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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工友

    我们在香港待了其实没几天,但是我却觉得过了好久。

    也许是秦伯对我们的压力太大了,或者,我不想去面对李隆春。尽管他每一次都是日理万机的样子,跟我的交流并不多,但是,他是一个对儿子有着默默关怀的父亲,而我,却欺骗了他。尽管我的欺骗是善意的谎言,然而,无法知道事情的最后答案,对于他来说是幸福呢,还是苦楚?

    我不知道,杂毛小道也不知道,人性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我们无法做得最好。

    只能让事情朝我们想象中“皆大欢喜”的方向,去发展。

    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后续,居然脱离了我们预料的轨道,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现在我想起来,总感觉那是我这半辈子所做的抉择中,最不理智、也是最愚蠢的决定之一。然而,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若有,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当然,这是后话。

    过了罗湖关口,我们又在鹏市玩了一天。

    我曾经在鹏市的关外待过几个月,在那座城市里也有好几个朋友,不时常联系,但是总也不陌生,是那种偶尔想起来,会心一笑的那种朋友。既然来到了鹏市,又有闲暇,作为朋友(曾经的工友),自然是应该多走动的。

    我翻起了通讯录,拨打了电话,第一个是空号,第二个却接通了,聊了几句,他很热情,说另外一个朋友也跟他在一起,他们在宝安区这边,让我过去,请我吃饭。

    这朋友是我之前提过的那家台资小工厂结识的,当时我是品质课的副课长,他是我手下的领班,而另外一个朋友,则是工艺技术课的技术员。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是下了班我们一直玩得很好,是朋友,上班则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用现在的话说,叫作铁杆。只可惜,那家小电子厂的薪资待遇十分低,他的基本工资在04年的时候只有450元,根本存不到什么钱,先我一步离开了。

    人生总是有这么多悲欢离合,我后来离开了那家小厂,但是跟原来几个玩得好的工友,一直都保持联系。直到最近,事情太多了,才淡了下来。他现在在宝安一家大型的台资企业,做一个普通的产线员工(这家企业后来以代工苹果手机而出名,10年5月出的那次事件,我和杂毛小道也有所参与,有机会讲一讲),薪资待遇普遍高于周边的工厂,福利也好,就是管理十分严格,僵硬的军事化。

    我和杂毛小道是早上11点过关口的,乘车到宝安花了一个多小时。

    那个朋友上早班,请不到假,只有等他下午五点半下班才能见面。于是我们便在他们工业园区外面找了一家商务酒店,开房,然后把行李和在香港买的一堆零碎放下,又宝安区逛了一下午,直到下午六点多钟,才接到朋友电话,让我在园区门口等他。

    大概六点二十分,我终于在人流攒动的厂门口,见到了我这个朋友。

    他叫刘昌培,我们通常叫他阿培,比我大五岁,河南人,跟小美是一个地方的。个儿很高,有一米八五,样子倒是没有怎么变,就是长黑了,颔下有细细密密的胡须。老友见面,我和他紧紧地抱在一起,相互地擂胸。他长得粗犷,心思却是极敏感的,抱一会后,我居然发现他眼角闪着泪光。

    见到杂毛小道也在,他有点不好意思,擦着眼角,说带了朋友来啊,见笑了啊。我帮杂毛小道和阿培相互作了介绍,都是朋友,杂毛小道又是个自来熟的人,聊了几句就热络了。

    阿培说走,去吃饭,咱们多久没有见面了,得好好喝一顿酒先,不然不亲热。他又告诉我,说孔阳也下班了,跟他女朋友请假之后,一会儿再过来。孔阳是那个工艺技术课的技术员,以前我们在一起打工的时候,常常在网吧一起玩即时射击游戏cs,他最厉害。

    我说干嘛不叫他女朋友一起来呢,我也认识一下弟妹。

    阿培说孔阳不敢,想当年在先进(我们打工的那家电子厂)里面的妹子,个个都暗恋你,遭女孩子喜欢得很,到时候“弟妹变大嫂”了,岂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杂毛小道讶然地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则一脸尴尬地说那时候不懂事,现在好了,改信佛了,吃素。

    阿培耸了耸肩膀,说,切,谁信你,狗还能够改得了吃屎?

    杂毛小道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挤眉弄眼,说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啊,怪不得咱们那么投缘呢。跟阿陪说笑着,又回忆起了当年一起打工的岁月。那是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经历,没有打过工的人,是不能体会的。那个时候,我辗转流浪到了江城西区一家偏僻的小电子厂,身上只有二十多块钱了,不敢用,每天吃一块钱的肠粉,大冬天,没有发工资,住宿舍里连个席子都没有,铺着报纸、枕着衣服睡觉。

    后来还是阿陪借了钱给我,才在发工资之前,买了被褥和席子。

    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劝解学生党人,要努力,考上大学,或者学习技能,不要对外面的生活太向往。

    很多苦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阿培带着我们来到附近的一个大排档,点了一锅烤活鱼,和几个小菜。阿培问我喝什么酒,我说随便,他说啤酒吧,大夏天,啤酒清爽,然后一连叫了一件啤酒过来。烤鱼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先等,阿培点燃一根烟,是比较差的那种,三块一包的。他深吸了一口烟,说陆左,怎么想着过这边来了,你……还是在东官厚街那边开饰品店么?

    我拿筷子夹着花生,说没干了,现在在洪山那边和别人合伙开一个小饭店,专门搞家乡菜。

    阿培头扭一边,把烟雾吐尽,然后回过头来,说不错了,陆左你很厉害,当时在厂子里面,大家快下班的时候,都在玩,只有你,一个人默默地擦机器,看记录,整理报告,我们都笑你傻,结果不到一年,你就当我老大了。现在也是,当小老板了,比我们这些在厂子里面混生活的人,安逸几多倍呢。

    我哈哈大笑,说算了吧,阿培,听说这儿的衣服都有人帮你洗呢,多么好的福利。

    阿培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自己是个思想不开窍的家伙,也不敢去外面闯荡,所以就在工厂里面混日子而已。不过真没出息,知道么?他27岁了,到现在还没有娶媳妇,连家都不敢回,就怕别人问起来。他家是农村的,同龄人的小孩儿,都可以打酱油了哦……

    说着,孔阳过来了。

    这家伙是个小个子,四川人,一见到我也是紧紧地抱着。我们寒暄了一番,又给三人做了相互介绍。人齐了,把酒倒上,干杯时,阿陪看着杂毛小道,说不好意思哦,萧道长……额,叫你老萧好了,你能吃肉喝酒吧?我笑,说这个是尘世中的道家活济公,荤素不忌的。

    杂毛小道说然也,把杯子一碰,仰头饮尽杯中之酒。

    一锅烤活鱼端上来了,我们便一边吃,一边聊起了往事,翻腾起被放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事情,心中越发地感叹。杂毛小道在一旁插不上嘴,便埋头吃菜。我并不想以前这些老兄弟知道我现在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将自己的现状讲得太详细,好在虎皮猫大人在酒店房间里睡觉,倒也免去了一番解释。

    阿培是个玲珑的人,见杂毛小道有些无趣,便将话题转移到他这儿来,问了一些游方算命的事情。杂毛小道是个天生的注意力吸引者,一开口,立刻将阿培和孔阳的心神给吸引住,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还假模假式地给两人算了一轮命,让两人啧啧生叹。

    聊着灵异的话题,孔阳说起一件附近闹得挺凶的事情来:

    在他们公司园区外面是一大片的居民区,都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和相关服务人员聚居的地方。在那边,就是那个商场背后的出租楼,二楼套房里住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子,两公婆白天上班,孩子就放在幼儿园里,平时也相安无事。可是在上个星期的星期五,幼儿园放假什么的,就没去,把孩子托给房东阿姨照料。

    孩子的母亲五点半下班,找房东阿姨的时候没见着,说下午的时候孩子闹着要回家看电视,房东阿姨便放他回家了。孩子母亲回家找不到孩子,卧室、客厅、书房和厨房都找了,没见,她直以为是小孩子调皮捉迷藏这小孩子据说自小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脑子有点儿毛病然而她在浴室里听到有滴答的响声,便推开浴室的门,只见……你们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我们都来了兴致,大骂,说艹,这个时候卖什么关子嘛,赶紧讲。

    孔阳也说艹,孩子的母亲推门一进去,只见自己的小孩**着身子,四肢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吊在浴室的花洒上面,颅顶冒血,滴滴答答地血留在下面的浴缸里……

    滴答,滴答。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2章 苟富贵,莫相忘

    吓!

    我们纷纷惊讶,连问这个地方怎么治安这么乱,居然还有入室杀人的事情?太没有人性了吧,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也杀?而且杀就杀了,怎么还把孩子绑在浴室里,脱光光,束起来开颅放血呢?为什么呢,杀人动机是什么,为钱,还是小孩的父母跟人结仇了,被人伺机报复了?

    这个,这个真的是太变态了!

    一时之间,我和杂毛小道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了,也不能说是好奇心,而是激愤。要知道,孩子不但是父母的希望,而且还是祖国的未来,无论从法律,还是从道德的角度,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都是让人愤慨到极点的谁人无父母,谁人不生子,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太遭人恨了。

    孔阳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这件事情太离奇,房东阿姨在楼下的麻将馆里面打麻将,没能看好孩子;而他们那栋楼虽然有监视像头,但是并没有用,坏了好久;问这对夫妇,有没有结什么仇家呢,他们两个都是在公司里面上班的,平时工作中的恩怨,哪里会变态到要杀人呢?唉,这件事情疑点重重,凶手又是个狡猾的家伙,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你们知道么?凶手没有动房间里面的财物,卧室梳妆台下面的抽屉没锁,还放着一千多块钱,据说都没有丢失……

    阿培在旁边笑,说别听孔阳胡说,有偷东西,听说把那小孩子梳子牙刷什么的,都拿走了。

    孔阳喝了一口酒,哆嗦着说冷,说这个样子才更恐怖呢。周围的人都传开来,说这小孩子,莫不是被人拿来炼什么邪门玩意了?据说现在警察找不到凶手,竟然开始排查起出现在这附近的算命先生什么的,老萧,你这身打扮,倒是很容易引起人怀疑的。

    之所以讲这件事情,是提醒你,把车票啊、港澳通行证这些东西给收好,到时候有人盘查,你就说你是刚刚过来的,上面有记录,我们也可以跟你作证。

    杂毛小道洒脱地一笑,说不作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即使鬼来敲门,男的贫道将它超度了,女的便收入房中,拿来玩玩……

    孔阳和阿培都笑,为杂毛小道的幽默干杯。

    我仍然关心他们说的这件事情的结果,便问后来呢?

    孔阳还待夸张地说起,阿培拦住,说最后能有什么,还不是会草草收场,悬案一件呗。这边人多,人多便乱,各种闲杂人等,蹿来蹿去,谁知道是哪个神经病从院里面跑了出来?唉,不提了,不提了,兄弟伙见面,讲这些事情怪扫兴的,要不然讲一讲我们厂里面的趣事:听说xx项目事业群有18岁的女孩子,在厕所早产生下一个婴儿,也不知死活,然后把孩子给溺死了……你们说说,这小女孩子怀孕都7个月了,愣是瞒得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们都摇摇头,说这哪里是趣事啊,人怎么可能愚昧到这个地步,唉,人心不古啊。

    现在的年轻人,太凶猛了。

    孔阳又喝了一杯酒,眼睛红红,说其实也不是,主要是在这里面做事,压力太大了。你想想,这里面好多员工都是一群16岁到20来岁不等的年轻人,天性本应该是活泼的,但是工厂流水线的生活,太枯燥,而且管理又严苛得不行,压力得不到释放,憋坏了,所以什么事情都会有发生的,不稀奇。

    阿培又点了一根烟,伸着一次性筷子捞锅里面的鱼头来吃,听到孔阳说完,也叹气,说别说那些小孩子了,我都烦闷呢,真不想做了,可是又想,不做这做什么呢?父母都是农民,帮不了什么,而且年纪越来越大,需要赡养,压力太大了。陆左,你混得不错,有机会,拉扯兄弟们一把,也不枉我们白睡一个窝。

    我说都是兄弟伙,谈不上拉扯不拉扯。

    不过我那里工资少,比不上你们这儿,其实给你们开高工资也可以,但是那里并不是由我作主,合伙人和手下都有意见的。我在想,其实你如果能够找一个小项目,自己能干的那种,没钱的话我给你投资,自己做老板岂不是很好。

    阿培说好是好,可是他怕他搞不来呢,在厂子里待得脑壳都坏了,做不得生意哦。

    我说怕个啥子,人嘛,不尝试、不奋斗,哪里会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阿培、孔阳,是真正的朋友,我才说这么一句话:救急不救穷,人若不努力,老天都帮不了。你们两个头脑都聪明,也肯吃苦,好好琢磨一下,想好了来找我。放心,以前是我陆左的兄弟,以后,一辈子都是。

    这顿酒我们一直喝到了半夜十二点,菜都换了两茬,一地的酒瓶子。阿培和孔阳都喝高了,特别是阿培,哭得稀里哗啦,抱着椅子痛哭。孔阳絮絮叨叨地跟我吹嘘起往日一起在黑网吧打cs的往事,说他狙击厉害吧,那个时候,你们见我都是绕路走……

    大排档打烊了,我站起身来要付账,阿培酒气熏熏地拦着我,说他来。

    我说不用了,看你醉得腿都软了,还惦记这事呢。阿培拉着我死命不放,说在这里,他是地主,你陆左再有钱,也不要在我面前充大款,我没钱,但是一顿饭钱还是请得起的。他让孔阳拉着我,去付钱。

    在大排档里,这一顿饭不贵,主要是酒钱,差不多有近三百。

    阿培爽快地付了,然后晕晕乎乎地坐回原地,再也动不了了。我知道他向来节俭,烟瘾大,但抽烟只抽最差最便宜的,今天拿出来的,算是好的了。三百块钱,差不多是他一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了。我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作为朋友,不论富贵贫贱,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说不上谁求谁。

    他有着小小的自尊,这也是把我当作朋友,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苟富贵,莫相忘。

    如此而已。

    阿培和孔阳相继酩酊大醉,我和杂毛小道倒是清醒自如。因为不知道他俩住哪里,没办法,只有扶着返回之前停留的那个酒店,给两人又开了一个房间。在酒店房间里,孔阳电话响起,是他女朋友的,我把情况作了说明,那个女孩子说她赶来照顾孔阳,这是最好不过。

    次日我们返回洪山,与阿培、孔阳告辞,并说如果有什么想法,欢迎来找我。

    阿培一脸的窘困,连说昨天喝高了,真不好意思。

    早上乘大巴从鹏市出发,每到中午便到了洪山。回到出租屋里把东西放下,我便直接去餐厅,看了看情况。一切都好,只是阿东跟我抱怨,说我没在,那招牌十道菜的名声太响了,弄得很多专程而来的客人败兴而归,让我爆发,这两天在这里,把前段时间漏的,都补回来。

    我被他磨得头疼,无奈答应了阿东的要求,这家伙一脸得色地跑出去,通知之前留电话的客人去了。

    在柜台上坐了一会儿,小张过来跟我问好,聊了几句,他说起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们前门头的那家八大碗,现在正在转让,老板出事了。我惊讶,问出什么事了?小张说不知道,好像是食物中毒,闹死了人。至于是材料监管不严,还是有人故意投毒,这个还搞不清楚,前两天八大碗老板娘过来找我,我没在,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古里古怪的。

    我也奇怪,找我干嘛?这家人虽然跟我是同道中人,但是心肠歹毒,我是十分鄙视的,也不想有所牵连。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宁可永远都不往来。

    ()找到阿东问,他只是说八大碗现在被卫生部门查封中,老板确实有转让的意愿,还找过他。那个家伙出口也黑,要的价格太高了,阿东没答应,一口给否了,说刚刚把这家餐厅盘下来,囊中已然羞涩。

    那云南老板悻悻而归,就再也没有来过。

    我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已经到了午后,基本没什么客人了,我借了厨房,小保姆朵朵附体,炒了几个小菜,拿专用的不锈钢餐盒打包好之后,返回了出租屋。杂毛小道在客厅闭目打坐,我把饭菜装盘弄好,他立刻就跳起来,屁颠屁颠跑到厨房拿碗筷。

    用过餐,杂毛小道问我那震镜(“震一下”)搞了没有?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来,连忙从怀里面拿出这铜镜子和如冰块一样的龙骨,问怎么搞?杂毛小道把碗往旁边一推,问朵朵把上层的纯阴之气吸收完了没有?我说没有,大概还要一个星期呢,小丫头吸得慢得很,而且还是隔一天出现一次。杂毛小道一脸的汗,说让小妖朵朵也吸嘛,反正都是一个灵体,跟意识的强弱无关,有那个鬼丫头在,几天就可以了。

    我有些担忧,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们终究是要分开的,我就怕这小狐媚子厉害了,把朵朵压下去。

    杂毛小道撇嘴说急个锤子,走,我们先把你这震镜弄一下,沉淀的怨力让镜灵慢慢消磨。

    我说好,也将餐桌上的碗筷搬到了厨房,等朵朵晚上出现来再洗。

    这小丫头,修炼不行,但是爱好干家务。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3章 镜灵化阴,午后阳光

    坐回客厅中的沙发,杂毛小道把震镜和龙骨摆在了玻璃茶几上面。

    他把龙骨的凹面朝上,然后指着这龙骨上一个个如同符文一般的灰白色纹路说道:“小毒物,你看好,这龙骨蕴含的极阴之气被锁住了,需有方法将其导引而出。朵朵引轻灵之气,灌筑身体之中,洗涤灵体;同样,你要与这镜灵联系,将沉淀之气引入震镜之中,慢慢磨砺炼化。这过程,由你主导,但是不能赤膊上阵,而是要由你的镜灵接收才行,闭上眼睛,跟它沟通一下。

    我默念了一段“开经玄蕴咒”,然后闭目,将心灵沉浸到铜镜子里面,与那镜灵作心灵之间的交流。

    这镜灵本是古时候一惨死女子的怨念寄托,之后不知害过多少的人,本是个凶残的恶魄,但是在遇到我之后,特别是小妖朵朵出言指点,用专注的“缚妖咒”将其折磨几次之后,又经过茅山符箓宗传人萧克明的炮制,多少也服了我的管教,虽然时常不给力,但是终归是一件妥帖的法器灵体了。

    我们沟通并不多,而且“开经玄蕴咒”和“缚妖咒”相比较,一是潜移默化,教化归善,一是大棒打下,直接整趴,所以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好。

    好在这世间,恶人更怕恶人,我与它沟通一阵后,它答应接收纯阴之气,并且按照我的指引去做。

    毕竟,这也是给它增强实力的一件要事。

    杂毛小道弄来一根红线,将铜镜与龙骨放置妥当之后,用红线打结,形成一个古怪的图案来。

    然后让我复述着默念一段拗口的咒语,用心神来主导镜灵与纯阴之气的沟通。红线缠缠绕绕,绷紧,一个结一个结的打上,在咒语完成之后,屏息,用剪刀将这红线一下子剪断。红线一断,顿时有一股阴寒至极的东西,从这龙骨中涌现而出,震镜正好对着龙骨,黄橙橙的镜面一阵模糊,有东西在缓慢旋转。

    这阴寒的东西非气体、非液体、更非固体,普通人察觉不到,然而我却感到心中生冷。

    这种感觉很玄妙,就是意识一旦与之接触,就会忍不住地打冷颤。

    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这里面的东西仍然在缓慢地传递着。

    我突然在想,这东西是不是就是科学上一直说起的暗物质呢?这种无法通过电磁波地观测进行研究ghk、不与电磁力产生作用的物质,早就被证明存在并且是宇宙重要的组成,我们每年都会与暗物质碰撞10万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是电子、质子、中子、中微子,还是我们所不能察觉到的东西。

    人类的文明史不过短短的几千年,有着太多未知的事物存在。你不知道,并不表示它没有。

    鬼神之物,信者有,不信者无,然而古人却已经从生活的智慧中,找出了很多寻常人难以察觉的东西。

    震镜和龙骨一直在做能量交流,龙骨中某种东西像泄洪一样,奔涌而又缓慢地进入了震镜之中。两者一直在做轻微的震动,嗡嗡嗡,没声音,但是在我脑海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频率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这交流才告了一段落,

    两物稍静,我将心灵沉浸到镜中的世界,黑暗中,那是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世界,若璀璨的星空,往昔一片虚无,此刻却是有沉淀的东西,堆积在星空之下,划出阴阳。正中间的镜灵缓缓地旋动着,而下面的沉淀之物也跟随着一起旋转成了,我不知道它需要多久才能够完全炼化,但是既然已经在运营,那么对于我来说,我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首尾,自有镜灵做这苦力活儿。

    我睁开眼睛,发现不但杂毛小道,连虎皮猫大人这只肥鹦鹉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肥鸟儿见我露出了笑容,嘎嘎地叫,说小毒物,你丫的运气不错啊,到时候我家的朵朵,岂不是更加厉害了,记得,那是我的童养媳哦。我不理这色鸟儿,只当作没听到,杂毛小道则指着那块龙骨,说一个星期之后,记得还给他,他要拿着这块龙骨,制作一件真正的骨符,一件真正能够挑战他师叔公的作品。

    就技艺而言,李道子是他这辈子最想超越的对象,没有之一。

    ********

    回到了洪山,我又开始进入了悠闲的生活。

    除了每天的自我锻炼之外,我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监督和培养朵朵上面来。因为麒麟胎的消息迟迟没有,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哪里有这么奇特的宝物存在,而且倘若存在,也是秘而不宣的东西,即使我托了一些朋友和关系,杂毛小道也找了他大师兄了解,但是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寻。所以目前为止,我惟有增强小丫头的自身实力,让她越厉害,便越能持久地存于世间。

    我十分上心,鬼道真解翻得都旧了半截。

    只可惜,朵朵是个笨丫头,还小,懂得也不多,即使在努力,很多东西不明白还是不明白,我无奈,只有托人找来一套幼儿教材,慢慢琢磨着怎么启发儿童的智力。如此一忙,苗疆餐房的事情也就管得比较少,除了每天晚上去客串一下嘉宾大厨之外,就是托人打包回家。阿东也乐得我如此,他做这大老板的位置,舒爽得很,也不计较我做个撒手掌柜,白领红利。

    杂毛小道行走华夏大地,游离了七八载,自然是个闲不住的人,白天练摊,与人算命测凶吉,到了晚间,此人便乔装打扮一番,化身猥琐大叔,游走于洪山比较繁华的酒吧夜店,与那里面的靓女辣妹、失足少女恳谈一番人生的真谛、生物的进化以及其他……

    又过几日,他跟我说他要学车,考个驾照。这样子,闲着没事,可以开着我的车到东官去玩。凭心而论,就夜色繁华之处,洪山并不如东官,而且也方便,来去不到一两个小时。

    我随他,反正这辆车也没怎么开。

    日子便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平淡如水,阿培和孔阳跟我联系过,犹豫,但还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说可以,当时候有项目了再找我。我知道,他们在工厂里面待太久了,失去了闯劲,真正要下决心,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出租房的客厅窗户上,我特意定制了很厚的窗帘,一拉上,房间里面便很暗,没有一点儿阳光。这是为朵朵准备的,不过每次下午,有夕阳射进房间里面来的时候,我会拉开一个间隙,让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的脸上,也照进我的心里。

    偶尔,我会想起在家的父母,想起家人,想起黄菲,想起已经逝去的外婆龙老兰,想起我那些曾经的对手和现在的朋友,许多画面,历历在目,有淡淡的感伤和忧愁。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能不能找个时间,将自己的经历,付诸于文字呢?

    除了晒太阳,我还会和天天在家中睡懒觉的虎皮猫大人聊天。

    不得不说,它是个知识渊博的家伙,虽然嘴很臭,脏话连篇,但是鸟肚子里,装着满满的东西。

    我也不避讳这只鸟儿,把十二法门中难以理解的章节和疑问拿出来,找它解答。它心情好的时候,滔滔不绝,往往能够以针见血地把问题指出来,并且居高临下地指导我怎么去做;然而心情不好的时候,扭着肥屁股,要么一言不发,要么骂。

    不过通过这么久的相处,我也大概知道了这鸟儿的尿性子,喜欢吃泡发过的龙井茶叶,喜欢磕恰恰的原味瓜子,还喜欢吃虫子,特别是油炸的;除了吃,它还喜欢别人恭维它,经不住夸,也不知道是真虚荣还是假虚荣,别人一夸他就忘乎所以。

    除此之外,它还特别喜欢欺负肥虫子,讨好朵朵。

    具体的行径我就不说了,它曾说过自己死于上个世纪40年代,有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想这位前辈高人当年的风姿,却总是蹦出一个二鬼子皇协军的形象来,活灵活现。

    好在肥虫子这个小东西除了吃,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记仇。虎皮猫总是嚷嚷着要吃这个金灿灿的虫子,把它撵得满屋子乱窜,吱吱叫,没过一会儿,它又屁颠屁颠地跑到虎皮猫大人光鲜亮丽的羽毛上,一拱一拱,挠痒痒,玩得不易乐乎。而这个时候,虎皮猫大人是最惬意的状态,几乎问它什么,都答,而且多了几分耐心。

    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很多憋在心中的疑问,可以一一了解,即使有的东西,虎皮猫大人一时回答不上来,但是它也能够凭着自己的经验,给出一个最接近正确方向的答案。我如饥似渴,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知识,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出来闯荡,那种对于一切都有着求知欲的时候。

    六月渐末,七月盛夏,天气热得人直想骂娘,我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东官的电话。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4章 阿根出事,陆左救场

    那时候正是上午,打电话给我的是我在东官的朋友,也就是开饰品店时手下那两个老油条店员之一。

    他叫做万全勇,我通常叫他老万或者色哥,他和另外一个家伙浑素不忌,满口黄腔,经常出入于红灯区,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饕。不过他人虽然油滑,但是工作时倒还算卖力,陈恳,所以我一直还算信任他,也处得不错。今年三月份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说他那难兄难弟辞工了,回老家陕西去了,抱怨了几句话。

    这时候他打电话给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我怀着一肚子的疑惑,接听了电话,然而没听了几句,脸色立刻就变了。

    老万告诉我,阿根出事情了。

    我大吃一惊,问到底怎么回事?老万告诉我,之前阿根不是在莞太路那边准备开一家分店么?到上个星期终于装修好了,人员也招齐了,就准备着过几天开业呢。没成想头几天,店子里面老是出状况,不是漏水,就是线路失火,要不然就是货物被人挪来挪去。阿根找来了两个胆大的男店员帮忙守店,结果第二天,那两个水货就说房子里面闹鬼,不敢再守了。阿根不信,亲自带着老万一起守夜。

    结果老万一个人迷迷糊糊睡到大天亮,起来的时候,发现阿根趴在卷闸门外边,屁股高高翘起,睡着了。

    老万把阿根推起来,发现这老板根本就叫不醒,眼睛紧闭。

    他吓呆了,想起附近一直流传的传言,说这个地方在解放之前,原本是个乱坟岗子,经常闹鬼,让诺大的湾浩广场至今都冷冷清清,想到这里,心中就发毛得很,也害怕,立刻报了警。

    警察来了,一番调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做了笔录,便让他把阿根送到医院去。老万没了主意,只有通知了阿根下面的店长、也是现在的合伙人古伟,之后又联络了阿根的家人,一番忙碌,直到今天,想我似乎懂一些这个,所以打电话给我,瞎猫碰倒死老鼠,看能不能解决危机。

    我沉声说阿根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阿根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醒了,但是像丢了魂一样,认不清楚人,神经有些不正常了。现在在医院住着,医生说是受到了惊吓,精神失常了,准备让转到精神医院去。阿根的父母过来也,不愿意,听说准备要从家里面请一个很厉害的算命先生过来,帮着招魂……

    我说好,把医院地址给我,我收拾东西,立刻就过来。

    我与老万结束通话,草草整理了一下行李,又接到古伟打给我的电话,说的同样是这件事情。

    相对于老万,古伟知道得稍微多一些,他告诉我,之前盘下那家店子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为何?湾浩广场是著名的鬼城,离那家店子太近,别看白天的时候车水马龙,到了晚上,拐过一道弯,冷清得可以拍鬼片,旁人都是绕路走,会有什么生意?偏偏阿根看中了那家店的转让费低,胆儿大,没成想立马就遭了这么一下子,精神失常了。这可怎么办,根哥管不了事,他一个人定然是搞不过来的。

    我宽慰他,说无妨的,事情嘛,都有故例了,循规蹈矩便是。阿根的事情也好办,老万跟我打电话了,我现在就准备启程,大概中午就能够到了,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再商量吧。

    他在电话那头一阵感激,说我过去,别的不说,至少可以稳定人心。

    我一脸的汗,俗话说“人走茶凉”,惯有的事情,我的影响力有这么大么?还是说积威甚重?

    挂了电话,我准备妥当一些简单的换洗行李,想着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少得了杂毛小道这个神棍呢,于是打电话给在外面流窜摆摊的他,问他有没有时间,跟我去一趟东官市。他也不问明缘由,自是满口子答应,说莫得问题,给他十五分钟,他立刻赶到。

    等到杂毛小道过来,我已经收拾妥当好。

    得知了阿根的事情,杂毛小道先是笑我这朋友事情还真多,又不是本命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转而他的表情又有些严肃了起来,说单纯是失魂了还好,若是牵扯到附近那湾浩广场的事情,问题就有些严重了。我讶意,说啊,不会吧,不是说那里是假的么,都是开发商和住户之间的矛盾而造成的么?

    杂毛小道讲的湾浩广场,在那个城市生活过的人应该都知晓一些,位于市中心地带,本应该寸土寸金,繁花似锦的,然而自从开发建成之日,便频频闹鬼,怎么闹?也是莫名其妙就失火,半夜里有飕飕的凉气吹到人身上,阴恻恻,还时不时从阴暗的角落传来女人和小孩的哭声,这哭声时断时续,似有似无,一旦你认真去找寻,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是幻觉;而当你放松下来的时候,那声音又从天边幽幽传来。

    有时候是笑声。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已经知晓的东西,而是未知。

    这种“鬼哭声”,比真正的鬼露面还要让人惶恐,就像文字,它能够让你的想象力蔓延出去,开启你心中最恐惧的回忆,让你坐立不安,只想逃离。

    除此之外,还有鬼搬身、鬼打墙……

    那是个名副其实的鬼城,来来往往多少的科学家、灵异事件调查员、玄学大师,都没有搞定,所以就一直荒凉下来。白天还好,周围的楼盘只是看着冷清,到了晚上,周围闹市繁华,反而显得这里阴森恐怖,四周都是暗暗的建筑,灯光少得可怜,一走进去,凉意就能够从尾椎骨上冒出来,根根寒毛发炸,让人恐惧。本地人,一般坐公交,都会在上一站上车,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有在那附近、又知道我在讲什么的朋友,可以去实地参观一下)。

    阿根遇到的事情,跟那些传说,果然很像,难怪他父母的第一反应是请来算命先生破局。

    恰好,我和杂毛小道也能够吃这一碗饭。

    我问这家伙,说别忽悠我,说实话,阿根这件事情,跟那湾浩广场有多少联系。杂毛小道耸耸肩,说看过才知道,不过估计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走起,真要去,还得提前准备一些东西,要不然到时候真冒出什么凶猛玩意来,咱两个还未必抗得住。

    我等了他十分钟,让他把他吃饭的家伙什收拾妥当,都塞在乾坤袋百宝囊中后,一起出门。

    临上车时,我才发现没有叫虎皮猫大人这个瞌睡虫,离开这几日,不会饿死它吧?

    刚这么一想,发现车后座的座椅上,这家伙已然在我没有觉察的情况下,盘坐在上面,像只死了的母鸡,睡得正香呢。它那疲懒的样子看得我牙齿直痒痒,神出鬼没的,真想拿它去实验室里面,解剖一番,看看这肥鸟儿身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本来就是一只花里胡哨的鹦鹉,却偏偏吃得这么肥,连飞起来都看着费力,然而灵巧的时候,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也许,大人物都是这样吧?

    一路行车,出了洪山市区,杂毛小道说给他试试手,感受一下公路驾车的滋味。我理解每一个摸过车的人,都有一种上路的欲望,但是不敢,这家伙别说倒桩,就是第一关笔试都没有考过,我把方向盘交给他,不是活生生地见证了一个“马路杀手”的诞生么?

    人命关天,不管是路上其他的人小命,还是车里面的我们俩,都是。

    于是我果断拒绝,杂毛小道闹脾气,说艹,小毒物你这个吊毛小气巴拉的,老子去东官,懒得理你那兄弟了,自个儿去寻欢作乐去话说回来,贫道见你这小子一直这么素着,也不是一回事。你要不是性取向有问题,那么事了之后,俺带你花丛妙地嗨皮一番,拯救一下处于一线、水深火热中的失足妇女,顺便领略一下阴阳和谐之美?

    我摇头,说免了,我这个人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做那种没有感情的事情,空虚。

    杂毛小道说切,男人嘛,坦诚一点儿,好像我不知道一样,你那工友都说了,当年可是纵横花丛的浪子,现如今怎么就狗改了吃屎,从良了?你受得了,你下半身受得了?我这也是为了我干女儿好,别哪天你这禽兽兴致来了,打上我乖乖朵朵的主意,别看咱们称兄道弟,一样弄死你,听到没有?

    我一听,呸他一口,这么龌龊的心思他也想得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往昔也不是没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可是怎么自从07年8月,带了金蚕蛊和朵朵之后,我就一直素着了,先后交了两个女朋友,小美和黄菲,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特别是黄菲,说句俗套一点的话,她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虽然我们也有亲密的行为,但是始终没有进入最后一步这是为何?

    以我和小美、或者黄菲的感情进度,这种事情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为何我却连想都不想呢?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5章 雁过拔毛

    听着杂毛小道这么说,我不禁深深地怀疑起自己来。

    我听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反而是你的敌人。杂毛小道虽然不是我的敌人,但是我们这段时间走得太近了,两个人的习性彼此都了解了,套句俗话,几乎是屁股一蹶,就知道拉什么翔。因此,他是了解我的,这么说,难道我是真的有问题?

    不对啊,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个毋庸置疑,我每天早上都会举行升旗仪式的……呃,不说了。

    那么我是怎么了,是因为金蚕蛊在我体内消磨了欲望,还是练十二法门中固体的法子将精力都炼化了,又或者是朵朵住在我胸前的槐木牌中,我下意识地怕教坏小孩子,所以才刻意压制自己的欲望?又或者……我想到一个可能性,自己的脸都吓白了。

    杂毛小道见我如此,嘿嘿坏笑,说怎么样?贫道带你去拯救流落风尘的女居士,你去是不去?

    我咬着牙,说去就去,谁怕谁!

    杂毛小道哈哈大笑,说你丫说得这么勉强,好像一个处男一样。爱去不去,老子还不求你了。我扁嘴,说得了,小爷到时候就证明给你这个色道士看一看,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男人。说着,我心里又有些抵触,为自己辩解,说我之所以这么素着,其实也是因为爱情,我要为黄菲守身如玉。

    杂毛小道呸我一口,说就你这花花公子,特玛的还说守身如玉?哼,爱情……

    我终于()找到理由了,说是,就是为了爱情。

    杂毛小道讥笑我,说尼采说了,爱情死了,你这种相信爱情的人,也必死无疑。我哈哈笑,说你这个茅山道士,居然还懂尼采?不过哥哥,尼采他老人家说的是上帝死了,不要拿名言警句来吓唬我。我学历不高,不代表我书读得少。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这样子,少有的激愤哦,是不是受过伤啊?来嘛,说出来听一听,也让我高兴高兴……

    他没答茬,低着头,咕哝说到地方了叫他,早上给几个人算命,脑子累,要睡一会儿。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室上,一动也不动,表情不悲不喜,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车子在高速路上行驶着,我一边看路,一边从后视镜中打量他:杂毛小道一向没心没肺,油滑得像经年地沟油炸出来的老油条,这是他很少表现出来的宁静,让人有些摸不懂看不透,但是却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沉浸在回忆的过往中,有些难以自拔。

    一个人再乐观向上,总是有一些悲凉的回忆,压在心底里,偶尔翻起来,是悲是喜,不足外人道。

    ********

    我们到了东官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两点。

    打电话联系老万,他告诉我,说阿根在病房里面突然大喊大叫,吓坏了其他病人,现在的那家医院并没有专业的神经科,所以医院方面让阿根办转院手续,转到市机关的精神病院去治疗。阿根的父母不愿意,已经把他先暂时接到阿根的家中照看着。他问我们现在在哪里,他带我们去认门,因为他父母不认识我。

    我问他在哪里,他说他在总店上班。我说好,二十分钟之后我过去。

    行车到了总店,就看到老万站在店子门口,脖子伸得老长,东张西望,像个鸵鸟。我把车停好,走过去时,他便迎了上来,远远地叫了声陆哥,又跟杂毛小道打招呼,说萧道长。我点了点头,问古伟在么?他说在,于是我们一起走进了店子里。午后,店子的店员不多,三两个,有认识的,也有新来的,认识的店员见了我叫陆哥,旁人一脸茫然,定是想着哪来冒出来的人物?

    古伟从小房间里跑出来,拉着我,说进办公室坐。

    搬来板凳,几个人坐起,我便问起阿根的事情,古伟皱着眉头,说辞也和老万差不多。提到莞太路那边的店子,古伟说先停了,老板都出了这样的事情,店员们都不敢去了,还谈什么开张?不开张,但是这房租可得照交吧。虽然那里的租金比周边的便宜,但是终究是市中心附近,再便宜,能够便宜到哪里去?

    所以说,这一次,终究还是亏本,亏得裤子都输掉了。

    阿根的这生意盘子,他一人占了大部分,但是我还保留着10%的份子没有转让,而古伟,我之前曾经转了12%的股份给他。这钱是古伟砸锅卖铁、东拼西凑才弄来的,自然是十分的紧张,也尽心尽责。今年的生意一直不错,所以才扩张了一家分店,可是阿根这么一出事,店子无法正常运转,亏了血本,古伟着急,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所关心的,是阿根的健康状况。所以也懒得听他在这里明里暗里的埋怨,当作不知,只是问阿根现在在哪里,是老房子,还是今年买的那一套?

    古伟说是老房子,今年买的那一套本来准备卖的,可是二手房的房税实在太高,所以阿根就把它租出去了,给几个白领女孩子住着。我说好,知道了,这样子,你忙,就不用陪我了,老万这家伙借我一下,他,阿根的父母应该是认识的吧?

    古伟点点头,说是,这几天都是老万在忙前忙后,老人家自然是晓得的。

    我们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古伟说要一起去看阿根,我拦住了,说阿根垮了,这店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操持着,也累,阿根那里有我们即可,这边你先忙着。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了,电话联系。古伟点头,一路送我们到门口。

    上了车子,我把车开出去,老万就忍不住地抱怨,说古伟这个家伙,现在越来越抖起来了,天天一副老板样,训人训得跟狗一样,韩辰就是被他气跑得。骂了隔壁,小人得志便猖狂,真就看不惯他。陆哥,你别看这家伙猫哭耗子一样一脸伤悲,其实他心里美着呢,恨不得阿根这个老板直接住进精神病院,再也出不来,他好当大老板,什么障碍都没有,舒爽这一次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你,他会想到你?笑话!

    老万来得比古伟早,但是古伟却能够做到店长这个位置,他对这个总是有些假正经的家伙,向来不服。

    我笑了笑,说你这家伙别这么偏激,古伟这个人是有点儿古板,不过工作还是蛮认真负责的。再说了,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还不是老管你们,你还不是被我吊得飞起来?手下面管人嘛,总是要有一点规矩在的,不然这十来号人怎么管得下来?

    老万仍是抱怨,说陆哥,话不是这么讲,你这个人,做事公正有理,一碗水端平,下了班也莫得架子,天生的领导人。你比我小这么多,可是我老万服你,心服口服地叫你一声陆哥,情真意切。但是古伟这小子,根基浅、眼皮子薄,有的时候做事又太小气,上不得台面,搞得下面怨声四起。你看看今年,走了好多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古伟走的,阿根老板性子又弱,不怎么管这些……

    我点头,说这事我上心了,会找阿根和古伟谈一谈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家伙要是努力一点,现在古伟屁股下面这个二老板的位置,未必不是你的。他不好意思地笑,说唉,我就是这个疲懒货,既管不了自己的j8,又管不了懒惰的性子,也就你陆哥看得起我,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哦。

    我没再说话,人这一辈子,要想出人头地,让别人看得起自己,第一,要让自己看得起自己,第二,要下死力,咬着牙包谷去做事情,选定一条路,即使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若没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那就要么走狗屎运,要么就平平凡凡的活着,知足常乐。

    杂毛小道拍了拍老万,说不要着急,看了一下你的面相,是个大器晚成的人物,三十岁,你便会遇到命中的贵人,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到时候,万事皆顺利。老万大喜,说是么?那我只有一年多时间了啊,那贵人是谁,有什么特征?什么时候……

    杂毛小道和老万瞎侃一番,居然忽悠得这满腹怨气的家伙,心甘情愿地附上了礼金。

    我一脸的汗:杂毛小道还真的是一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呢。

    也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阿根住的老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进了房子,里面除了有阿根的母亲外,他的姐姐也在。倒是他父亲没看到。老万跟她们介绍了一下我,说是阿根的合伙人,陆左。阿根的母亲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这个不用介绍,认得、认得,阿根最好的兄弟和朋友嘛,他每次打电话都要提起的,陆左陆左,听得我们耳朵都生茧了。来,进来坐,不要客气。

    显然,阿根跟他的父母家人常常提及我,并不算陌生,进去之后一阵寒暄,他姐姐去泡茶。我把杂毛小道略为介绍了一下,他母亲先是一愣,立刻又热切了几分,拉着杂毛小道的手,叙说儿子的病情。我说先不忙,我们看一看阿根吧?

    他母亲指着卧室,说可以,就在那里。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6章 同行

    阿根的母亲一再叮嘱我,说看阿根可以,但是莫惊扰到他,到时候一发起癔症来,不好收拾。

    我们点头说省得,看看就是了。

    阿根这房子是两室一厅的结构,卧室的房门半掩,我们走到门口,只见阿根一个人在床上,抱膝而坐,下巴不断磕在膝盖上,来回的磕。他的眼睛直视前方,无神,喉咙里面有声音,也有痰,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嗡嗡嗡。当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阿根眉头都不动一下,也不理我们,不过他耳根后面的肌肉,却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这是潜意识中的戒备,一旦我们触到了某个节点,他就立刻暴起发狂。

    阿根母亲跟我们说,这孩子这几天一直这样,要不然就是大吼大叫,或者受惊地蹲地发抖。而且,他还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现在都是靠吊点滴来维持。她说着,声音哽咽,说也不知道是犯了哪路的小人,遭了这趟灾,她今年年初的时候去庙里面上香,抽的签就是中下签,一直都是好好的,可没成想是应验在了她儿子头上来,做孽啊,做孽。

    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而阿根则依然旁若无人地摇动着头,像一个机械人。

    我看着他无神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点儿东西存在,就像一面镜子,没有自己的意志。我看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久之前的人,王宝松。他是中仰苗蛊一脉的传人罗二妹的儿子,辛劳大半辈子,在田里刨食,养活自己的母亲,到了近四十岁还是个老光棍,女人都没有碰过,后来被矮骡子迷惑,又被号子里面关了一段时间,结果就疯了。同样的眼神,苍白无力,我突然在心中涌起了一阵害怕。

    阿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若是疯了,我可真的是要难过死的。

    王宝松现在在我们州的精神病院住着,治疗费用由黄菲他大伯全包,说句实话,过上了比以前好得多的生活,但是那是他真正想要的么?那已经不是他了,而是一副躯壳,行尸走肉一般。这世间的可怜人,多得让人心中发苦,而我能够做什么呢?

    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我只能够尽力让身边的朋友,不要变成这样的可怜人。

    母亲的哭泣,让一直僵直的阿根有了一些反应,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我们,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惊恐万分,跳下床,往房间的墙角里面缩去,偌大一个男人,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然后“啊啊”地叫着,这声音沙哑,里面有这近乎绝望的恐慌。

    阿根的母亲痛苦地捂上了眼睛,眼泪顺着双手往下滑。

    阿根的姐姐跑进来,见此状况,连忙要拉我们出去,让她弟弟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我拦住了她,说我们来吧。我走到阿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惊悸,瞳孔一阵又一阵的收缩。突然,他的眼睛看向了窗帘拉上的窗子,跃跃欲试。

    他想轻生。

    阿根的身子一动,想要站起来,往窗户冲过去,我一下子把他拉住,心中沟通金蚕蛊,求助。这窗户虽然装了防盗网,但是抵不住他起了这个念头啊?肥虫子立刻回应,有东西从我的手上传递过去,阿根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我急了,这小王八蛋搞什么鬼,下蛊?我可没想害阿根呢……

    好在肥虫子给我传递来一个信息:无妨,这是让阿根好好休息一觉。

    我心中诧异,没想到它还有这个功能,今天放倒阿根倒也罢了,以后我若是遇见什么厉害的对手,这敲闷棍的招数还管用么?那不是碉堡了?我一直以来,都在头疼一个问题,就是我虽然有把子力气,但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打打王八拳可以,正经搏斗起来,很吃亏,肥虫子虽然可以给人下蛊,但是见效缓慢,没有起到一锤定音、一击必杀的效用。迷晕人这手段,要真有用,那也是一杀手锏啊。

    小家伙,自从脑门上长了颗青春痘,倒是长了本事了。

    哪知我一跟它沟通,却是个样子货,时灵时不灵,主要还是看它老人家心情……

    阿根一倒下去,他母亲和他姐姐吓了一跳。从她们的角度来看,我似乎按了阿根一下,然后阿根就昏迷了。他姐姐立刻就冲上来,拉着我,说你对阿根做了什么,你怎么把他搞晕了?我把阿根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对她们说:“阿根太累了,需要休息,我让他睡了再这样下去,人就垮了。”

    确实,阿根的脸几乎瘦了一圈,眼窝子深深凹下去,脸色苍白,嘴巴皮全部开裂了,不成人形。

    他姐姐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办。门口的老万走上前来,说丽姐,你放心好了,陆哥不但是阿根老板的合伙人,而且还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呢,你看看他朋友的打扮就知道了。这位萧道长,可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门的亲传弟子,玄机莫测呢,我也是知道他们的情况,才把他们从洪山叫过来的。

    阿根的姐姐这才放开我的衣角,脸微红,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说对不起啊,误会你们了。

    我说既然说是误会,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和阿根是兄弟,他姐姐就是我姐姐。丽姐,阿根的事情,你们也不要太着急上火,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一定会没事的。说一阵话,阿根母亲和他姐姐看到了床上的阿根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心中大定,这才放下心来,邀我们到客厅饮茶。

    稍稍聊了几句话,我把杂毛小道拉到阳台上,问他怎么看?

    杂毛小道沉吟了一下,说阿根这个样子,很像是惊吓过度之后丢了魂。按理说丢了魂,是呆了傻了,眼神呆滞,一动也不动,像个木偶一样,但是阿根又不像。刚才我用望气术看了一下,阿根的头顶有一点隐隐的黑气,看来确实是撞到邪了。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说不定,阿根就是在广场那边的店子里,遇见脏东西,吓得心魂失守,然后……疯掉了!

    我眉头皱起,没有说话,只是心里面一阵一阵的难过。

    没想到杂毛小道又说了:“这魂分天地命三魂,照这反应,说不定是阿根的命魂被拘了,如果我们能够去源头()找到,说不定时间还不算晚。不然的话,灵魂和肉体分离,时间一久,必有大变的。”

    我说你这意思是我们今天要去广场那边找原因咯?

    他点头,说是,去不去?

    我说这不是废话么?要不去,我能接到电话,火急火燎地跑到这边来么?

    正说着话,房门那边传来了开门声,我望过去,看见有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一个长得跟阿根很像,但是年纪要大上一大截,上唇留着胡子,浓黑,眼角处有皱纹,脸粗糙,我鼻子灵,能闻到一股子水草鱼腥味,阿根老家是江门的,他父亲在家里面养鱼,想来这就是他父亲了;另外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褂子,踩着千层鞋,背着一个老式的布袋包,约摸六十岁的年纪,一把飘逸的山羊胡,长得仙风道骨,眼神睿智,显得十分的有精神。

    阿根的父亲进来看见我们,一愣,然后问他母亲,说有客人啊?

    阿根母亲给我们作介绍,他父亲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说陆左,老听我家阿根提起你,他说他最信服的弟兄,就是你了,去年就想叫你去家里面钓鱼玩,一直都没时间。倒不成想今天出了这件事情,才见着。你一听到就从洪山赶过来,真的是有心了。

    我连忙客气,问叔叔你这是干什么呢,这位先生是?

    阿根父亲连忙给我们作介绍,说这是欧阳指间欧阳老先生,是他们那一带附近最有名的算命师傅。阿根这次出事,他感觉不对劲,总是认为撞了邪。所以好说歹说,终于请来了欧阳老先生,亲自出马过来给阿根看一看。你们莫笑话啊,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信这一套,认为是迷信,但是我跟你们讲,欧阳老先生可是厉害得紧的周易玄学大师,可是我们那里好多领导的座上客,一般人,请都请不到呢。

    我们纷纷朝欧阳治指间老先生问好,老先生点点头,说老陈你别说了,老朽经常吃你家的鱼,跑这一趟也是顺道而为,不用太过客气,反倒不美。这位小友,看你这打扮,莫不是同道中人?

    杂毛小道上前唱一肥诺,说然也,在下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门陶晋鸿的亲传弟子,萧克明。

    欧阳老先生眉头跳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认为这道士打扮的青年是个装波伊的家伙,微微回一礼,算是知道,也没有再继续答茬。转过头来看阿根的父亲,说老陈,你儿子在哪里,让老朽看上一看吧。儿子事关重大,阿根父亲也没有再招呼我们,伸手一摆,说在这里,先生请。

    我们也有些好奇,这算命先生,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把式呢?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7章 杯米喊魂

    欧阳老先生走进卧室内,看到床上仰躺着沉睡的阿根,眉头一皱,回过头来问阿根的父亲,说怎么情况跟你说的不一样?这不是睡得好好的么?阿根父亲也奇怪,说是啊,怎么睡了呢,前两天过来,一宿一宿的,眼睛都不闭一下,吓人得紧呢。

    说着他问自家的老婆,怎么回事?

    阿根的母亲说是陆左他们一来,阿根就睡着了,这孩子太累,抗不住了,你看他现在睡得多香。

    欧阳老先生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面,把阿根的左手从被子里面拉出来,平放着,然后又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个问诊的垫子,灰白色,垫在了阿根的手下面。他闭目,手用三指搭脉的方法,放在了阿根的手上,一点一搭,蜻蜓点水一般。

    杂毛小道与我对视一眼,这人说是个算命的,然而一上手却用的是“望闻问切”中医家的手法,而他这手法,看上去却有模有样,倒是有些意思。他切脉了一分钟,然后又将双手交替搓热,放在阿根的后颈脖子处,轻轻地捏弄,小心地摸骨,动作轻缓,自然,让我想起了高档茶苑里面表演功夫茶的美女。

    一样的优雅,不一样的感触。

    做完这些,他把垫子收回包中,又从里面拿出一张毛巾,将双手小心地擦干净。他站起来,阿根的父亲立刻迎了上去,说欧阳老先生,我儿子怎么样了?欧阳指间说贵子脉象呈迟缓微弱、涩滞,阳气虚衰,无力助心行血,看来是受了惊吓,遭了阴物。阿根的父亲焦急,说那该怎么办呢?

    欧阳指间摇摇头,说先不急。他指着我和杂毛小道,说要和这两位小友谈一谈,你们先出去,过一会儿我叫你们再进来。阿根父亲显示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看样子还是很尊敬欧阳指间的,也听话,点了点头,把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和老万,一起都撵出门外去,并且把门关上。

    清完场,欧阳指间则正式跟我们打招呼,说刚才直以为两位是大街上浪迹江湖的神棍骗子,没成想,你们倒是个真有本事的人。这位小道长,你果真是陶晋鸿陶真人的高足?

    杂毛小道只是一个被革除墙外去的弃徒,然而心理素质却是极好的,面不红耳不赤,说然也,贫道我五岁便入得师傅的门墙中,在句容茅山后谷中修行。欧阳老先生点点头,说陈志程此人,小道长可是认得?

    杂毛小道敛容,眼睛睁开,看着这老头子一眼,然后低低地说,认得,他是贫道的大师兄。

    欧阳老先生拍手笑了,说果然,认得“黑手双城”的人大把,知道陈志程是陶真人外门大弟子的,倒还真的少见。小道长果真是陶真人的高足,唉呀,险些错过了,险些错过了啊!

    他邀我们坐在床边,然后自我介绍,说他早年家传得有一些东西,说起来,算得上道门五术的医字门,不过家传的比较粗浅,得不到精髓,只能做个赤脚郎中,后来近代炁易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中国周易研究ghk会副会长张延生老先生,于1988年开办“易经函授班”,他便是其中的一位,一直跟随老师学习了三年,终于摸到了相门的门槛边缘,跨进门来。而后先生归帝都服务大内,他则返回家乡。

    说完这些,他又问起,说见杂毛小道的大师兄,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最近可好?

    杂毛小道说还行,就是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里就是东跑西颠的。欧阳老先生抚着下巴的胡须笑,说别人都讲国家宗教事物局的人闲得很,没人想到还有他们这么一些人,整日在外面奔波着呢。不过说来也邪性,不知道怎么地,最近这些年,特别是这两年,各种各样的怪事情都冒出来了,一年比过去四五年还要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呢?

    杂毛小道呵呵笑,有些露怯,摇摇头,不敢搭话,怕说漏了。

    欧阳老先生指着床上沉睡的阿根,说他刚才把了脉、摸了骨,这年轻人的睡眠仿佛是人为的,倒真是奇怪了,莫非是小道长所为?杂毛小道笑,说不是,这件事情他没有参与,是这个家伙搞的。他指着我笑,而欧阳指间的胡子一翘一翘,说这手法闻所未闻,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

    我说小子不才,来自苗疆一带,苗家三十六峒,有我一家。

    欧阳老先生恍然大悟,说哦,原来是个苗家蛊师,像,确实像。现在懂这个东西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用它来救人,我活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听到,不错,不错。我连忙跟他客气,问阿根这个样子,欧阳老先生可有主意?他闻言也摇摇头,说这年轻人魂吓丢了,需得喊。喊得回喊不回,这倒真的不知道了。

    他的判断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并不出入,我们都点了点头。

    现在也不是叙交情的时候,欧阳老先生把门打开,让几人进来后,从布袋之中拿出蜡烛、檀香、冥纸、一把奇怪的黑剪刀和一小撮用红袋子装着的米粒,我注意看了一下,是糯米。这老头子看着上了年纪,身手却利落得很,在床的四周、床沿下以及门口处,各点一柱香,因为没有地方插,阿根的姐姐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大白萝卜,分段切好,搁在欧阳老先生指点的位置,一寸都不能偏移。

    这都是他推算好了的方位。

    香烧起,冥纸也有老万帮忙点,欧阳老先生把阿根换洗下来的衣服,放在燃烧的蜡烛火焰上下前后摆动,然后让阿根的母亲拿着那把又大又重的黑剪刀,不断地拍打地上,啪啪啪,直作响,衣服熏完,他递给阿根的父亲,然后手上抓着一把从红色袋子掏出来的糯米,碎米粒往床的四周撒,一边撒,一边喊:“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戊子鼠年六月初二,陈栋根命魂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郎君,畀返陈栋根肚胆来归啊!”

    他念完一句,让阿根的父亲亲自念一遍,阿根父亲念得结结巴巴的,但是好歹也算是凑合着。

    杂毛小道在一旁低声告诉了,说这是南方一带招魂的法子,最早见于东汉时期的五斗米教。以米粮开路,让灵魂返回本体中。灵界和现实的世界不处于同一个维度,若这命魂在灵界,根本就无需顾忌距离,直接找回,重归身体。而且如果灵魂滞留住,被拘了,或者被困在某处,叫破嗓子,都不管用。

    不过管用不管用,这都不晓得,所以我和杂毛小道在旁边围观,试过再说。

    欧阳老先生喊话十分有特点。他说的是南方语,也就是白话,念起来就像唱歌子一样,只是没有音调,抑扬顿挫的时候,比歌还好听。唱歌的同时,他还在向四处撒米粒,手法很特别,似乎蕴合了某些说不上来的轨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中震荡。

    我闭上眼睛,用心、用全身的毛孔去感受“炁”之场域的变化。在这个无色无味无形的黑暗空间里,我能够感受到一股旋转的气流,以欧阳老先生为中心,以阿根的父母、阿根的身躯为媒介,向某些难以言喻的地方,传递一些信息,这些信息的意思很少,我能够领悟的只有两个字。

    归来!归来!归来!

    魂归来兮……

    这个老先生,果真是一个厉害、有道行的人。

    我顿时有一种井底之蛙的感觉,亏得我之前还误以为这个清睿的老人,是个游走江湖的骗子呢。高手在大内,也在民间,这个世界上骗子定然是很多的,但是也不乏一些有着真材实料的人在。要不然,没有一个灵验的,这个庞大的团体定然就轰然倒塌,没有一点儿信用了。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种人,可遇不可求,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一般都隐在尘世,不在人间(有人曾问我在淘宝上算命求符的,管不管用?我不回答,言多必失,这里提一点,有道之人上淘宝?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你自己觉得呢?一切凭自己的心意判定,若求心安,也可)。

    不过显然,欧阳老先生就是这么一个。

    只可惜的是,冥纸烧完,香柱燃到一半,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欧阳老先生也觉察不正常了,停止了念唱,拦住了用剪刀敲打地板的阿根母亲,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浊气吐出来,停顿了一下,说阿根这孩子的命魂,喊不回来了,不在“那里”。

    欧阳老先生却把目光投向了我和杂毛小道,说茅山高足,素以画符念咒、驱鬼降妖而闻名于世,这个东西,似乎是你们的业务范畴啊?他说得有趣,杂毛小道也笑了,说确实,这个确实是我们的经营项目,所以陆左便拉我过来了。

    我们三人聚在一起,探讨了一下。欧阳老先生也认可了我们的判定,说对,是应该要去探一探那个广场。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8章 浴室里传来的淅沥声

    我们本来以为欧阳老先生并不会跟我们同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提出来要一同前往。

    这可是让我们有些惊讶,他年纪有些大了,而且习的是相术,跟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傻小子,是没得比的。谁知道欧阳老先生却指着阿根的父亲说道:“老陈和我,三十多年的交情,是老朋友了,他儿子阿根,我虽然见得少,却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我们这些修真归元的人,身在红尘,心在道门,所谓红尘炼心,讲究的就是一个至情至性之道。我对老陈有了承诺,结了因果,若不了结,这一辈子都再无寸进了。”

    他的话语,说得我心生尊敬。

    所谓修真归元,非他人、非他物,直指本原本心,是锻炼心智的一种说法。这个跟现在小说中的所谓“修真”成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最早出自于总纲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讲究人天相合,天之道即人之道,天下万物皆是道的体现。得道则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

    如何得这道的过程,即为修真(这里的修真,跟现在的玄幻小说有本质区别,请别混为一谈)。

    自唐末五代以来,真实的门派前辈便纷纷研习着古之经典,有修习外丹的,有修习内丹的,有文始派,也有少阳派,之后经千年传承,流派纷呈,又分为南宗、北宗、中派、东派、西派、青城派、伍柳派等门派……钟离权、吕洞宾、陈抟、麻衣道者、刘操、张伯端这些人,均有历史记载,遗作录世,并非瞎编,无数先贤都在研究ghk这个事情,此为一端,年代久远,太过玄幻,仅仅一提。

    欧阳老先生年逾六旬,三四十岁时方学道门之术,本来应该算是很晚了,很难领悟。然而他一言一行,都能够明德、重德、修德、守德,所以方能有所成就。德者,真善也,他说得亲近,但是想来跟阿根父亲这样一个养鱼人,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和生疏的。

    能够为一个熟人而奔走劳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只能心生敬佩了。

    有的人你不服,不行。

    欧阳老先生说他还需要去东官找一个故人,先行离去,我们晚上再碰头。彼此留了联系的方式,我们再次看了一下阿根,确定没事后,也与阿根的父母和姐姐告辞,同欧阳老先生一起下了楼。我问他去哪里,我们送他,他摇摇头,说不用了,自然会有人接送的,不麻烦了。说完,背着手便走了。

    我、杂毛小道和老万望着太阳下这个老人清矍的背影,半天没有说话。

    我问杂毛小道,说你全国各地都走过,这样的人,多不多?他摇摇头,说你以为像里面一样,到处都是高人啊?这样的人,真心不多。但是话说回来,天朝地大物博不算,人口众多,实打实。抵不住人口基数这么大,所以呢,高手肯定是有的。做人低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我三叔以前离家闯江湖,也是有些小骄傲,鼻孔朝天,自以为一身的本事。那个时候是八十年代的事情啦,碰到延边的两个人,是对好基友,一个叫巴图,一个叫卢建军,专门捉妖,厉害得很,折服了,于是心气一下子就沉稳了很多。好多故事,我都是听他说起的呢。

    所以说,这个世界,你再厉害,都有人比你厉害;再衰,都有人比你衰,如是而已。

    我说这事情怎么没听你提过,你三叔那么厉害,他的故事肯定很精彩。杂毛小道说那肯定,以后有机会,跟你说一说,让你知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开着车子把老万送回去,我跟老万约好,说今天晚上带我们去莞太路的分店,我们晚上要在那里过夜。老万心中有些虚,说陆哥,那个地方真的很邪门的,我上次是运气好,不代表这一回也一样走狗屎运。我盯着他,说老万,你的胆子是不是都放在娘们的裤裆里面去了?

    要是,可以,把钥匙给我,地址给我,我们自己去,没所谓的。

    老万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憋了半天,梗着脖子说娘的,你陆哥发话了,我老万不去的话,岂不是太没胆了?晚上来接我,我带你们去。

    杂毛小道一脸坏笑,说老万,色哥哥,真男人,不解释。

    这个时候刚好是下午五点多,天气正是酷热未消的时候,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不想动。不过今天晚上有事情做,我们也开不了小差。这里离我在东莞的家比较近,我们决定回去一趟,把行李先搁下,然后再去采购些今天晚上要用的东西。

    路上的时候,我打了个电话给在郊区的那两个房客,问他们的近况如何?

    尚玉琳告诉我他已经在附近重新找了一家工厂,是助理工程师的职位,工资待遇都蛮好的,只是路有些远,坐公交车需要三十分钟的路程;宋丽娜则没有再出去工作了,而是在阿里巴巴的创业板块学习了好几天,之后在家里面开了一家淘宝店,专门卖婴幼儿和妈妈装,生意还不错,工作轻松自由,收入反而比以前高了很多,他们最近正准备盘算着结婚的事情,到时候确定下来,一定请我去吃喜酒。

    我说这当然好了,到时候给你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尚玉琳说些谢谢我的救命之恩,他们也是经历了那件事情,才真正决定走到一起来的。人就是这样,总是要经历过一些磨难,才能够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才会思索一些平日里淡忘的事情。我呵呵地笑,只是说恭喜啊恭喜。他还告诉我一件趣事,以前宋丽娜有些自恋,超喜欢照镜子,现如今,房间里的镜子都收起来了,收不了的,也好那布蒙上呢。

    我告诉他,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因噎废食,这件事情干不得的,镜灵这东西,很少的,一般都不会有的,放心照。

    又聊了几句话,尚玉琳犹豫了一下,跟我说他准备退租了,因为他工作的地方离现在这里比较远,每天耗在路上的时间过多,所以想要找一个近一点的房子。我说好,可以,什么时候退租,跟我讲一下,到时候我过来交接。不过这么久了,也算是朋友了,即使不住那儿,也可以常联系的。

    他接连几句,说那是的,确实是这样子的。

    回到厚街那边的房子,大楼下,两个保安早已更换,物是人非,非常敬业地要过来盘查我们。有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一看到我和杂毛小道,连忙喝止了这两个保安,一脸笑容,点头哈腰,打招呼,说陆先生好,茅道长好,他们两个新来的,不认识您,对不起啊……然后转过脸去,训斥那两个年轻的保安,说陆先生是这楼的业主,以后记清楚了,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

    他说得严厉,两个保安虽不愿意,但还是连忙跟我们道歉,说不好意思。

    我并不为难他们,而是对这个中年男人有些记不清楚,到底是哪路鬼神,他倒是自觉,说两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特别是茅道长,要不是他的妙手回春,我早已经就肠穿肚烂而死了。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些印象了,他原来是之前被我下过蛊的那个保安队长啊。

    那一次若不是杂毛小道的提醒,只怕我手中已经莫名沾染到两条人命了。

    不过也正因为那一次我做得恶毒,让这个保安队长既惊又怕,估计是我弄得手脚,但是又分不出真假,心中便更是畏忌,此刻看到我,就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恶狼野兽一般,小心应付着。这保安队长往日的态度我至今仍隐约记得,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此刻这般一见,真是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并不想让人恐惧,但是有的时候,你却不得不露出自己凶恶的面目,好不让人欺负。

    有的人,你好言对他,他只觉得你好善良,看轻你,对他恶,让他难受,他反倒是尊敬你。这些人就是这么贱,无关人格,只关人性隔壁的那个岛国,也一般如此。

    乘电梯上楼,来到门口,久未回来,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思念的情绪,这里,也是我曾经的一个家啊。

    打开门,我们走进去放东西,虎皮猫则扑腾在着身子,去找地方睡觉。突然,杂毛小道拉紧了我的手臂,说不对劲。我浑身顿时一绷,对啊,浴室里面怎么传来了淅沥沥的撒水声?在这久久无人居住的房间里,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我和杂毛小道各自抄起一个物件,他是一把新近弄的符文桃木剑,而我,则是一把瑞士军刀。

    这军刀,依旧是以前过生日时阿根送我的那一把。

    我那房子是大三居,主卧有一个浴室,在东北角的地方还有一个,而声音则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和杂毛小道小心踩着猫步,踱过去,浴室里面淅沥沥、淅沥沥地一直在响着,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的怪异。我们来到门前,隔着毛玻璃,能看到里面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影在里面走动着。

    淅沥沥的声音停止了,嘀嗒嘀嗒。

    想起之前在鹏市听那两个工友说起死于浴室的那个小孩的故事,我现在一想到浴室之类的东西,心中就生出了一阵凉意,直冒到天灵盖上去,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军刀。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9章 夜幕降

    正当我和杂毛小道蓄势待发的时候,雾蒙蒙的毛玻璃门被一下拉来开,一个湿漉漉头发的年轻女人裹着浴巾,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她的头发散乱,擦过之后蓬蓬的,脸小眼睛大,是瓜子脸,嘴唇小小的像樱桃,露在浴巾之外的肌肤既白又嫩,被热水泡过之后呈粉红色,几乎要滴出水来。

    她一脸浴后的舒爽,嘴角上翘,眼睛半眯着,还哼着广告歌曲,然而当她拉开门,看到跟前站着两个陈势待发的糙老爷们的时候,一声超过维塔斯高度的海豚音,立刻就瞬间爆发起来。

    啊啊……

    浴室的毛玻璃门被瞬间合拢上,接着有慌乱的锁门声传来,而我和杂毛小道则面面相觑,被这高频的音律震动惊吓到。是人,不是鬼。我俩立刻后退一步,杂毛小道愣神地看我,丈二摸不到头脑,说怎么个情况这是?小毒物,中午的时候还在笑话你小子素着,饥渴难耐,没成想一下子就甩我一巴掌,打脸,金屋藏娇啊,这是惊喜还是惊吓,用不用得着这样?

    我也有点儿懵,措手不及。打量了一下房间,没错啊,这是我家,怎么会冒出一个女人来?

    里面的女人在惊叫着,说你们是谁?怎么跑进我家来的?

    杂毛小道嘻嘻笑,说女居士你又是谁?这又怎么变成你家了呢?这明明就是我朋友的家啊……女人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说道:“原来你们就是这房子的房东啊……”

    这便是我、杂毛小道和张君澜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名字十分的拗口,为了叙述方便,我将采用小澜来作为她的代称,事实上我们也是这么叫的。当小澜换了衣服,一脸戒备地坐在沙发上,跟我们解释起她是这里新搬来的房客的时候,我早已经打电话跟租房中介确认过这件事情。其实这也是不久前的事,我因为不常住东官,房子放在这里也是闲着浪费,于是便挂在了中介那里,除了主卧不动之外,另外两个房间都是拿来出租。

    这是我还房贷的一个法子,郊区的那套也是。

    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便没管这件事情,其实中介有打过几次电话给我,但是都没接到,发信息也没有看到,所以才导致如此。中介告诉我,这两间房已经租出去了,是两个女孩子住,一个便是这个张君澜,还有一个叫做潘雨,都是这附近的公司职员。

    小澜十分的警戒,眼神之中充满了怀疑,为了证明我是房东,我不得不掏出了身份证。

    她这才放松了警惕,脸羞红,说不好意思,接着做了自我介绍,让我们叫她小澜。我并不在意她是做什么的,只要不把房子弄得乌烟瘴气,按时交房租便成。,随便地应付几句,说我现在在洪山那边做事,一般是不会回来的,放心住便是。这个小澜长得不错,面目之间总感觉像是一个女明星,我本以为杂毛小道会油嘴滑舌地攀谈关系,然而让我有些惊讶的是,他话语不多,并不热情。

    杂毛小道那一天出奇地沉默,表现得完全都不像是我认识的他。

    聊了几句,小澜说另外一个房客也快回来了,要不然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我摇头拒绝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比较大方得体的女孩子,头脑也很聪明,而且有城府刚刚出浴时被我和杂毛小道看到,现在却面不改色地和我们攀谈客套,心理素质差一点儿的女孩子,是很难做到的。

    碰巧,我并不是很喜欢太过聪明的女孩子。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小澜这个人,我们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见面。

    ********

    我们的时间太紧了,也没有多聊,便把东西锁在主卧室里面后,出门去采办东西。

    晚上若真有鬼,我们则需要弄一些辟邪之物来。所谓辟邪之物,便是能够破去妖邪之物的东西,譬如法器,这是经过有道之士加持过的用具,自带着破邪的念头;常人难得,便寄托于寺院、道观中求来的符咒、香囊、铜钱、手饰、挂坠……诸如此类的东西,又譬如玉,常年纹样的玉琢貔貅也能够起到辟邪的作用;沾净水的柳枝、香炉灰、下宫血、茅厕之中的腌臜秽物、年画、桃木、枣木……

    各地风俗不同,万物有灵,辟邪的妙用也有高有低。

    而我们主要采购的东西,即是前文中提过的黑狗血,黑狗血和黑驴血这两样东西,具体什么原理并不知晓,但对破邪物有着奇效,在我的十二法门中也有记载;糯米,这类东西专破粽子和矮骡子这般的邪物,有备无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香烛冥纸、红线白布……

    好在我前段时间闲暇之余,制作了一些符箓,有点积货,此刻也用得上。

    制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每日不能画多,多则无效。每次画之前净身沐浴,祈祷神灵,然后聚尽心力,奋笔疾书而成。以我的能力,每周只能画三日,每日只能制作三张,而这些都还只是小儿科的“回度往生咒符”、“净心神咒符”以及“祝香神咒”之类的,作用并不大。

    我们在附近的菜市场转了几圈,总是找不到卖黑狗的。后来在摊贩的介绍中,辗转()找到了一家饭店,花钱买下一只,共灌装了六袋黑狗血,是那种厚胶质的袋子,用封口胶封好。大约是晚上九点的时候,我们接到电话,是欧阳指间老先生打来的,说他在莞太路的一处酒店,让我们到了打电话给他。

    我们也不敢多作停留,让他等待太久,便回去取了相应物件,立刻去接了老万,驱车前往莞太路那边。到的时候天麻麻黑,找地方停好车后,我们()找到了正在等待的欧阳老先生。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旁边。这个男人个子很高,长得很像是里面饰演荆轲的刘烨。我对刘烨这个演员很喜欢,所以对这个人也莫名有了一些好感。

    欧阳老先生给我们介绍,说是他的一个忘年交,也算是半个同道,叫做赵中华,河北沧州人,现居东官。

    赵中华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跟我们握手,说幸会,听欧阳先生提起你们,说一个是茅山高足,一个是苗疆巫蛊传人,我这人好交个朋友,又对这事有些好奇,所以过来,看看能够帮上什么忙不?

    他握手时沉稳有力,眼睛发亮,显然是个心有乾坤、身怀绝技的人。

    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各自驱车,在老万的指引下来到了新店的门前街上。这是一个比老店要小一些的店面,老万拉开卷闸门,能看到里面已经装修整齐,但是没有货品,全部都是空荡荡的货架。本来这里是要开业了的,包括灯笼和花篮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惜阿根一出事,人心惶惶,就无限期地延迟了,货品都放到了老店和另外一个分店去了。

    那么多货压在手上,难怪古伟一肚子的怨言,我能够理解他的怨埋。

    进了房间,老万跟我们比划起着出事那天店里面的情形,说他和阿根在里面的小房间里面守夜。小房间里有床,他这个人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家伙,沾枕头就睡,而阿根则在用电脑算帐,值上半夜的班。他定好的闹钟,却没醒过来,大天亮,起来没发现阿根,打开卷闸门,就在那个位置,看见的他。

    杂毛小道拿出罗盘来,也不避旁人,念“开光请神咒”,然后查看黑色磁针在天池的转动情况。

    我凑过去看,只见那磁针定在了东北方艮宫,杂毛小道叹气,说都过了好多天了,有阴气也淡了。欧阳老先生说小道长果然是名门,这红铜命门盘制作考究精准,灵敏得如同现代仪器,想来也是茅山传承?杂毛小道收起罗盘,拱手为礼,说客气了,老先生你便叫我一声小萧即可。这罗盘倒不是师傅给的,而去家中所给的,勉强混口饭吃罢了。

    欧阳老先生含笑,说客气了,那好,我就叫你小萧便是。转过头,他问赵中华,说中华你怎么看?赵中华四处扫了一眼,说有阴湿的痕迹,很淡,几近于无,诸位的猜测果然准确。我和杂毛小道都惊异,说这罗盘都照不出来,你怎么就瞅一眼,便能够判定准确?

    欧阳老先生呵呵一笑,说中华这人,自小便能辨阴阳,身具慧,而且又有名师指导,所以并没有消散,一直沿袭至今,所以这才把他拉了过来。我们都吃惊,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的来历还真有些神秘,便问他现在在干嘛?他说他早年随父母来到东官,现在在万江那边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门面不大,专门跟破烂物什打交道,上不得台面的。

    他耸了耸肩,自嘲说就是一个收破烂的掌柜。

    赵中华很健谈,我们便搬来几个凳子,在店内坐着聊天,商量事宜。要()找到阿根丢失的命魂,必须要找寻到鬼物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那邪恶的存在,一举除去才行。而这东西,只有在夜间出没。

    时间很快就过了十一点点,我朝外看去,真正的夜幕降临了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0章 湾浩广场

    九点过后,前街上的行人寥寥,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这种情形莫说是在东官,便是在南方很多城市的城中村,都不会有这么荒凉。虎皮猫大人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鸟儿,神出鬼没,而且有外人在场,它基本就不怎么说话,赵中华看了一下它,问这只鹦鹉怎么这么肥?我耸了耸肩不,说生活条件太好了,天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养这鸟跟养猪似的,能不肥么?

    虎皮猫大人翻了一下眼皮,看了看赵中华,扑腾到另一边去。

    远远传来一句话:“傻波伊……”

    我摸着头解释,说这扁毛畜牲,别的不学,学脏话倒是快得很。赵中华耸耸肩,说这鸟儿倒也还是蛮可爱的。欧阳指间刚才没有参与我们的聊天,而是一直掐算着手指,足足算了大半个小时,此刻站起来,说我们呆在此地,是不会有任何发现的,走吧,我们还是直接到那边去看看吧。

    我们都发愣,说现在?

    他捋着自己灰白的胡须颔首说是,我算过了,这个地方出于止位,我们即使在这里待上一整晚,都不会有发现的。我取了阿根的头发和腋毛,到这附近阴气最重的地方燃烧,理论上是能够()找到他的命魂的。走吧,我们去,卦象不明,但是去便是有结果的。

    杂毛小道点头同意,说可以,待在这里苦等确实也不会有所发现,我们还是直捣黄龙吧。

    赵中华有些犹豫,说湾浩广场这边,本地人都知道,太邪乎了,上面也组织过几次排查,而且也辟了几次谣,结果一直都没有见到成效,十几年前车水马龙的广场大楼,现在门前冷落鞍马稀,我们此去可能要有灾祸啊?欧阳指间看着赵中华,说中华,你以前到过湾浩,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中华说那栋大楼,整体建筑感觉就奇怪,像是一个棺材板一样。那个地方以前是个土岭子,在东官还没有大开发的时候,是老官城埋死人的地方,说是乱坟岗子,但是比寻常的坟山埋得还要密集,几乎人挤人、人叠人。为什么呢?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在那里枪杀了大量的反革命人员,血流成河,当然,这里面也有些冤案,那个时代太乱,谁也管不了,可是人一旦觉得死冤了,做鬼的执念就重,心结不开,就不入轮回,不去幽府,游荡在世间。

    十几年前这里搞开发,确实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听说挖掘机挖出了一堆一堆的白骨头。

    那都是往年子埋那里的死人,给弄得乱七八糟。

    当天晚上开挖掘机的司机就发烧了,三个都是,上吐下泻,后来的结果是怎么样,我不知道,有人说是病死了,还闹了一场瘟疫,有人说是救活了,反正是再也没人敢开挖掘机了。那工程也因此停了几天。后来开发商花重金,找了些坐过牢的凶神恶煞之徒来挖,好多骨头啊,这些都没人敢讲出去。在后来听说是去南方市请了一个非常有名的风水大师来布了局,专门搞了这么个棺材板的造型,取“升棺发财”之意。结果开业红火一阵后,频频闹鬼,许多商家和公司就陆陆续续搬出这里,从此冷清下来。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在关张之前的时候,他曾经去过几次,感觉走在过道里面,嗖嗖的凉风,但是若说有鬼,真就没看到一个,只是冷,后来学了些东西,了解多了才知道,那里是典型的阴牝之门,聚阴气,拢灵识、消阳体,非大法力者不能扭转乾坤顺便提一句,那个南方市的风水大师回去之后,呕血三升而亡这件事情,也是听家师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欧阳指间点头,说这件事情,他也知晓一些,有大凶险。去还是不去,大家都说一说吧?

    他看向了我们,老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而我和杂毛小道则点头,说肯定是要去的,龙潭虎穴,不过一闯,畏首畏尾的作风实在太猥琐了,学不来的。赵中华也点点头,说久居东官,湾浩广场的大名是如雷贯耳,旁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今天既然有众好友在此,自当前去,一探个究竟先,不然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后肯定是扼腕叹息,后悔不已的。

    欧阳指间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出发,直接去湾浩广场那边去,看个究竟。

    老万一脸的苦色,说陆哥,我在这里也待了这么多年,那个地方的邪门,是个人都知道,平时都是绕路走的。你们都是厉害、有本事的人,我穷仔哥一个,狗屁能力都没有,我去做啥子?我笑了,说也没有要你去啊?这样子,你在这里守着,到时候我们回来,叫你便是。

    老万依然不干,说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害怕。

    杂毛小道不耐烦地说走走走,你自己打个的回去吧,反正我们都知道地方了,把这里锁好,再把店门子的钥匙给我们,免得到时候我们去了还担心你这里。

    老万如释重负,说行,行,谢谢你萧大师。

    我们一行人便出了店子,老万把店门锁好,又把钥匙交给我,我说送送他,他不让,一脸的愧疚,说陆哥,我自己走过去坐公交便好,不敢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推托几句,只得由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其实他走了也好,今天晚上要么风平浪静,要么就是险恶非常,普通人牵扯进来,根本就是拿他们的生命在开玩笑,这样子,真不好。

    我看着路灯将老万的身子拉长,突然想起了在神农架的某个洞子口蹲着避雨的汉子。

    他一句遗言都没有,便轻易地死去了,这件事情我其实还是有一些介怀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姜宝,现在跟着杂毛小道的三叔,生活得可好?

    湾浩广场就在这个店子前面不远的转弯处,与老万走的街口是反方向。我们也不开车,慢慢走过去。虎皮猫大人罕有地沉默着,双爪攀在杂毛小道的青袍子上面,头一点一点地,瞌睡着。显然,它好像并不喜欢欧阳指间和赵中华两人,或者顾忌,所以也不开腔,显露自己的身份。

    走在路上,远远看得一片都是紧闭的店门,也有开张的,然而门可罗雀,靠近广场大楼厦门的裙楼时,更是鬼影子都没有几个。

    说是湾浩广场,其实讲的是一栋十层高的大楼,这里以前是被拿来当作商业中心的,然而在经过一系列的闹鬼事件之后,商家和租用办公楼层的公司纷纷撤离,现如今走到这栋大楼前的广场过道处时,只能看到一楼裙楼处有些灯光,那是一些做二手家电、废旧品的店家,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还有各式各样的辟邪物件,几个大大的纸牌写着招租仓库的广告。

    与这栋建筑不足几十米的大街上的繁华相比较,这个地方,显得十分的荒凉和冷清。

    闹中取静,更见幽深。

    我们走到了主楼的入口,这里被封住了,进不去。赵中华跟我们讲,这里面早七八年前就人去楼空里,里面只能够养老鼠,之前是没有封的,结果经常有一些外地的流浪汉偷偷溜进去,在里面住起,后来不记得是03年还是04年,接连在大楼里面发现了几具尸体,无病无伤,全部都眼珠圆瞪,张大着嘴,手掐着脖子窒息而死,连解剖,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结果成了悬案,因为苦主是流浪汉,无牵无挂的,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再之后,这里的防守就严格了,除了业主和开发商的人,其他的都是准进不准出。

    我低头,想起了我那一段流浪的青葱岁月。

    赵中华接着介绍,说不过这大门被封了,我们可以试着从地下的停车场进去,不过大家可想好了,我看着楼里,怎么看都不舒服,心里难受。这不是第六感,而是加诸在身上的粘稠负担。杂毛小道掏出罗盘来,看了一下,说去,咋不去,这答案都快解开了,就是这里。

    赵中华点头,带着我们绕过裙楼的零星商家,走到地下停车场的位置去。

    走到门口,只见有一个烟熏火燎的脸盆,里面好多灰渣子,呈灰白色的,手放在上面,还有温度,在灰渣子里面还夹杂着几张冥币的纸角。我们往里走,风很大,或许是地下停车场的缘故,阴森森,没有人,也几乎没有车,灯有些昏暗,孤独。赵中华突然蹲地,手伸出来摸了摸地上的东西。

    我看过去,黑乎乎的,看着赵中华搓手上的黑灰,问是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说吃不准,这东西邪乎,怎么看着那么像是人或者动物的骨灰渣滓,你看看这一块,是不是骨头。他举起了手中一块焦黑如炭的硬物,给我们看。我没接,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嗯,是尸气,这味道淡淡的,但是闻在我的鼻子里面,甜得发腻。而且,还有一种土腥子味道。

    杂毛小道突然出声说道:“等等,有人来了……”

    我们四处看,没见着人,只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走近,急促且轻,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1章 欧阳掐指,白衣影子

    一个人远远地就朝我们喊道:“你们是哪个,是来干啥子的哟?”

    我们站定,静静等待那个人跑到跟前来。他是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一口四川腔,穿着保安的工作服,唇上有胡须,气喘吁吁地看着我们,说出去撒泡尿的功夫,你们就溜进来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里的保安,他说着,过来拦我们,一身烟味,说你们别进去啊,出来出来,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有你们这些人来看好奇。这里不是鬼城,里面也没啥子可瞧,空屋子,回去了回去了。

    赵中华拉住了他,说老哥,你看看我们这些人,是来参观探险的么?

    老保安听到这话,抬头打量我们:赵中华一副成功人士打扮,polo衫都要二千多一件,欧阳指间六十多岁,长得仙风道骨,穿黑色唐装对襟,杂毛小道一身青衫道袍打扮,而我……我便不提,一个疤脸小子而已。

    这样的四人组合,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年轻人好奇过来探险游玩的模样。他犹豫地望了一下我们,问你、你们是过来干嘛的?赵中华从身上掏出一包烟,是软中华,一边散烟一边说,实不相瞒,我们有个朋友刚刚在前门开店,结果前几天守店的时候,被“鬼搬身”,丢了魂,人现在傻了,而后他家人便()找到了我们。我们一路寻来,发现这楼中有古怪,所以要进来看看。

    老保安也不客气,接过烟,赵中华给他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说哎哟,这烟硬是好,香得很,怪不得这么贵。鬼搬身啊……这个事情也恼火哦,唉,哪里发财不好,偏偏跑到这里来?你们看看这附近的店家,哪个不是家里面供着关二爷和观世音菩萨,香火不断?没有一点避邪的法子,跑到这里开店不是自找苦头吃?便是我,来自丰都,到了这里,晨间傍晚也要烧纸钱,才敢眯困觉哦。

    我们拱手为礼,说老哥,你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遇见过鬼?

    老保安说有五年咯,他是这里干得最久的,鬼?这东西信者有,不信者物,他见倒是没见过,不过敬,所以每天烧纸钱,早晚都拜,这样子才没有什么鬼魂缠身。不过他在这里这么久,每天只是在一楼外面这里,大楼里,他也没有去过,不敢去,一进门就阴森森的,大夏天的,比空调间还冷。他同事,好几个小伙子瞎大胆,溜着跑进去几次,做了好多天噩梦,以后就辞工不做了,邪门着呢。

    聊了几句,他说这里的老板人影无踪,就雇了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看着,白天还有一个经理在找人承租房子。可是这个地方,整个东官城都有了名号的,谁敢来?也就是那些贪图租金便宜的商家,跑来租个店子,倒腾些二手货什么的,而且早早的就关了门,一到晚上,冷冷清清的。他开始也怕,不过后来年纪大了,难得()找到事情做,而且这里也清净,事情不多,就留了下来。

    我们提出要进去看一看,他顿时变了脸色,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不行,绝对不行,这事情他做不了主的。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咯?不行的……

    赵中华在一旁陪好话,他就是不听,只摇头,还准备叫同事过来拦我们。我从钱包里掏出十张老人头,递到他面前,说老哥,行个方便吧。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这一沓红色的现金,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神。在08年的时候,1000块钱对于一个保安来说,基本就是一个月工资了。他有些犹豫,然而最终还是摇头,说不行,放你们进去,出了事情,我这工作就丢了,你们回去吧,不要为难我,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明显地吞了一下口水,然后带着强装出来的坚决,拉着我和赵中华,说走吧,走……他哪里能够拉动我们俩?一番拉扯,正纠缠着,欧阳指间一把搭住了老保安的肩膀,老保安立刻动弹不得,半身发麻,僵直着,一脸古怪地看着面前这老头。

    欧阳指间放开他,说小老弟,你先莫着急。我比你虚长几岁,问你几件事,你先答我。

    老保安揉了揉肩膀,看着欧阳指间的气势,一副高人模样,小心翼翼地说,先生你讲。

    欧阳指间掐着指,说小老弟,你出生那年是不是闹灾,半月不足便有至亲的亲人逝去?而且不止是一个?老保安一愣,没成想面前这个老人居然会提起这事,奇了,说对,我生的时候正好是三年自然灾害最重的一年,听老人讲那几年那个惨哦,山上的葛根树皮都被挖完了,人们的眼珠子都是红的,我叔叔在我生下来的一个星期后,为了给我娘找下奶水的药引子,在一个叫“包坳子”地方碰到鬼打墙死了,我奶奶在我出生的半个月,饿死了……他们都说我命太硬,克死了亲人。这件事情,你咋个晓得的?

    欧阳指间又说,你是不是妻子早故,儿女双全,但是孩子们都生活得不如意?

    老保安本来在吸烟,这下子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他哆嗦着嘴皮说老先生,你是算命的?准,真准啊。我老王是老婆死了十多年了,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是个残疾,眼睛小时候放炮瞎了,现在在家里面帮人按摩,小女儿在这边,不过,唉……她做的事情太丢人,不说了。我一直以为是我这个人命太硬了,克死了家人,现在报应回来了,老先生,是不是这个样子?

    欧阳指间拎着身后的袋子,说我讲这几句,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并不是一般过来玩玩的年轻人,你最近有一场劫难,避过了,一帆风顺,家庭美满,亲人和睦;避不过,家破人亡。这话放在这里,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不出三个月,自然见分晓。老保安着急了,说信信信,老先生快救我。

    欧阳指间说你的先不急,帮我们打开门,放我们进去救人,回来后教你如何破今年的一劫。

    老保安被欧阳老先生的连哄带吓,没有了主意,一想起自家的那两个孩子,心中就酸,一咬牙,说得嘞,我去开门,老先生你们出来,定要跟我讲解法。欧阳指间捋着胡须说好,有劳了。老保安去门卫室里取了钥匙,折回来,与我们一起来到地下停车场的尽头,楼道处是一个用废铁钢管焊就的铁门,一把铁将军大锁,看上去锈迹斑斑,让人担心里面的锁眼僵化了,捅不开。

    还好没有,老保安把门弄开了之后,拿着锁,说老先生,诸位,本来是没得啥子的,不过就是外面传得虚而已。你们都是高人,我便不嘱咐了,只是里面黑,进去之后一切小心,不要碰到什么东西,也不要乱拿。我们都说晓得了,他又问要不要电筒?我们都说有电筒,早就带来了。

    顺着地下车库的楼道往上走,为了省电,里面黑乎乎的,没有开灯,在空旷的大楼中,只有我们上楼的脚步声,虽轻却重,显得格外的揪心,让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半夜里上楼没灯的朋友,也许会有这种感觉过)。

    因为知道这里没有路灯,我们四个都带了手电筒,强力型的那种,明亮,走到了二楼,原来是一个很大的商场,空旷,现在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走了,剩下一些零碎的破烂也没人搭理,一地的灰尘。离门口不远处还有一些破旧的被席,又黑又旧,被随意地扔置在一边,应该是一些流浪汉的家当。

    我站在东北角的楼梯口,看着黑沉沉的大厅里,心中叹息:这么一栋大型的商业广场,投资不下几亿十几亿,却因为闹鬼的原因闲置在这里,真的让人感慨。而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高人,能够把这事情解决掉,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是没人想管,还是这个地方太邪行了,怕像南方市的那一个风水师傅一样,呕血而亡呢?

    闲话不多说,杂毛小道托起了红铜罗盘,念“开光请神咒”,舌抵上颚,涌出些口津,然后用这口津擦眼,四个方向,都瞅了一眼,又将心神沉浸在这罗盘的天池上面,默默地念着。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杂毛小道在看罗盘,而欧阳指间则掏出了一小袋子的米粒,这米粒是用红布包裹的,刚才谈及时,他说这米粒是每次吃饭时,从呈米的杯子中拿出九粒,每次均如此,供奉在神龛上,吃晚饭祈祷,日子久了,这米粒沾惹了香灰,自然也就有了灵力。他拿着米粒,开始撒,是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捻着,然后撒下去,每撒一次,口中也念念有词。

    赵中华这个收破烂的掌柜就不用这么麻烦,右手食指沾了一点儿口水,同样抹眼,然后四处看。

    这里面就我最闲,抱着胳膊在一旁打酱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止,他们三个人一起往左边看去,然后说那里,有古怪,发足就奔跑过去。我还在纠结是否让欧阳指间老爷子和赵中华知道朵朵和肥虫子的存在呢,见这么一动静,立刻跟着跑,结果跑到二楼俯瞰一楼大厅的栏杆处,借着外面投射而来的灯光,我看见一个白衣影子,从另外一个楼梯处飘去。

    在一楼!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2章 燃发引魂,楼坠重物

    一直在杂毛小道肩头沉寂的虎皮猫大人一下子就炸了,振翅一飞,朝那道影子追去。

    空荡的空间里,骤然响起了它嚣张的声音:“是哪个吊毛在这里装波伊?还不赶快给本大人立刻现出形状来?”它嗓门大,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面回响着,扑腾着翅膀,便朝楼下飞过去,喊都喊不回来。虎皮猫大人凌厉的话语立刻引起了欧阳指间和赵中华的注意,我们一边从楼梯往下面跑,赵中华还一边回头问,说萧老弟你这鹦鹉怎么这么通人性啊,居然还会捉鬼?

    杂毛小道嘿嘿地笑,也不答,脚步却越发的快了几分。

    当我们跑到一楼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白衣影子,连虎皮猫大人那肥硕的身影都没有再见着。大厅里面空荡荡的,四下无人,外面有灯光透过来,有些冷清。“虎皮猫大人……大人……你这个扁毛畜生”我和杂毛小道大声地喊着,却没有回应,那只该死的鸟儿,居然又擅自行动了。

    我心里一阵吐槽:这肥母鸡,不装神秘会死啊?

    欧阳指间问,怎么这鹦鹉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是好玩,还是有什么象征意义?

    杂毛小道耸耸肩膀,说鬼知道这肥厮是怎么想的!

    赵中华若有所思地说,这鸟儿是自己取的名字?他似乎看出来些什么来了,眉头一皱,指着另一边的过道,说那里走上去,应该会有发现。我借用着朵朵的鬼眼一看,果然是有一道阴滑的痕迹,在安全通道口那边。我们也没有再作停留,快步向前,是另一边的楼梯口。这大楼有电梯,不过早就已经停止运营了,而我们这里则是安全通道,一直到达楼顶的。

    赵中华把耳朵贴着墙壁,听了一阵,说这往上走,上面好像有动静。我们便提着手电筒,往上面走去。又是上楼梯,一步一步地走着。赵中华当先,杂毛小道随后,而我则在最后。越走,欧阳指间的脸色便越凝重,走到二楼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说不对劲,这里面的气氛怎么这么的压抑,让人呼不过气来。

    我也感觉到了,感觉心里面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关注着我们一样。

    黑黑的楼梯里面,由我们四个人在行走,这楼梯既高又窄,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除了积年的灰尘外,还有一些脚印子,浅浅的。杂毛小道指着这楼道的格局,说这里是东盈西缩,定损丁财,建筑之人当初布置,让这里有“气不爽,脉断续”的格局,阴暗灰秃。这个,感觉像是有人刻意而为的。

    刻意而为?

    这个说法虽然蹊跷诡异,但是我们却都有些认同了。为什么呢,就我个人而言,虽然并不知晓建筑学,但是走的地方也多了,这楼梯的架构确实让人觉得出奇,又高又陡,是阴邪爱走的路,寻常人多走多了,心里面就不舒服。当然,这也只是用来做紧急通道的,设计得窄一些,比较有性价比,空间也合理运用些。

    业主当然不会花十几亿来弄这么一个地方养鬼玩,那么说不定是大楼的设计单位,有心存鬼胎之辈?

    走到三楼时,我们突然听到通道的门那边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寂静的夜里,这惨叫声立刻让我们的心都提了起来,我的头皮略微有些发麻,然而身体却条件反射地破门而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追过去。三楼原来是专柜精品店区,现在人去楼空,但是空间挺大,我们循着声音一路跑,突然从过道拐角处奔出几个黑色的人影,朝这边扑来。

    这四下无人的空楼中出现几个人影,任谁都不由汗毛发炸,我们几个立刻拢到一起来,赵中华和杂毛小道一起出声说道:“是谁?站住……”那几个人影见到我们,不走反而奔过来,发出惊恐和喜极而泣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有鬼……”我用手电照着,是人,总共两男三女,穿着打扮都很时尚新潮,是通常的都市白领模样,有人背着数码相机。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我们前面来,一个光头男骤然拦住同伴,说等等,等等。

    旁边的同伴一边惊恐地看着后面,一边奇怪地问光头,说阿浩,怎么了?

    那个光头男眉毛一跳一跳的,习惯性抽搐,说你看看他们的打扮,别是……他说着这话,那个男同伴立刻吓了一大跳,而旁边的三个女生则哇哇地大叫,紧紧抱着,想绕开我们,贴着墙,往楼梯过道走去。

    我们都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应该都是些普通人,许是来闹着玩的。

    杂毛小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把拦在墙上,说你们到底是谁?

    他这一拦,几个又吓了一大跳,像鹌鹑似的往后缩。那个光头男站出来,手脚一阵乱舞,说管你是鬼是人,老子跟你们拼了。赵中华一把擒住这小子,把他往地上按去。而欧阳指间则清啸一声,曰:“明……”这一声有真言的效果,顿时镇住五人。那光头男被摔倒在地,不怒反笑,说咦,手是热的,不冷,是热的,不是鬼。

    他欢呼雀跃,然后像一个死基佬一样,紧紧拉着赵中华的手,不肯放松,脸上的表情欢喜极了。

    我立刻看到赵中华脖子后面,生生泛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这五个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我们说我们是专门过来捉鬼的,让他们不要担心。光头佬阿浩将信将疑,但还是跟我们作介绍,说他们几个是这个城市神鬼论坛的网友,平时喜欢聚在一起,跟网上的朋友一起聊聊灵异故事、风俗民情,突然有人提起在东官有这么一个湾浩广场,十分的邪门,附近的居民一般都是绕路走,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于是几个胆大的人就组织,说要不要商量过来探险,然后把这段经历拍下来,贴到网上去。

    这提议很让人动心,很多人纷纷报名,可是最后碰头的,却因为各种原因,就只有他们这七个人。

    他们趁保安不在,偷偷从西边的紧急过道处撬锁进来的,拍了很多照片,本来打算到楼顶去拍几张天台夜景合影后,再准备回去的,结果在天台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白衣女人,自一堆砖头后面晃,一闪而过,结果他们追上去,那女人扭过头来,那哪里是脸,完全就是一滩烂肉,眼睛都没有,无数的白蛆在上面翻滚着……

    他们顿时吓尿了,一路从天台狂奔下来,谁知道跑到三楼的时候,发现那白衣服女人又从下面飘上来,后面还跟着一只母鸡一样肥的鸟儿扑腾。他们吓死了,便折回四楼,从那边往这边跑过来。

    这栋主楼有四处楼梯,我们走的这边是南面的紧急通道。

    他十分有倾诉欲望,而赵中华则伸手拦住了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七个人?他说对啊,转过头去数:我、小东、陌陌、曼丽、丹枫……咦,阿灿和老孟呢?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人纷纷扭头找寻,都表示不知道,说怎么回事,跑丢了?不会吧?

    见人没了,几个人都十分焦急,一起来的,这个时候却少了两人,这可怎么交待?

    敢大半夜跑到这里来犯二的,基本上都是胆大之辈,见到我们四人有模有样的,顿时有一种人多势众的感觉,多少心里也有些优势了,除了那个叫曼丽的女孩子外,几个人都说要找回阿灿和老孟来。特别是老孟,这个三十多岁的家伙正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组织者,好几个人的旅程费都等着要找他报销呢。

    他们想去找,但是却想拖着我们一起,不然刚刚经历了那种恐怖,现在脚都发麻,也不敢起那心思。

    说了几句话,欧阳指间老先生扬手,说等等,别说了,他闭上眼睛,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然后从包里面掏出一撮头发,是取自阿根身上的。赵中华立刻掏出一盒老式的火柴,划燃,然后将这头发点燃。

    头发一点即燃,很快,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然后有烟往西边飘去。

    我们没有用手电直照着烟,旁边的余光中,这烟呈现出白色,一下子便结束了。欧阳指间默念着算语,然后指着西边的方向道:“小萧,陆左,在那里,有阿根命魂停留的痕迹……嗯,十分的契合。走!”他抬腿便走,我们紧紧跟上,而那探险团的五人也一阵喧闹之后,紧紧跟上来。我们一路走到了西面的楼道,正准备往上走的时候,突然从大厅的中间又有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自上而下,接着我们看到一个黑影从楼上跌下,倏然跌到了下面去,没一秒多钟,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这栋主楼,一楼到四楼的中间都是连通的,再往上,便是出租给各公司的办公室了。我们赶紧冲到了四楼的围栏杆旁边,那手电往下看,只见一楼的大理石地面上,黑乎乎的,卧躺着一个人,头摔碎了,一地的鲜血。

    死人了……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3章 聚火燃尸

    啊

    几个女孩子一齐尖叫起来,泪水立刻狂涌而出,蹲坐在地上,抱作一团,像风雨夜中的几个鹌鹑,瑟瑟发抖。杂毛小道朝上面看去,一闻,大喝一声:“有尸气!”斜插在背上的新制符文桃木剑,立刻出现在右手上,大步奔向楼梯口:“小毒物,跟上,凶手还在四楼!”我怀里的铜镜立刻滑落在左手中,大步踏,跟着跑。

    我全力奔跑起来,像一阵风,没用十秒钟,我和杂毛小道便杀到了四楼,出现在楼道口。只见有一个迟缓的身影,正朝南面的紧急通道处走去。不用看,远远地闻,便能够闻到一股浓浓的尸气。什么是尸气?这是一种人体腐烂之后散发出来的气体,恶臭非常,家住农村、而且恰巧有停尸五天、七天或九天风俗的朋友或许会相当熟悉那味道,体质差的人闻上一口,定然抗不住,给鲍鱼鱼翅吃都不浓口,熏人欲呕。

    天可怜见,但也有强人可以在停尸棺材的大棚处,闻着腐败变质的尸气,打上一个星期的麻将。

    万物都是相对而言的。

    杂毛小道往怀里一摸,扭头看我,说小毒物,借我一张“祝香神咒符”。这“祝香神咒符”有驱味宁神的功效,对防尸气有奇妙的功效,我备了一些,立刻一边跑,一边递给杂毛小道一张,自己也弄了一张,贴在额头上。那身影只有一米六五,穿着破烂的夹克,一瘸一拐地跑着,我们大步追上,既然确定是异类,杂毛小道便毫不客气,桃木剑递出,出手如电,直刺这身影北部的厥阴俞穴、肾俞穴、命门穴。

    这三穴,前者致死,后两者截瘫,如若刺中,有暗吐内劲的话,是人便熬不住。

    这内劲与武术中的气功是一样的,修道者能够感受到体内的气感,能够明白到与万物连接的“炁”之场域,便能够将体内的气劲束成一道,如锥子一般攻出,达成效果。

    此为寻常之事,但并不如影视剧中杜撰的那般神奇。

    那黑影倒也是敏感,感觉危险临身,不闭不闪,扭身便挥手抓来。它这一扭身不要紧,只见它的脸上,全部都是斑驳的黑红色肉块,如同植物的树皮一般,僵硬如铁,从脸到脖子,密密麻麻全部是黑色的毛。眼睛白的多过于黑的,口中獠牙两对,上下开叉,张开嘴,一大股熏臭至极的尸气便朝我们喷来。

    它是僵尸,而且还是有了一定年份,脱去白毛的黑僵。

    我曾在湘西凤凰的时候提起过僵尸,这类生物是一种保留着生前记忆的尸体,中把它分为六个等级,所谓白僵、黑僵、跳尸、飞尸、魃直至从没有人见过的尸魔,这样的分类太过于理想,而且玄之又玄,万事都需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等级并不决定于一切,然而却能够给我们做出一些实力高下的判断来。这黑僵,即使才处于十二法门分类中的第二等级,常人都是已经很难对付了。

    可是,我和杂毛小道是常人么?这可是名震“江湖”、降妖除魔无数的“左道”组合啊!(容许我自夸一下……)

    常人被这黑僵一口腐尸之气喷来,不倒也要晕厥一楞神,然而我们早就已经贴好了“祝香神咒符”,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伤害。不过即是如此,我依然被熏得肚中翻涌。杂毛小道剑势用老,未待那黑僵抓住,手腕一转,只攻那黑僵的下三路。黑僵手上干燥,浑身仿佛抹上了一层蜜腊,指甲又黑又硬又长,如同锋利的短匕首,挥舞着朝我划过来。

    这黑僵的指甲上有毒,一旦沾惹,便立刻要被尸毒侵害,这一点,我在矮骡子的洞中便已然见过。

    不过有着金蚕蛊的我却并不害怕,这些日子按照十二法门中“固体”的法子打熬的身子,也不是白练的,脑子和身体的反应力比之以往,高出一层,往后一缩,立刻就抬脚去踹我这一脚并非风靡一时的跆拳道,而是从杂毛小道那里学来的弹腿。杂毛小道自幼便修道,修道者的修身养性,并不是坐在屋子里面喝茶作诗,而是发掘身体的潜力,寻求真我,所以虽然不必如少林寺那般以习武为业,但是身手却是出奇的好。

    弹腿又名潭腿,一说起源于河南潭家沟,又有说源于山东龙潭寺,皆与潭相关,故而得名。此腿法发腿疾速,以大腿带小腿,集力于足,突发迅击,快速伸屈,弹如弹丸,爆发力很猛,我也是最近刚有所成,此刻心思不念,立刻就大脚踹出。

    这一脚踹中拿黑僵的身上,立刻有一种踹到墙上的感觉,这僵尸浑身的肌肉组织全部异变,坚硬得很。

    我脚发麻,但那黑僵吃我一记弹腿也不好受,一连后退好多步,有一种站不稳的感觉。这僵尸平日里行动缓慢,然而一临到生人面前,处于战斗状态时,体内生物电的传递都呈倍增长,稍一站稳,立刻又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我们后面跑上来三个人,分别是赵中华和那两个前来探险的男人一个叫阿浩的光头佬和一个瘦弱如竹竿的小东。

    他们两个看到这头朝我们扑来的黑僵,第一反应就是惨叫,屁滚尿流地往楼下跑去。

    或许我的文字表达过于苍白,很难把黑暗中这臭气熏天的恐怖僵尸给你们描述清楚:这是一个不高的男人,身前的样貌便是丑陋,此时脸部肌肉僵直扭曲,脱水,缩紧得全部都是皱纹,上面似乎还涂有一层蜡,白色的眼睛带着一点儿诡异的红光,破破烂烂的衣服……

    然而当时的情形,真的是让人心里发炸,那两个菜鸟,自然心中惊悸。

    不过就这种僵尸,我不放出吉祥二宝,都能够搞定的。见它再次扑来,我左手的铜镜往上一扬,高喊一声“无量天尊”,镜面朝那黑僵罩去。镜灵立刻驱动着篆刻的“破地狱咒”,空气中莫名地一滞,那黑僵便失去重心,径直跌倒在地,杂毛小道趁机跟上,先是一脚踏中这黑僵的头,接着一张黄符纸便贴上额头。

    光贴符,不念咒,便如同炒菜不放盐,能吃不给力,不过杂毛小道是把念咒诵经的好手,符纸上身,咒语便已然念完了。到底说茅山道士这降妖捉鬼都是一把子好手,那黑僵一中纸符,便浑身抖如筛糠,我踏一脚踩上去,居然有手机震动那种麻酥酥的感觉。

    这黑僵颤抖着,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间全部消失,危机解除了,然而我心中仍然有些隐隐的寒意。

    这个地方太邪门了,凭空跑出一头黑僵尸来,这是要闹哪样?

    赵中华也凑了上来,双手张开,一大把红线,这红线是特制的,上面能够闻到一股浓浓的桐油味,他俯身下来,开始快速的结起绳来。结绳是最古老的一种避邪手法,上溯可以到上古结绳记事的时候,这里面方法很多,结的手法、距离和个数,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分单结、方结、八字结、瓶口结,在悠久的时间里,人们开始发现这里面其实也蕴含着某些奇妙而复杂的联系,拥有了法力。

    虽然后来结绳有被符文、手势、真言所代替的趋势,但是最终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想不到赵中华竟然是个有这门古老手艺传承的人。

    这具黑僵不到十秒钟,便被赵中华结了十几个绳结,缠绕全身。这个收破烂的男人从怀里面掏出一只zippo打火机,啪嗒一声响,便打开了,束形的火焰便喷了出来。他将火焰移到了位于黑僵头顶的一个结头,说毁灭这僵尸,不留怨念,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焚烧殆尽。我这九龙聚火结,一旦点燃,必将触及其体内之阴火,将其浑身都烧成灰,你们看这样可好?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皆点头同意。

    正邪不两立,人鬼殊途,僵尸一物喜食人畜鲜血,存于世间,怎么都是要害人的,此刻将它除去,多少也算是做了一场功德。

    得到我们肯定的回复,赵中华将打火机的火焰下移,准备将这贴符的僵尸给点燃。突然从楼道那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等等,住手!”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然而赵中华却不是一个犹豫的人,蓝色的火焰已经稳定地点在红色的绳结上面。

    轰

    一大团火焰腾空而起,沿着绳结在一瞬间引燃了整具僵尸。

    我们虽然有心理准备,知晓这所谓的“九龙聚火结”厉害,然而却没有想到这僵尸竟然像是被加了汽油一般,燃烧跳跃而起的火焰,竟然高达两米。虽然火舌在一瞬间收转回来,安静地俯在黑僵尸身上,将它的黑毛全部焚完,然后将肌肤外面凝垢的油脂烤炙逼出来,就着这尸油,将黑僵燃烧。

    这黑僵被杂毛小道的符纸和赵中华的红线压制着,然而烤炙灵魂的痛苦,还是让它不住地抽搐挣扎。

    那场面,现在回想起来都蔚为壮观。

    整个过程发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而在楼道口跑过来的那人,也已经冲到了我们的面前,一脸的痛苦和惋惜。我们回头一看,竟然是熟人,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4章 地翻天

    这是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四十多岁,穿着简单的黑色绸襟,脸色白皙,留着两撮小胡须,脸颊上有几颗细碎的麻子,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正在地上间歇性颤抖的黑僵尸,然后又瞧上了我们,特别是我,直勾勾。他以前的土腥子味没有了,换成是一身的尸气,淡淡的,混杂浓重的香料,十分呛鼻。

    良久,他冷笑,说行啊,陆左,上次我的十二尸巫给你破得零零碎碎,这一次又把我新炼的黑僵给焚烧了。我爷爷说得真对,你果真是我王家的克星啊……

    杂毛小道愣了一下,指着地上已然悄无声息的黑僵,说地翻天,艹,这是你家养的熊孩子啊,也不拴牢了,你看看这事弄得?说着话,上前过去和地翻天紧紧抱在一起,手使劲拍背,说你个老东西,没事不在深山老林子里面待着,跑到这里来干嘛?

    地翻天往日眼神灵活,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此刻却是一副麻将脸,板着,两撮小胡子不停地抖动着。

    杂毛小道明白过来了,看着地上熊熊燃烧的僵尸,噢的一声,说得,这东西定然是你炼尸丹的炉鼎吧?功亏一篑了?唉,多大个事儿?不值当,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好久没见了,等我办完事,一起吃夜宵去。

    地翻天眉毛耸动,但是也拿这个疲赖的家伙没有办法,说不用了,他有事,转身欲走。

    杂毛小道拉住了他的衣服,说等等,别走啊?撞见了,请教一个事情呗:我们有个朋友在这附近丢了魂,一路寻到此处,你在这空荡荡的大楼里炼尸丹,想来对此处十分了解,那么就帮我们一个忙,说一说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古怪?我们要救那朋友的性命,应该去哪里把拘走的命魂招回?

    地翻天脸一抖,说哦,还有此事?我也是赶来不久,并不知晓这事……我打断他的话语,说王叔,都是明眼人,不存在谁骗谁?大家都是老熟人,没有必要相互隐瞒,你要做什么事情,只管做,但是看着朋友的面子上,讲一讲,这里的事情,我们好有个谱。

    地翻天眼睛转动,看着我们三人,说也罢,我来此地,缘由还在于陆左你。要不是你把我的十二尸巫给坏了,我也不用四处再寻合适的养尸地了。今年的上半年我一直在外奔波,连生意都没有做几桩,其实馒尸,大山大泽,这种地方出煞的几率远远比城市多得多,然而那都是久久温养,不能速成。后来听一个朋友提及这里,便寻觅至此,大善,如此凶地,果然是顶厉害的阴牝之地,这三个月,他便一直潜伏在这里,将补齐的十二尸巫置于此处,养息着,进步飞速,准备炼成飞尸,方回返湘西。

    至于此地,妖精鬼怪,很多,不能一一道来,若说惯于拘魂者,莫非是“它”?

    我们眼睛一亮,纷纷说到:“它?它是谁?”

    地翻天沉声说不知道,他呆在六楼的某一处空房间中休养,有门手艺在,又常年跟这东西打交道,所以不怕。但每次初一十五的夜里,门外必有人来敲门,咚咚咚,声音不大,但是清晰。一会儿又有指甲抓门的声音传来,他自有五行凶鬼使唤,又有十二尸巫镇身,哪里会怕这个,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便不理。如此三两回,他便起了心思,召出五鬼,齐声呼啸,那东西便散去了。

    他白天睡觉休养,晚上炼尸祈愿,烦了,便在楼中溜达,在主楼的一大柱子中,发现有渗出血红色的印子,走进前看,那印子游离,呈现出一个女人惨淡的脸庞来。他是与鬼打交道的行家,便走阴沟通。原来在这水泥石柱之中,有一个女人在,是被人活生生地灌注在这柱子的模具当中的。她是阴历七月十五阴时出生,死的时候也是在阴历七月十五阴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享年二十四周岁。

    她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只知道醒来之后,总是要在这地方吸收阴气,然后驱逐附近的住户。

    她时沉睡时清醒,清醒的时候,便喜欢出去闹人,这是一种本能,仿佛已经篆刻到灵魂之中。

    地翻天跟这女鬼神交了一会儿,感觉这女鬼虽然痴痴蠢蠢,只依本能做事,但是实力经过这么久的阴牝洗涤,已经不可小觑,若拼将起来,只怕要费一番周折,于是跟她和解。那女鬼也畏惧地翻天如此多的助拳,便也答应了下来,不再骚扰。

    赵中华望着大楼的十二根主楼石柱,问是哪一根?

    地翻天一翻白眼,说东北角那根。多说一句,那女鬼温养十年的阴气,是个可怕的对手,个人建议,最好不要惹恼她。你们若是要找她麻烦,我立刻避开,以免殃及池鱼。

    说完他转身就要溜走。我们还没有怎么,赵中华两步踏过去,一把拽着地翻天的衣角,说你不能走。地翻天铁青着脸,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什么个意思?赵中华指着围栏处,说刚才从上面掉下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指使僵尸给弄死的?

    地翻天阴着脸,望向杂毛小道,说小萧,你朋友是警察?

    赵中华也看着杂毛小道,而这家伙则拿着那把新制的符文桃木剑,放在尸火上烘烤,然后斯条慢理地说道:“地翻天,天哥,我们在巴山峡的时候,有过命的交情,按理说怎么都要偏着你的。不过是兄弟,我才劝你一句,古来求长生,无外乎外丹内丹之别,而最剑走偏锋的,就是尸丹。这东西有多么不靠谱,我说再多你也不信,那你就炼罢,但是若还得别人性命,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地翻天捏着手,面目有些狰狞起来,说小萧,你个杂毛的意思,是想管一管咯?

    杂毛小道默默地烤剑,目光深情地看着桃木剑的剑尖,好似看一个丰乳肥臀的失足妇女,然后淡淡地说:“天哥,我在等你解释。我在等你告诉我,你还是不是那个为了朋友舍命、两肋插刀的地翻天?”

    地翻天点点头,说小萧,你说这话,便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对于敌人,我向来是不客气的……他说着话,身上的衣服一阵乱动,像是有鼓风机在下面吹起,而他左手上那一串黄黑色的光洁珠子,也冒起光来,灰蒙蒙的一圈儿亮,呈黄色,里面又似乎有点儿银丝。杂毛小道一见,大叫老赵你放开,赵中华也瞧出不对,手一甩,像是沾到了热油,而地翻天哪里管这些,一阵黑气暴起,魑魅魍魉之物便萦绕在他身上。

    地翻天曾按照上面的内容自行炼制了“五鬼搬运术”中的五行鬼魅,我知晓,但是那法子太恶心了,损阴德,所以即使知道这法子若是强大到极致可以有大法力,但是也没再继续研究ghk了。我是一个养蛊人,天生就是“孤、贫、夭”的结局,若想跳出之外,唯有积攒人品,做功德,行善于世,看淡风云,方能够避免一切,哪里敢做这事?

    然而地翻天偏偏做了,而且做得歹毒、做得厉害,只是一震,赵中华立刻跌开三四米去。

    地翻天怨毒地看着杂毛小道一眼,冰冷地说小萧,老子懒得跟你们玩过家家,这次看在以前的交情上,饶过你。以后再见面,就是仇人了……说完这话,他腾身往后走去,足尖踏地,浑身黑雾缭绕,竟然似乘着风一般,有轻功,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拐角处。

    我和杂毛小道也不敢追,面面相觑,这狗日的,怎么可能这么猛了?简直太不科学了啊?

    看来他似乎在这个地方得到了什么好处,要不然以他现在的水平,在湘西凤凰那会儿,岂能让我走掉?

    赵中华爬起来,说你们怎么不追?杂毛小道耸耸肩,埋怨说老赵,你这个人看着聪明,怎么这会儿糊涂得要死?把地翻天这家伙诓骗得帮我们找回阿根的命魂了,再提这一茬不行么?懵叉叉地提起,害得他跑了。赵中华盯着杂毛小道,说小萧,你跟这个玩尸的是怎么认识的?

    杂毛小道有些不乐意了,眉毛一挑,说真是警察啊?查户口么?我爷爷跟他爷爷是世交,怎么了?

    两人正说着,我听到楼下又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念想这欧阳老先生还在下面,而且还有五个倒霉熊孩子也是,便让两人先停住,别吵了。我们三人不管地上已经焚烧殆尽的黑僵,跑下去,却见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红着眼睛,正在和欧阳指间僵持。而在地上,则躺着两个男人,是光头阿浩和小东,生死不知。

    这个男人伸手紧紧地掐着欧阳指间的脖子处,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而老先生则一手护着脖子,一手快速地在这个男人身上点着,隔衣点穴。

    旁边的三个女孩子,则相互抱着一阵尖叫,也不敢跑,也不敢冲。

    我走在最前面,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两人旁边,托着这个男人的头,一转过来。他张着嘴巴,朝我咬,只见他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怨毒和忿恨,简单而直接,并不是人类的情感。

    赵中华在一旁惊叫道:“这人被鬼上了身,陆左小心……”

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 第15章 小道斩怨,石柱渗血

    赵中华话音刚落,那人竟然松开了欧阳指间,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来。

    我刚刚还以为欧阳老先生年老体衰,所以会被这小子给掐着僵持,没成想被鬼附身的他力气大如蛮牛,不逊于拥有一牛之力的杂毛小道,疯狂起来,更有胜之。我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家伙一下扑到在地,张着嘴,便朝我脖子间咬来,口中还有“吼吼”的咆哮,闷在肚子间。

    我重重跌倒在地,腹背皆疼,下意识的用起了女子防狼术(这世间基友盛行,男人学一点总是没错的),曲膝,死死抵住他的身子,先是避开他那张大得不成人形的嘴,咬着牙包谷,闭眼就是一头槌,朝他的脑门撞去。此处为天灵之穴,撞上去之后能够让神魂震荡,附身的普通恶灵也有可能被一下撞出。

    然而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之事,这恶灵厉害得紧,竟然不受影响,反口咬来。

    我双手被这男人紧紧搂住,动弹不得,心中气闷得紧奶奶的,被女人抱着倒是数不清,被男人这么八爪鱼一般抱着,倒是第一回,别扭得紧。好在欧阳指间也反应过来,出手拖住他,随后而来的杂毛小道和赵中华立刻跟上,七手八脚,把这家伙给制倒在地,死死压着,赵中华喊一声“我来”,双手便又如蝴蝶纷飞,不一会儿,这个男人飞速扎好了几个漂亮的红线蝴蝶结。

    杂毛小道看着不放心,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纸,裹弄点口水之后,快速持咒,封于额头之上。

    双管齐下,地下面这个状若疯虎的男人终于停歇了下来。

    欧阳指间松了一口气,转身跑到几米远处俯卧着的两个男人那里,轮番检查了一下,掐人中,又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给闻一下,两人在呛咳中苏醒过来。三个女孩子才哭哭啼啼地围上来,拉着阿浩和小东,问还好吧……杂毛小道指着地上这位问是谁?

    有一个长得颇为英气、也是最镇定的女孩子回答,说是他们这次的组织者,老孟。

    她们刚才在这里等待,不敢上去,谁知老孟从拐角走过来,她们正欣喜地想打招呼呢,欧阳老先生感觉到了不对,拦在了他们面前,然后老孟像发疯了一般攻击他们,一伙人就撕打了起来……

    我看着这个穿着黑色运动装、生有一对剑眉的女孩,似乎叫做丹枫。

    阿浩和小东艰难地爬起来,口中骂骂咧咧,说这狗曰的老孟,翻脸不认人,要不是他这老小子撺掇着,大家伙能够来到这个鬼地方么?阿灿能够死么?狗曰的……说着说着,两人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死人了,而且还是他们所熟悉的人,心里面自然难受,而且除了难受之外,就是害怕。

    没人敢想象,自己从五楼几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一地的碎肉块么?

    赵中华指着地上闭目发抖的老孟说别担心,他只是被邪物上了身,驱邪即可。说完转过头来看我们,说他只擅长束缚,对于此道,不会超度,哪位擅长驱邪,还请一试?我摇摇头,看向了杂毛小道。而老萧点了点头,跨前一步,当仁不让地说我来试一试吧。说完,他从怀中拿起一张黄纸符,桃木剑剑尖一跳,黄符无火自燃。

    他踏着禹步,脚踏七星,剑舞得迟缓,而黄符纸则稳定地燃烧着。

    他念念有词,此经诀乃茅山的后半一部。

    我望着这熟悉的一幕,不禁想起了初见杂毛小道之时,他也是这一番动作,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感应到气感,也不了解所谓的“炁”之场域,但是通过朵朵的鬼眼,却能够发现他身上并没有神光,是个假把式。然而时间一下子就过了近一年,我才发现杂毛小道其实果真有本事,只是平时并未显露出来而已。

    开坛做法,是有损精力的,有道之人,寻常时都不愿意显露出来。

    不过此时的杂毛小道却使尽了全力,并且这个人与他素不相识,没有给他半毛钱。

    杂毛小道开始变了,或者说我对他的认识越加的深了。他在大部分时间里,就是一个浪荡的江湖骗子,然而有的时候,却偏偏能够做出一些让人叹服的事情来。人或许都有两面性,只不过在于,你能不能看到,而已。

    随着杂毛小道剑尖那黄符纸燃尽,最后抵在了老孟的胸口,从膻中穴一直移到了瞳子髎穴,随着剑尖的移动,一股子淡淡的黑气,从老孟的身体里面浮现出来,凝聚在眉心中央处。说是黑气,其实是一团比旁边空气要深一些的气体,似乎有重量,沉沉地压在老孟的额头处。

    旁边的五个冒险者都凑过来观看,啧啧称奇。赵中华叹了一口气,说还好,这个不是鬼灵,而是一股子怨气,将这怨气打散之后,老孟便会醒过来。

    正说着,杂毛小道的桃木剑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左挑右抹,似乎在画一个字,或者一个符号。这符号复杂得很,他脑门都冒出了汗水来,而剑尖越是颤动,这团沉淀的黑气则越是焦躁不安。最后,杂毛小道大喝一声,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摄!”

    随着这一声巨吼的是他横空的一剑,堪堪直斩那团黑气最正中。

    空间中一阵轻微的震荡,莫说是我,便是围观的这五个普通人,都脸色一变,感受到了。

    那黑气如热锅上的牛油,春日里的雪,立刻消逝不见。

    面如金箔、紧闭双目的老孟浑身一颤,咳咳咳,嘴里冒出了血,黑红色的,顺着嘴角流到了脸上,一条血痕。赵中华佩服地拍着杂毛小道,说没想到萧兄竟有如此本事,果然不愧是茅山下来的道长。他之前与欧阳指间一起叫杂毛小道作小萧,此刻又称萧兄,显然是高看了他一眼。

    有真本事的人,便如同金子,在哪里都会被人尊敬。

    杂毛小道施完法,耗尽精力,额头和脸上全是汗水,一边擦汗一边说老赵你客气了,区区小事而已。两人一阵恭维,而地上躺着的老孟则睁开了眼睛,幽幽地醒了过来。看到我们,一骨碌地爬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们,然后问阿浩,说怎么回事?阿浩跟他解释了几句,然后问老孟是怎么被鬼上了身?

    老孟先是对我们一阵的感激,然后尤有后怕地说起他的经历:其实也很简单,从天台下来的时候他殿后,结果感觉身子一沉,竟然一步都迈不动,接着身上仿佛有蛇在爬,阴冷潮湿,接着感觉那蛇变成了几道细小的蚯蚓,从鼻子、嘴巴、耳朵和眼睛之中,爬进了他的脑子里,接着,就是一片的黑暗和冰冷。

    ……

    他紧紧抓着杂毛小道的手,说大师,太感谢你了,无以为报,出去之后一起吃个饭吧?

    说着这话,他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小星星。我很难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糙老爷们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表情,而杂毛小道则一边说好说好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挣脱开来。老孟回头看了一下,惊讶地问阿灿呢?旁人都无语,丹枫咬着银牙,眼泪滚滚,说阿灿死了,从五楼跌下去的……

    老孟张大着嘴,眼睛瞪圆,半天没有说话。

    赵中华在一旁训斥他们,说你们这些人,头脑简直是昏了,哪里不好玩,跑到这里来,现在好了吧?还不赶紧下楼返回,报警!一直沉默没说话的欧阳指间拦住,说先等一等,报警的话,那个东西就缩起来,不敢出来了,到时候再()找到它,()找到阿根被拘走的命魂,可能会再起波澜,难上加难了。我想起来,说对,地翻天说那东西藏身在东北角的石柱之中,我们先过去看看,一切再定夺。

    欧阳指间、杂毛小道和赵中华都附和我的意见,说去瞧上一瞧最好,便起身往东北角的方向走去。老孟、阿浩他们不敢在这黑漆漆的过道里面久留,更没胆子跑下楼,从原路返回,唯有紧紧跟着我们,亦步亦趋,把我们当作了救命的稻草,仿佛只有在我们旁边,才会感到温暖。

    那两个叫做陌陌和曼丽的女孩子看到杂毛小道显露了身手,几乎粘上去,左一声道长右一声萧哥哥,这俩个女孩子长得不差,而且又会打扮,杂毛小道的骨子都软了三分,嘻嘻地回应着,没走几步,电话号码和qq号都已经交换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交换电话的时候,杂毛小道发现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信号被屏蔽了,是人为,还是……

    没走到东北角,我们路过西边的柱子时,赵中华拦住了我们,说不对劲。他眼睛一眯一睁,竟然有一缕金黄色的光芒在瞳孔处出现,慢慢的,他走到这根四人方能合抱的石柱之前,喊我们过来看。这是很寻常见的柱子,表明嵌合着大理石花纹的石材,圆接无缝,和我们寻常所见的那种大型柱子一般无二。

    不过经他提醒,我发现这柱子,有些湿漉漉的,返潮,似乎上面还有什么东西。

    赵中华伸手一摸,把手掌翻给我们看:是血,一层淡淡的血在上面,有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在萦绕着。

    这不是东北方向的柱子,而是西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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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我会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来自苗疆的养蛊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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