁南县境内。于是我们搭了车,来到县城,弄了两身衣服,找个一个旅店,用杨操准备好的身份证登好记,美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出来,找了家富有当地特色的饭馆子,准备吃个肚儿滚圆。

    因为这里主要都是彝族聚集区,所以食物也很有民俗特色,桌子上面八大碗,黄条、红烧肉、绉沙、千张肉、凉白肉、烩腊肠、醋花生,还有一海碗鲜香浓郁的鸡汤,两碟凉菜,一碟是羊血腌制的萝卜丝,一碟是本地有名的豆腐干;也有酒,农家自酿的苞谷酒,清香浓烈,一口入喉,暖意就从心口处,火辣辣地升腾上来。

    两口小酒下腹,这才觉得人间的日子,实在太过美好。

    这小馆子没有单间,我们坐于角落,边吃菜,便轻声交流。我们一路行来,倒也没有再见到茅同真一伙人的追兵,所有的风声鹤唳,都陡然消失不见,世道太平,仿如往日。而我们,仅仅只是两个前来旅游的过客而已。

    然而,我们并不敢放松警戒。

    要知道,李腾飞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飞剑丢失,不但是他,便是老君阁,也损失不得,而茅同真那边,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只会越来越急躁,增派的人手,只怕也会更加强势;而且,茅同真吃了这般暗亏,依他的性子,应该会穷追不舍,不会放任我们安然离开的。

    不过这里处于香格里拉黄金旅游线的辐射范围,游人很多,我们两个,倒也不算扎眼。

    吃完了饭,我们返回旅店,路过一楼大堂的时候,那个风韵犹存的店老板娘冲着我们笑,热情招呼,问两位是过来旅游的,还是工作?如果是旅游,她倒是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个导游,价钱也不贵。我们摇摇头,说要不得,我们就是过来办事情的,哪里有啥子闲钱旅游哟。

    老板娘不动声色地盘问了我们一番,不过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对好了口,说是过来找一个老板,做门子生意。

    杂毛小道的嘴,死人都能够说活,遑论是一个女人?不一会儿,便把这个上前来探底的老板娘忽悠得五迷三愣的。临了,这老板娘跟我们说了事情,说早前所里面,找她们这些做旅馆的人去开会,说最近有两个十恶不赦的a级通缉犯,男性,有可能路过她们这一片。那两个人应该都受了重伤,其中一个,脸色会有不正常的红艳,另外一个是长头发当然,也不排除会剪掉的可能。

    老板娘很慎重地告诉我们,如果见到这么两个人,一定要远远避开,然后马上打电话报警如果是真的,这两个人,一个人的消息,值二十万。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接茬,说哎哟,不错啊,二十万,要是真遇到了,哥几个,三两年不用做事了,长什么样啊?

    老板娘回头喊了一下小娟,立刻有一个又矮又肥的女孩子从柜台那里跑过来,手上拿着两张纸。杂毛小道接过来,我凑过头去一看,一个模样刚毅倔强的刀疤脸,一个眼神明亮睿智的猥琐男,黑白照,可不就是我和杂毛小道么?

    在照片下面,关于我的文字是:“陆左,男,现年24周岁,黔州省晋平县人,民族侗。该嫌疑犯因犯故意杀人罪被收押,于2009年12月4日的押运途中,在同伙协助下逃逸,如有该嫌疑犯消息者,请联系当地公共安全机关。如果情况属实,兹奖励人民币二十万元整。”

    而杂毛小道的文字则为:“萧克明,男,现年28周岁,苏省句容市人,民族汉。该嫌疑犯,涉嫌恶意袭警,并且协同杀人嫌疑犯陆左逃逸,至今仍无消息,如有该嫌疑犯消息者,请联系当地公共安全机关。如果情况属实,兹奖励人民币二十万元整。”

    这两张通缉令的内容和格式,与其他通缉令有些不同,不过结尾的那二十万元奖金,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要知道,虽然物价一直在上涨,但是在09年底的时候,二十万元,足够在一个三线城市的郊区,或者像宁南这种小县城里,买一整套房子。由此可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着实是一笔巨款,那么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不再是以茅同真、李腾飞等人为首的追剿团队,而是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如果我们没有杨操托赵兴瑞所带来的人皮面具,那么除了深山老林子里,但凡是有人聚居的地方,都是寸步难行的。

    而在这种寒冬天,我和杂毛小道这两个深受重伤的人,又不是小妖、朵朵她们这些可以餐风饮露的精怪,哪里能够抗得住?修行者,也是人,也必须需要足够的食物和充足的睡眠,也需要一个好的环境,以及足够的药材,修养身子,即使是一个真正的苦行僧,他至少也要保证自己的身体无恙,是不是?

    回到双人房的我和杂毛小道长舒了一口气,我指着杂毛小道那颇有文艺范的马尾辫,说你这头发,太有辨识度了,还不赶紧给铰了?

    他护着脑袋,说上次就给剃了,这回还等着留长了,重新挽成道髻的呢?头可断,血可流,这头发是万万不能够铰了的。

    我也不强求,将回来路上买的恰恰原味瓜子剪了个口子,然后铺在茶几上,然后又去找热水壶,泡了一包茶叶。这茶叶自然不是西湖龙井,咱逃亡路上,也没有那个条件,这茶叶刚刚一泡开,打开的窗户,立刻飞来一道肥硕的黑影子,正是虎皮猫大人驾到。这哥们之前一直在上空给我们侦察敌情,不过见它灰头土脸,羽毛上面有血迹,我们纷纷大惊失色,围上前来,问它这是怎么了?

    虎皮猫大人落在茶几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骂骂咧咧,说刚才在刚刚在西边碰到一头白背兀鹫,那扁毛畜牲凶猛得很,跟我缠斗了数个回合敢跟大人斗,简直就是一个没长眼的傻波伊,最后给大人料理在一个荒坡里了。大人我毁尸灭迹,忙活了半天,这才来晚了……呸,小毒物,你泡的什么茶,这么没味?

    我苦笑,说我的大人哟,跑路啊,大家就凑和一点。杂毛小道刚刚从要被铰头发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摸着鼻子,说弄死算球,为什么要这么费事?

    虎皮猫嗑瓜子的速度,无与伦比,不一会儿,地上就一堆瓜子皮,小妖朵朵恨恨地去捉拿个不讲卫生的肥母鸡,它飞在半空中躲闪,见我们问起,说那头白背兀鹫,是人养的,应该是茅山上面的那个老杂毛,专门调过来对付大人我的。一旦撸起了袖子,自然要下死手,而且不让它的尸身暴露了……

    这时小妖终于捉到了灵活的虎皮猫大人,查看了一它的身子,敢情都是白背兀鹫的血迹,这家伙半点伤都没有。

    我们都苦笑,看着外面风平浪静,没想到背地里,还是暗流涌动。敌人各种手段,纷呈迭出,让人目不暇接,处处碰壁。我和杂毛小道商量,其实有了人皮面具和真实身分证,我们身上的破绽极少,就是随身所带的雷罚、龟剑、震镜、槐木牌,以及我们跑江湖时所用到的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追兵所掌握的信息,倘若他们从这个地方追查过来,只怕我们还是要暴露。

    不过这些都是关乎我们身家性命的东西,说把它们处理掉,这个又不太现实。

    没有人愿意将这些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东西,扔掉。

    我们两个有些发愁,思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两全的法子,感觉到黑暗处有一张巨大的网,将我们勒得喘不过气来。然而我们两个还没有坐多久,突然从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我们的房门被敲响,接着传来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喊门声:“开门、开门,警察查房!”

第二十二章 警察的突袭

    “你是王黎,你是林森?”

    面前这个左眼浑白的中年警察,像瞄准射击一样地盯着我和杂毛小道,手上拿着两张身份证,狐疑地问道。而我则用变腔普通话回答,说是,我是王黎。杂毛小道则点头哈腰,像足了抗日神剧里面的二鬼子,说是,是瑟,我逗是林森,我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木,所以娘老子就给取了五根木头,哈哈,哈哈……

    杂毛小道说的是正宗的川普,这个家伙走南闯北,倒是很有语言天赋,不但是各地方言,便是英语,他要是来了兴致,也能够跟你拽上两句,完全看不出他才有小学文化来。他很夸张地说完之后,自以为有趣,不断地笑,然而中年警察和跟在他后面的实习女警察,却没有理他,而是开始打量起我们的房间来。

    说实话,宁南这个小县城里,旅社的条件也并不是很好,不过既然是旅游文化圈,倒也没有我们那儿一般凑合,散发着洗衣粉味道的一双床位,然后是床头柜、洗手间、电视还有一个麻将桌,几张椅子和沙发,放眼望去,一目了然。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可以查的,不过那个中年警察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们带来的那个防水背囊上。

    他的眼睛一跳,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

    普通的警察,一般是不配枪的,只有到了重大行动,才会到枪械管理处那里领取手枪和子弹。然而今天这个中年警察,却是带了一把警用左轮手枪,可见上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他慌张地拔出来,然后指着我们,大声喊蹲下,靠墙蹲下。

    我和杂毛小道见着中年警察情绪紧张,而门口,则围着包括老板娘在内的好几个围观群众,没办法,唯有双手抱头,乖乖地听命令,靠墙蹲着。那个中年警察一边拿枪指着我们,一边指挥手下的实习女警:“蓝小仙,去把他们的行李包,拿过来!”

    那个实习女警敬礼说是,师傅,然后屁颠屁颠跑过去,鼻翼嗡动,似乎还有一些兴奋。

    当她把我们的防水行李背包拿过来时,想解开,结果上面有一个密码扣,中年警察指着我们,心情和缓了一些,说哟,你们这背包,还挺高级的嘛。我装着无限委屈的模样,说样子货,看着高级,其实就是在淘宝上面卖的,总共花了不到80块钱,大哥,你要背包,你就拿去吧,没必要拿枪指着俺们。

    中年警察怒笑了,说少贫嘴,密码多少?

    这个密码是三位数的,包里面放着好多些玩意,比如我的槐木牌、震镜、桃木钉、六芒星精金项链、抢来的军用地图、黄大仙符笔等,还有杂毛小道的红铜罗盘,一堆符箓以及相关制品,因为之前怕被查出来,都和一堆衣服塞进了里面,此番要是被检查出来,我们铁定会暴露身份。

    至于那两把最易暴露身份的木剑,刚才慌乱的时候,已经被塞在了床板底下。

    不过被一把警用左轮指着脑门子,我却也不敢玩得太嗨,唯有默默地念出密码,让实习女警蓝小仙打开来。

    我心中都已经做好了打算,倘若这次哥们儿暴露了,就直接夺枪,将在场所有人都打晕掉,十天半个月没有知觉的那种,然后我们就跑路至于这力道如何下手,我还需要仔细研究一番。然而当密码扣打开,蓝小仙滑开拉链的时候,在背包里,全部都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而能够暴露我们身份的东西,全然不见。

    我望了杂毛小道一眼,他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不过似乎也吓了一大跳、

    我转念一想,应该是在刚才虎皮猫大人飞出去的那一霎那,小妖在这里面动了手脚这小狐媚子的手,可真够快的,她倘若是转了行,只怕八手神偷周志佳那个号称东北贼王的老蟊贼,都会没得饭吃了。想到其中道理的我,看着手上拿着我红色内裤的实习女警察,忍不住咳嗽,说警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把我的这裤子放下吧,多不雅观?

    听到我挪揄的话语,那个实习女警察仿佛手上是一颗引爆的手雷,惊慌地扔下来,脸立刻变得通红,像蒙上了一层红布一般。

    她长得不算是漂亮,不过穿上警服,就显得很英姿飒爽。

    不知道怎么的,我看到她,就想起了黄菲,所以不知不觉,心情就有些沉重起来。

    中年警察见到这背包里面的物件,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并没有将手枪收起,而是盯着我们,瞄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杂毛小道,说你,把衣服给脱了!杂毛小道一愣,有些不明白,说上衣还是秋衣?

    中年警察面无表情地说:“全部,衣服,都脱了……”

    杂毛小道看着周围的群众,有些扭捏,说不行,人太多了,我心里面有障碍。

    中年警察手一挥,那个实习女警察便将房间的门给关上,虽然杂毛小道游戏花丛,衣服脱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用枪指着脱衣服,有些扭捏。半天,他终于吭哧吭哧地将衣服剥开,露出了健硕的上身来。

    这是一具健康男人的身体,虽然没有红龙特种部队老光、霸王他们的那种恐怖的八块腹肌,但是肌肉匀称健硕,细腻白皙,卖相倒也不俗。

    中年警察绕着杂毛小道瞧了一圈,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条疤痕,或者枪眼来,看着假装被冻得浑身直哆嗦的杂毛小道,他沉吟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林森,你把衣服穿上吧……”

    杂毛小道如获大赦,赶紧把丢在床上的秋衣、羊绒衫和外套给拿起来,准备穿,而就在我幸灾乐祸的时候,中年警察又指着我,说你,把衣服脱了……我顿时哭了,说大哥,咱不搞基!然而在我千般恳求下,中年警察依旧面不改色,我没办法,也像杂毛小道一样,在这寒冬里,将这上身扒光。

    不过我倒也不慌,因为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明显标识,胎记、疤痕什么的,都没有;而常年在外奔波,我身体的肤色,跟这人皮面具的,也是差不多的,反倒是杂毛小道,到处流窜,竟然比我还白些这也是我们哥俩儿之前选面具时,主要考虑的东西。

    我知道他们之所以执着地让我们脱光,主要是在那个傈僳族村寨外的现场,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有人中弹了,而李腾飞应该也感应到自己的飞剑伤了人,所以才会如此。

    中年警察又围着我品头论足一番,然后收起猥琐的眼神,让我把衣服穿整齐。

    这时候,他才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来,跟我们握手,说不好意思了,你们应该听茉央说过了,最近世道不太平,有两个流窜犯有可能途径我们县,所以上面查得严一些,正好你们两个的身材模样,跟那两个流窜犯很像,所以不得不郑重,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抱歉了。

    他说完拍拍我的肩,以示亲昵。

    像他刚才把枪拿出来指着我们,这种行为其实很让人诟病,为了避免投诉,这个之前一直表现得很酷的中年警察,才不得不变得和蔼可亲,像邻家大叔一般。我和杂毛小道心中有鬼,自然也不想跟他多作交谈,于是只有故作大方,说无妨,无妨,人民警察为人民嘛,这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

    这中年警察说着话,一屁股坐在电视机旁的沙发上,开始盘问起我们的来历来。

    我们不好轰人,唯有穿好衣服,坐在床头,将骗老板娘的说辞,细细跟他掰扯,只说是认识一个叫作汪涛的家伙。这个家伙在宁南是做松茸收购生意的,这松茸又叫作松口蘑,富含多种微量元素和维生素,是野生蘑菇之王,不仅味道鲜美可口,还具有药用价值,在欧洲和日本市场上,甭提有畅销了,不过这玩意分布有限,数量稀少我们就是过来找汪涛洽谈合作的,杂毛小道是领头儿的,我是干杂活的。

    说话的过程中,我终于看到了小妖,她居然抱着那一大堆东西,躲在了门口的衣帽架里,小丫头本来还隐去身形,见到我瞧了过来,居然露出半张明媚的脸孔,冲我直乐。她的一笑,把我吓了个半死,魂儿都丢了,就怕这两警察回头,瞧见小妖。

    然后经过刚才那一番搜查,基本排除了我们是通缉犯的可能,又有杂毛小道的这一番说辞,中年警察十成也信了八成,起身跟我们握手,说麻烦了,我叫李东洋,你们在这里碰到有什么情况,都可以找我。要是遇到这两个通缉犯,可以直接拨打我的电话。

    我们感激涕零,上前握手,说李大哥,有幸结识,三生有幸,一定,一定。

    见我们说得狗腿,小妖捂着嘴笑,表情轻松,朝我挤眉弄眼,我回头一看,靠,刚才太惶急,结果鬼剑都还留得有尖尖在外面。询问完毕,龚警官起身,与我们握手告别,见我眼神不对,问怎么了?我说偶感风寒,有点发烧,他说去看看,我们这儿的彝药,很有名的。

    送走两个警察,紧张的我瘫倒在床上,半天没起来,杂毛小道嘻嘻笑着过来,结果一摸我的额头,吓了一大跳:“哎呀,小毒物,你的脑袋怎么这么烫?”

第二十三章 世间的百态

    我额头上面的热度,倒不是这两个警察给吓出来的,而是中了茅同真的烈阳焚身掌。

    在山里的那一个星期,因为缺医少药,我的内伤一直都没有办法痊愈。

    杂毛小道曾经介绍过茅同真这掌法的厉害,修炼不易,功成凶猛,这家伙之所以能够名列茅山十长老的位置,跟他这门功法,其实有着很重要的关系。这玩意,打入人体,真气很有腐蚀性,余毒,非独门解法,不能清除,歹毒得很。我尝试过用山阁老的法门行气,结果浑身火辣辣的,烫得厉害,而且肥虫子在都没有用,这玩意阳毒,与肥虫子有些相克,两者斗得很凶。

    只是那阳毒已经融入我的身体里,越斗,我便越是痛苦,难过得不行,山里面虽有药草,但是不全,虎皮猫大人虽然有缓解阳毒的方子,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正是我们冒着巨大危险,出山的原因之一。

    然而我的身体内,除了茅同真打我的那一掌,还有就是寨墙上面,那纸鬼点灯术射出的那一道黑光,也在作乱。那黑光就是一根肉刺,深深扎在我的精神烙印里,鼻涕虫一般,甩也甩不掉,而它冥冥之中,又跟外界有着一缕联系,要不是大师兄送来的青铜遁世环,帮我们遮盖气息,说不得一出暗河,就又被找到了。

    如此一阳一阴,是不是发作,将我折磨得痛苦不堪。

    反倒是有着肥虫子不断修补,伤愈之后的杂毛小道皮光肉滑,生龙活虎,对着一身暗疾的我无限同情。在山里的时候,他就破例用大六壬,帮我卜了一卦。结果在算完之后,杂毛小道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如此倒霉,以下有一段很经典的对话,发生在我们俩儿之间,节选如下:

    杂毛小道:咦,你今年多大了?

    我:23周岁,呃……翻年就24岁了,咋的?

    杂毛小道:你底裤什么颜色?

    我:呃,黑色啊……

    杂毛小道(暴怒):本命年,你还不穿红底裤,脑壳进水了么,想死啊?难怪最近一直倒血霉,你丫也是半个行内人,就不能够稍微讲究一点么?害得老哥我陪你亡命天涯走,进城就去买底裤,红色的!妥妥的!

    ……

    虽然我极不情愿承认这个说法,但是杂毛小道却还是把我们之所以这么倒霉的原因,全部归结于最根本的底裤问题上面来。这也是刚才那个实习女警蓝小仙,从背包里面搜出一条红色底裤的原因。

    同样的底裤,我包里面还有整整一打。

    杂毛小道弄来了一些冰水,浸湿毛巾,然后给我的额头敷上,虎皮猫大人扑棱着翅膀飞进来,见我这般模样,然后略带关心地问:“又发作了?”

    杂毛小道点头,而小妖则握着我的手,说臭屁猫,怎么办?

    虎皮猫大人在我身上的被子走来走去,有些忧愁,说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这样子不行小杂毛,这样子,你去县城里面转转,找几家药店,照我给你的方子抓药,记住,分开抓,不要集中,这样很容易被人摸到路子的。这方子的主味,是雪莲,一定要五年的,多一年不行,老了,少一年不行,药力不够。最好是天山的,不行的话,这附近雪山采下的,也可以。

    杂毛小道苦着脸,叹息,说他小的时候,他大伯有事没事,就给家里面寄那玩意,当白菜嚼,现在临时若想找,只怕是很难搞到手。唉……

    他起身准备出去,我拦住了他,说等等,我这烧火儿劲过了,一同去。

    中也有巫医一节,所以对辨识药草,我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而且,真正像个病人一般在这里挺尸,倔强如我,倒也是不太乐意的。杂毛小道也能够理解我的心情,点头,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的体温恢复如常,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跟着一起出门。

    小妖非要跟着去,不过她的目标也很明显,我们好是一通劝,让她留房间里面看管行李,不然要是被秘密搜查出来,只怕我们又要跑路了。

    这是大事,小妖噘着嘴巴磨蹭一会儿,无奈,只有让我把朵朵和肥虫子留下来,陪她。

    毕竟,两把鬼剑,一把缴获镇压的飞剑,还有好多家当,都在这里呢,闪失不得。

    我和杂毛小道摆脱了小妖的纠缠,出了房间,走过旅社前台的时候,那个老板娘茉央走上来,说两位小兄弟,多有得罪了,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都是上面的规定……

    我苦笑,说哪里,只是耽误您挣那二十万了。老板娘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见我这般说,知道我们心中有怒气,于是好言相劝,刻意地说了很多乖巧的好话,我们也有事情,懒得跟她掰扯,于是稍微说几句,便不再聊,跟她说此事揭过,下不为例。

    出了旅社,我们往北走,宁南县城并不算大,我们问了几个当地人,然后走了几家卖中药、藏药和彝药的铺子,分批分量地买了一些药材,然而治这伤的主药,就是那五年份的雪莲,这小地方却是没有的。问了好几家,即使有雪莲,也没有符合虎皮猫大人要求的,颇为无奈。

    我本来琢磨着如果没有,那么差不多也就凑合着,然而杂毛小道不愿,说不行,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我们转到了下午,有一个药店老板告诉我们,说在城西口那儿,有一个土市场,有很多乡下人拿着些土特产过来卖,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撞上了,买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要么,就去找倒松茸的汪涛,这个家伙路子野,说不得就有,不过也得花老鼻子的钱。

    那老板说得对,其实即使他真有五年头的雪莲,我们未必能够出得起。当初跑出来的时候,我们的相关帐户已经被冻结了,即使没有被冻结,我们也不敢去取,就怕暴露了身份;老万给了我们一万元的跑路基金,一番花销,用了小三千,而刚才买药,又花了两千,剩下的五千来块,哪里够花?

    听到这话,我和杂毛小道二话不说,出门左转,直奔城西口的土市场。走的时候我还问杂毛小道,说你不是认识那汪涛么?我们干嘛不去找他?

    杂毛小道叹气,说认得是认得,不过交情泛泛,跟万一成那种过命的兄弟,是没法比的。如果我们去找他,先不说可靠不可靠,要万一可靠,也未必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咱们。这世界上,有的人可以不问缘由,两肋插刀地帮你,那叫做士,士为知己者死的士;有人却不会,心里面,只有自己,容不下别人,这个也叫私,自私的私汪涛这家伙,是后者,酒肉朋友而已。况且,咱也不能害他……

    当杂毛小道在跟我说这一番道理的时候,我们正好路过一家餐馆,有一个包着彝族蓝帕、浑身脏兮兮的老婆婆,八十多岁了,正在门口的泔水桶里面捞东西。

    那泔水桶里面,堆满了客人吃不下的鱼和肉,老婆婆就去捞来吃。

    我和杂毛小道最受不得这种东西,赶忙上去阻拦,将这老婆婆扶起来。那老婆婆也是饿得头昏眼花了,被我们架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说的话,我们也听得不大懂,便问看热闹的餐馆女服务员。那服务员说这老婆婆是过县城来看她孙子的,结果没找到,钱又被小偷给偷了,结果饿得不行,找几家店子讨口水喝,都被轰出来了,没得办法了,所以才扒泔水桶的。

    见这老婆婆老态龙钟的样子,我不由得想起了带我从小长大的奶奶,心中难受得紧,鼻子酸酸的,赶紧将她扶进了餐厅,让那服务员弄杯水来。

    那服务员正想转身过去,结果跳出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来,一脸恶相,骂骂咧咧,说不要把这老乞婆弄进来,脏了老子的店子。这人是此店的老板,说着话,就伸手过来推我们,杂毛小道剑眉一竖,动了火气,一伸手,就掐住了这家伙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打一盆水来,给她洗洗,再炒几个菜,该给的钱,一分不少;你若不干,信不信小爷砸了你的店?”

    恶人还需恶人磨,杂毛小道这掷地有声的话语,震到了那店老板,只见这家伙悻悻地咕哝两句话,转头离开。

    那服务员倒是个好心肠的姑娘,端来了一盆水,给这老婆婆洗净手脸,然后端上一杯茶水来,老婆婆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那服务员又端上一杯来,然后跟我们翻译。原来这老婆婆有个孙子在县城,做个什么生意来着,后来好久没有回家了,这老婆婆想孙子,就偷偷避开家人,走了几十里地的山路,然后搭车到了县城,结果发现孙子以前的店子早就关张了,钱包也丢了。她一辈子都没出过几次山,哪里知道这些,着急死了……

    老婆婆饿了一天,服务员端上三盘菜,她一个人就着吃了两大碗饭。

    我们有事,也不便一直陪着,想起中午那叫李东洋的警察,说有事可以联络他,于是借用了餐馆的电话,拨打过去,李警官倒也负责,说好的,他一会儿就过来瞧瞧。

    杂毛小道见这老婆婆可怜,问我们还有多少钱,我说五千,他伸手,说拿四千来。

    这家伙就是个甩手掌柜,钱一向都是我来管。不过他既然发话了,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拿出一沓毛爷爷来,杂毛小道拿一张付账,其余的,全部都塞在老婆婆的手里。那老婆婆吃饭可以,钱却是万万不肯接受,两人语言不通,好是一阵推托。正在这当口,餐馆的门被推开了,有人冷笑着走进来:“这钱,还是给我吧?”

第二十四章 雪莲的消息 为推荐票74万加更

    说这话挑衅的人,正是之前那个被杂毛小道揪住脖子的饭馆老板。

    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刚才出去,原来是去召集帮手去了。

    我抬起头,往他身后看去,只见有六个吊儿郎当的汉子,将门口堵得满满当当。这些人以一个下巴留着小胡子的家伙为首,其他人都穿着脏兮兮的棉袄,头发花花绿绿,腰间鼓鼓囊囊的,就这小胡子,脸色冷毅,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当然,这,也是脏兮兮的,仿佛半年都没有洗过了。

    小胡子嘴巴里面叼着一根烟,然后眼神眯着,冷冷地瞧着我们。

    饭馆老板身后有了人撑腰,顿时胆气就壮了起来,说你们这两个拐货,不但弄脏了我这店子,而且还想吓唬我?外地人,不教训你们一下,你们是不是当我们宁南没人了?

    那个老婆婆有些惊慌,颤巍巍地站起来,害怕得想往后躲,杂毛小道一把按住老婆婆,和颜悦色地说:“奶(读第二声),你尽管吃你的,不用怕。服务员,再倒一杯茶来,给这奶奶顺顺气。”他的脸都没有抬一下,根本就不屑于跟这一伙人对视,免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我身上虽然有暗伤,但是这些许几个街头混子,倘若是想要冲过来,我真的收拾起来,那是妥妥的,不费劲儿。

    那饭馆老板见我倏然站了起来,眼神在那一刻,绽放出了狠厉的精光,不由得一怵,往后退了两步,心中生疑。他回头又看了一下周边的几个地痞,胸中多少也有了些胆气,伸出手指,指着我,说你、你还得瑟个毛啊,信不信,我废了你?

    他说着狠话的时候,周边几个混子便围了上来,看着嘴角咧笑的我,说你挺牛逼的啊你,是不是欠修整?

    一时间十分喧闹,那个饭馆老板怂人壮胆气,于是更加猖狂,那手指头,都差一点戳到了我的眼睛里来。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可恨我的他可以任由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婆,在自家店门口捞泔水吃,而置之不理,却不能够容忍我们把这老婆婆叫到他店子里面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吃饭?就因为杂毛小道掐了他一把,竟然纠结附近地面上的地痞,对我们进行围攻……

    我冷着脸,不想让身后的那个老婆婆吓到,一字一句地警告这个饭馆老板,说你别过分,我最恨别人用手,指着我!

    他哈哈一笑,说我指了,就指了,怎么滴吧?我不但指你,还削你呢,弄不死你我!

    这话说完,他的右手为掌,就朝着我的脸上招呼而来。

    我陆左,哪里可能让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家伙扇到耳光?即使是在这逃亡路上,我也不可能吃这暗亏,于是在那饭馆老板前冲扇来的时候,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错过他的锋头,口中叫嚷着“哎哟,你怎么打人啊?”

    我嘴上这么说,是表示我正当防卫的立场,而手可一点儿不含糊,一击窝心拳,就把这满脸横肉的男人打得热泪盈眶,鼻涕直流。作为这一行当里的人物,我自然知道打哪里,又痛,又不受什么伤害,见到我这番作态,旁边的混子们都站不住了,纷纷从腰间掏出弹簧刀、短截钢管以及仿三棱军刺,朝着我猛冲而来。

    前两者武器,在混子中倒也是常见,而那个小胡子手上的仿三棱军刺,还真的是把我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种军刺,一般是安在半自动步枪上用的,三棱形的创口,十分不好缝合,倘若是捅入了内脏,一搅合,那人的小命就没了一半胆敢用上这种武器的街头混子,一般都是亡命之徒。

    至于么?我心中有些恼恨,而杂毛小道的眼睛,在军刺拔出的一瞬间,也跟着陡然亮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杂毛小道正当防卫,空手缴白刃,将这一伙街头地痞揍得哭爹喊娘。我两个都是打架的行家里手,知轻知重,而对手却又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这一战,将我们之前被人像狗一样撵着到处跑的怨气,都给撒了出来,筋骨松散,好是畅快。

    过了一会儿,杂毛小道冲我使眼色,我表示知道,故意露出了几个破绽,被人擂了一拳,然后蹲在地上,那几个被我们揍得不轻的混子见到这机会,脑子立刻就烧了,攥紧拳头朝我们狂吼着冲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春雷般的吼声炸响,正是那李东阳李警官杀到。

    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和杂毛小道都蹲在地上,被餐馆老板带着六个混子一阵“狂擂暴打”,李警官正好带着出勤的左轮警用手枪,结果一个都没有跑了。我和杂毛小道挨了几记软绵绵的拳头,然后装着有理有利有节的模样,跟李警官讲述了我们所遭到的待遇当然,这些也刨开了我们之前痛打七人的主观事实,而是轻飘飘地一句“反抗”,作为定性。

    为了表示客观公平,李警官还特意询问了一下最中立的老婆婆,结果老婆婆见到一身制服的李警官,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唠唠叨叨地将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李警官讲了清楚。她拉着我和杂毛小道的衣袖,说着话,我们听不懂,后来才知道,她在跟李警官说:“这两个孩子,是好人啊,是大好人!”

    饭馆老板欲哭无泪,百辩辞穷,他这一方,持械伤人的罪名算是妥妥的了,天知道为什么这个警察会来得这么巧?

    几个痞子喊冤,说报告政府,我们才是被害方,你看我们这儿、这儿,都是被这两个外地人,给毒打的。

    李警官倒是个不错的警察,不地方保护。他对这些地痞熟络的很,也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样的角色,将他们凶斥了一顿,然后打电话到附近的派出所,过来拉人。骂完这些人,然后他过来跟我们握手,说感谢我们做的一切,让他作为宁南人,都有些惭愧。

    我们把那四千块钱递给李警官,说这老婆婆不肯收,而且她想找的孙子,也可能需要你们帮忙。我们这儿还有事情,如果需要任何配合,您直说……

    说话间,几个派出所民警推门而入,然后我们在李警官的带领下,去附近派出所做了笔录,人家并没有怎么为难我们,问了几句话,叙述过程,然后就跟我们握手,送了我们出来。

    没走几步,那个李警官冲出来,问我们,说你们没有手机号码么?到时候这老婆婆有消息,我好告诉你们。

    我说有,不过这地方,没信号,就扔房间里不用了,你要是有事,直接打电话到我们的旅馆里,就可以通知到我们了。那个李警官疑惑了一会儿,不过还是跟我们挥手告别。回过头来的我和杂毛小道一脸冷汗,什么手机啊,自从出逃之日起,为了避免被追踪,早就给扔到不知道哪儿了。

    可怜我的那个诺基亚5800,跟随我还没到小半年,就又不知所踪了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换手机了。

    出了派出所,头顶的天阴阴的,没有太阳,不过好像有些晚了,我们来不及再走,叫了一辆三轮车,就朝着城西口的土市场行去。结果到了地头,大部分人都已经收摊了,我和杂毛小道匆匆地看了一遍,见到卖土产药材的,便抓着,问有没有卖雪莲花的?要五年左右的那种……

    那些人都忙着收摊,见我们一口普通话(可以改变过的),都摇头,说没得没得,乡下地方,哪里有这种好货哦。

    好几个人都是这种回答,这让我们有些丧气,站起身来,看着收摊的人三三两两离去,叹息。其实我们还是有些心存侥幸了,正规的药店都没有的东西,这种跳蚤市场,哪里还会有;即使倘若有,还不早就被人给高价收购了,轮得到我们来捡这便宜?

    我们往回走,心情沮丧,想着如果没有雪莲这份药引子,我身体里面的阳毒,可能就消散不去,若一直这样存留,不但我们此间跑路会大受影响,那如跗骨之蛆的东西,还会燃烧我体内的真元,一点儿一点儿地腐蚀,到了最后,只怕我就会变成一个火炉般的废人,最后,化作一具尸体。

    杂毛小道见我的脸色不好,犹豫地碰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小毒物,要不然,我们去前面那一家买吧?虽然是三年份的新货,但是好歹也能够起到作用的……

    我们两个正低声说这话语,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两位,你们可是要买雪山莲花?”

    听到这声音,怎么都觉得耳熟,我们回过头来,吓了一大跳,这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男子,不就是我们前来凉山时,在大巴路上有过交流的彝族小伙子凯敏么?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们都有些吃惊,我想到,后来警察应该是追到了大巴车,他想来也知道了曾经坐在他旁边的那两个人,便是a级通缉犯。

    过了几秒钟之后,我们才回想起来,啊,我们都戴了人皮面具,他哪里会认出我们来?

    杂毛小道操着一口标准的川普,说是的,你有么?

    凯敏笑了笑,说跟我来。

第二十五章 金钱的危机

    我们跟着凯敏的身后走,他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道:“这事儿也是巧了,我这儿正好有一朵天山雪莲花,正好是五年的。其实我也不懂,这雪莲花是我叔带过来的,他跟我说,武侠小说里面说的那千年雪莲,纯粹是骗人的,这雪莲长到了五年后,已经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年份了,再长,就老了,木了,哪里还能够入药呢?”

    他说着,回头过来瞧我和杂毛小道,有些疑惑,说两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和杂毛小道小心地对视一眼,我们两个,加起来可值四十万,可不敢走漏了风声,杂毛小道笑了笑,用浓重的川普回答,说鬼晓得,老林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这两年在川北黔渝到处奔走,说不得在哪里见过哟?

    凯敏说哦,我是在渝城的一家火锅店里面做服务员,说不定我们在那里见过,两个大哥,长得还是蛮有特色的。

    他说到这里,我们的心才放落下来,这个小伙子,他跟我们攀近乎,其实也是商人侃价的一种手段,聊热乎了,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了。我们越过收摊的人群,来到了西面最靠里的摊位上,只见一个穿着廉价的女孩儿正支着两块断砖头坐着,收摊子呢,那色差很大,显然是尾仓货,而女孩儿的脸蛋儿有些高原红,不过人倒是蛮秀气的,眼睛也有着涉世未深的清亮。

    我很喜欢这双眼睛,里面的单纯,让我想起了死去很久的小美我最近总是在梦中回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逃亡的生活,让不由得我怀念起以前的美好。

    我是一个很少伤春悲秋的人,但是自从踏上逃亡道路上之后,家人、朋友、熟人以及以前的一些过往,便越来越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思想……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表达什么,太细腻的感情翻来覆去地说出来,让人诟病,只是,我们熟惯的感情,见惯的人和事,人生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即将离我远去的时候,我便忍不住地怀念,控制不住地想……

    亡命天涯的悲凉然而即是如此,杂毛小道却毅然陪着我,一同走过这些日子。

    在这个红脸蛋儿女孩前面的摊子上,我见到了我们一直所要寻找的五年雪莲花,这东西远看通体莹白,如玉,走近看,双手合捧一样大,密被白色长茸毛,头状花序多数,密集,呈现出完美的莲型,瞧着纹茎,跟虎皮猫大人跟我们形容的,是一模一样,而且采摘的人十分懂行,所以这雪莲花的药性,得到了完整的保留。

    倘若拿这朵雪莲花用来做药引,我身上的这阳毒,只怕能够镇压两个月,不收侵扰。

    有了这两个月的时间,我们早就已经逃出了边境,走在了东南亚的莽莽林中去。到那个时候,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和经历,来研究我身上的这病症,我就不相信,集合虎皮猫大人、小妖、我和杂毛小道四人的力量,还搞不定茅同真这什么烈阳焚身掌的威力。

    杂毛小道是个擅长沟通的角色,其实就是忽悠,跟着凯敏聊了大半天,就是没有进入正题。我也不着急,买东西嘛,你若表现得太在意了,一百块钱的东西,别人能够跟你喊成一千,所以,我便在旁边慢慢看两人瞎侃。

    说了半天,那个彝族小伙儿凯敏终于忍耐不住了,说两位,这位大哥,既然我们聊得这么愉快,那么这雪莲,您就出一个价,要是合适的话,给你了,就当交个朋友嘛!

    杂毛小道不接这个茬,呵呵一笑,说哪里,这世道,哪里有买家喊价的道理,小兄弟,你先说说你的准备卖多少,老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看看到底要不要买嘛?

    凯敏一拍手,说大哥,这雪莲其实是我叔准备给我爷治风湿病的,不过现在家里面急需用钱,所以就拿来卖了。至于卖多少呢?这个我跟你说个实价,这东西要拿到市里面去卖的话呢,可以卖到五万块钱,不过我真急,就卖三万五,这钱是拿来救我妹子命的钱,实在是少不得。两位若是真的有心要呢,就成交!

    我在旁边插嘴,变着声腔,说你妹子这不是好好的么?哪里要得着你拿钱救命?

    凯敏见我们看向了旁边的那个红脸儿女孩,说嗨,你们搞错了,她是我朋友,家里面刚刚介绍的朋友,是陪我过来卖东西的。她可不是我妹……

    他正说着话,那个红脸儿女孩衣兜突然穿来和弦的铃声,她掏出手机来,是很古老的诺基亚,蓝屏的那种。她接了电话,匆匆说了两句,脸色大变,然后挂了电话。凯敏见这情况,忙问孙静,怎么了?红脸儿女孩孙静慌里慌张地告诉凯敏,说她姨奶进派出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面刚刚得到消息,然后想到她在县里面,便让她去找一下,问清楚怎么回事。

    孙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凯敏对这新找的对象十分上心,也跟着着急,忙着催促我们,说两位大哥,我说的这可是实话,你们看要不要要是要的话,我们现在就交易,你看我这里也有急事,就不再说了。

    杂毛小道摸着鼻子,有些不做声。他刚才把我们剩下的五千块钱送给了那个在饭店门口捞泔水的老婆婆,这行为自然是不忍心看到老人受苦,但是却也将我们的跑路基金给折腾得没多少了,哪里还有三万五,来买这个正正合适的雪莲药引呢?

    他眉头深锁,不知道如何说这事儿,而凯敏见这刚耍的女朋友准备离去了,不由得召集起来,急急忙忙地跟我们解释,说两位大哥,我说的真是实话,这三万五是用来给我妹救命的,你们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明天做车,到市里面去卖了啊?

    我抿了抿嘴唇,说这样啊,小兄弟,我看你这边事情也忙,我们手上也没有带这么多钱。你留一个电话给我们,明天,我们取了钱,然后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凯敏说好,那就这样吧。说完,他匆匆将手机号码抄给我们,然后将摊子收拾好,跟着孙静的屁股,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我则看着杂毛小道苦笑,说箫老大,你出手阔绰,那你说说,咱们现在该咋整?杂毛小道的眉头一挑,说咋地,就算没给那老婆婆的四千块,咱们也不够钱啊那钱给别人,你心疼了啊?

    我耸耸肩,说咱们认识那么久,你也好说出这话来,说实话,我也见不得这种可怜的老人,你做得对。搁平日,咱们少不得做更多一些,好实实在在地帮助别人。不过我的问题是,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弄那三万五?

    杂毛小道沉吟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咱重操旧业,去摆个摊儿算命吧?”

    我没好气地笑他,说得了啊,就你这点跑路伎俩,别人档案上厚厚一沓,只要你把这摊儿支楞到街道上去,保不齐十分钟,就有人逮着你进了局子,信不信?杂毛小道叹气,说那照你这么说,不如我们联系简四,让她打一点钱给我们,应应急?我说你这更加不靠谱了,我们的事情发了,茅晋事务所说不定早就被封了,一堆人在盯着呢,打回去,咱们不就直接暴露了?到时候钱没到,一堆追兵就到跟前了。

    杂毛小道见我连续否决了他两个提案,顿时来气,说照你这么说,那咱们正道是来不了钱,要不然就去偷点钱,要不然就直接将那个小子手头的药给偷了!

    我捏着鼻子,难受,说我的哥哥哎,那些家伙就等着我们弄这些事情出来,好知道我们在哪里;而且,人家说得很清楚,那药是用来就自家妹妹的小命儿的,如果因为咱们把人家的药偷了,小命儿保不住,那么我们不就是害死人了?这种因果,谁来承担?

    杂毛小道翻了白眼,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我摸了摸额头,说我也不知道,先回去,问问虎皮猫大人,用药店那里最普通的干雪莲花,药效是不是还可以?能够拖一点时间,就拖一点时间,犯不着去做那些缺德事儿。还有,我们得想一想,如何赚取跑路到边境的资金了,靠这1000块钱,咱们还真的有点儿悬。

    不过我们两个讨论钱归讨论钱,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把大部分钱给那老婆婆,这事儿办得不理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许这就是我们两个能够走到一起来,最重要的原因吧。

    所谓朋友,最主要的不就是意气相投,然后加上价值观一样么?

    冬天五点多,天有些黑了,我们两个穷鬼步行返回旅馆,结果一打开门,发现房间里面除了小妖、朵朵和虎皮猫大人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第二十六章 山中的邪煞

    这个人是趴在地上的,身型瘦小,穿着一身破烂的黑夹克,油腻腻的,仿佛用手摸上去,就能刮下一层油来。我慌忙关上门,问三个正在调戏火娃的小家伙,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妖见我指着地上这个家伙,浑不在意地说:“一个小贼而已,他想溜进来偷东西,却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我们一开始还怕是警察,隐匿了身形,结果这小贼准备将背包和剑都给摸走,才不得已,从后面敲了闷棍……”

    我蹲下身来,将这个趴卧着的小贼翻转过来,他是一个脸孔黑乎乎的少年,十三四岁,若是还在上学的话,顶多也就初三初二,当地人打扮,全身上下,也就那一双手好看,白白净净的,修长,像是弹钢琴的手指。我往他怀里掏,从瘦骨嶙峋的怀间摸出了几个钱包来,有一个仿皮革的,有一个用硬壳纸折出来的,还有一个蓝布缝合的,我翻了一下那个蓝布缝合的,里面有一张车票,还有几十块零钱,以及一个黑不溜丢的珠子。

    我捏了捏这珠子,问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摸进来的?

    朵朵有点害怕给我们惹麻烦,小心翼翼地说:“你们走后的半个小时吧,陆左哥哥,我们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啊?”

    我笑着摸了摸这小可爱的脑袋,说没有,就是问一问而已。

    我转头问杂毛小道,说这个人怎么处理?杂毛小道走南闯北,社会经验比较熟,说像这样的小偷,一般都是有团伙的,他一个人栽在这里,后面肯定还是会有人晓得的,上门来捞人,怕就怕这种蟊贼将我们的身份给暴露了。先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说你的事情……

    我点头,然后将我们今天遇到的事情,告知了虎皮猫大人。

    这肥母鸡茶叶嚼着,瓜子嗑着,已然是酒足饭饱,听到我说用普通雪莲代替,猛摇头,也说出了和杂毛小道一般的道理,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用药一道,讲究针对,药理分明,方能够对症下药,倘若药性都不够,这一味药煨下去,只怕不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会加重病情。

    猜想断绝之后,我们把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如何筹措钱财这件事情上来。

    世人对于钱有一句很妥贴的俗语,叫做“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然而对于修行者来说,赚钱的方法其实很多,只不过在于正当和非正当的区别而已。

    所谓正当,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比如摆摊子算命卜卦,比如我们开风水事务所,处理案子,收取酬劳,这个是正正经经的行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积功又积德;而不正当的则有太多,比如王麻子那种先给人下蛊,然后勒索治疗,这其实也是一种,来钱快,但是功德亏盈,太沾因果,不但自己没有福报,而且还遗祸后人,所以一般修行者都不愿意弄这些。

    而我们,若想要钱,古典小说里面那种劫富济贫,也是可以的,但是三万五在这小县城里,可是一笔巨款,若是莫名其妙不见了,就是有钱人也得肉疼,也得报案,一旦报案了,这诡异情况传到了我们的追兵耳朵里,很明显的就是一个大大的红箭头,指向了宁南。

    或者也可以让小妖或者朵朵,直接潜进自动取款机那里去取,不过道理同上,所以办不得。

    肥母鸡惆怅,说小毒物,你体内这阳毒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即使以后能好,你的这一身修为只怕也要废了,经脉枯萎,以后即使想重新修练,终生也抵不上此刻的一两成功力。欺负欺负普通人,这还可以,但是永远也登不上大雅之堂了。这事情,关乎于你的未来,所以真的不能耽搁……

    我能够感受到这个老不正经的虎皮猫大人对我的关心,不过在这逃亡路上,如何将问题解决,又不让人查询踪迹,这方法倒也是有些难办。

    我们这边说着话,杂毛小道则在处理李腾飞的那把除魔飞剑。

    这神奇的玩意,自从被杂毛小道以被伤一条胳膊的代价,用一块沾满下宫血的棉布拿下之后,就一直在造反。不过所谓飞剑,一直都是相生相伴的关系,它一旦离开了李腾飞的感知范围,反抗的意志就变得薄弱,杂毛小道虽然没有见过飞剑,但是对如何镇压飞剑,却是深有研究,这得益于李道子的真传要知道,茅山一直以符箓、丹鼎和旁门之术闻名于世,但是要想在这正道济济的行当里有地位,自然也要针对竞争门派的拿手绝活,有着制约的法门。

    其实不光是茅山,龙虎山、崂山、天师道、青城山、阁皂山、峨嵋金顶、昆仑悬空总寺等等这些有数的名门正道,哪个不是既掌握着核心技术,又对别派一直不间断地在研究?时代在进步,如果不能够与时俱进,那么一定会像历史上那些曾经很出名、然后又默默消失的门第一样,被这瞬息万变的时代所抛弃,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传说,留下余光,让人缅怀而已。

    杂毛小道弄了一个布套,上面画满了朱砂之符箓,将这玩意给笼罩,不得动弹,里面的剑灵每次蠢蠢欲动的时候,就有一道符光落下,将它洗刷。这剑灵并不是一个具象的东西,而仅仅只是一个只有几岁孩童智商的意识,所以每天总会有一段时间在闹,不长记性,欠收拾。

    不过还有一点儿好处,就是它能够预警,如果一旦李腾飞就在一定距离内,它便兴奋,跳动不已。

    如此一来,敌在明,我在暗,形势立变,不知道那个老君阁的第一高手晓得这情况,会作何感想?

    我们正头疼着,床头的座机响了起来。杂毛小道笑了,说不会是问要不要服务吧?

    我让大家不要出声,并且控制好这个处于昏迷的小贼,然后接过电话,原来是李东洋李警官打过来的。他告诉我,说那个老婆婆的家人已经过来接她了,老婆婆很固执,说一饭之恩已经够重了,这钱,一定要还给两位恩人,可不敢要。所以,李警官让我们去一趟派出所,说把钱还给我们,并且让她的家人,谢谢我们。

    我摇头,说钱都已经送人了,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那个老婆婆,她的孙子找到了?

    李警官说不是,找来的是那老婆婆家的亲戚,至于她孙子,他帮忙查了,那小子以前在县六街那里开了个小手机店,有钱就得瑟,喜欢赌博,经常因为聚赌被拘留。上个星期,那小子赌博时输了个精光,急红了眼,拿刀子捅了庄家,重伤害,然后就跑路了。这小子以前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结果找不到他家里人,刚刚对上来,正准备查呢……

    我笑了,说原来这案中还有案哪,搞你们警察这一行的,警觉性可真强。

    李警官跟我闲聊两句,然后最后跟我说你们过来吧。

    我挂了电话,然后披上外衣,问杂毛小道要不要去?他摇头,说算了,我在这里看家吧,这地上的小鬼也是一个麻烦,指不定就闹出什么妖蛾子呢。你自去,带着肥虫子和朵朵,这边我照应着回来的时候,打包点吃的。

    我点头,想了想,把那个蓝布钱包拿上,转身准备出门,小妖不敢,非要跟着,杂毛小道拉住了她,说小妖,你等等,萧大哥有点事请,要跟你商量……

    我出了门,华灯初上,外面有寒风,呼呼地往我的脖子里灌,不过我的体温高于常人,这冷风对我来说,倒也是舒爽,不觉得难受。因为之前去过了派出所,我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在旁人的指点下走进房间,抬头一下,便见到了李警官。

    而旁边坐着三个人,除了那个老婆婆之外,剩下两人,居然是我们下午所碰到的凯敏和孙静。

    其实我已经能够猜得出他们俩儿,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个人是我,所以好是一阵惊讶。

    我们在派出所寒暄一番,然后那个老婆婆把杂毛小道给的钱,又转还给了我。我见老婆婆的家人都找回来了,也不矫情,收好。凯敏他们其实也是准备离开了,就是要等一下我,所以我与他们告别,刚刚出了派出所,他们也跟着出来了。

    我走前一步,凯敏快步跟上来,拉着我,说大哥,那雪莲你还要么?

    我苦笑,说要是要,不过……我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接了茬,说大哥,今天孙静的姨姥要不是碰到你们,说不定就拿啥了。你是好人,我就跟你说个实价,两万五,你要觉得可以,直接拿走按理说冲您这品行,我直接送给你都甘愿,不过这两万五,我得拿来请先生给我妹救命,所以……

    他显得很不好意思,摸着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他身后的那个红脸蛋儿女孩,以及那个老婆婆。

    我疑惑,说你妹到底怎么了?

    凯敏沉默了一下,说大哥,跟你说你可能不相信,我妹冲了邪煞,犯了山里面的鬼神。这钱,我得去市里面,请一个老先生过来瞧病用的。

第二十七章 这样的风景

    听到凯敏说他妹子冲撞了邪煞,我的眼睛顿时一亮,原来如此。

    所谓邪煞,其实就是山精野怪、孤魂野鬼,这类的灵体飘忽不定,很容易会找到体质虚弱的少女、小孩以及孕产妇纠缠。此乃区区小术,无论是我,还是杂毛小道,对付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先前只以为凯敏的妹妹是得了什么疾病,需要进医院,现如今看来,这钱给别人赚也是赚,何不如便宜了我们。

    唯一值得疑虑的事情,就是我们在逃亡路上,贸然显露身手,要是被追兵知道,很容易就被寻迹而来,逮个正着。所以,这里面的利弊权衡,还需要我斟酌一番。我不动声色地盘问了一下凯敏他们村的位置,竟然是一个消息很弊塞的深山。

    孙静她们寨子还能够通电话,凯敏他们哪儿,连电都没有,简直就是与世隔绝。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犹豫了三秒钟,然后慢腾腾地跟凯敏说道:“小兄弟,老哥跟你说个实话,我们手头没有这么多钱。我们这趟总共就带了5000块,下午的时候,我那朋友还把4000给了你对象的姨姥,所以别说两万五,就算是一万,我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凯敏十分惊讶,看着我愣了半天,好久才回过神来,嘴巴皮哆嗦,说我和孙静还猜测给姨奶钱的,是两个大款呢,没想到你们竟然把身上“全部”的钱,都给了她这,这,这实在是太仗义了。大哥,大哥……

    凯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后面的孙静听见了,捅了一下凯敏的胳膊,说凯敏,这大哥是好人,他跟我姨奶素不相识,都能够这么做。人家现在可是咱们的恩人,要不然,你把你那朵雪莲,直接送给人家呗,不要让别人瞧不起咱们彝家的汉子。

    女朋友这么开口了,凯敏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自然也是想给的,只不过想到自己那个失魂的妹子,就不敢答应,支支吾吾,不言语。

    我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就有些好笑,也不说出自己能够救助他妹妹,只是问他,说你们在这县城里面,可有亲戚,或者落脚的地方?凯敏说没有,本来打算天刹黑的时候,坐末班车回去的,他家还要翻几十里山路,准备先在孙静家歇息,没想到出了这事儿。

    我说这样吧,反正你们也要找地方住下,就先和我,一起去旅馆那边找个房间住下,我这里也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凯敏点点头,说要得,走嘛,走嘛,我们先去住下来,再讲咯。

    我们回到了旅店,找前台开了个房间。凯敏面嫩,要开两个房间,而孙静却是一个节俭的女孩子,说开一个房间就好了,她和她姨奶睡,凯敏睡另外一张床,不妨事的。不然弄两个房间,多浪费钱啊!有过小县城生活经验的朋友也许能够了解,平时住旅社并不算贵,但是到了临近春节期间,在外打工的人都回去了,那价格就成倍的增长,很普通的一个房间就要一百多两百,普通人自然住得肉疼。

    我陪着凯敏他们安顿好,返回房间,却见那个小贼不见了,问杂毛小道,他笑,说让小妖施了个**术,将那尊小神给送走了,不留后患。问我怎么没有带点吃食回来,早上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得空空了,这会儿正饿着呢。

    我正好把凯敏的事情,说予他知晓,然后询问他的意见。

    杂毛小道沉吟了一番,说他们那个村子既然远离城镇,那其实还算是一处比较理想的藏匿之地,只不过,就是怕他们晓得我们的身份了。要是知道了,到时候说不定为了那40万,将我们给出卖了。

    说着话,他指了指我们的这人皮面具,说当时赵兴瑞给我们的时候,说过这玩意每隔8个小时,就要取下来清洗一下,我的是刚刚洗了,你看看你,都开始有色差了,赶紧弄一下。

    我在小妖和朵朵的帮忙下,将人皮面具取下来,一边清洗,然后一边儿跟杂毛小道商量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那个彝族小山村。一是先把我的病给治了,二是看看能不能够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先把追兵的锋头给避过。毕竟虽然有着人皮面具,但是我和杂毛小道的身型隐匿不了,而且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在这人群拥挤的县城里,很容易引人耳目的。

    再次戴上人皮面具,我在镜子里面整理清楚,然后跟杂毛小道一起出门,过去找凯敏他们,然后带着去旅馆附近的一个小馆子里,请他们吃晚饭。

    大冬天,自然吃的是热滚滚的火锅,旁边三五小菜,也是贴合当地特色。不过见到这番丰盛的晚餐,让凯敏等人都有些搓手,说太破费,要不然由他们来付账吧?杂毛小道浪荡江湖,向来都是豪气得很,从来不愁钱花,挥挥手,说得,婆婆既然不接受我这钱,那请吃一顿饭,也只是小事,多吃一点,就当是给我们面子。

    这馆子虽小,但是饭菜都很有特色,有一种血糍粑,下火锅,爽口得很,我们先吃了一会儿,又喝酒。就是苞谷酒,中午喝的那种,喝得脾胃暖洋洋的,凯敏似乎有些放不开,好像在纠结什么。

    他见过世面,知道像我们这般热情,定然是对他有所求。不过我们对孙静的姨奶又有援手之情,如此情感交织,让他难办得很。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看着食之无味的凯敏,杂毛小道终于没有再拿捏这个重感情的彝族小伙儿,碰完杯、喝完酒之后,将手搭在了凯敏的肩膀上,说小哥,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手头真没多少钱,不过又急需那雪莲。本来也不好意思强求的,不过听王黎(我的化名)说了你妹妹的事情,正好我就懂这个,所以呢,我想明天随你进山看看去,好了,你把雪莲给我们,若没看好,这雪莲你再拿去市里头卖,你看好不好?

    听到了杂毛小道的话语,凯敏的眼睛一亮,说此话当真?

    我正在挟着一块烫得酥软的血糍粑,说本来刚才就准备跟你说的,不过这种事情,说得再多,也不如最后的效果让人相信。所以我和老林商量了一下,明天早上跟你们一起进山,然后去见一下你那冲邪的妹子不过这件事情,你能够帮我们保密么?

    凯敏如释重负,一口将桌子上面的酒杯干了,畅快地笑了起来,说要得,要得,本来还愁这件事情,既然两位大哥讲得这么肯定,那小弟哪有不相信的道理?走,明天一起走,到时候不管成不成,雪莲都给你们了!

    放下心头重负的凯敏终于轻松下来,他虽然一直在渝城的火锅店里打工,吃过的也不少,但是家乡风味的食物,他也是喜爱的,再加上摆了一天摊,肚中饥饿,于是拿起碗来,开始认真吃饭。我们见他眉头舒展,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心结解开,也不住地劝酒,拉拢交情。

    所谓朋友,不就是在日常交往的点点滴滴中,惺惺相惜,才会变得相交莫逆的么?

    当然,劝酒的同时,我们还在招呼孙静和她姨奶,孙静她姨奶也是刚刚听说凯敏他妹的事情,在旁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我们听不懂,孙静帮我们翻译,她姨奶说要是她的布钱包没有丢,她就有办法给那妹子破邪呢,可惜,谁想到这城里面,三只手会有这么多。

    我笑了,从兜里面掏出那个蓝色布包来,递到她面前,跟着凯敏叫姨佬,说刚才在路上抓到一个小偷,正好从他身上搜出这个东西来。我一想,这包包莫不是你的,给你看看,是不是?

    孙静她姨奶接过来,翻出里面的东西来确认了一下,说是咧,这就是我的咧。下车的时候,被一个鬼崽(土话骂小孩子的意思)碰了一下,结果就不见了。怎么到了你们的手里?听到孙静转述的话语,我们都笑了,说姨奶,你是有福之人,所以不要着急,凡事慢慢来,总是会变得好的。

    这话触及了孙静她姨奶的伤心事,一想起自家那个跑路的孙子,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潸然泪下。

    吃完晚饭,我结了帐,然后将喝得有些高的凯敏等人,送回旅社房间。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起来了,与凯敏他们碰了下头。

    因为出山一趟不容易,所以他有一些东西要买,我们也是,在山里面的衣物和补给、药物,都得准备充足,以防再次被盯上的时候,可以迅速跑路。这些东西很多,所以我们不得不再买了一个山寨的背包。到了早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们乘坐班车,离开了宁南县城,朝着东南面的山区行去。

    我和杂毛小道坐在摇摇晃晃地班车后排,看着渐渐稀少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风景,或许,我们以后都难得再次看见了吧。

第二十八章 有用先拿着

    凯敏家果然是有够偏僻的,这山路弯弯曲曲,班车坐了四个钟头,到了乡里下车,然后有马车过来接人,坐了一个钟,才到了孙静家。歇息了一个多小时,吃了晌午饭,然后开始进山。这山路崎岖,冬天雾气又大,走于山间,如行云中,腾云驾雾一般,十分危险。

    凯敏担心我们走不惯山路,不时回过头来照应我们,说还好走吧?我们摆摆手,说你只管走,在前面领路就是,不用担心我们的。

    凯敏是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说话也不羁,说那可要不得,上次有个山外头的兄弟过来相亲,也是我带的路,走着走着,后面没有听到人声了。回过头去,哎哟,果然,人还真的不见了。于是我和另两个伙伴一起回去找,结果发现那人一脚踩空,跌倒斜坡下面去了,喊都来不及喊,哈哈……

    他这般吓唬我们,却见身后这两人脚步轻盈,健步如飞,并不比他这个在深山里长大的孩子差劲,于是没劲了,没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杂毛小道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见凯敏不说话了,便问起他妹妹,是如何遭的邪煞?

    谈到正事,凯敏的话儿就多了起来,他告诉我们,说他妹子十五岁,也是漫山遍野,到处溜达的野姑娘。他是上个星期回来的,他妹子非要去猎个野兔子、野鸡啥的山间野味,给他这常年在外的哥哥尝尝鲜。他那天正好是由长辈带着,去孙静家相亲,大人都没在,所以他妹子就和几个从小玩大的伙伴,进了山。

    凯敏相亲回来的时候,并没见到他妹子,也不以为意,然后到了傍晚,那几个同去的小子慌慌张张逃回来,说遇到鬼了。一行人中,没有看到他妹子,凯敏和他父亲都急了,这大冷天,丢落山里头,一夜,说不定就冻死了。

    于是找了几个叔叔,进山寻找,终于在山窝子里面,找到了他妹子。

    结果那个时候,他妹子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检查了一下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口中呢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背回来的时候,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总是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求山神爷爷饶命。

    凯敏当夜就去找了那几个一同出去的野孩子问,都回答说碰到了鬼,红彤彤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齿,吓得魂飞魄散,急于跑路,结果忘记了果果凯敏的妹子,汉名叫做张媚,小名叫做果果。

    后来寨子里面的老人讲,说凯敏家的妹子是冲了邪煞,看她额头间的气色发黑,如果不驱散的话,说不定山神爷爷过几天,就过来索命,带她回地下面去,做一个侍女呢?要想破呢,只有去求隔壁乡的那个朱半仙。不过朱半仙前年就搬到市里头去了,而且请他也贵,没个两三万的,人家哪里能够请得来?所以这才有了他拿着家里面最值钱的雪莲,下山换钱的举动。

    凯敏说着话,杂毛小道则跟在后面问,而我,则时不时地仰首望天,去寻找虎皮猫大人肥硕的身影。

    到了下午五点多,我们才翻过了群山,来到了凯敏家。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彝族寨子,坐落在一片小溪旁,每户之间隔得有些远,木房子,多是一层楼,三五间,房前屋后,都有自家的菜地,凯敏家在寨子的前头,我们沿着蜿蜒的土路走,一直行到他家门口,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半老头子,正蹲在门口抽旱烟,不断地咳嗽。

    当听到凯敏叫那个老头爹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只是一个中年男人,不过是被生活的重担,所压得有些苍老。

    凯敏家五间木房,左边有牛棚,右边是茅房,凯敏跟他父亲介绍过我们后,他父亲对我们很热情。虽然他说的当地方言,我们却也能够勉强听得懂,走进堂屋,偏左墙边有一个火塘,烧着旺旺的火,昏暗的角落草席上,趴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正在烤火,瑟瑟发抖,见我们走进来,她把盖在身上的碎花被子捂住头,不敢露出脸来。

    凯敏问他父亲,担忧地问:“果果怎么样了?”

    他父亲磕了磕旱烟里面的锅灰,叹息,说唉,还是和昨天那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除了我和你娘,见谁都躲。你几个叔叔、还有你爷爷过来看她,都大喊大叫,吓得不行……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这种节奏,莫不是落花洞女的干活?

    说起来,落花洞女其实是一种很凄惨的角色,一般都会死掉,灵魂永远被那山神所拘。不过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另一个落花洞女,白露潭。那小娘们儿,此刻不知道落在了谁的手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另一场战争,在打响。我们也不知道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唯有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我有时候突然在想,白露潭,是不是也会偶尔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呢?

    堂屋里除了凯敏的妹妹,还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那是他母亲。

    本来家里面还有一个爷爷的,不过自从他妹妹着病以来,为了防止老人冲邪,他三叔就把爷爷接过去住了。杂毛小道并没有立刻上去,给凯敏小妹瞧病,而是拉着凯敏和他的父亲,跟他们商量,说叔,这病,我们一定能瞧,邪煞,也一定能够驱走。不过时间有些长,我们得在你这里观察几天,负责到底,但是你们不要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别人,你说行不?

    凯敏的父亲不明所以,不过凯敏倒是反应过来,说没得问题,你们要是能够治好我家小妹,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至于瞒住你们的本事,我也晓得,贵人嘛,总是要低调些的。

    凯敏的父亲这时才反应过来,随着儿子的话语点头,说要得,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这才放了心,在这穷山沟沟里,通信不畅,村民一两个月又难得出山一回,蹲在这儿猫冬,我们的消息,就是传,也传不出多远的。那么,我们暂时是安全的,等到将我的这阳毒排空了,到时候我们再离开这里,转行他处,也不用担忧太多了。

    达成协议之后,我们走到火塘边,地上铺着草席子,凯敏的妹子果果埋着头,窝在上面发抖,不肯露出头来。杂毛小道凝眼一瞧,但见这里有黑气萦绕,一挥手,说王黎,按住她。

    我身上有伤病,唯有配合杂毛小道的行动,得了令,便过去,将那碎花被子掀开来。盖在头顶上面的被子不见,这小女孩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受伤的野兽,瘆人得很,然后挥手朝我抓过来。我哪能让一个小女孩给伤到,于是伸出手,将这女孩的一双手给死死勒住。

    手勒住了,但是脚却还在,那女孩儿果果伸脚来踢我,踹到我的脚杆子上,生疼。

    见到自家妹妹被我给捉着,凯敏的脸上顿时就有些着急,眼睛红了,看着我,不说话。这个彝家年轻人摸着发青的下颚,眉头一跳一跳的,不过他还是拦住了更加着急的父母,等待我们的下一步动作。杂毛小道也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之后,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张“净身神咒符”,贴在额头上面。那女孩儿浑身一挣扎,劲都泻出,身子一软,然后朝着我倒了下来。

    我将她放到在地上,然后小心地用碎花被子给盖好。

    凯敏的母亲急忙冲上前来,扑到草席上,看着自家女儿,神情端详,呼吸均匀,就像睡过去一样,想起女儿这数日都没有过这般安宁的睡觉了,终于放心下来。

    杂毛小道和我围着火塘坐了下来,屁股下面是用烂木头做的小板凳,杂毛小道此刻显得特别高人,跟凯敏一家交待,说你家女儿这病呢,确实是冲撞了山里面的魂灵,被拘走了一魄,有些失常的举动,也是正常的。你们先用银杏叶,和罗汉果给她泡饮两日,调养身子,等第三天子时,我们试试给她招魂,如果能够招得回来,大功告成,如果招不回来的话……

    杂毛小道不说话,而凯敏的父亲则急躁了,说大师,要是招不回来,那可怎么办呢?

    杂毛小道有些犯难,说那就要麻烦许多,我们可能要进山去,勘测谋断,将那个山神的老巢给找出来,灭了它,然后才能够将你们家果果给救回来。不过这事情麻烦就麻烦在,那东西飘忽不定,好打,但是不好找到它的踪影,所以我们也不能够打包票!

    虽然杂毛小道并没有敢把话说得太圆满,但是凯敏的父亲仍旧十分激动,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将杂毛小道的手紧紧握住,然后奋力地摇动,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语。

    随后,凯敏将我们带到隔壁的房间,那是他爷爷的屋子。他帮着收拾了一下,还拿来了一床全新的被褥,帮我们给铺上。收拾了一番,我们又在房间里聊了一些话,他被他父亲叫了出去,过一会儿,他将那朵白色的雪莲,递到了我的面前,告诉我,他父亲说了,既然我们需要,就先拿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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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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