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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8章 出城进山,乱象丛生

    夜幕初上,我换了一声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湄赛河畔。/

    依然是那个小院落,开门的还是络腮胡子,他盯着我,然后看了看后面,四处张望一番,咕哝一句,好象喉咙里面在咽痰,然后转身朝里面走去。我跟着进去,中午时分打牌的男人们不见了,只是在院角蹲着三两个醉鬼。差猜依然在最里面的房间里,他的四朵金花没在,一个人静静等待着我的来临。

    络腮胡把我领到了房间,然后躬身退下,把门关上,差猜让我坐下,然后笑容满面地说:“没想到你中午刚刚杀了人,晚上还有胆子跑到我这里来,就不怕我通知警察局?”

    我笑了笑,说你要是跟警方联系这么密切,就不会在大其力这地界,混得风生水起了。他拍拍手,说不错,艺高人胆大,这样的过江猛龙,我还真的惹不起。不过,钱带够了没有?我拍拍随身携带的背包,说都在里面。说着,我把拉链拉开,露出一沓沓泰铢,然后放在桌子上,说要不要数一数?

    差猜笑了,说要不是为了交识一个朋友,这种小生意,他未必有心思做,数钱就不必了。他舔了舔嘴唇,说我找的那个老头已经()找到了,有人看见他到了孟霍邦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那里是克扬族的聚居地,叫做错木克,如果来得及的话,这两天之内,他可以保证姚远还在消息如果不准确,分文不收,可以退款。

    说完这些,他把地图和交通路线递到我面前,说欢迎下次惠顾。

    我抬头看着差猜,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隐瞒,而是同样回视着我。我笑了,说当然。拿着地图起身离开,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猜突然说道:“说一个事,警方已经将你和你朋友的画像交到我这里来了,而我却并没有将你出卖,你似乎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转过头来,微笑,说那么欠着吧,等我回来,会还你一个大礼的。

    他哈哈大笑,说哦,不错啊,我喜欢“惊喜”。

    出了差猜的院子,我低下头,行色匆匆地走着。好在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又是旅游的黄金时节,大其力的中国游客其实还是蛮多的。我在街上转了几圈,然后又在小巷子里绕了路,甚至把金蚕蛊放飞,守着后路,发现并没有人跟踪而来,这才放心,返回了藏身之处。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古丽丽吃了安定药已经睡熟,而小廖则在另一张床上打盹,杂毛小道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台灯下面,专心地雕着玉。雪瑞的任务他只完成了两块,交给了雪瑞,其余的玉胚还一直在百宝囊中放着没动。不过他现在在刻的,却是那一块蓝花冰玉石。见我下了地窖来,他收起来,问情况怎么样?

    我把从差猜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他没有说什么,而是问有没有碰到虎皮猫大人?

    我说没有,这个家伙不是一下飞机就飞走了么?它神出鬼没的,我都习惯了。

    我和他商量要不要去错木克?如果去的话,我们越快出城越好,因为这两天,姚远都还在那里,我们能够遇得上。杂毛小道问一定要()找到姚远和105号石头么?我点头,说我相信小叔的直觉,那块石头如果不是麒麟胎,那也是一件对你我都有用的东西。其实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找到秦立那个吊毛,顾老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靠,这缅甸警方的效率,真够垃圾的。

    在一旁打盹的小廖突然插嘴,说他们的效率要是高的话,说不定你已经在大牢里面蹲着了。

    他的这个冷笑话有点噎到我,不过他既然已经醒了,我们三个就聚在一起商谈接下来的事情,小廖说要出城也可以,他可以找关系把我和杂毛小道搞出城去。不过有一件事情,要讲清楚了:现在外面真不太平,特别是像错木克那种地方,以前都是种罂粟的,乱得很。我说不妨的,这些我们都清楚。小廖说好,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我就安排你们离开,我留在这里照顾古丽丽,过些时日,说不定我老子能够打通些关系,也就没事了。

    说完他又拿起电话,打点我们出城的事宜。

    待他说完,杂毛小道将相关的药方和注意事项讲给小廖听,并且让他好好鼓励古丽丽,让她恢复生活的勇气,如果有条件,把古丽丽送到医院去,最好能够回国去,让她和家人团聚一下,也算是满足心愿吧。

    小廖说这放心,他的心不比我们的冷,热腾腾的,自然会好好照顾。

    谈完这些,小廖又缩回床上去睡觉,杂毛小道拿出玉胚来仔细雕。我抱膝坐在地面的草席上,看着古丽丽苍白的脸,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终于没有了我走的时候那种愁容。唉,现在的她,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够无拘无束、开怀的笑吧?我突然想到,像她这般的生活,是不是还不如朵朵开心呢?

    昏黄的灯光下,杂毛小道一刀一刀地刻着玉,而我则缓缓闭上了眼睛。

    ********

    清晨的时候,小廖联系了一辆送货的车和一个向导,将我们送出了城。

    而他自己,则留在了那个地窖里面,照顾着心无生志的古丽丽。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心中所有的坚强,在见到我们之后彻底地消失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们将她的骨灰送回故乡,告知一下她的父母亲。然而这种残忍的做法并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她的视线。

    很巧的事情是,小廖联系的向导,正是我们来大其力的时候碰到的吴刚。

    出了大其力,沿江而行,一路风光如画。

    然而这些美丽的风光都是“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倘若真的走近,你就会发现那些远处看着美丽如诗的一排排草棚子里,有着怎样的贫穷和困苦,而且这种现象离大其力城区越远,越严重。贫穷导致了人们不得不另外找寻致富的道路,于是有人便种植毒品来。而毒品却是一个畸形的东西,贫者越贫,富者越富,军阀们割据着这山地,年年战乱不休。

    当然,大其力这一片,因为达到了势力平衡,并没有太过厉害的冲突。因为人总是要吃饭的,人总是要交易的,人总是要消费的,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把大其力变成一个混乱之都。

    货车一路沿湄赛河而行,弯弯曲曲,足足有三个多钟头,又拐进一条岔路,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山脚下,然后司机给我们指着远处的山巅,说翻过那座山,再过了那片林场,背后就是错木克村了。我们问大概要走多远,他想了想,说没多远,走走吧,很快就到了的。

    我们下车表示感谢,然后递了五百缅币表示感谢,他喜滋滋地收了,回赠我们一把丛林大砍刀。

    来的路上,杂毛小道已经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了他小叔,我也打电话给远在仰光的李家湖说了大概的情况。李家湖的语气十分低沉,过了一会儿,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雪瑞并没有乘坐飞机,返回香港,而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许鸣和那个叫做崔晓萱的女保镖。为了这件事情,他叔叔李隆春也着急了,准备抛下手中事务,前往缅甸来坐镇。

    事情越来越乱套了。

    站在这重峦叠嶂的山林脚下,我们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的。问题越多,我们越要冷静,就目前而言,要先将姚远给()找到,然后将105号石头抢到手上,看看对三叔的病症,到底有没有帮助。上山入林,有一条绿草丛生的小路,这是山民们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唯有靠步行而走,别无它径。

    在我体内憋了好多天的肥虫子这时终于不再等待,而是从我体内浮出来,停在我的眼前,一双黑豆子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一副快要饿死的表情。我点了点头,也难为这小东西了,让它自由活动,去觅食,但是不要离我太远了。肥虫子欢呼雀跃着,生怕我反悔一般,摇着尾巴就冲进了山林里。

    热带雨林里面,蚊虫滋生,肥虫子热爱的食物数不胜数,它自然是开心到了极点。

    不过这里丛林密布,枝繁叶茂,行路并不好走。向导吴刚乍一看见金蚕蛊,十分惊讶,见这虫子竟然听我的话,心中又多了几分畏惧。吴刚是那种有钱挣,良心都肯出卖的人,金三角一直都不是一个稳定的地方,他自然也不会因为我们昨天的事情而恐惧于我们。但是看到金蚕蛊,却又转换了态度。

    他以前去过错木克,也跟克扬族的人打过交道,这也是小廖委托他人()找到吴刚的原因。

    林中不好走路,我们默默地前行着,我和吴刚的手中都有一把土制的丛林大砍刀,用来砍小路荆棘的,而杂毛小道将他的桃木剑拿在手上,紧紧跟随着。进山没有两里路,吴刚就已经斩掉了一条蛇,放到了背篓里面去,然后跟我们笑言去村子里面找人炖蛇汤喝。

    绕过一片林,肥虫子突然从林间朝我奔来,而它的后面,有一道黑影在追逐着它。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9章 格朗佛庙,善藏法师

    一看到这道黑影肥硕的体形,我就想骂娘。|

    虎皮猫大人这扁毛畜牲,又来欺负我家的肥虫子,真的是上瘾了?没几分钟,肥虫子吃得体型都大了一圈,此刻飞得也不便利,一坠一坠的,眼看着就被肥鸟儿给抓到了,它又奋力一冲,终于绕到了我的身后。

    虎皮猫大人看清楚了我们,悻悻地收回了爪子,说:“嘎嘎,好久不见啊你们两个?大人我刚才在林间穿梭,看到金光一闪,可口诱人之极,跟你家小肥肥一样美味,便追,没想到还真的是它啊,早知道不飞了。我和小肥肥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舍不得吃它的。”

    说完话,它收起翅膀,落在杂毛小道的肩膀上面,看吴刚惊讶地看它,顿时就破口大骂,说:“看个毛啊,有哪样好看的?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鸟儿啊?把裤腰带解开,自己看一看,过瘾不?”

    吴刚瞠目结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肥虫子小心翼翼地在背后看着这嚣张的扁毛畜牲,气喘吁吁。我指着这肥鸟儿,说你别得意,小心我让肥虫子再给你爆一次菊花开,信不信。虎皮猫大人顿时蔫了,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不逗你们了,艹。我们继续前行,然后问虎皮猫大人这几天跑哪里去了,怎么赶过来的?虎皮猫大人有些郁闷,说它本来很好奇泰国人妖的,于是下了飞机就屁颠屁颠跑到大其力对面、泰国的湄赛去看,结果逛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一个顺眼的,于是就回来了,结果没()找到我们,最后还是算了一卦,才来这里蹲守的。

    说完这些,虎皮猫大人东嗅嗅西嗅嗅,然后问我,说小毒物,怎么煞气这么重?

    杂毛小道笑了,说这丫的昨天刚刚杀了一个人,所以才有煞气嘛。接着他把昨天我们遇到的事情跟虎皮猫大人说了一通,虎皮猫大人连声称赞,说小毒物这个蔫不啦叽的家伙,竟然有这么凶猛的一天,倒也是难得。靠,大人我要是在,一定要在那家伙头上拉一泡翔,熏死丫的先。

    不过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如果我们能够找出那个害人的地方,将其摧毁,最好。

    我们说着话,前面的向导吴刚背影都在发抖,杂毛小道走上前去,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吴刚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问怎么了?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我这里瞟,定然也在奇怪,为什么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杀起人来那么凶狠。我笑了,说吴刚你别吓到了,昨天之所以那样子,主要还是气愤不过你比如说,尔康见到自己家丫鬟金锁被人凌辱了,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愧是吴刚最喜爱的电视剧,他立刻说肯定要将那人给大卸八块啊!我说尔康是坏人不?他摇摇头,说除了鼻孔大之外,倒还算是个好人……不过他不喜欢第三部,尔康应该留在缅甸,跟八公主好的!

    说了几句,吴刚就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对我们有着惧意了,谈起了自己对那部风靡亚洲的电视剧的看法来,滔滔不绝,不时地要跟我们探讨剧情。杂毛小道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而我,则后悔作了这么一个比喻,想不到远在缅甸的这么一个地方,那部电视剧竟然有这么执着而狂热的粉丝存在。

    果然不愧是中国电视剧史上的神话。

    虎皮猫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振翅高飞,一声傻波伊,便飞到前面去,而肥虫子也跟在屁股后面,找食去了。

    望山跑死马,此言果真不错,货车司机随手一指,说就在那里,而且还补充说很快,结果我们从中午开始进山,走了两个多小时,居然还是没有翻过那座山,依然在山下的密林里穿行着,问吴刚,他则告诉我们,最早估计都要到傍晚的时候,才能够到达错木克。克扬族的人喜欢住在深山里面,与世隔绝,到现在都还是母系氏族制度呢。

    我不再说话了,默默地走着,速度并不慢。

    说实话,在我老家,十万大山的最东首,这样的山路并不是没有走过,但是却没有这里那么潮湿,让人厌烦。雨林里经常有小溪流淌而过,低矮的丛林里时常窜出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或者蛇、蜥蜴,以及鬼鬼祟祟的蜘蛛和多脚爬虫。这些植物也是枝繁叶茂,尤其的昌盛,将狭小的道路遮掩。在这样的热带雨林中无言地行走,气氛无疑是让人压抑的,或许往日的职业蛊师会感到兴奋,然而我却不是。

    所以看着这让人绝望而似乎没有尽头的丛林之路,我唯一的想法是赶快到达错木克村。

    丛林、荆棘、溪流、起起伏伏的山地,旁枝斜出的雨林植物,森林地表上枯枝落叶积累的腐烂层……这些便是我们的敌人。然而,金蚕蛊和虎皮猫大人却是欢喜得要命,精力旺盛地跑了几个多小时,不时揪出一条蜈蚣、长虫过来玩。一直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我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稍微宽阔的道路。吴刚很激动地告诉我们,说快到村子了绕过那道山弯弯,应该就能够看见一个个茅草屋子,耸立在路边。

    而那里,则有着一个身怀重宝的男人在。

    他的名字叫做姚远,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枯瘦老头。

    我们沿着道路往里走,道路两边是一种古怪的黑褐色植株,往里走还有一片片的水田。从路的尽头处走来了两个人,是两个穿着暗红色袈裟的僧人,一个垂垂老矣,眼帘低垂,眉毛发白且格外的长,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像是从坟墓走出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十七八岁,一双眼睛晶晶亮,像黑色的宝石,也很灵动,四处张望,看着这些丛林的风景。

    吴刚见到这两个僧人,赶忙上前行礼问好。

    三人交谈一番,那个老和尚眯着眼看了我们一眼,与吴刚说了几句话,然后与我们擦肩而过,朝我们的来路行去。他们说的并不是缅语,似乎是泰国话。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我们都很诧异,他们这时候出山,可能没到一半的路程,天就完全黑了,为什么不等到明天凌晨再出发?我愣愣地看着两个黑瘦和尚渐行渐远的孤单背影,落日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头的影子最后都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上前两步,拉住吴刚问这两个人干嘛去,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吴刚很诧异,说:“这两个禅师是泰国来的苦行僧,行路至此,因为有教义在,不得留宿这里,便要连夜走回去,找寺庙投宿。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你们俩的事情,我说是来自香港的客人,来探访克扬族的。他们点头就离开了。”

    是么?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僧人,特别是那个老和尚似乎像是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看着这一片平静,却让我感觉很恐怖。

    我看向了杂毛小道,他也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去的两人,他的桃木剑微微地颤抖着。

    我们继续前进,还没有拐过那个弯,就听到有牛的声音传过来:哞……这声悠长的声音像是一出音乐剧目的开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河流交汇处的平坝子,大片的平地上面有着一排排的窝棚,这些窝棚有大有小,然而都是木建筑,顶上铺着金黄色的茅草,东南亚多雨,被淋湿的草棚子厚厚的,远看着湿哒哒,呈现出一种腐败的样子。

    在这窝棚之间,人影憧憧。

    在我们的不远处,有三个女人头顶着陶罐,从另外一条岔路出现,往村子里走去。那陶罐里应该装着有水,然而让人觉得新奇的是,这些女人的脖子上套着一轮又一轮的铜圈,将脖子变得又细又长,十分的古怪。来的时候吴刚跟我们介绍过,说克扬族的女人从五岁起就要往脖子上面套铜圈,然后静待脖子变成畸形,并且以此为美这跟中国古代裹足是一般的道理,不同的是,克扬族是母系氏族社会。

    吴刚上去与她们交涉了一翻,我和杂毛小道跟在旁边,她们看着我,吴刚也朝我挤眉弄眼,我立刻反应过来,拿出小廖帮我们准备好的礼物(一大口袋的精装盐以及调味品、洗发水和肥皂),递到女人们面前。她们很惊喜,有一个最高的女人立刻放下头顶的罐子,将这十几包盐翻来看了一下,双手合十,朝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吴刚说她们很高兴,请你们去做客呢。

    人不可一日无盐,作为一种生活必需品,盐的地位不可取代。然而由于山路的问题,这一支住在深山中的山民却并没有常常下山的机会,总是在山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衣食住行皆可保证除了盐。所以,上门带上盐作为礼物,是最受欢迎的。

    除此之外,其他东西也是很受欢迎的。

    我们跟着这三个女人走进了村子,最高的女人带着我们来到了村头的一家。我们带进了茅棚里,黑乎乎,夸张点说伸手都不见五指。我们让吴刚帮忙问起姚远的消息。那个女人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白胡子老头在村子深处的格朗庙里,是善藏法师的客人。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0章 克扬族人,跳墙掉坑

    我们打听了一番,姚远并没有离开,天已然黑,也不着急立刻前去找寻,而是留下来打听情况。

    这个克扬族的女人名字很复杂,吴刚给我们翻译叫做杜若噶。这个窝棚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她的丈夫和三个小孩(两男一女)。之前提过,克扬族是个母系氏族的社会结构,在家里面的主事人是女人,反而这个男人比较没有存在感。克扬族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在山外面的同族们,大部分都生活在难民营或者旅游景点,如同动物,供人参观。而在深山中生活的克扬族人们还比较好一点,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延续着自己的种族。

    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中生存着,不但会面临物资匮乏的境况,而且还会遭到猛兽毒蛇、恶劣天气以及周遭少数民族山民的袭击。

    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存在即真理,这里的克扬族自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在。我看到在窝棚的角落里,似乎还有着老式步枪的身影(多亏了朵朵给我提供的夜视),而吴刚跟我介绍,克扬族的长者能够训蛇,用群蛇来维护村庄的安全。说到这里,杜若噶弄了一些黑紫色的植物汁水洒在我们几个的身上,说沾上了,蛇就认为我们是自己人了,没有命令,不会贸然攻击的。

    另外两个女人拿着东西离开了,而杜若噶则给我们和家人忙碌起了晚餐。

    杜若噶有一个女儿,叫做莫丹,只有六岁大,和朵朵一般的年纪,虽然在这贫困的窝棚里长大,然而却美丽的像一个小公主一样,爱笑,咯咯的笑声就像清澈的山泉水,洗涤着我们的心灵。可惜的是,她的脖子上也套着了铜圈,虽然没有她母亲那般夸张,然而看得我们仍旧是心中难受。

    有人说克扬族是崇拜远古生物长颈龙,用来威吓丛林中的老虎而束的脖颈,然而年代久远已不可考,现在已经演化为一种民族的习惯。

    作为接受现代教育的我们,并不能够理解这种如同裹足一般的畸形习俗。

    晚餐并不好吃,这种又黑又怪的米饭是我吃过的最差劲的大米,然而主人小口小口地嚼着,仿佛很享受。除了米饭之外,还有一种黑黄的酱,她们裹着吃,很香的样子,然而我吃了一点,感觉是用不知名的虫子做成,有一股莫名的膻腥味,一嚼,有一根昆虫腿在。包括吴刚在内,我们吃得都不多,饭后,我从背包里找出了巧克力、99能量棒和压缩饼干,还有火腿肠、方便面和小面包,分给三个小孩子。

    我至今犹记得那三个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吃着一块黑色巧克力时,露出的欣喜笑容。

    他们的眼睛在那一刻,如同繁星一般闪亮。

    不过这些东西很快就被杜若噶给收起来了,吴刚给我解释,说杜若噶不让小孩子吃太多,要留着做奖励。

    作为唯一的女孩,莫丹被奖励了一整块巧克力糖,幸福地含着,旁边站着她两个可怜巴巴流口水的哥哥。

    饭后半个小时,一个之前离去的女人领着两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老女人,来到了这里,跟我们介绍这是村中的长者。我们站起来行礼,因为礼物都送光了,所以只有奉上了缅币。她们也收,然后笑吟吟地问询我们一些事情。吴刚作为一个翻译还算称职,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她们离去,但是告诫我们,不要靠近格朗佛庙,那里面的法师并不是她们本族的人,脾气暴躁得很。

    我们虽然惊奇,但是颔首称是。

    村子里没有电,到了晚上八点,除了灶房未熄的柴火,基本就四下无光了。这个叫做莫丹的小女孩特别可爱,她头上戴着花,穿着节日的盛装,不停地哼着小调,跟我们跳着民族的舞蹈,像一个快乐的小鹿。我和杂毛小道总是逗她玩,她更加开心,笨拙地将自己的所学都表现出来。杂毛小道偷偷告诉我,说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就好了。当天色全部都黑下来,杜若噶和她男人搬来一大把晒得干燥、有着太阳香味的稻草,给我们均匀地铺在地板上,让我们准备休息。

    夜色渐深,雨林中潮湿闷热,不过村子正处于两山间的风口,临靠溪流之畔,凉风习习,透着并不严实的木板缝中而进,倒也不是很难受。

    肥虫子野了一天,终于想到回家了,从缝隙中溜了进来,然后遵着我的意思,将这窝棚中的主人和吴刚,全部都迷晕。

    这一招,肥虫子曾经给丢魂的阿根用过。

    我们走出窝棚,整个村子都陷入了寂静和黑暗之中,只有村尾,在山腰的中间有一丝隐约的亮光在。那里就是格朗佛庙,整个山村中唯一用得起油灯的地方。虎皮猫大人站在一块突出的木头上休息,像一头猫头鹰,眼睛发亮。我们很奇怪,既然是佛庙,为什么在村口碰到的和尚不住宿在这里,而是匆匆离去呢?不过,那里面有着我们想要找寻的姚远和105号石头在,所以,也管不了这许多,我们要去那里瞧上一瞧。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自然小心翼翼,小妖朵朵也从我胸前的槐木牌中浮现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个地方,她很喜欢。

    事实上,这个地方除了我和杂毛小道两个人外,小东西们都喜欢。

    出了窝棚,我们沿着村中的道路往前行走,路上是草地,旁边有荆棘,左右都是月光下影影憧憧的茅草屋,从四面八方处传来了虫子的叫声,吱吱吱……而从窝棚里还传来了男人女人沉闷的嘶吼声,杂毛小道轻声低笑,说没有夜生活的山村,似乎都只有这样一种娱乐活动,这让单身的年轻人们情何以堪?

    我们本来以为会一路平静地行到格朗佛庙,然而没走出五十米,便被三个人用枪指着了脑袋。

    虎皮毛大人幸灾乐祸地给我们做翻译,说这些是村子里伏击的暗哨处于金三角的深山里,这些山民的警觉性自然不会像家中的小山村一样,如同绵羊。这些人在说,抱头蹲下,不然就开枪了。我们无奈,抱头低下来,蹲在原地。三个人持着枪走上来,想要给我们检查,并且还囔囔着,结果没接近三米,两个便栽倒在地,一个直立不动,后面飘浮着小妖朵朵,伸出一个白嫩的手指顶住了他。

    金蚕蛊和小妖朵朵,两个小家伙自然都不是易与之辈。

    不过由于没有虎皮猫大人的提醒,导致村中的流动哨与我们发生冲突,估计我们明天就不能够再出现在这村子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加急前往山腰间的格朗佛庙,直接()找到姚远,大不了跑到老林子待半晚上也可以。有了刚才一次的教训,我们便让肥虫子、小妖朵朵在前面探路,连疲怠的虎皮猫大人,也给我们赶上了天空。

    有了这些神奇的哨兵在,我们一路前行,路过无数矮小的窝棚和灌木丛,来到一座缅甸风格的小庙。

    这是整座山村中唯一的石头建筑,有一栋不高的佛塔,就艺术和建筑价值来说,跟我们在仰光和大其力看到的相比,简直就是乡下石匠的小玩意。然而当我们走到这格朗庙的山路下面时,抬头仰望着这黑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这并不是建筑本身所施加给我们的,而是里面的人。

    肥虫子和小妖朵朵都止步于这山坡埂下,不再前进,虎皮猫大人严肃了,扑腾着翅膀在外围盘旋着。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坚决地踏前一步,缓慢地接近那座庙宇。没进去,便闻到了一种清洌的香味从里面扑来,是花香混合着香烛的古怪味道。肥虫子和小妖朵朵相继返回,不再在外面飘荡着。我跟着杂毛小道的步子慢慢走过去,没有进庙门,而是侧耳在外面倾听。

    有一阵模糊的诵唱梵声传来。

    在我们的视线里,那烛光一直在闪动,跳跃着,仿佛有风在将它轻轻拂动着。而这念佛之声飘渺如烟,淡淡地在我们心中停留着。若不是在这寂静的夜里,我定然会觉得心情舒悦。然而当我们听了一会儿,却感觉整个世界有些摇晃,如同被催眠一般。杂毛小道忍不住了,两米高的土墙,他顺着泥巴往上蹿,一下子就跳上了墙头,然后翻身下去,接着有一股闷哼声传来。

    我心中激动,折回几米,一个冲刺也上了墙头,只见杂毛小道掉到了一个小黑坑中。

    这家伙怎么这么背?

    我也来不及想其他的,翻身跳到小黑坑的旁边,然而脚刚一落地,感觉脚下的土地在移动,正想抽身,便感觉天旋地转,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倏然下坠,重重地摔在了坑里潮湿的浮土上。我手刚一撑地,便感觉到坑里面有一阵腥甜的风,扑面而来。杂毛小道的桃木剑倏然从我身边掠过,往前一刺,有一物猛然后退。

    我睁开眼睛一瞧,一对电灯泡般的眼睛正在我面前的五米处,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1章 黄金蛇蟒,红云扑身

    看到这如电的双目之时,我心中先是一跳,然后顿时反应过来。

    蟒蛇!

    吴刚跟我们说过,克扬族的人并不是纯洁的小绵羊,在这山中生存,为了维护自身的安危,除了有枪,他们族中的长者还能够训蛇,将这些恐怖的长虫化为自己的武器。而作为山村中唯一的寺庙,领导着整个部落的信仰,这寺中的善藏法师自然是此道中的高手,这里有蛇在,也不奇怪。

    只是明明看着一片平地,怎么就突然掉下来了呢?

    那蛇被杂毛小道一剑刺中头部,往后一缩,头轻轻颤动,并没有立刻再次袭来,而是朝黑暗中游走而去。

    黑暗中,我发现其实这个坑并不大,不过几平米,而我和杂毛小道则离奇地跌在了一起。我站起来,手伸直,离那地面还有一米多远。正想说话,黑暗中又是一道风扑面而来,刚才游走的蟒蛇又蹿了过来,一下子就缠住了我的身子,我伸手去拉,感觉那蛇头张口即来,嘴成120°张得巨大,一阵腥风扑面而来。

    我也不是善与之人,双手避开这一咬,然后死死掐住了蟒蛇的脖子,不让它咬到我。这蛇皮肤滑腻,有黏液在身上,我的手被它大力挣扎,但是稳稳勒住,使劲角力着。

    这蟒蛇足足有五米长,月光下,看到其周身黄白的纹路,似乎是极其稀有的黄金蟒。

    黄金蟒是缅甸蟒蛇的白化突变种,我以前听说过,脾气温顺,一般是不攻击人的,很多家庭拿当宠物来养。然而在我身上这一条,显然并不是好好先生的类型,只见它缠着我的身子,不断地游动,皮肤像鼓气一样绷紧,我浑身都受到这无所不在的压力,被绞杀着。

    我能坐以待毙么?当然不行!

    随着杂毛小道一剑刺入这蛇七寸,我也唤出了我的金蚕蛊大人,顺着这蟒蛇的嘴就溜了进去。

    三秒钟,当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承受不住这压力的临界值时,绷紧的压力骤然一松。

    这条刚刚还如同钢筋一般坚硬的肉块,现在已经化为了下水的面条。

    软绵绵。

    肥虫子一出马,所有问题立刻解决。我从背包里面拿出司机送的大砍刀,准备将这条稀有的黄金蟒蛇来一个了断呢,结果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声音,开始我们没听懂,然后坑口冒出了一个老态龙钟的秃头来。不懂外语真的让人郁闷啊……不过那个秃头的主人随即发现了这个问题,用英语问了一句话,杂毛小道赶紧接话,说“chinese”。老和尚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云南口音的中国话问我们:“你们是什么人,咋个会出现在这里?”

    见到我手中的刀子又高高举起来,他急忙喊:“手下留情……”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则皱眉说道:“这条黄金蟒,是我这里养的。”我仰着头,看着这个老和尚,他想来应该就是若噶口中所说的善藏法师。这是一个东南亚人种的老头,长得很普通,满脸的皱纹,只是左眉头处长了一个大痦子,上面一撮白毛,一动一动,尤其吓人。我看他并不是善与之辈,这地面的怪异和突然出现的深坑,定是这个老家伙捣的鬼。既然他这么看重黄金蟒,我也不揭穿,让他放我们上去再说。

    他答应了,过了一会儿,抛下来一根藤绳。

    我让杂毛小道先行上去,然后不管地上的黄金蟒以及它肚子里面的金蚕蛊,顺着这道藤绳也往上爬,三下两下,终于出了深坑。

    月光下,佛塔前,一个枯瘦的老和尚,披着破旧的袈裟。

    说起来,我在缅甸这边见到形形色色的和尚僧人,几乎都是“浑身没有几两肉”这种类型的,所以提及的时候,总是说“枯瘦的和尚”、“枯瘦的僧人”,这个跟国内常看到的那些肥头大耳、营养过剩的佛爷,有着很大的区别,他们不商业化,吃得清苦,单纯而执着地信奉着自己的信仰,将自己献予佛,而不是欲望,他们是这喧嚣尘世中的一缕清静。

    然而,倘若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寺庙中的僧人,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他盯着我,说:“我的小蟒,咯是被你下了蛊降?”

    我扬起眉头,发现虎皮猫大人正挂在树梢上,离那低矮的佛塔远远的,似有顾忌。我笑着,跟善藏法师说你倒是知道蛊降?他点了点头,说放过小蟒吧,你们自行离去。我还没有说什么,杂毛小道在旁边插嘴,说:“放过那条黄金蟒可以,我们离开也可以,不过我们是过来找一个叫做姚远的中国人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见不到,是不会离开的。”

    善藏法师问杂毛小道:“你们,咋个要找姚远?”

    杂毛小道说此人拿了一件东西,而我们却需要这东西来救命,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他两个说这话,而我却仔细打量着这座小寺庙整个寺庙由一个佛塔和几个矮小的起居室和几片围墙组成。除了佛塔本身外,其他的建筑全部都是筑泥夯土而成,存在的日子比较久远了,所以显得格外破旧。这佛塔三层楼高,砖石结构,在二楼处开窗,供奉着一个四面八手的菩萨,夜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有金色的光芒传来,不是金身,而是金粉。

    整个寺庙之中,除了善藏法师之外,我们没看到另外的人在。

    包括姚远。

    善藏法师静静地听完了杂毛小道的描述,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说:“姚远你们可以带走,至于他手头上的东西,不行。那个东西,不是你们要找的。离开吧,不要再出现,不然,克扬族的守护神灵将要苏醒过来,将你们全部带向无尽的深渊,永受阴风洗涤之苦……”

    杂毛小道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千里迢迢过来,总不能够让你一句话打发了,多少,还是要给我们过上一眼的。不然我们怎么回去呢?

    善藏法师面露愁苦之色,思索了一会儿,让我们稍等,折身返回佛塔之内。

    虎皮猫大人从庙外树枝处扑棱飞来,声音变得很低:“这个地方很邪门,我望到了蛟龙之气,不同凡响。而这个老棺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一会儿你们千万别跟他起冲突,不然脱不了身的。”它说完便离开,留下疑惑的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

    这个老和尚竟然有如此厉害,连虎皮猫大人都说了这话?

    什么是蛟龙之气?这玩意不是传说么,难道还有真的不成?而且,一提到蛟龙,杂毛小道的眉头便皱了起来,默默地看着这空荡荡的寺庙四周,那里是黑暗,如同翻滚的雾云。

    我侧了身子,只见那条五米多的黄金蟒依然软趴趴地伏在深坑中。

    这时候低矮的佛塔里,二楼处的光陡然发亮,如同有一个小太阳,灼灼发亮。亮光在一瞬间绽放,又如同昙花般一现即逝,接着,有响亮的铜钟敲动,咚咚咚钟声朝四面八方传去,在山谷中回荡,接着又返回了这座半山腰的寺庙院落中来,震得我耳朵发烫。

    一缕古怪的韵律声似乎从地底下面发出来,说不出来的奇怪。

    是佛经么?不是!是傍晚我们在杜若噶家中休息时莫丹给我们哼的民族小调,这调子那个小女孩哼起来,童趣盎然,如同鲜花绽放,而此刻一听,却感觉是幽暗的夜里,一条条毒蛇在草丛中潜伏爬行,默默地吐出信子探路,莫名的恐惧在空气中蔓延着。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时,杂毛小道便不顾其他,纵身朝佛塔处冲去,我紧随其后,几步便冲了上去。

    一道三米宽阔的沟渠霍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沟渠足有两米多深,里面黑色的削尖竹钉纵横交错。我的速度一旦提了上来,便停不下去,纵身一跃,便过了沟渠,冲到了佛塔的台阶下,后面似乎传来了杂毛小道的呼叫,我来不及回顾,一脚便将这扇精雕镂空的门给踹开去。

    佛塔第一层,除了一个熏黑的铁鼎和缭绕的烟雾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人去楼空,山风吹来,将黑黄色的幔布翻卷。

    我抬起头,看向了二楼处的佛堂。

    那里供奉着一尊四面八手的鎏金佛像和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之灯。或许还隐藏着善藏法师和只在仰光玉石交易会上露过一面、便再无踪影的山羊胡老头姚远。

    我手提着开山大砍刀,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一个木质楼梯。这楼梯旋转着连接上去,我大喝一声壮胆,噔噔噔,箭步冲了上去,光明渐开,人影便现,当我来到二楼之时,只见一个光着脊梁骨的男人正背对着我,五体投地,朝着那佛像跪拜,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看这个人的身形,便是姚远。

    我正想往前冲去,一阵红云裹着恐怖的气息朝我喷来,我避无可避,只有低头捂住双眼,感觉浑身一麻,耳朵边响起了善藏法师嘶哑的声音:“受死吧,你们这些亵渎者。”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2章 仓惶逃窜,夜宿林溪

    一瞬间我有一种被热油泼中的痛感,从与这红云接触的肌肤上传来。/

    随后我立刻发现,这哪里是红云,而是一大片成团的带翅虫瘿(一种蟲蛊),微小得简直肉眼不可见,于是便化为一团气雾,萦绕在我这里,附在我的肌肤上,大口大口地噬咬着我的肌肉。一阵酥麻感传来,我明白了,这虫瘿定然是一种降头之物,内里有剧毒。

    而此刻,我的金蚕蛊还在院子的深坑里,钳制着黄金蟒蛇。

    我已经完全没有再往前冲的想法了,全身发麻的我如果再不去把金蚕蛊召回上身,清除残毒,估计不用多久就要去见我地下的外婆了。

    当下我也毫不犹豫,一张“净身神咒”便燃烧起来,里面蕴含的微弱法力将这团虫瘿化身的红云给暂时逼退,一个纵身,我便顺着楼梯跳下一楼,然后火速地冲到了门口。门口的这道三米沟渠仍在,只是在月光下,出现了一大片的黑色、灰色和红色的长虫之物,正顺着这沟渠的边缘往外边蜿蜒爬行、纠缠打结,都不用仔细数,至少都有三四十条。

    “快点过来!”杂毛小道在沟渠不远的地方焦急地喊道:“咋个这么冲动咧?快,快……”

    我也顾不得这些恐怖的长蛇在前,一个飞跃而过,大声召唤金蚕蛊。

    三米宽的沟渠并不是一个狭窄的距离,匆忙之下,我刚刚落到了沟渠边,一脚就踩到了好几条盘着身子的长蛇,这蛇一被踩,立刻受痛,惊乍而起,张嘴就朝我咬来。一咬即中,我的小腿至少被缠上了四五条未及半米的细蛇。而由于脚下滑腻,我的重心已然朝后转移,眼看就要跌落下那密密麻麻的蛇窝之中。

    很难想象这沟渠和刚才那个深坑是怎么陡然出现的,可是它便这般存在了。

    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我,猛地一拽,然后我耳朵边传来了杂毛小道的哀嚎:“你妹啊……”我被杂毛小道一把拉起来,我们两个头也不回地猛往外面跑。跑出门外时,肥虫子已经回归到我的身子,帮我清理残存的虫瘿,而我这时才发现杂毛小道的屁股后面,也钉着两条一米多长、五彩斑斓的毒蛇,死死不动。

    而我,大腿之下缠着五条小蛇。

    蛇行路一般是蜿蜒爬行,然而攻击的时候却是如同箭矢一般射出来,一旦咬住,绝不松口,无毒还好,有毒的立刻从毒牙中注射出一大股毒素入肌肉中,我跑了几步,感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的,杂毛小道也是一阵踉跄。不过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的,杂毛小道看着山下陆续亮起的火把,双手掐住屁股后面的毒蛇七寸,朝我大吼:“上山,下面全部都是端着枪火的人,这个时候跑村子里面去,只有挨枪子的份……”

    我也有样学样,一边跑,一边矮下身子,去将那几条蛇给揪出来,砍刀斩掉。

    我们一阵狂奔,竟然将那蛇群给遥遥抛在后面。当然,这其实也并不是我们的功劳,在我们上山十几米,远离佛塔寺庙的时候,金蚕蛊突然爆发出一股煞人的气息,而虎皮猫大人也飞过来,帮我清理掉了最后的一条细蛇。我麻木地朝山上跑着,也不知道目的地,腿上的伤已经肿大得不行了,一阵有(又)一阵的剧痛像潮水一样朝我蔓延而来。

    这蛇毒里面,有神经毒素在,可以放大痛觉。

    我们跑上了一个山坳子,山谷里的村子已经完全醒过来,火把燃起,一排排地朝寺庙中聚集,像一条火龙。我借着月光,看到杂毛小道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铁青色。我还好一点,因为在刚才的跑动中,肥虫子已经把我的毒给吸得差不多了,虽然痛,但是毒素却停止了蔓延。

    我心念一动,肥虫子立刻又跑到了杂毛小道的屁股处,钻来钻去,奋力地吸食着毒素。

    肥虫子吸得欢畅,杂毛小道却哎哟哎哟地叫着,脚步踉跄,我扶着他,一点都不敢停下脚步。

    道路两边被开辟出一些土地来,种上了香蕉和玉米,我们一直跑,又越过这一大片山地,跑到了深入丛林的地方。出于被射成筛子的恐惧,我们反而对这黑黝黝的丛林野兽,生不出太多的害怕感来。随着肥虫子的深入,杂毛小道的气色也渐渐好转过来。最后,他肌肉松弛下来,长叹了一口气,说:“啊,头终于不晕了。今天真的是倒霉,没想到那佛塔,居然就是个蛇窟。今天要不是金蚕蛊在,估计我们早已经毒发身亡了!”

    大概是听到了杂毛小道的夸赞,肥虫子露出头来,高兴地在前面飞,屁股一扭一扭的。

    到了林子里,小妖朵朵也冒出了头,她对于雨林的熟悉程度比我们都高,便帮我们四处探路。

    我们接着往前走,便已经没有路了,低矮的藤蔓植物附满了地面,我们在林子里穿梭,也不知道方向,恐惧那善藏法师驱赶着蛇群朝我们这边而来,便对着天上的星辰跑。观天象这事情杂毛小道比我熟,他驻足停留了一会儿,看着天,然后带着我们往北边行走。

    匆忙地在林子里赶着路,天空和黑暗的林间不时传来奇怪的声响,有鸟叫有虫鸣,还有猛兽的长啸声,我们路过一段溪流的时候,甚至听到有猩猩或者猴子“嗷嗷”的叫唤。

    这样的情景无疑是让人害怕的,然而正应了那一句“艺高人胆大”的古话,有金蚕蛊、小妖朵朵和虎皮猫大人在,我们倒还不是很怕这些。特别是金蚕蛊,一切毒虫鼠蚁,无论大小,在它那黑豆子眼中,都只是一盘菜而已。这样的事实,让我们心中多了一万条退路。

    雨林中,如果不惧毒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行路的过程中,我和杂毛小道一直在探讨,这个老态龙钟的善藏法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隐居在这座偏僻的山村中,守着这么一个破旧的庙宇,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吃斋礼佛,日夜供奉。这样一个人,我似乎要对他心生敬意,然而一见到他,我们才发现,这个人十分高明,能够让地下凭空多出一个深坑或者一条沟渠,能操纵蛇,甚至懂一定的术法,那座低矮的佛塔里,居然还有让虎皮猫大人不敢接近的东西。那么,这么一个老和尚,就不仅仅是简单两个字来形容了。

    他是一个高明的降头师。

    而且,姚远到底跟善藏法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将李秋阳残忍地杀死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到这里来,然后在佛塔之中乖乖地拜佛,连我杀上门去都置之不理?而且还有一个疑问,我们下午在村口碰到的那一老一少两个僧人,明明这村子里便有寺庙,为什么并未留宿,而是匆匆离开呢?

    我想起那个年老的僧人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有一些怜悯的含义在。

    大概奔行了一个多小时,黑夜里,我们并没有拿手电筒照,只是凭借着清冷的月光,在林间穿梭着。我和杂毛小道的黑暗视力还好,所以虽然摔了无数次跤,但是总算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来到一条水深漫过小腿的溪流前时,杂毛小道提议我们先行停下来,等天明再走。

    我点头说好。

    这么久的高强度行走,将我的体力耗费得有些大,再加上一路颠簸曲折,总是摔了不少跤,人也困乏。我们来到溪边,找了几个突出的石头坐下,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杂毛小道埋怨我太冲动了,虎皮猫大人还教训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结果钟声一响,人就窜进了佛塔里。

    他问我在佛塔里面,到底碰到了什么?

    我讲起了那一片红色的云雾,无数细微的虫瘿密密麻麻地集结到一起来,扑在身上,如同热油开水一般滚烫,若不是我果断撤退,金蚕蛊及时赶到,估计现在已经是白骨一堆了。

    杂毛小道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百宝囊中的红铜罗盘,对着皎月星光,仔细地研究ghk着天池中的黑色指针,听到我说的话,他抬起头来,凝神想了一下,说这东西,有点恐怖了。为什么?不比其他生物,蠹虫一般都是没有智慧的,只有本能,能够将这么一团细小若微尘的虫子驱使得如同臂使,算是厉害。

    我笑,说得了吧,我的十二法门中有提到,只要掌握到方法,这类没有智慧的虫子是最好控制的,一种植物、一泡尿或者一丝意念,都可以。

    杂毛小道也不和我争,摇头叹气,说我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虎皮猫大人说庙中有蛟龙之气,那善藏法师又是个厉害角色,各种布置一应妥当,哪里有可乘之机?而且,那105号石头,想来应该不是麒麟胎,我们何必为了它送命?

    我坐下来也叹气,难道我们这次进山,要虎头蛇尾告终了?

    虎皮猫大人飞上了枝头,说夜猫子们,大人我睡觉了,明天有得你们忙呢……我和杂毛小道商量了一番,这丛林本来夜里就不好行路,我们这样,善藏法师的人也是,不如养精蓄锐,睡一觉再说。安排好小妖朵朵和金蚕蛊值班守夜,我和杂毛小道沉沉睡去。

    这一天各种劳累,我很快就睡熟了。

    迷迷糊糊之间,我耳畔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3章 狂猴山魈,猿尸降现

    一路惊魂,即使睡觉,我们也是半睡半醒,哪里敢呼呼大睡,不顾其他?所以这声音一出现,我们便立刻清醒过来。杂毛小道从石头上一跃而下,而我,则睁开眼睛,翻身起来,看向了头顶那黑蒙蒙的上空。

    这一声接一声的啼叫,便是从我们头顶上空传来,越来越近。

    我从背包侧边抽出了开山大砍刀,放在右手紧紧捏着,小心翼翼地仰头看。

    倏然,本来就没有多少星光的天空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一道飓风朝我扑面而来,我看着前方那一道疾驰而来的巨大黑影,毫不畏惧,提着刀子就迎了上去。噌!这一刀子跟黑影对拼一记,竟然迸出了许多火花,接着我被一阵巨力给撞倒。向后跌去,我被一阵风压给吹得头发舞动,接着,我听到虎皮猫大人义愤填膺的怒吼声传来:“艹,又是你这扁毛畜生?待俺来战你!”

    虎皮猫大人化作一条黑线,冲上了天空。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仰光与虎皮猫大人狭路相逢的那头食猴鹰来了。一想到这个结果,我们的心就立刻揪了起来要知道,将李秋阳等八人全部斩为碎肉,头颅堆砌成佛塔的那伙人,可并不是姚远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所为,而是有着一个神秘的团伙在后面:有被下降头的食猴鹰,有恐怖的咒灵娃娃,还有一张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大网……

    我甚至在那一瞬之间想到了那个小巧如狸猫的女子,和与她有着同样黑蜘蛛标识的情报掮客差猜。

    黑暗的丛林上空,那是虎皮猫大人和食猴鹰的战场,它们的速度飞快,几乎不能够用肉眼去找寻,只是偶尔会传来几声凄厉的鹰啼,还有虎皮猫大人的脏话。它们似乎成了胶着状态,然而从大人的骂骂咧咧声中,我能够听出来,似乎它并不处于下风。

    如此便好!

    我很好奇这个痴肥得如同肥母鸡的家伙,是怎么和比自己大十几倍的怪物搏斗的?

    要知道,就体型而言,这完全就是堂吉诃德战风车、螳螂挡车的不自量力之举。

    然而虎皮猫大人上次的战绩,却是啄瞎了食猴鹰的一只眼睛,而自己的翅膀下面被抓破出血,说是两败俱伤,但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就这方面而言,虎皮猫大人其实还算是胜利者,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虎皮猫大人”这五个字,不就是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么?

    正在我们心急着丛林上空的结果时,小妖朵朵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出声示警,说有状况。我和杂毛小道立刻顺着小妖朵朵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黝黝的林子里,有好多个暗影在树梢浮动着,影影绰绰,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嗖嗖的石子破空声响起,接着有好多石子朝我们这边甩来。

    这些石子力大势沉,如同炮弹。

    好在这溪边有些高大的石头竖着,我和杂毛小道立刻躲在石头后边,避开了这一波攻击。我趁着一波石子攻击的间隙,伸头出去看,竟然是一群黑乎乎的猴子,尾巴长长,正朝我们这边扔石子呢。然而让人奇异的是,这些猴子又瘦又小,如同三四岁孩童那般大,力道却不小,半个拳头大的石子被扔得嗖嗖作响。

    而且,它们的攻击目标十分明确,就是在溪边的我和杂毛小道。

    我两个蹲在石头背后,心中其实已经大概明了一些因果:自从那巨大的食猴鹰出现之后,我们就知道善藏法师后面的力量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并不仅仅只能够控制错木克的村民武装,而且还有着极强大的后援和帮手在,这些厉害的角色,并不因为夜间的丛林,便轻易放弃追逐我们的生命。

    我想起了善藏法师在佛塔二楼时嘶哑的吼叫声“受死吧,你们这些亵渎者”,在宗教里面,亵渎者是很严重的罪行,即使宽容祥和如佛教,都是罪不可免的。佛前有罗汉、有金刚、有八部天龙,都是干这脏活的,而且,善藏法师并不是简单的佛教徒。

    他懂降头术,能驱蛇,应该是一个黑巫僧。

    然而驱使这些猴子来对我们进行骚扰,这种行为并不能够对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害,反而在心中多了一丝愤怒。在佛面前,众生平等,这些猴子都是无辜的,然而却被驱使来致我们于死地,我们是出手反击呢,还是坐以待毙?这是一个让人很纠结的问题。

    十二法门中有记载,两岁以上的猴子,都能够懂得一些道理,通灵了。

    对付这样的智慧生物,让我们如何下得去手?

    正想着,一道瘦小的身影便越过我们藏身的大石头,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朝我的脸抓过来。我这人便是这样,动手之前会犹豫,顾虑很多事情,然而一旦交手,涉及生死,便果决很多,不再磨磨唧唧悲天悯人,直接用开山大砍刀的刀面,使劲儿拍开这袭击而来的猴子。

    那猴子尖叫一声,跌落而去。

    然而有了第一个,陆续又有不少猴子越过大石头,朝我们攻击而来。这些孙悟空的猴子猴孙们敏捷得不行,上蹿下跳的,我尽量不伤它们,都是用刀面去拍飞,而杂毛小道的桃木剑舞起来,如一虹游龙,绽放出了绚丽的剑花,将这些疯狂的猴子给全数挑飞出去。小妖朵朵已然奔袭到了另外一边,朝着林间的一高个黑影指去,说:“是那个人在捣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我和杂毛小道自然明白,当下也不停留,拔腿就朝那个隐于暗处的幕后主使狂奔而去。那人见我们奔来,也不惊慌,先是将手中的一物往天空一抛,瞬间烟火灿烂,接着他仰天长啸一番,嗷嗷嗷,有着古怪而疯狂的嘶吼声。

    当我们冲到这家伙面前时,借着清冷的月光,被他吓了一大跳。

    站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这个家伙骨骼奇大,全身黑毛长达寸许,鼻塌嘴大,一口狰狞的獠牙,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毛茸茸的双手长过膝盖,爪子上的指甲乌黑尖锐,最让人恐惧的是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充满着暴戾、愤怒和嗜血的狭长眼睛,通红,像宝石一般晶亮。

    这哪里是一个人,完全就是一个黑金刚的缩小版。

    这个家伙足足有一米九,比我和杂毛小道都高出一个头来。

    而在他的背后,还有两个蹲地的“黑猴子”。

    这两个“黑猴子”,跟刚才袭击我们的猴子并不是同一个种类,它们体型粗壮,体长接近一米,尾短粗,头大而粗,马脸凸鼻,血盆大口,有着艳丽色彩的脸。就是这脸,让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山魈,一种生活在东南亚丛林中的凶猛猴子,它凶猛好斗,胆大暴躁,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和危险性。

    一看到这山魈,我立刻想起了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的熟悉。

    王洛和,猿尸降。

    这个死于我手中的男人,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恨。就是因为他,小美死了,而他也让我认清楚了这世间的残酷,和游离于法律和道德之外的另外一种规则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不强大,便只有接受痛苦、失望和欺辱。这个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我这个便宜师叔给一下子揭了开来。

    我要杀你,与你何干?

    拥有力量的人,就是这般的自信和冷血无情。

    思想在电光火石间结束,我的开山刀、杂毛小道的桃木剑都全部招呼到了这个降身为猿尸的男人身上。我的砍刀被避开去,而杂毛小道的桃木剑直刺入男人的左腹柔弱处。他的剑法角度刁钻,被刺中的这个男人嗷的一声惨叫,后退一步,伸手去抓杂毛小道的桃木剑,然而却被杂毛小道果断收回。

    然而围攻的好时光总是结束得太早,在地上蹲伏的两头山魈如箭一般弹射而出,分别扑向了我和杂毛小道。

    紧急时刻,我哪里还想得到动物保护法,也不用刀面了,也不用刀背了,直接抡着刀片子,就朝这山魈脑袋砍去。这畜牲的身手敏捷得很,居然在空中都能够停顿,然后伸手抓住了我的刀口。我似乎砍中了,因为我听到了一声厉喝,然而那山魈直接就撞进了我的胸前。

    轰……

    我往后跌倒下去,只见腥风一起,一股子难闻的酸臭味道扑面而来,接着我怀里的山魈已经张大了嘴巴,那獠牙,白得如同冬日里的初雪。

    我的后心重重摔在地上,一根树木的根节硌到我的腰,疼得我泪花立刻就飚了出来。

    这山魈的嘴一旦张大,可以容纳我整个的脑袋。

    我惊悸到了极点,全身的肌肉紧绷,正想将怀中这毛茸茸的家伙抛飞去,一把木剑从侧里斜出,阻止了山魈的一咬。是小道出的手,他将冲向他的山魈逼退之后,一剑将我怀中的山魈嘴封好,一大脚将其踹飞,给我解围就搏斗能力而言,杂毛小道高我几层楼。

    然而当我刚刚爬起来,却被那猿尸降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朝天举起来。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4章 刀斩山魈,夺路而逃

    被人朝天举起,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宅范书斋|

    通常我都会面对这样力道大得出奇的对手,也经常有被举高过顶的经历,所以我早就请教了杂毛小道如何破解此法那便是身体如同柔韧的蒲柳,不与其硬碰硬地拼力气,而是柔软下来,缠着对手的身体,不让他将我甩飞出去。

    所以当我的手臂受力,然后被高高举起的时候,双脚立刻弯曲过来,钳住了这个男人的脖子,用著名的“夺命剪刀腿”,试图将此人的脖子给一举拗断。然而,在经受了猿尸降的改变之后,这人的脖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我顺着力道,双腿一绞杀,感觉自己好像夹着一棵坚韧有力的老树根,怎么都动弹不了。

    什么叫坚如磐石?这便叫坚如磐石。

    好在我与他纠缠的时候,杂毛小道已经摆脱了复杀上来的山魈,一个正宗萧氏弹腿,直踹到这男人的心窝子里。他一吐劲,便是有着猿尸降在身的金刚男,也承受不了,张开双手往后倒去。我失去束缚,立刻跳了起来,毫不犹豫,一刀砍在了朝我张牙舞爪而来的山魈身上。

    刷……有鲜血飚飞出来,淋湿了我一脸。

    这血既热又腥,连着我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窜到了脑门上来。我扬起手中的开山大砍刀,劈出第二刀,然而却被这家伙给避开,伸出爪子来挠我。果然不愧是凶猛的生物,受了伤,不逃不避,反而只想着杀死敌人。这时候溪边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声,这声音本来应该是一个可爱的童声,然而此刻听到耳朵里,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威严和恐惧。

    我躲开山魈这一抓,只见跟那伙猴子周旋的小妖朵朵浑身变得红光流溢,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而在离她的身体半米处,有浓郁到可以见到的青色气浪出现。随着这一声尖嚎,那些刚才还积极展开攻势的猴子,立刻就夹着尾巴,露出红色的屁股腚,朝着黑色的林间奔散而去。

    便是那两头素以凶猛著名的山魈鬼物,都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在丛林里,小妖朵朵的法力大得出奇。

    就在这山魈顿足之时,林间的野草也立刻疯长起来,将这两个鬼狒狒周身缠绕住,如同包裹绿色木乃伊一般,牵制了山魈的所有动作。然而遗憾的是,这些野草似乎对下了猿尸降的男人有些恐惧,如同怪物触手一般、一米高的野草,在离他半米之外游动着,却始终不敢接近他。

    这个男人立刻感觉到情况对他有些不利,倒地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连退了四五步,然后喘着粗气,虎视眈眈地看着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作为一个鬼妖,小妖朵朵有着妲己褒姒一般的妩媚面孔和模特一般的身材,只可惜的是,这是一个袖珍美人儿,几乎是按照比例缩小了一倍。

    这样奇怪的存在,自然让第一次见到她的人心生好奇。

    尤其是她是如此的强大。

    其实不光是他吃惊,我心中的惊讶也并不比他少:我是有过一次与猿尸降交手的经历,知道这种邪门的术法是多么的可怕。它不但能够让人的生命缩短至十年,而且在打了鸡血过后,施术期间,周身的神经都兴奋地依循着山魈的本能在行事,根本就缺少自我的判断力。

    力量和智慧,并不能兼备。

    也正因为猿尸降提升了强大的力量,但是却失去了人类本身的判断力,使得它并没有大规模流传开来,反而是成为一种被淘汰的法子,湮灭在历史之中。然而我们面前的这个家伙,却仿佛有着一定的自我意识。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一个清醒的人。

    这便是可怕之处。

    试想这法子如果能够加以推广,不考虑受降之人每个“圆月当空、十五之月”所受到的痛苦和只有十年的寿命,有能力、有资源的组织方甚至可以拉出一票堪比超人的队伍来。这样一群聚集了恐怖怪物的队伍,将会有多大的破坏力和威慑性,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现代社会,最看中的一个因素,便是稳定。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会让很多人睡不着觉的。

    这个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我和杂毛小道的头上来,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开口了:“刀疤脸,小道士,你们这样的组合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他的开口让我们心中大惊,然而久经沙场的我并没有流露出蕴含任何感情色彩的表情,而是眯着眼睛看向他后面鬼鬼祟祟的肥虫子。

    杂毛小道右手上的桃木剑挽了一个古朴沉重的剑花,凝神说:“想知道别人的事情,是不是该介绍一下自己叫什么?”

    “王初成!”这个高大的男人说道:“我的中文名字叫做王初成,你们呢?说出你们的名字!”

    他张了张口,还待说着什么,肥虫子便在我的命令之下,电射向他的背部。

    然而这个自称为王初成的家伙虽然看着我们,后脑勺似乎长了眼睛一般,五指竖成爪,看也不看,便朝后抓去,准确无比。肥虫子一动,我和杂毛小道便也动了。杂毛小道挽着桃木剑前冲,而我却折身返回,一刀偏过绿草间隙,将与我战斗的那头山魈的喉咙给抹开,这刀快,方才我在溪边浣水洗刀,磨得铮亮,一下子便将那凶躁异常的山魈脖间切开了一个婴儿嘴唇般大小的口子,鲜血立刻喷射出来。

    它气管一破,立刻迸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挣扎,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表情狰狞,青筋露出来,与之角力。

    “嗷……”

    王初成狂喝一声,蛮力竟然将杂毛小道的缠绕剑法给破开,又用气势将金蚕蛊镇住,朝我狂奔而来。小妖朵朵浑身通红,显然是尽了全力,这机会稍纵即逝,我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放过剩余的山魈,让它变成王初成的帮凶。当下也顾不得王初成的攻击,抽刀又朝右边那一头受困山魈砍去。

    血光一现,又一条生命处于人生的最后时光。

    我则再次被王初成给捉住,砍刀丢落在地,他双手一用力,竟然想将我活活地撕成两半。

    我的身体哪里会这么脆弱?当下我也起了蛮劲,紧绷起肌肉,与这黑猩猩一般的家伙搏力。我自有金蚕蛊,已是一年有余,尽管它现在不在我身,但是我的身体素质无疑是高了很多,竟然也有气力与这家伙一搏。然而也仅仅是心中一口气而已,比不得这家伙受了邪术之后的绵长。

    不过就是这么一拼,使得一直游离在外的金蚕蛊终于得了下手机会,倏然钉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上。

    金蚕蛊的催眠大法对于有道之人不利索,所以王初成并没有栽倒在地,只是眉头蹙紧,狂喝一声,加诸于我身上的力道更加的大了几分。而这时,山林的黑暗尽头,已然传来了小队人马的脚步声。

    尽管有着极度的自信,王初成还是在一开始就呼叫了同伴过来围猎我们。

    猛虎架不住群狼啃,我们可经不起这般耗损。王初成拿我当盾牌,隔着杂毛小道,但是他却忘记了还有一个如鱼入大海的小妖朵朵在。正当我憋红了脸,与这恐怖男人搏命的时候,小妖朵朵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上空,念了一段极其绕口的咒诀,然后一股青色的气罡从半空之中灌注到王初成的身上去。

    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随着这青色之气源源不断地进入王初成的头顶,他的身形开始变小了。

    逐渐的,我抓着的这个男人从一米九的魁梧身材,开始慢慢消融,变成了一米七几,而脸上、手臂和脖子间旺盛的黑毛,也开始慢慢收回了毛孔中,露出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孔来。

    他的眼睛依然是通红的颜色,眼窝子里有着含糊的眼屎累积。

    杂毛小道已经冲到了溪边的石头处,拎起了我们的背包,边跑边喊:“小毒物,别跟这个家伙纠缠了,他们的大部队要杀过来了,不要逞强。”不用杂毛小道提醒,我心中其实也焦急万分,一待王初成变得力气减小,都懒得杀他,直接奋力把他提起,双手反抓住他的手臂,两个大幅度回旋,将他狠狠地扔了出去。

    我扔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方向,结果人一出去,却发现他化作一道黑影,朝着黑乎乎的溪流中央摔去。

    “扑通……”溪水中溅起了浪花,这人便毫无声息地沉没下去。

    我丝毫不做停留,俯首拾起那把廉价开山砍刀,朝着小溪上游的杂毛小道狂奔而去。而在我们身后,已经露出了几个黑影,强力手电朝我们这边照耀过来,口中还高声冲我们喊着什么。是“站住”还是“别跑”……鬼才会听他们的话语呢,我们借助丛林的复杂地形,发足狂奔。

    在我们身后,突然爆响出一连串的枪声。

    是半自动步枪。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5章 狗急跳墙,手掐白衣

    再邪门凶狠的术法,一碰到枪炮这些现代武器,立刻抓瞎。

    王初成已然中蛊,死与不死,都留给时间来考验,我们也没有心情顾及这个狭路相逢的家伙,夜间的丛林中响起的枪声,像发令枪,用“抱头鼠窜”这四个字来形容我和杂毛小道两个再妥帖不过了,雨林树密,我们一阵猛冲,感觉子弹雨泼一般地朝我们这边扑来我后来看美剧,当看到雨林中作战时子弹横飞的场景,回想起当初也就是这般被人拿着枪子撵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们命大,竟然没有一颗子弹咬到我们。

    只不过旁边的树林子却是一片狼藉,木屑横飞。

    死神刀尖跳舞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体验,所以我和杂毛小道一阵疾行,再次窜出了林间几百米。等到后面的枪声渐渐远去,杂毛小道喘着粗气,在我旁边,语气低沉,边跑边说小毒物,这样不行啊,晚上我们还可以趁夜色隐蔽,如果到了白天,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路况可比我们熟悉千百倍,到时候一搜起林来,我们可跑不了啊。

    这可是战乱之地,人命如草芥,死一个人,跟死一只蚂蚁,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肯定不行,我和杂毛小道商量了一下,依姚远这一伙人在解石工坊的那血腥手段,又出动了身怀猿尸降这般邪术的王初成,持枪持炮追杀,显然是想要我们的小命了。跑没有希望跑,坐以待毙这种没胆的事情我们也做不出来,那么就反过头去,尽量将敌人的有生力量在天亮之前消灭掉,这样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的生机呢。

    我们两个折回了刚刚逃窜的路上,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树梢,憋着气,寻思着搞死几个人再说。

    至于虎皮猫大人,我们都没有心思管了,只有听天由命吧。

    刚一停歇,等了差不多有两分钟,就有六个黑影从我们藏身的树下五六米处经过,动作灵敏,训练有素,行进的时候十分警觉,不时地开枪试探可疑的树丛中,强力手电的光照不时朝四处扫描。我这时不敢露头了,只是让肥虫子在隐秘的地方窥探着。

    这六个人中,有一个是穿着白色薄衫、双手空空的家伙,其他五个全部都是穿着迷彩绿的军服。他们肯定不是错木克村的山民,而像是善藏法师请过来的外援,或者半职业的雇佣兵。当然,除了那个白衣男外,其他的都是本地人模样。

    掸邦常年战乱,这种训练有素的战士并不少见。

    我们不知道这样的士兵到底会有多少个,但是只要他们手上有着枪,便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待这六个人渐行渐远,朝着我们刚才的方向追去时,我和杂毛小道则溜下树,静静跟随着。我让肥虫子跟着,伺机下毒,能够不正面冲突,那是最好的。

    小妖朵朵在我旁边,问我她好饿,可以吃人肉么?她要吃人肉,不然她没力气干活。

    我说可以,你吃吧,但是离我远点,不要让我看到,就行。

    刚一说完,这小狐媚子便飞到我的腿下,将我刚刚被蛇咬破的伤口处使劲一吸,已经愈合的口子立刻裂开,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就传到我的神经来。我疼得要命,又不敢出声,脸都扭曲了。小妖朵朵冲我甜甜地笑,说那些猴子的肉太臭了,吃你的,甜的。

    她说完,不顾我的反应,便飞向了黑暗的丛林前方,留下气爆了的我和幸灾乐祸的杂毛小道。

    借着月光,我看了一下手表,凌晨四点,来搜查的肯定不止这六个人,而且也不仅仅只是这种手段。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把前面这伙人给弄掉,能解决一波,便解决一波。

    我和杂毛小道跟着那六人一小段路程,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大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前方一阵叽里咕噜的喊叫声,接着又是人的惨叫。我们两个心中大定,从侧面绕上了前头,只见林中的小空地上面,有五人结阵念经,而中间被围的那人,满地下乱滚,哇哇地叫着。

    那是金蚕蛊的功劳。

    而小妖朵朵,则在林子的黑暗处时隐时现,空间里飘荡着她隐约的哭泣声,飘渺凄美,让人恨不得立刻放下刀兵,不再让她如此伤心地哭泣。这五个人想来也是见过这些邪物的人,尤其是穿白衣的那个人,他手中持着一个黄铜法轮,不断地转动着,而随着他的不断转动,一圈又一圈的气场,将这五人紧紧覆盖着,不留一丝空隙出来。

    金蚕蛊在林间鬼鬼祟祟地钻来钻去,像是一个偷人东西的小贼。

    对付不可知的事物,这个队伍有着足够的经验,所以小妖朵朵和肥虫子的第一轮偷袭,并没有多少效果,只以一人中蛊而告终。这成绩并不让人满意,然而那个白衣男子显然也是同道中人,再次偷袭肯定不易。我和杂毛小道一筹莫展,正在这时,那个白衣男子手放在嘴中,一声唿哨清亮,穿透林间。

    我和杂毛小道蹲在灌木丛的背后,静候着,没有半分钟,头顶的树梢处,树叶一阵乱动,然后有一只翼展三米的大鹰出现在林中空地上。灰色的背,白色的羽毛,身上有着好多血红色的杂乱痕迹,这头扁毛畜生就是刚才和虎皮猫大人纠缠的食猴鹰原来这个白衣男子便是那个神秘的训鹰人。

    这是它出现了,虎皮猫大人在哪里呢?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林间又飞来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大声地叫骂:“你个扁毛畜生,大战正酣,你跑个锤子?来来来,再跟大人我再大战一百个回合,看看到底你是鸟中之虎,还是大人我称霸鸟坛?”

    这凶猛的食猴鹰竟然腾身往人群的身后躲去。

    回答虎皮猫大人的,是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子弹在黑夜里肆意地飞扬着,一通乱射。虎皮猫大人没有冒头,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留下了一连串的脏话,和对持枪者亲切的问候。食猴鹰展翅飞起来了,它朝着小妖朵朵扑去。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神奇的生物和王洛和的那只塔特索原狐猴一般,可以对灵物有着独特的杀伤力。我不知道这个食猴鹰是不是这样的一个,但是小妖朵朵却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威胁,往黑暗中退去。

    鹰是一切虫子的天敌,一物降一物,肥虫子也不敢跟它硬碰,找个地方闪开去。

    这头被下了降头的食猴鹰一出现,立刻将金蚕蛊和小妖朵朵营造的困局给一力破开去。

    端的厉害,亏得虎皮猫大人还跟它纠缠那么久。

    小妖朵朵逃跑的方向是我们这一边,与我们擦肩而过,如同一道妖风,那食猴鹰也顺着林道倏然刮过。我和杂毛小道屏着呼吸蹲在荆棘的阴影处,不敢动弹。危机解除了,那没事的五个人立刻有两个扶起那个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的同伴,而两个人则跟着食猴鹰往前冲。

    六人呈前进队形往回跑来,最中间的就是那个白衣训鹰人。

    看样子,这男人也是一个降头师。

    五秒钟,他们便路过了我和杂毛小道藏身的荆棘前。时不我待,我和杂毛小道再也藏不住心中的火气,双双扑出。我的目标是那个白衣训鹰人,而杂毛小道则舞着桃木剑,朝着那几个人的手腕处抹去。

    肉搏我们并不怕,就怕被枪轰。

    我在扑向白衣训鹰人的同时,手中的开山大砍刀已经化为一道白线,朝着前面探路两人组中左边的那一位脖子处甩去,而右边那个,自然有鬼头鬼脑的金蚕蛊对付着。战斗在一瞬间爆发开来,黑暗中,我几乎无暇顾及太多的大局,眼中只有那个白衣训鹰人的身子。

    我们两个轰然撞在一起,滚落下地上来。

    如果有人问我,打架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只能跟你说,血勇,咬着牙包谷顶头而上的狠劲,这些就是我那个阶段最重要的元素,没有技巧,没有方法,调动自己求生的本能,跟这家伙拼了,不留情,并且尽量快速地杀掉他。

    人在文明的时候,是最美好的生物,然而也可以一瞬间,转变为无情的野兽。

    我感觉我的头被那个黄铜法轮给狠狠地砸了一下,然而他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因为我已经掐住了这个家伙的脖子,双手合拢。显然,同样为降头师,修外物和修自身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受猿尸降的王初成和我比,就是卡车跟拖拉机,而这个白衣训鹰人却仅仅只是单车的级别了。所以,就像掐鸡一样,我轻而易举地将他弄死了。

    白衣训鹰人一死,杂毛小道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

    桃木剑只降妖捉鬼,杀不了人,但是杂毛小道却能,这个男人一身的牛劲,真正发起狂来,并不是这几个打过仗的人就能够抵挡的。当我站起来的时候,那三个人都已经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杂毛小道,已然冲到了前方去。在那里,被我甩刀未中的男人已经举起了步枪,指向了我们这边来。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6章 剑吐死穴,连夜狂奔

    那人的枪口已经稳稳地对准了杂毛小道,倘若扣下扳机,杂毛小道即使一身本事,也只有化作一团烂肉,再无任何作为。

    然而他能够扣下扳机么?

    显然,金蚕蛊并不会答应。

    这条脑门上长了个青春痘的肥虫子,并不是一般之物。它在第一时间将两个前锋中的右边那个迷晕之后,倏然钻进了左边这个家伙的鼻孔之中,就在他枪口指向杂毛小道的时候,突击进脑髓的肥虫子骤然发力,将这一件杀人的“进程”给断然中止了。杂毛小道一身冷汗地冲到了近前,桃木剑带着风声,猛然朝肚脐中央的神阙穴,大力刺去。

    人体内,有三十六个大穴被历代武家称为“死穴”,意思是在遭受点击或击打后如果不及时救治,会有性命之忧之处。而这神阙穴,则是最重要的一处。被枪这么指着,性命悬于一线,杂毛小道顿时吓得快要尿了,哪里还留得了手,劲气一吐一收,这人便立刻栽倒在地。

    那人倒地之后,身体带动着,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居然开火了,嗒嗒嗒,像清脆的打字机。

    地上的草地顿时炸了开来,一股子的火药硝烟味。

    全部解决了,杂毛小道双腿跪在地上,身体直发抖,吓得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或生或死,全部都关乎于运气。这样的感受,说实话,即使玩世不恭如杂毛小道,都释怀不了。因为老萧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所以我还好一些,也不去安慰心中忐忑的杂毛小道,而是提着锋利的开山大砍刀,四处给人补刀。

    说实话,做这活真的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我内心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便将几人身上的武装带取下来,将这四个还活着的家伙(除了白衣训鹰男和这个被点中死穴的家伙外)给捆起来,然后指使金蚕蛊给这些家伙下了二十四日子午断肠蛊。倘若明天巡山的时候还碰到他们,自然有金蚕蛊来对付便是。

    如无必要,我还是不要让自己手中再多添杀孽了吧。

    当我把这四人都分别捆在了密林中的树干上时,杂毛小道这才回过神来,一脑门的冷汗,看着我的成果,指了指他们的嘴巴,说用袜子把嘴堵上。我背包里有大卷的宽面透明胶,不过为了恶趣味,将这四人军靴里的臭袜子脱下来之后,交叉放入对方口中,最后用封口胶,将其封住。

    杂毛小道摇着头,说你觉得你是在尊重生命,但是你想过没有,把他们留在这密林里,多少毒蛇猛兽经过,他们能够活下来的希望,有多大?

    我说我不知道,不过,我手上的血太多的话,自己会做噩梦的。

    杂毛小道不说话了,拎着桃木剑,说我们折返回去吧,在溪边说不定还有一伙或者几伙人,我们杀个回马枪,只要不是太厉害的降头师,咱们怕个球?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明天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的。我搜这些人的身,只留下两把长枪,其余的全部都拆掉了零件丢在草丛中。这两把长枪是中国的五六式冲锋枪,早已经淘汰的产品,然而在这异国,却又勃发出了生命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把军用匕首,刀口的品质比我那把砍刀要好得多,我也一应没收。

    杂毛小道并不是拘泥细节之辈,接了我递过来的冲锋枪和匕首,研究ghk了一下,提起来点头说走。我们返身,从侧面树林中折回,去寻找被食猴鹰追逐的小妖朵朵和消失的虎皮猫大人。林中黑黝黝,雨林中的植物繁盛得很,很难()找到有很好下脚行走的地方。虽然这丛林中是小妖朵朵的主场,而且她如果不敌,找个茂密的荆棘丛中一钻,便可避开那个体型庞大的家伙,但是我心中仍然有些担忧,生怕这小妮子一个不小心,给那扁毛畜生占去了便宜。

    翼展三米的食猴鹰,其实还是很吓人的。

    我们悄悄地折回了溪边,看到刚才的溪边石头旁蹲得有好几个身影。而在周围,还有好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在边缘警戒。我和杂毛小道伏在暗处观察,只见那几个人似乎在救助中了蛊毒、又被小妖朵朵的那一道青色气罡消融解降的王初成。

    今天的月光清冷,大致还是能够看清一些。

    为首的,正是左眉处长了一颗大痦子的山(善)藏法师,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身材魁梧,一身劲装,站在那里仿佛像是一把寒光乍现的刀子。

    当我一探出头来,看向溪边的空地时,那个劲装男人立刻便迎上了我的视线,与我对视。

    我心中大惊:他的第六感竟然如此可怕?

    虽然我们这里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但是我第一反应便是被他发现了!顾不及去验证什么,当他的手往腰间掏去的时候,我已经握着刚到手的五六式冲锋枪,朝着溪边的空地上泼洒子弹了。五六式冲锋枪其实就是高仿的ak47,曾经在我军中广泛运用,并且大量出口东南亚各国,我高中军训打靶时用的就是这枪,其特点就是操作方便,火力强劲。然而我并不是职业军人,打枪这事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练习,而不是天生的无师自通。

    于是我的这一下基本全部打空,变成了火力掩护。

    倒是杂毛小道似乎开过枪,打得有板有眼,似乎撂倒了几个。

    黑乎乎的夜里也来不及看结果,杂毛小道射了几枪,便拉着我往回路狂跑。没跑十几米,我们刚才待着的地方便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光亮在瞬间绽放。这是手雷,亏得杂毛小道反应迅速,不然我的身上肯定已经塞满了无数攻击性破片和铁钉。

    我心中发凉,回头又是一阵猛跑,后面枪声大作,耳朵边有着子弹嗖嗖飞行的声音。

    这时候从树林旁边窜出一个小巧的身影,是小妖朵朵,她也不多话,喊一声“跟我来!”,便带着我们往密林的深处跑去。有小妖朵朵在,复杂的丛林变得十分好走,地上蔓延爬行的藤蔓植物也没有那么的烦人了,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我们的脚步。

    善藏法师在,那么必然会有各种各样滑腻腻的蛇出现,而且那个劲装男人显然是这些士兵的头儿,如此惊人的敏锐洞察力和战场意识,显然不是一般的凡人。普通的小杂鱼,我还是有些信心的,然而跟这种身经百战的家伙战斗,我却是没有那个自信。

    唯有跑,不停地跑,逃出这些家伙的视线范围去。

    此念一打定,那脚步便没有停歇,肥虫子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来,而小妖朵朵则在前面给我们指路。她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她似乎是草木成的精,在这枝繁叶茂的丛林里,并不是陌生的地方,所以她一旦出了力,便比我们这些人要厉害得多。

    头顶的月亮在西移,我们脚步不停歇,一路披星戴月,穿山过水。

    这一番赶路,足足到了太阳从群山的深处露出了半个头颅,金黄的朝阳照射进了我们的眼帘时,小妖朵朵这才躲进了槐木牌中,然后让我们继续北行。天亮之后,我们已经翻越了无数道山峰和丛林,出现在一个月亮一般的碧波小潭附近。

    我的双腿几乎麻木了。

    然而我好歹有着金蚕蛊提供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杂毛小道却没有这么幸运,当小妖朵朵因为天明的原因藏身之后,他便跪坐在地上,顾不得地上的泥浆,伸展四肢,长长地舒展了一口气。这气息绵长,仿佛想把这一夜所有的劳累,都呼喊出来。

    我们狂奔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以我们的速度,至少走了几十里地,这方圆数百里的丛林里,即使牛波伊到极点的组织,也未必能够立刻搜寻到我们这两个人来。

    所以,似乎我们暂时安全了。

    这样的心思一浮上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疲倦就如潮水一般袭来。然而我们却不敢立刻睡去,而是带着沉重的身躯,来到这个小潭边,草草地洗了一个脸。清洌的潭水让我们麻木的神经稍微有了一丝好转,我们这才发现,虎皮猫大人这厮,又消失不见了。

    其实这个发现并不是现在就有的,只是我们一直以为它在我们头顶上跟着我们。

    然而没有,这个家伙没有再出现。

    它不会……不会被流弹击中了吧?

    呸呸呸!我怎么会有这种不祥的想法呢?我和杂毛小道在小潭边洗着脸,然后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凌晨的时候,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人命在,善藏法师和姚远这一伙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自然是报复,特别是多出这么一伙武装分子,我们遇上了,只有冲突在。当下之际,我们只有走出丛林,远远离开才是。

    至于姚远手中的105号石头,唯有放弃了,我们没有力量跟这么一伙强人争夺它。

    只是我们现在一夜奔行,基本上没有多少气力了,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是去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几个小时。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7章 潭边故旧,白河苗族

    我和杂毛小道在附近隐秘的地方,各找了一棵斜叶榕的树杈子,爬上去休息。

    这斜叶榕有十多米高,根茎处由许多手臂粗细的藤条组成,人骑坐在树杈子上面,正好被茂密的绿叶给遮挡,而我们正好居于高处,即使地面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也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因为有金蚕蛊在,我们也不用担心这林子中最容易出现的毒蛇和巨蟒,或者别的虫子,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光临。

    同样的道理,它还可以给我们当哨兵,随时提醒我们敌人的接近。

    于是,我把金蚕蛊叫了出来,让它自由行动,只是需要给我们预警。

    这山林中的食物远远比城市里要多无数倍,肥虫子自然高兴得要命,拼命地点头答应。我也放宽了心,抱着斜叶榕的枝干,跟对面十米远的杂毛小道挥了挥手,然后沉沉睡去我需要至少三个小时的充足睡眠,不然,即使勉力行走,也不能够有良好的体力,处理随时发生的危机情况。

    睡梦中的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隐约听到有水花的声音传来时,脑子一激灵,便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睛,透过树枝的间隙看去,却见到那个小潭边,出现了好几个人在。

    总共四个人,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全部都穿着我熟悉的蓝黑色粗布右衽上衣、青素百褶裙系围腰,头上还缠着蓝色的头巾,而那个男人,则穿着藏青色的对褂和无直档大裤脚桶裤。之所以说我熟悉,是因为她们的穿着,是很浓郁的苗族服饰,特别是女人们头顶扎头巾的方式,能够让我一眼看得出来。

    只不过,在我老家里,穿这样民族服饰的人越来越少了,即使在乡下的村寨里,也只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家,舍不得丢掉以前的衣服,才偶尔穿一穿,不然就是那些搞旅游的民俗风情村寨里,穿着银饰盛装的民族服饰,供人观赏。

    然而我眼中的这四个人,却是正正经经的生活常用服。

    这就奇怪了,在这缅甸山区的茂密林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几个穿着苗家服饰的人呢?她们都是提着木质的背篓桶(一种盛水工具),用木勺一瓢一瓢地往背篓桶里面装清潭中的水,几个女人还叽叽喳喳的调笑着,那个男人有点沉默,在旁边稳着背篓桶。他个子不高,腰间插着一把碎布缠绕的刀子,黑色的,看着似乎很沉重。

    她们,应该不是善藏法师那一伙人,而是这大山中的山民吧?

    我们贸然跑进这连绵不绝的山中来,一点情况都不了解,是不是要上去跟她们接触,然后探听一番呢?这样子,多少也了解一些状况,白天好走出这大山,不至于迷了路。不过,她们若是不可靠,转身把我和杂毛小道卖给了善藏法师那一伙人,那就有些不妥了。

    我抬起头,看向了十米外的另一棵斜叶榕去,只见杂毛小道也在看着我。

    他似乎明白我的顾虑,看着我询问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把枪挂在枝桠上,从树上滑了下来,小心地往清潭处走去。我和杂毛小道并没有隐藏身形,一出现,立刻引起了那四个人的警觉,她们本来是蹲在潭边舀水的,现在全部都站了起来,那个男人还把手放到了腰间,一脸不安地看着我们。

    我长期在苗疆成长,虽然平时不讲苗话,但是总是我母亲和外婆这些长辈说话,多少也还是知道一些日常用语的。虽然苗族打招呼一般也说“吃了没”,但是并不适合此情此景,我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去,跟这三男一女打招呼,说道:“蒙雾……”

    “蒙雾”在苗话里面是“你好”的意思,如果她们是苗族的话,一定会听得懂的。

    果然,我这一句话出口,她们几个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身体也舒展下来。那个男人往前一步,然后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我并不懂太多的苗话,也说不出复杂的来,他的话语中,我也只能勉强地听出几个词语“你们”、“来这里”、“中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不下去了,只有用晋平的方言说明我不会讲太多的苗话,但是我是正宗的苗族人。男人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他才用有些生硬的云南话问我:“你们是中国人?跑到这里来干哪样?”

    我是谁?作为一个曾经的保险销售,借口这东西自然张口即来。我便说是,我们是中国人,来这里是对缅甸的雨林植物进行调查研究ghk,准备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后用来出书写论文。只可惜我们在昨天的时候,碰到了一条大蟒蛇。

    结果我们就跟向导失散了,在丛林里面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道路了。

    男人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他转过头去,把我的这一番说辞用苗话讲给三个女人听。她们听到了,表情都放松下来了,笑,然后跟这男人说了几句话,男人不住地点头,然后告诉我们,说她们说请我们到寨子里面去做客呢。我和杂毛小道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说好呢,我们在丛林里面转了一个夜晚,困死了,正求之不得呢。

    三个女人把四个背篓桶的水装满,然后相互帮忙,放在背上站起来。男人谢绝了我们的帮助,也背上了这个大大的木桶,然后一边跟我们说着话,一边往西北的方向走去。

    通过交谈,我们知道这个男人的汉名叫做熊明(即苗族十二大姓中的“仡雄吾”),他们几个是附近寨黎村子的人。寨黎村是一个苗寨子,他们的祖先最早是云南白河苗族的分支,在明朝中叶的时候,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便不普及了,知道的人便知道),从国内迁徙到此,并且一直就繁衍生息下来。

    寨子的人世代过着自给自足的闭塞生活,在山林中开垦着土地,种玉米、稻谷、香蕉和土豆为食,很少有人走出山外去,再加上这些年附近都在打仗,他们更是少与外界交流当然,也不是说没有交流,至少熊明便到过大其力,也知道现在的大概局势。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这个与世无争的寨子,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生长于斯,繁衍于斯,死后,与这山林融为一体,世世代代,连绵不绝。

    熊明的云南话说得并不利索,而我的晋平话跟云南话又有一些差距,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他是一个健谈的人,刚才的沉默只不过是暂时的休息而已。从那小潭到寨黎村有差不多四里路的距离,我们一直在热切地聊着天,我从中也探听到不少的消息。

    比如西南方向有个叫做错木克的村子,是有名的长颈族,他们村子的和尚很厉害……

    比如往北有一个黑央族的聚集区,唱歌不比侗族大歌差……

    比如黑央族旁边有一个叫做王伦汗的大毒贩子,有好大一片种植鸦片膏子(罂粟)的林园,他跟几个地方的人关系都很好,而且手头还有部队,经常来他们寨子拉人……

    来到了寨黎,我看到了熟悉的吊脚楼,这是一个还算是大的寨子,在向阳的斜坡上错落分布着上百家的房子,外观陈旧,有吊脚楼,也有缅甸常见的茅草屋,看样子并不是很富裕,有着让人心中沉闷的贫穷。不过倒是能够看见鼓楼和打谷场,这些倒是和国内一样。

    有梯田从山下一直蔓延到山上,水亮亮,在这阳光下,格外漂亮。

    一道蜿蜒的小溪水从寨子的西北处流过。

    我指着那溪水,问熊明:“既然那里有水,为什么你们还要跑到几里地远的那个水潭里去背水呢?”熊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你们是不知道吧,那个潭子,本地人喊它叫做福龙潭,有人说在里面看到龙咧,喝了那里的水,精神百倍,长命百岁呢这寨子里有三个百岁老人,都是托了那福龙潭的福分呢……”

    我们往前面走,正准备进寨子,杂毛小道拉住了我,我不解,看着他。杂毛小道跟熊明嘿嘿地笑,说老乡,我们这次来,跟错木克村子的那个和尚有点误会,他还喊了一伙拿枪的人来找我们麻烦呢,你们要是跟他们有来往的话,我们就不进寨子了……

    熊明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

    他沉默了好久,然后问我们到底是不是到林子里来科学考察的?我点头说是。他又问我真的是苗族的?我点头说是,他叫我张开嘴,让他看看我的牙齿,我依着照做。熊明看了一阵子,然后笑了,说既然是我们苗家人,到家了,不进门喝一碗油茶,怎么能放你们走呢?莫说是碰到错木克的老和尚,就是王伦汗,他也不敢到寨黎里面来撒野的。

    熊明拉着我的衣袖往里走,说走嘛,里面还有两个也是从外面来的人,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进屋里头去,喝碗油茶先。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8章 似是故人,浮出水面

    熊明的热情,让我们有些不好意思拒绝。说实话,由于受到的教育不一样,我对中华民族的认可,远远高于苗族,一直以来,也为是一个中国人而骄傲,少数民族的身份给我带来唯一的好处,就是高考时多了20分的加分,而且我还偏偏没有利用上。甚至,我至今为止,都还不能够熟练地运用苗话。

    当然,这与社会大环境有关,我们是被熟化的苗族,要想摆脱贫困,便没有选择。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远离祖国、东南亚的深山老林子里,竟然有人因为我是苗族的身份,便不顾及错木克中的那个善藏法师的压力,将我留在这里。这份感情如果是真挚的话,无疑让我感动。我看了一眼杂毛小道,他点了点头,说要得,是要去吃一碗油茶的。

    于是,我们顺着发黄的道路,往寨子里走去。

    由于是在雨林之中开辟的寨子,所以成片田地并不多见,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扣扣索索不利落,这里的建筑大多是吊脚楼,但是屋脊的角度一般都比较大,倾斜,利于雨水的排除。熊明的家在寨子进去的第三家,另外三个女人则背着水离开,熊明朝一个年长一些的女人喊了几句,然后回头过来跟我们解释,说让她去喊寨子的头人。

    熊明家的房子算是寨子中比较新的,楼板看着也没有烟熏火燎的黑旧。

    我们进到屋,直接来到灶房里。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吱呀一声响,木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瘦小的女人。那是他婆娘,熊明让他婆娘去准备做油茶,然后让我们在灶房里,围着火塘坐,他端了几个糙瓷碗,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陶罐子,打开,有酒香飘来。

    熊明把酒给我们倒满,说这是家里面的苞谷酒,来了客人,要喝三碗的。

    说完,他一口饮尽,然后看着我们。

    我看着碗中黑黄的液体,也没有多说,一口喝完。这酒看着不怎么样,却有些烈,回味也绵长。我们一连喝了三碗酒,还没说几句话,听到堂屋的楼板在响,然后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走进三个人来。

    见来人了,熊明立刻站起来,朝这三个人一一打招呼,然后双手合十致礼。

    我和杂毛小道也站起来,看向来人:当先的是个六十多岁的长者,须发皆白,包着藏青色的头巾,双手如同枯木;旁边的是一个老太婆,撑着一根竹棍,稀疏的头顶挽一个小小的螺髻,看上去就像一个日本武士;而最后一个是中年男人,骨骼粗壮。

    老太婆张嘴说着什么,她没有几颗牙了,左手食指伸到嘴里去含着,然后在熊明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号,熊明连声感谢,然后用云南话给我们介绍,说这个是他们寨子的头人黎贡,这个是神婆蚩丽花,这个是他叔叔熊付姆。

    然后,他直接将我们的遇到的麻烦讲给了这三个来人听。

    他们仔细听着,我则好奇地看着旁边这个叫做蚩丽花的老太婆。之所以关注她,是因为她跟我外婆一样,都是苗寨子里的神婆,而且给我的感觉,竟然有一些隐隐的相似。三个人听完了熊明的描述,头人黎贡,也就是那个六十多岁的长者打量着我,然后问了一些关于我家乡的问题,我虽然奇怪,但还是一一作了回答。

    最后,三个人当着我的面,用苗话商量了一下,便嘱咐我们这几天不要出门,如果有人过来找麻烦,他们自己应付便是。说完他们要走,熊明拦着,说既然来了,喝碗油茶再走嘛。黎贡笑了,说要得,不过村子里还是要通知一下的,让熊明他叔熊付姆去通知一下那三个女人,不要乱说出去。

    熊付姆点头出去,其他两个人搬了木块做的矮板凳,坐在火塘边跟我们聊天。

    黎贡这个老头喜欢吹牛波伊,摆起他们这一族的历史来,滔滔不绝,不过这一套大概也就是熊明给我讲的那些,其中的筚路蓝缕,老头儿讲得颠来倒去。而那个蚩丽花,则不时地笑,露出一口没有牙的嘴巴,笑眯眯地看着我和杂毛小道。

    我有些奇怪,这个村子为什么敢收留我和杂毛小道?

    要知道,善藏法师和他的那一伙不明来路的同伴,可都是狠角色,寨黎村跟错木克相隔也才几十里路程,虽是山路,但是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厉害,为什么还如此淡定,几个人围着火塘等待着熊明的婆娘,把油茶弄好呢?

    他们似乎并不关心善藏法师的报复,而更关心那油茶什么时候熟。

    聊着天,蚩丽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前两天寨子里来了两个外乡的姑娘崽,不晓得你们认没认得到哦?她这么说,我们倒是来了一些兴趣,说长什么样子啊?

    蚩丽花往外面叫了几句话,跑进来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子来,她让这个小孩子去她家,把那两个小姐姐找过来,小孩子听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去。过了十来分钟,我们听到堂屋的楼板在响,接着门被推开,走进两个让我和杂毛小道都诧异万分的人来:

    雪瑞,和她那个长相英气的女保镖,一个叫做崔晓萱的女孩子。

    我们进山之时,李家湖跟我通话的时候还在说他女儿雪瑞和堂弟李致远,并没有返回香港,而是失踪了的事情,这个消息让我们头大了一圈,当时若不是没有任何音讯,说不定就折转返回仰光去帮忙找寻了。然而人生往往充满了意外,没想到,我们居然在大其力北部的深山老林中,又见到了雪瑞。

    不光是我们,雪瑞和崔晓萱也十分地惊奇,雪瑞大步跑到我们前面来,紧紧拽着我和杂毛小道的衣袖,惊喜地说:“陆左哥,萧大哥,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专门过来找我们的么?”由于感觉十分的突然,她的话语说得颠三倒四,竟然有些颤抖,眼角居然还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来。

    我站起来,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雪瑞的头发,没有回答,反问她们怎么到的这里?

    不问还好,这一问,雪瑞居然抽噎起来。而女保镖崔晓萱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急得我一阵蛋疼。神婆蚩丽花从旁边拿了两个凳子过来,摆在火塘边,让两人坐下,笑着说:“莫哭了,先坐下,果然是熟人呢,好好说就是了,哭啷个哦……”

    她长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凶,然而这一笑,竟然有一些慈祥的感觉。

    我仿佛看见了我外婆。

    雪瑞坐了下来,平静了之后,告诉我们,她是被她堂叔李致远骗到这里来的原来她和许鸣离开仰光的前一天晚上,许鸣告诉她我和杂毛小道将要前往大其力市,问她要不要提前到那里去玩?大其力是金三角最有名的中心城市、旅游胜地,而且是一城两国,缅甸和泰国仅仅被一条河隔开来,听说也有很多前辈高人。如果在那里又遇到我和杂毛小道,岂不是很有趣?

    雪瑞这孩子看着老老实实,其实是一个跳脱的性子,而且十六七岁,正是叛逆的时期,总想着跳出父母的阴影,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于是她和小堂叔一番密谋,瞒过了送行的人,没有坐上返回香港的班机,而是直接改签了大其力市。

    同行的就三个人,许鸣、雪瑞和死都不肯离开的崔晓萱。

    她们比我和杂毛小道提前两天到的大其力市,第一天参观了大其力大金塔、华人观音寺,也逛大其力商品集散市场达乐街,然而在傍晚的时候,她们发现许鸣不见了,然后一伙人突然出现,将她们两人给掳走,用货车押运到了城外去,在某个村子里歇了一夜。

    第二天,她们的眼睛被蒙上,然后给人用草席卷着抬到一个地方去。走的是山路,一颠一颠的,好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突然就全部跑了,把她们丢在山路边。她们两个是自己爬出来的,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最后被寨黎的一个老猎人给(救了下来,一直到了现在。

    雪瑞叙述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其他人不知道,我和杂毛小道可是知道的,作为一个天师道北宗传人,雪瑞自然有着一定的本事,这也许就是她能够从那一伙不知来由的匪徒手中逃脱的理由吧,只不过在这里,当着苗寨里的人,不太好说,故而将其略去了。

    许鸣怂恿她来的大其力?之后这个家伙又失踪了?

    听完雪瑞的叙述,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疑虑。我想了一下,问雪瑞,说你小爷爷(李隆春)有一个姓钟的助理,你认识么?那个人现在还好么?雪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她记得,她小爷爷是有一个姓钟的助理,上个月住院了,好像是什么血癌,挺倒霉的,这件事情她还是前些天听她爹地谈起的。

    钟助理,住院了?

    我心中几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旁边的熊明高兴地说道:“来来来,好了,来吃油茶!”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9章 如释重负,暗夜危机

    一碗褐黄色的香油茶,上面漂着白色红色的炒米和绿色的葱段、红色的酸辣椒、三五粒作点辍用的花生和黄色的苞谷米,有一股独特的香味。熊明和他婆娘给我们每个人都盛好一碗油茶,我学着头人黎贡、神婆蚩丽花一般,将碗摆在地上,筷子横放,祭告了一下逝去的先人,然后开始小心地吃起这滚烫的食物来。

    也许是我在苗疆长大,所以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是雪瑞和她的女保镖却都皱起了眉头。

    黎贡和蚩丽花吃得也十分香甜。

    见雪瑞和崔晓萱并没有吃多少,我可不想节外生枝,便笑着说吃不惯么?我却喜欢得紧,要不然我帮你们吃了吧?雪瑞摇头说不用,吃着好像还挺香的,而崔晓萱却如释重负,将碗里面的油茶全部都擀给了我。我大口吃完,然后又问熊明还有没有?

    熊明咧着嘴笑,说有咧、有咧,管够的!

    昨天一夜劳累,最后一次进食又是在杜若噶家里,相比那怪味的米饭和虫子酱来说,油茶倒算是美食了,于是我又添了一碗,美美地祭奠了我的五脏庙。同样吃得很香的还有杂毛小道,他是个极有眼色的人,知道苗寨人穷,但是很要面子,吃的越香,主人家面子越大,越肯贴心巴适地帮你。

    吃完油茶,黎贡跟我和杂毛小道说放心,这两天先在熊明家待着,不要出去乱走动,错木克那里的和尚过来找麻烦,自有他们对付的。

    我看他说得笃定,连声道谢。

    蚩丽花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年轻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苗家人最纯正的血脉,也看到了灵力的影子。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而来,在寨黎这里一天,便可以保你一天平安,这个承诺,是来自白河苗蛊蚩丽花的承诺……”

    她咧着一张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笑,然后跟着黎贡走出了灶房,离开熊明家。

    熊明一边跟他婆娘收拾碗筷,一边笑着跟我说:“陆哥子,你的面子好大哟,第一次看到蚩奶奶(念第一声)这么跟人说话呢!平时寨子里面谁有个病啊灾啊的,都是她给看的,地位其实比头人还高呢。蚩奶奶说你们两个惹到麻烦了,那就莫急着离开,在我家里住几天,等过了这阵子,再回去……”

    我站起来连声感激,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大把缅币来,递给他,算是这些天来的房费。

    熊明不肯收,说不得行、不得行,怎么能够收钱呢?而且还这么多!再说了,他要钱也没有用啊,他一年不出去一回,用也用不上。我坚持给,说总是用得上的,给村子里的人置办点好东西,不多,意思意思而已。

    我将钱强塞给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来。这刀子是阿根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陪伴我好几年。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于是递给他。

    对于这把军刀,熊明倒是蛮喜欢的。

    给完报酬,我们几个人来到一个空着的房间,我仔细询问起这一次的细节来。见我不厌其烦地问,雪瑞看出一些什么来了,问我的意思是,她小堂叔故意把她们引到这里来的,然后找人绑架的她们?这不可能吧,再怎么说,李致远都是她的堂叔,血浓于水,而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一点利益纠葛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害她?

    这绝对不可能!

    我望着杂毛小道苦笑,跟他说:“你当初结的苦果,现在还是由你来解释吧?”杂毛小道的脸色也是铁青,嘴角抽动,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在压抑着。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他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亏我们当初选择信任了他,现在想一想,人怎么可以变化得这么快?人心啊人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我摇着头,说:“所以说人之初性本恶,猜疑链一旦出现,那么知情者最好的下场,莫过于死亡只有死人的口是最严的!而当时的知情者除了你我,就是秦伯,至于钟助理,他也许不知道,也许是一个心怀鬼胎,试图从中取利的家伙罢了!我有时候在想,从105号石头,到顾老板的失踪,到雪瑞来到这里,说不定,都是那个家伙在导演呢……真正的目的,就是将我们引到这个丛林中来,不明不白地死去!”

    “许鸣导演的?”杂毛小道喃喃自语说着,难以置信地摇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小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呢?你简直是在说笑话。”

    “许鸣不能,但是秦伯,以及秦伯后面的人却未必不能啊?”

    我的一句话,将杂毛小道所有想要表达的话语给堵住了。我们两个,都被这个猜测所深深震撼到:有必要么?为了杀死我们两个,需要布这么大的一个局么?还是说,我们只是这局中的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

    雪瑞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许鸣是谁?

    杂毛小道看了一雪瑞旁边的女保镖,考量了一下,长叹了一声,将六月末的时候我们在香港的所有遭遇,跟她挑重点,一一讲出来。雪瑞开始并没有怎么样,然而听到了后面,却咬起了牙齿,恨恨地看着我和杂毛小道,沉声指责我们当初应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讲给她父亲和她小爷爷李隆春听的。要是如此,哪里会有今天的一切?

    我叹气,说当时我们的考虑,第一是因为没有证据,第二也是出于善意的妥协。然而没想到最后居然酿出这样的错误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什么也不管不顾,直接将事情挑明了最好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最稀少的,就是“早知道”三个字,都是太年轻啊!

    看到我和杂毛小道一脸懊悔的表情,雪瑞气嘟嘟地张了张了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女保镖崔晓萱,则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太过离奇了,又或者与她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这些,杂毛小道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一直憋在心里,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其实也并不好受,今天这一说,心中也如释重负。他说道:“或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子呢?到底是怎么样,这个需要时间来证明,我们还是考虑应该怎么样度过现在的难关吧。”

    确实,我们现在纠结于许鸣是不是幕后凶手,还不如先面对善藏法师即将而来的怒火。

    ********

    善藏法师的同伙来得远比我们想象的快速,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苗寨门口下面的水田上,就来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的男人,领头的是那个气势如刀的劲装男子,另外还有两个脸上抹着白灰、穿着黑色袈裟的僧人,但并不是善藏法师。

    迎上前去的只有一个人,她便是寨子里面的神婆蚩丽花。

    隔得太远,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们并不敢直视那个劲装男人,而是用眼睛的余光去扫视。双方大概说了五分钟,然后双方好像谈崩了,那个劲装男子气势汹汹,好像要跟蚩丽花这个年近古稀的老婆婆打起来一般。然而蚩丽花却淡定得很,拄着竹竿,淡然地看着对方。

    劲装男子似乎顾及着什么,最后气势降了下来,说了两句话,然后挥手,带着手下离开。

    神婆蚩丽花那瘦小的背影一直站在村口,目送着这十来人离去。

    夏日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是那么的瘦小,却又是那么的伟岸。

    蚩丽花足足在太阳下站了半个小时,才拄着竹竿脚步蹒跚而归。她返回了寨子,然后我看到有人来叫了熊明出去。寨子里最大的那幢房子便是族长头人黎贡的,我看到神婆蚩丽花走了进去,我看见熊明走了进去,熊付姆也走了进去,一起的还有几个老家伙。

    他们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接下来的事情,然而却没有通知我们。

    我心里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熊明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村子的头人黎贡。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坐下来后,跟我们讲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来的那个人叫做波噶工,是这附近大毒贩王伦汗的头号马仔,这一片掷地有声的强势人物,他们过来,找的便是我们。他说,有人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寨子里。如果三天不把我们交出去,要么放他们进寨搜查,要么就直接翻脸,他的人随时猎杀苗寨外出的人员。

    好强硬的一份宣言,好狂妄的一份战书。

    只是,他们为什么不敢直接进寨来呢?还需要过这么一道手续,他们在顾忌什么?

    我抬起头来问黎贡,说既然这样,那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任何事情,跟我们明说便好,不用顾忌什么的。

    黎贡咽了咽口水,说要不然,你们趁夜离开吧?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30章 夜走寨西,茸毛如球

    主人家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们硬赖在这里,肯定是说不过去的。这个隐藏在异国深山中的苗寨子,没有帮我们隐藏踪迹的义务,也不可能因为萍水相逢的我们,而去跟这附近的几家势力交恶,惹得自家鸡犬不宁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事情,若果真发生了,连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合理,不科学。他们能够过来通知我们,而不是转手将我们卖了,这已经让我们很感激了。

    不过我和杂毛小道两个蟑螂一样顽强的家伙,跑到野林子里去,倒也不用作什么准备,只是雪瑞,这个单纯得如同百合花的小女生,肯定是不能够让她跟着我们受苦的。我当时便跟黎贡说起此事。黎贡说波噶工要找的只是我们,雪瑞和小崔并不用怕的,可以一直留在苗寨,到了九月初,他会派人将雪瑞两人都送出山,送到大其力市去。

    只可惜,这山里手机没信号,通知不了心焦的李家湖。

    他这般说,我和杂毛小道都放心了,便商量天黑之后,便从西边出村突围。

    我们不知道善藏法师和那个叫做波噶工的男人,到底会派多少人过来搜寻我们,但是这整个山峦林子这么大,一个师的军队扔在这里也是白搭,倒也不用多么地担心。

    然而雪瑞却反对我们的提议,他乡遇故知,她自然不肯再跟我们分离。当着黎贡的面,雪瑞说要走一起走,何必留在这里等待?

    崔晓萱却并不赞同雪瑞跟着我们去冒险。作为一个保镖,她首先考虑的是雪瑞的安全,而不是雪瑞的个人意愿。她本来对雪瑞擅自更改行程陷入困境这件事情,就有着满腹的怨气,此刻更是坚决反对,认为应该原地等待,过几天由寨黎苗人送她们出山便是。

    我和杂毛小道自然也是希望雪瑞能够安静待着,虽然这丫头是什么天师道北宗传人,但是她的眼睛并不是很方便,而且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跟我和老萧这种糙老爷们不一样,在林子里有着各种不方便。于是,我们好一通劝,终于将倔强的雪瑞说服留下。

    自从得知了村子的决定,熊明一直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等黎贡出去之后,他忙着给我们张罗晚饭。他婆娘是一个勤快的女人,没多久便帮他料理出一顿饭来。这一顿饭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是也是费尽了心思。吃饭的时候,他女人和那个光屁股娃娃夹了菜,端着一碗饭就坐在门口吹山风去了。熊明不断地劝酒,说几句话,便开始道起歉来。

    熊明说蚩丽花的姐姐还在的时候,整个这一片地界,没有一个敢惹他们寨黎苗村的人。谁敢惹,第二天便死去,化作一堆虫子。可惜蚩丽花的姐姐去年睡着了,轮到蚩丽花来做这个神婆,本事没有学到几分,老是被人欺负。

    “唉……”熊明一边喝酒,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吧唧嘴。

    听熊明说这话,我们都来了兴致,说蚩丽花这个神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为什么那些家伙拿枪拿刀的,样子凶得要死,却没有人敢直接闯到俺们这个寨子来?

    熊明看着我,又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咽着口水说:“按道理,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们的,不过今天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们把你们领进寨子,却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真是罪过告诉你们也无妨的。陆左,你是苗族,应该知道苗家三十六峒蛊苗的事情吧?”

    我说听老人家讲过一些,有讲十八峒、三十二洞口的,也有说三十六峒的……

    熊明点头,说:“陆左你是明白人,这些知道便容易说了。我们这寨黎苗村,其实也是三十六峒中白河苗蛊的一脉。当年从云南迁徙至此,老辈人有说是护送建文帝外逃而来的。不过这话说说也就罢了,建文帝终究是汉人的皇帝,跟我们苗家有哪样关系?不过到了这雨林里,世代繁衍,也算是把家安了下来,其中蚩姓一脉的老人,就是懂蛊。亏得有他们在,才让我们的先辈能够在这里安家落户下来。神婆她老人家,最擅长布置石头蛊,外人不敢入村,也不敢欺辱俺们,这就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啦。”

    石头蛊?

    这东西相传是一种极其厉害的蛊毒,它能够灵化普通的石块,随意一块,便能够指挥其渗入人体之内,使人便秘消瘦,周身疼痛异常,长此以往,精神恍惚,痛不欲生,五脏六腑都生如结石,阻碍气血流畅,不出三两年,体内一连串的石头出现,便一命呜呼了。

    这东西我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还见过跟它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玻璃降,也几乎如此。

    十二法门中说得比较玄乎,而按照我的理解,这石头蛊应该就是类似胆结石、肾结石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排除,定然是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熊明连连劝我们喝酒,我有金蚕蛊在,自然来者不拒,后来到了太阳落山,大地陷入了黑暗的时候,熊明已经喝得有些高了。我们整理好行装,大概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熊明的叔叔熊付姆过来找我们,说他已经探好了附近的地形和人员,波噶工的人只是守住了路口,从林子里摸出去,这家伙就抓瞎没办法了。

    熊付姆给我们拿来了一些干粮给养,然后带着我们从后门出去。

    雪瑞和崔晓萱住在神婆家隔壁,傍晚的时候就回去了,我们也不打算再去看望,顺着屋子院墙的掩护,偷偷往村子西边溜去。之前的时候熊明就跟我们讲好了地形,所以走得并不吃力,过了西边的一片水田,熊付姆握着我们的手,一脸歉意,说:“对不起了,听波噶工说你们杀了他们的人,所以族里面的意见有很多分歧,老人多,我也说不上话。你们出了村子往西走七八里,有条江河,顺着水一直往下走,就能够到城里头去了。”

    我们说晓得了,让他往回走吧,雪瑞她们两个的事情,就拜托了。

    与熊付姆告辞,差不多十点钟,我和杂毛小道便摸黑往西边走去。这个时候,若是在城市里,应该还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的夜场生活开端,然而在这雨林之中,却已是万籁寂静。天上的星子不多,暗淡,所以前路并不好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波噶工的人才更难以发现我们要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说不定我或者杂毛小道的脑袋,已经被套在某个瞄准镜的十字架里面了呢。

    山林行路,自然少不了小妖朵朵的帮助,虽然不情愿,但是现在是生死危机关头,小娘也耍不得脾气,在我跟乖乖的朵朵聊了几句话后,小妖朵朵便出现了,撅着嘴,给我们领路。

    这个微缩的大美女在林中间隙行过,枝叶回避,藤条低伏,仿佛她是这林中的王者。

    走了没多远,小妖朵朵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在黑乎乎的林中,某一个黑暗的地方,有呜咽声传来,飘飘渺渺,如泣如诉。杂毛小道和我都是久在江湖中混的人,只这一异常,立刻就发觉出不对劲来。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除了这呜咽声,还有沙沙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接近而来。杂毛小道拿出了桃木剑,而我则右手开山刀,左手震镜,缓步走到一颗大树之前,背靠着,瞧向四周。

    我们估计波噶工的人手并不多,不可能守住每一处地方,然而却忽视了另外一个人善藏法师。这个格朗佛庙的主人,深谙降头之道,手下也是高手频出,他若想在村外蹲守我们,自然有着更加聪明的办法。东南亚重术不重道,所以凶狠诡异的术法层出不穷,然而对于宇宙大道之根本真理,却并不是没有人研究ghk。

    万物皆有联系,只要找准方法,对我们的行踪并不难找寻。

    只不过,不知道善藏法师安排在这里围堵我们的,到底是谁?是他本人么,还是诸如王初成这么一伙人?杂毛小道开始挥舞着桃木剑,念起了经文来,抵抗这发自内心的寒冷。从这声音传出来,十秒钟之后,一道尖锐的风压从西边响起,朝着我的胸口呼啸而来.

    这速度,不比出膛的子弹慢多少。

    我几乎来不及闪避,只是将左手的震镜往前一伸,高喊一声“无量天尊”。这一声喊叫,声音都变了形,尖锐,像惊慌的少女。而随着我这一声呐喊,震镜从中心发出一道金光,与那个朝我奔袭而来的东西轰然撞到一起。

    借着这道亮光,我看到了这个陡然出现的东西。

    这是一个篮球大的东西,毛绒绒,那毛既粗且长,黑色中泛着一股子邪异的亮光。我看不到它的眼睛,整个身体便是一张大嘴,一口白森森、交错的犬牙,上面全部都是黑色红色的口涎。除此之外,这怪物还有八只肢节,像螳螂一般的手,奋力舞动。

    震镜的光只是将其暂时停住,一秒钟之后,它与我猛然撞上。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31章 我辈忍辱,但不折腰

    被震镜的光照一阻止,这毛团的速度减缓了许多,然而撞上我的胸口,却依然大力。我仰天倒去,这巨大的力道被体内的金蚕蛊给吸收了一部分,好歹没有气血翻涌。当后背和头与底下的草丛亲密接触的时候,我几乎还没有半点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脸和身体被这毛团的八只肢节给紧紧兜住,奋力往回收缩,接着一张恐怖的大口,喷着腥气朝我的喉咙咬来。我的手被这毛球的肢节给锁住,竟然动弹不得。

    眼看怀中热烘烘的蠕动,接着脖子一阵热气吹来,我动弹不了手,只得翻滚,低头,下巴紧紧贴着锁骨处。这篮球大的毛团子,力道居然如斯恐怖?

    一把木剑从斜处陡出,将这鬼东西的嘴给拦住,不让它闭口。

    一阵蕴含着灵气的劲力从剑上传来,接着巧劲一挑,那毛团被高高地挑飞,杂毛小道一张黄符纸往那东西的身上贴去。正中,然后传出一阵恐怖的尖叫。

    这叫声,我上一次听到还是过年时邻居杀猪,听到的那绝望声音。

    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只觉得眼皮处跳了几次,然后树梢摇动,那毛团子又失去了踪影。

    在杂毛小道的帮助下,我站起来,四处黑暗,借着淡薄的星光,我才发现我的衣服在瞬间被那个突袭而来的家伙给撕裂成了一条一条的,衣袖都化作了碎片。再看空中的小妖朵朵,只见这个狐媚子全身竟然紧张得发抖,四处张望,完全没有她平日的淡定从容。

    我和杂毛小道背靠背,小心防备着这毛团子的再次来袭。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杂毛小道缓慢踏着斗罡星步,桃木剑依着圆弧摇摆着,说这个家伙,莫非就是虎皮猫大人所言的“咒灵娃娃”?经杂毛小道这一提醒,我立刻想起来了虎皮猫大人对那东西的描述:那是一种将许多鬼娃娃放在怨咒灵阵中如同养蛊一样自相残杀,历时三年而炼制出来的毛茸茸的鬼崽子。将其外貌对比,确实很像。而且也唯有鬼吃鬼而成的咒灵娃娃,能够让小妖朵朵心生害怕之意。

    想来也是,仰光碎尸案出现的两个东西,受降的食猴鹰已然出现了,咒灵娃娃自然也应该是随之而来的。

    这一下,事情闹大了。

    各方豪杰来汇集,我和杂毛小道两个年轻的愣子哪里能够抵挡得住?

    前方不知道埋伏得有多少恐怖,没办法,顾不得脸面,我和杂毛小道在小妖朵朵的带领下,往回路狂窜。刚跑四五米,那咒灵娃娃又从后方飞射而来。它既然成就了肉身,而非灵体,我右手的砍刀便也不客气,头也不回,就往回劈去。

    然而这刀挥到半空,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这把开山大砍刀被四只又红又黑的骨质肢节给定住了,接着那鬼东西奋力一别(方言,撬的意思),刀子竟然碎成了好几块,不复完整。力道竟然这么大,我心中胆寒我这肉身凡胎的,可比不了那钢铁造物,要是被这咒灵娃娃给弄一下,肢体的完整可就不保了。

    我想起了在那个下午,林记玉器行后面的工坊里,血流成河,八个人的身体被残忍地切割成无数的碎肉块。当时还在猜想什么人这么恶心变态,现在看来,大概都是这个家伙的杰作吧。

    我可不想成为一地的碎肉块,被后来者唾弃,恶心,甚至将隔夜的剩饭吐在我的身上。

    这咒灵娃娃的优势在于敏捷力重,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而且那八条节肢和一张大嘴,似乎可以撕裂一切。我将这剩余的刀把往这东西的身上一掷,却见杂毛小道的桃木剑已然顶上了它的身体。杂毛小道总能够在极混乱的时候找准一点儿空隙,一剑直中这恐怖的小东西。

    桃者乃五木之精,桃木剑历来都是辟邪之物,握在杂毛小道这个内行人手上,自然更加厉害,又是一剑,咒灵娃娃被杂毛小道的吐劲又伤到,发出哇哇的尖叫,跌落在地上。杂毛小道大喝一声,桃木剑挥舞如同疾电,不去刺咒灵娃娃,而是刺向了无关紧要的空地处。

    这几剑虽然刺到了空处,然而地上的咒灵娃娃身上却冒起了黑烟来。

    这夜粘稠如墨,然而与这黑烟相比较起来,却又显得淡薄许多。

    我诧异地看着杂毛小道,他则得意地一挽剑花,说幸亏大人提前告诉过破解咒灵娃娃的法子,只需用茅山密传的,配合那破地狱咒的剑法,便能够镇住这恐怖鬼怪之物。这东西邪门,但是越邪门,越容易被正道所破解,所谓“浩然正气”,便是如此。

    杂毛小道正得意,从林子处射来几道红线,他挥剑去挡,然而那红线一挡便碎,散成了一堆又腥又臭的黏液。杂毛小道大叫不好,这东西有毒,往后退几步,就有些摇摇欲坠。

    一听到有毒,金蚕蛊不用我反应,便立刻出动,吸附在杂毛小道的喉鼻之处。

    失去了杂毛小道的钳制,在地上蹲伏的咒灵娃娃又抬起头来。

    又有几道红线从黑暗中喷射出来,掠过我们的身边。

    小妖朵朵虽然害怕那咒灵娃娃,然而也咬着牙,指挥着地上的藤蔓,将其紧紧缠住。杂毛小道被金蚕蛊解了毒,头也不回,死命往回奔去:“有埋伏,风紧扯呼!”那一道一道的红线,鬼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吓得浑身惊栗,拉着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就往回跑。

    要是能够悄悄潜出去,那也就算了,如果前面有着重重埋伏,傻子才往前冲呢。

    然而我们没跑几步,便感觉前面一阵熏臭,一大股死人的尸体腐败味道,便幽幽传入鼻子里来。前方一道亮光出现,只见人影憧憧,竟然有五个人挡在了前方。我一看咋那么熟悉呢,再一瞅,清一色穿着迷彩绿军服,只是浑身血淋淋,竟然没有一个完整的人。

    我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夜里冲突的时候,被杂毛小道一剑点中死穴的家伙。

    他死了,气息全无,然而却又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不远处,面目狰狞地等着我们。几乎在一瞬间,我便明白了面前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丧尸或者还魂尸,最早是出现于海地伏都教的邪恶教士手中,利用海豚或者蟾蜍的毒素制造出来的活死人。然而天底下并非只有伏都教一家有此能力,更多的地下势力都会,只不过秘而不宣而已。

    这东西并不如僵尸一般拥有自己的神志,更多的只是听从主人的命令,或者遵循本能。

    只是,作为死者,没有人愿意自己死后的肉体还遭受这般的亵渎,除了变态,一般人都不会将自己人炼制成如此邪恶的东西。我心中拔凉,他奶奶的,这个善藏法师要有多恶毒,多么没有人性,才会将自己的伙伴或者手下,弄成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丧尸跟后来电视上由于科学病毒蔓延的一系列电视电影相比,生存能力强一点,但是并不能够通过撕咬,将普通人转变为同样的活死人。制造它们需要法师的精力以及一些秘而不宣的原材料,并不是通过病变组织感染而完成的。

    我们在几秒钟之内就相遇,开始交手。

    这些活死人的武器只有两样:牙齿和爪子。东南亚的热带季风给这里带来了独特的闷热天气,虽然才过了一天,因为被提炼过,所以他们的周身都开始加速腐败,浑身烂肉,涂了一身尸油,将滴未滴,脸色铁青,犬牙变得尖锐,高高突出唇间,朝着我们扑来。

    杂毛小道两个,我三个,我怒了:被重点照顾的感觉,真不好受。

    因为肌肉僵硬绷直,这几个活死人的劲道也十分大,我冲前一个弹腿,踢中了一个活死人,周边两个立刻就围了上来,伸出双手来抓我。要是让这几个家伙给缠住,后面的咒灵娃娃和不知名的喷红线者一冲上来,我几条命都来不及死。我也没有了太多的争胜之心,脚步灵活,与这几双手错身而过,然后猛跑着。

    这五个活死人身型并不高大,脚步迈得也小,三三两两,竟然被我们给甩在了后面。

    往回跑,跑回村子么?

    望着前方山边出现的水田亮影,我的脚步有些迟疑了。杂毛小道显然也有了这方面的考虑,前进的方向发生了偏移,朝着水田的边缘往村口跑,他跑的方向,是我们昨天栖身的福龙潭附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给我们提供庇护的寨黎苗村,为了在里面的雪瑞,宁死,杂毛小道也不想连累别人。

    这也正巧是我的想法,喝了别人家的油茶,就要为人家考虑些事情的。

    我,小妖朵朵,杂毛小道以及他脖子上的肥虫子,我们过村不入,沿着水田的烂泥田埂,朝那边的道路飞奔着。后边有五个活死人在后面紧紧跟着,突然,有一声老女人的喊声传来:“白河苗蛊,石头为阵,闯我阵者,皆是敌人。我辈忍辱,但不拯,来者,皆死!”

    这话是地地道道的云南话,接着我听到后面的田埂处传来了好几声水响,扭头一看,只见那五个腐臭烂肉的活死人,全部都栽倒在水田里,不再起来。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三十二章 神婆发威,古努暂退

    这骤然的变化让我们有些诧异,我回头,只见刚才那几个还打了鸡血一样的活死人,此刻却全部都栽倒在水田里,奋力挣扎,却没有一个能够站起来,浑身抖如筛糠,古怪之极。有一道红线从林子里飞射出来,还没到一半,从地上便跳出一块泥土疙瘩,将这红线挡住了去势。

    黑夜里,之所以能够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寨子边的水田上,燃起了一排火把。

    骤然亮起的火把,将这整一片地方给照耀得如同白日。

    整个寨黎苗村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村子里连犬吠鸡鸣都没有,除了靠近这边有一个拄着竹竿的枯瘦人影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

    火把上的火焰跳跃闪动,让我们看到了这个枯瘦的人影,然后有咳嗽声传来。

    她是这个苗寨子的神婆。

    她的名字叫做蚩丽花。

    我已经都奔到了村口边缘,这个时候却停住了脚步。从我们刚才跑来的林子处,出现了两个黑衣僧人,长得又黄又瘦,脸上还抹着几道白灰。这两个黑衣僧人,一个脑袋上顶着一团黑毛绒绒的咒灵娃娃,一个胸前抱着一个与这咒灵娃娃一般毛绒,但是却分成了两节形状、色彩艳丽的生物。这个东西应该是个罕见巨型狼蛛,比那咒灵娃娃还大上一圈,粗壮的八条肢节舞动着。

    这个大狼蛛,应该就是刚才一直喷红线的家伙。

    这两个黑衣僧人一出现,并没有立即看向我和杂毛小道,而是小心翼翼地盯着在水田边的蚩丽花、蚩奶奶,他们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年近耋耄的老人,而是在注视一头蛰伏的猛虎。既然蚩丽花介入了,我们也就没有再跑,只是远远地瞧着这两个黑衣僧人,看看他们的说法。

    既然蚩丽花说了云南话,怀中抱着狼蛛的黑衣僧便也出言说道:“寨黎的神婆,这是我们与外乡人的恩怨,你为什么出手相帮?难道你是想引发格朗教派与苗寨的战争么?”

    蚩丽花拄着竹竿在水田边站着,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她的脸在火把跳动的焰火中,阴晴不定。她听完黑衣僧人的威胁,咧开没几颗牙齿的嘴笑,这笑声像丛林里的猫头鹰,尖厉,笑完,这个苗寨子的神婆说道:“古努,你这个契努卡的叛徒,现在投到了格朗教,胆气倒是硬了好多。不过,你一个人,能够代表你们教派了?老婆子我清理几个落到我田坎头上的死人骨头吗,哪个敢讲什么。你们想要来这里嚣张,先看看我死了没得?我姐死了没得?不然的话,赶紧离我这里远远的……”

    被唤作古努的黑衣僧人眼睛在我们和蚩丽花的两边来回扫视,声音不阴不阳:“下午的时候,你们的头人黎贡说没有见到这两个小畜生,现在他们又从寨黎跑了出来……这分明就是对我们的挑衅。如今,你还真打算将他们掩护到底么?”

    “莫要以为王伦汗加入了你们格朗教,这整一片雨林就是你们的天下了,我们都要听你们的招呼?要知道,我姐她没有死!她没死,寨黎苗人的尊严就没有一个人敢动摇,你要想试试她的厉害,只管进来便是。”

    两人隔着水田遥遥对着话,蚩丽花数次提到她姐姐,而两个黑衣僧人都一副敬畏的表情,让我和杂毛小道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婆子,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本事,竟然能够人未到,名就吓唬人。然而,显然一个未露面的人,仅凭一个名字是吓不住人的,古努缓步走到几个活死人跌倒的田地边,伸手平摊,那只恐怖体型的狼蛛便顺着他的身子攀爬下地,这个僧人双手合十,默念着经,五个活死人竟然在经文中,机械地站了起来,朝向村中。

    古努说道:“甭拿蚩丽妹的名头来吓唬我。我们得到消息,她已经进入了沉眠,你既然要将那两个小子的事情往自己身上背,那么我就成全你,掂量掂量你的本事咯?”

    他说完,爬在地上的丑陋狼蛛就开始喷射红线,而五个活死人则歪歪扭扭地越过水田,朝村子里走去。

    活死人的喉咙里面,呜咽着恐怖的嚎叫声。

    蚩丽花佝偻的背,这一下子突然直了起来。

    狼蛛射了七八股红线一般的浆液,没出半路便给地上跳起来的泥土疙瘩给挡住,跌落到地上去。这些都是石头蛊,附着了蚩婆婆念头的东西,而那些活死人,没有冲出几步,便如同失去了动力,僵直住了,还往前跑,但是浑身的骨节都塞住了,动弹不得,又一头栽落在水田里。

    在这寨黎的地盘里,蚩丽花有着天然的主场优势。

    我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看着黑黝黝的丛林里,就怕那里面埋伏着一伙枪手在,到时候一个集体扫射,只怕我有金刚身,都抵挡不住。此刻见那蚩丽花出手了,自然不能够袖手旁观,翻身迈步返回去,要与那两个黑衣僧人搏命。

    没跑十米,我一脚就踩到一根滑腻腻的东西,差点摔倒。我反应灵敏,这一脚下去,立刻知道是有蛇来了,脚顺着这蛇平趟横戳,将这咬来的高昂蛇头给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一用劲,这条蛇立刻就失去了性命。

    然而死去了一条蛇,还有无数条蛇又从草丛子中爬了出来,“嗤嗤”地吐着红信子,在往我们这边游走而来。我心中一惊,玩蛇可是错木克格朗寺庙的老把戏,这一群蛇不要命地围攻过来,我们只有跑路的份。

    我往后连退几步,耳朵边听到一声重重的敲击声,只见旁边的杂毛小道陡然出剑,与一团黑影对拼了一记。

    是那咒灵娃娃在趁乱偷袭。

    小妖朵朵周身青光,青转红,红转黑,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气在空气中飘散出来。蜿蜒着朝我们这边爬行的蛇群,纷纷停下了脚步,犹豫不前,有的则转向越过水田,朝蚩丽花那边游动过去。而那团色彩斑斓的狼蛛,已然冲到了蚩丽花身前五米处。

    “古努,你是要来真的?”

    蚩丽花双手一挥,还在水田泥泞处挣扎的五个活死人突然全身一阵颤抖,接着一大串石头便从这些假货的身上挤了出来,“砰”、“砰”的几声闷响,这些人居然全部都炸成了碎片,水田里一大片黑红色的血液,一地的碎肉渣子。而冲到近前的花背狼蛛,则不能再前进一步。

    从黑幽幽的寨子里,那依山而建的一栋栋吊脚楼的中心处,传来一阵庞大的气息。

    这气息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石块,一瞬间沉甸甸地压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气息既有愤怒,也有诅咒,也有威胁之意:如若接近,粉身碎骨。

    不知道怎么的,这气息在我脑海中显示的中文,便是这八个大字。刚才还在狂奔的蛇群,此刻却被吓得往回路里盲目地逃散开去。

    在我前方八米处的一个草丛子里,发出了一声惊栗的叫声,积怨颇深。

    是那个咒灵娃娃,它本是个凶猛的鬼物,凶残之处,从工坊中一地的碎肉即能够看得出来,然而它今天晚上却屡次碰到墙壁,先是被杂毛小道两次针对性的咒文制止,又被这莫名而来的一股庞大气息所镇,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

    这气息不管是谁,都被震慑,便是小妖朵朵和肥虫子,都一阵痛苦。

    那两个黑衣僧人立刻应激而为,黑色的袈裟突然浓烟滚滚,有好多呜咽的骷髅头围着他们旋转。我大惊,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降头术了,滚滚浓烟的怨气,那袈裟上可染得有多少的冤魂。我牵着脸色立刻变得不正常嫣红的小妖朵朵,又继续往回跑去。

    杂毛小道踏着斗罡禹步,缓缓后退。

    蚩丽花手中的那根黄色的竹竿,探向了水田,静静指着那只花背狼蛛。而这脸盆大的昆虫则没有太大的反抗,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显然被这一股突然爆发又转瞬而逝的气息所吓丢了魂。蚩丽花的竹竿轻颤,语气却平稳:“古努,老婆子不想造杀孽,带着你藏在林子中的手下,退出我寨黎的范围,你们和这两个年轻人的事情,山里面解决,我也管不着了。不然,你想要代表你后面的人朝我们宣战,也可以,那就来吧……”

    古努的黑色袈裟冒着烟雾,将他的脸遮住,看不清楚。

    他沉默了一下,说:“好吧,看在蚩丽妹婆婆她老人家在这林子里的名头上,我就在寨子外面,再动手就是。”说完,他狠狠地瞪着我和杂毛小道,说你们两个,我们外头见。

    滚滚的浓烟随着这两人,缓缓退入了山林。

    我知道寨黎苗村也庇护不了我们,唯有抓紧时间逃出善藏法师这一伙人的包围圈。此刻也不多说话,朝蚩丽花婆婆拱手为礼,与杂毛小道朝着村口,朝着水潭那边飞奔而去。

    我们要赶着这时间间隙,撕裂出一道口子,觅得生机。

    南无袈裟理科佛说:

    在牛波伊的对抗中,狼蛛只是小角色,虽然它有脸盆大……哇,推荐过十万了耶?好不错的成绩,磨铁我是第三个吧?如果点击破千万,那就更完美了。嗯,加更,今天必须加更,妥妥的。我以这狼蛛的名义保证,就今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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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我会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来自苗疆的养蛊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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