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枯禅寺
无边混沌之中,一股股狂暴的空间之力撕扯全身。
从冥狱逃脱,如此长距离的空间传送,是梁言生平首次。
那些恐怖的空间乱流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肉身,若非梁言“混混功”根基稳固,此刻就要化作虚空中的一粒尘埃了。
可即便有“混混功”的护持,他浑身上下还是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被人万剑穿身了一般。
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梁言只有咬牙强忍,但意识却越来越飘忽,最终双眼一闭,彻底晕厥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言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悠悠醒来。
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勉强抬了抬眼皮。
“这是哪里?”
梁言躺在地上,双手在身旁动了动,似乎摸到一捆干柴,上面还堆积了不少灰尘。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涌入了鼻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当!
还没等他多想,就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似远还近,仿佛尘封多年的回音。
“听起来好像是寺院的古钟..........”
梁言此刻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不少,体内混混功稍稍运转,人便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之前那种乏力之感也荡然无存了。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被传送到了一个破旧的柴房之中,这里的木柴布满灰尘,看上去许久未曾动用了。
梁言晃了晃脑袋,将空间传送带来的最后一点不适之感也驱逐出去,紧接着便迈步向前,推开了柴房的木门。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打开,一股和煦的日光从外面照来,让梁言忍不住双眼一眯。
“阳光啊.............真是好久没有看见了!”
冥狱之中暗无天日,只有混沌的天空和阴寒的死气,在那个地方不知不觉待了将近五十年,梁言都已经快要忘记外面的世界了。
他微微一笑,缓步走出了柴房,将自己沐浴在这片暖洋洋的日光之下,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蓝天碧水,湖光山色,果然还是这人间更好............”
梁言轻笑一声,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只见周围红砖绿瓦,一面低矮的围墙围成了一个不大的院子,看上去像是一间清冷寺庙的外院。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人间正值好时光,围墙之内阳光明媚,青草茵茵,围墙之外也是鸟语花香,绿柳成行。总之满眼望去,都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真是好风景啊..........”
梁言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景象,他已经有五十年未见了。
“我这算是大难不死,重新回到人世间了么?”
一念及此,他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感。
下一刻,梁言放出神识,在四周探查了一会,又不禁眉头微皱起来。
“无心不在附近............按理来说她应该和我传送的位置差不多,难道是最终的落点有些偏差?”
想到这里,梁言的心情又有些失落,不过劫后重生的喜悦,还是很快占据了他的心头。
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发现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至于“太虚葫”和木舍,此刻也都挂在自己腰间。
“看来比我预想的结果还要好..........”
梁言微微一笑,对这次空间传送的结果颇为满意。
便在此时,寺庙的院门之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和尚。
这和尚年纪不大,但皮肤却是粗糙干瘪,再加上一身粗布麻衣,看上去十分落魄潦倒。
他肩上挑着两大桶清水,刚进院门,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心的梁言,不由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把水桶从肩上放了下来。
“阿弥陀佛,不知有高人驾到,小僧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和尚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
梁言微微一笑,也双手合十,朝着此人还了一礼。
这年轻和尚的修为,在他刚进门的时候梁言就已经看透,赫然正是炼气巅峰,只差一步便能灵台筑基的境界。
“没想到在这荒山古刹之中,还能遇到一位修行者...........”
梁言心中暗忖了一声道:“看此人的筋肉骨骼,分明是个炼体修士,难道是佛门中的苦禅一脉。”
关于苦禅一脉的佛门修士,梁言也有所耳闻,据说他们神通未成之前,都会出走本宗、浪迹天涯,最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结庐而居,不突破自身境界绝不返回宗门。
这一脉的修士奉行返璞归真的修真法门,在突破筑基之前,不会食用任何天材地宝或者加速修行的丹药,完全就是靠自己本身的修炼去突破最后瓶颈,以此感悟苦禅的真谛。
苦禅传承极少,突破也是极难,非得有大毅力不可,但据说能够坚持到金丹境的修士,神通实力远非同阶可比。
“小师父言重了,你在此处避世苦修,说起来是我打搅了你的清净才对。”
梁言微微一笑,他此刻的气息完全内敛,别说是这个炼气期的小和尚了,便是金丹境的修士前来,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或者法宝,也根本看不出他的深浅。
小和尚还以一笑,忽又问道:“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兴之所至,随意而行罢了。”梁言摆了摆手道:“人生在世,如梦一场,何必在意那许多前因后果,不如多看看这世间美景,好山,好湖,好风月...........”
梁言是死里逃生,有感而发,年轻和尚却以为他在和自己打禅机,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缓缓道:“种如是因,得如是果,一切自有缘法,故无我无相,无欲无求。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倒是小僧放不下了。”
梁言脸色古怪,他抬眼看去,只见这和尚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刚刚的那一句话,不由暗暗好笑起来。
“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这小和尚倒好,就地参禅,莫非这就是佛门的慧根?”
他上下打量了这和尚一眼,又开口说道:“小师父,我向你打听个事,请问此处是什么地方?”
那年轻和尚微微一愣,似乎对梁言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如实答道:“这里是越国的南衡山,从此向西不足三十里,便是越国的京都。”
“越国?”
梁言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问道:“小师父可知道,此处最大的修仙宗门是哪家吗?”
“自然便是云罡宗了。”年轻和尚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梁言听后暗道一声:“果然!”,那仙树树灵没有骗自己,当真把他从哪里来,送回了哪里去。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梁言微微一笑道:“还不知小师父法号?”
“贫僧慧叶。”
“原来是慧叶大师,失敬失敬。”
梁言已经是金丹期的前辈,但此刻气息内敛,并不想以前辈自居。
那年轻和尚虽然看不出他的深浅,但对方忽然出现在寺院之中,而自己却毫无察觉,其神通实力不言自明。
两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修为差异,一个以游客自居,另一个则是方外之士,二人交谈片刻,都觉得颇为投机。
就在此时,寺院之外,僻静的山道之上忽然传来了马蹄之声,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声道:“王兄,你看前面那座古刹,可是你打听到的枯禅寺?”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接口道:“我看大半就是了,咱们这几日寻了方圆百里都没有找到,如果此处还不是枯禅寺,就只能说明那个传闻是子虚乌有之事。”
“管他是不是,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忽然道。
随着此女话音落地,便有四人从院门外面走了进来。
来者分别是三男一女,当先一人是个白袍青年,生得气宇轩昂、仪表不凡,手持一柄檀香折扇,整个人的气质淡雅而又谦和。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娇俏少女,年约十八,身上流苏彩衣,绫罗绸缎,一眼便知身份尊贵。
而少女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少年男子,一个穿着紫衣,一个身着蓝袍,相貌看上去虽然普普通通,但衣着服饰却是不凡,显然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世家公子。
这几人刚一进来,就在院内四处张望,在看到这个寺院破败不堪,而且仅有一间大殿的时候,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这地方如此简陋,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佛门圣地,看来我们这趟还是走错了..........”那妙龄少女有些遗憾地说道。
“咦?那边不是有两个人么?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少女身后的紫衣男子忽然指了指梁言和慧叶。
“喂!你们两个听到没有,这里到底是不是枯禅寺?”另一个蓝袍男子高声问道。
梁言听得微微皱眉,他身旁的慧叶和尚倒是微微一笑,双手合十,低头应道:“正是枯禅寺。”
“什么?!”
在场的四人同时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喜,尤其是那个白袍青年,他神情激动的上前一步,朝着慧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接着问道:“可是慧叶大师?”
“不错。”慧叶笑着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大师了。”白袍青年长出了一口气道:“久闻枯禅寺慧叶大师佛法精深,小可最近遇到一些怪事,特来登门求教。”
“哦?不知是何怪事?”慧叶问道。
“这............说来惭愧,涉及怪力乱神,不足为外人道也,不如移步内院,容小可慢慢说来?”白袍青年瞥了梁言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慧叶知道梁言对这种事情应该也没什么兴趣,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随小僧入内吧。”
他说完便领着白袍青年走入了内院,只剩下妙龄少女和她身后的两个跟班待在外面。
梁言之前与慧叶颇为投缘,所以才留下来交谈了几句,到了现在也觉兴趣索然,正准备告辞离去,却被少女身后的紫衣男子叫住。
“喂,那个谁,说你呢,去帮忙打一壶水来!”
此人用手指着梁言,毫不客气的命令道,回头还像邀功一般对那少女献媚道:“公.........小姐,口渴了吧?我让人给你打壶井水来,润润喉咙。”
“嗯,是有些口渴了.......”少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紫衣男子听后,更是激动了起来,忍不住冲梁言催促道:“听见没?还不快去打水!要是惹得小姐不高兴,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呵呵,林岳兄也太粗鲁了些吧,咱们都是读书人,可不能有辱斯文。”
蓝袍男子淡淡的声音从旁传来,他回头看了身后的少女一眼,见她果然眉头微皱,似乎认同了自己的观点,脸上的得意之色就更甚了。
他迈开步子,走到梁言的面前,露出了一副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开口道:“这位..........兄台,我等赶路口渴,可否帮忙打壶水来?这里有一些碎银,权当做跑腿费了。”
梁言见他真的从袖中取出两块碎银向自己递来,忍不住笑了笑道:“寺庙后面就有一口井,你们口渴了的话,只管自己去打。”
他此话出口,那蓝袍男子的脸色立刻由晴转阴,递出银子的手僵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显得十分尴尬。
“哈哈!”
紫衣男子林岳见他吃瘪,忍不住开口笑道:“杜衡,我看你装模作样,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怎么,这乞丐也不鸟你嘛!”
梁言听得微感奇怪,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受到空间之力的撕扯,自己身上已经衣衫褴褛,破烂不堪,难怪被这几人当做了流浪的乞丐。
对面那个妙龄少女此刻一脸嫌弃地看了过来,显然也把梁言当做了乞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似乎觉得空气中都有梁言带来的臭味。
“呵呵,你这斯文方法不管用!对于这种不识抬举的人,就得让他吃点苦头!”
林岳一跺脚,从原地高高跃起。
他有意在少女面前显摆,使了个花哨的轻功,在院中柳树的枝头轻轻一点,绕了一个大圈才轻飘飘地落在梁言身前。
“叫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林岳冷笑一声,抬手一拳直接砸向了梁言的胸口。
噼啪!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了开来!
第八百六十三章 再入京城
骨折的声音在这僻静的荒山寺庙中格外刺耳,那少女眉头微皱,正想斥责林岳两句,怪他出手太重,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嚎。
“啊!”
惨叫之人正是动手行凶的林岳。
此刻,他的右手手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看上就像一根树枝从中折断。
“金钟罩?铁布衫?你..........你是横练的外家高手!扮猪吃老虎?”
林岳一边捂着自己已经垂下去的右臂,一边向后飞退,语气中充满了惊恐。
梁言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从头到尾就站着没动,任凭林岳打了他一拳,根本没用半点手段。
只不过常年以“混混功”淬炼肉身,别说是这个会几手武功的三脚猫,就是金丹境的炼体士,也未必能够一拳伤到他。
林岳为了在少女面前显摆,这一拳卯足了力气,可他打在梁言身上,却无异于打在了铁板上,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给打骨折了。
或许换了老和尚一类的修士,会主动躲开林岳的这一拳,但梁言并非宽宏大量的性子,对方既然动手行凶,那自己也不介意让他受点苦头。
“怎么,还要梁某替你们打水吗?”
梁言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你不要过来啊!”
林岳以为他还要动手,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家父乃礼部郎中林天海,我拜把子的兄弟更是当今第一大帮帮主的义子,你惹上了小爷,今后黑白两道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林天海?”梁言停下脚步,稍稍思忖了片刻。
记得当年的礼部尚书是贺云令,他修炼浮屠擒龙功遭到功法反噬,为了皇陵龙脉,不得已伪装成世俗官员一直潜伏在京。
后来梁言等人找到龙脉,共分龙元,这贺云令一身修为尽复,自然也就不会再滞留于世俗城都了。
对于这个“林天海”,梁言是完全没有印象,说不定当时还没出生呢,不过林岳口中的“第一大帮”,倒是引起了他兴趣。
“你说的这个帮派,叫什么名字?”梁言饶有兴致地问道。
“哼,可不就是太岁帮么!”
林岳此刻已经把右臂给接了回去,他一边强忍剧痛,一边咬牙说道:“太岁帮是我们越国第一大帮,先皇陛下曾经亲自封赏,就是武林中的那几个泰山北斗,也不敢对太岁帮有丝毫不敬!”
“太岁帮..........”梁言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追忆之色,这个帮派,正是他当年一手扶持起来的,没想到如今已是越国武林的第一大帮派了。
梁言沉吟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道:“你刚才说‘先皇’...........先皇的名字叫什么?”
林岳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身后的少女厉喝道:
“大胆!先皇的名讳,岂是你一介武夫能随意谈论的?”
梁言转头看去,只见那少女横眉竖眼,双手插腰,正怒目而视。
她与梁言的视线坦然相对,居然毫不畏惧,反而把腰板一挺,厉声喝道:“先皇功盖万古、青史流芳,岂是你一个邋遢乞丐所能评头论足的?你不就是会点武功嘛?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否则本姑娘回到京都,定要叫你好看!”
梁言听得心中一动,又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这名少女,果然见到她眼角眉梢处,都有昔日故人的影子。
“令祖父的名讳中,可是有个‘涵’字?”梁言忽然问道。
那锦衣少女吃了一惊,只道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或许此人有意守在此处,目的就是要对她图谋不轨。
“你.........你是什么人?究竟有何目的?”
梁言看她神情,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当年柳子涵英年早逝,但天可怜见,还是为他留下了一点血脉在世。
没想到今日重返人间,居然会在此处遇到故人之后。
念及往昔之情,梁言对这几人再也提不起恶意,只是挥了挥手道:
“你们都走了罢。”
锦衣少女以及林岳、杜衡三人,都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闻言还呆愣了片刻。
不过下一刻,那两个跟班男子就带头跑出了寺院的院门,没有丝毫停留,直接翻身上马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至于锦衣少女,倒是有些好奇地看了梁言一眼,不过回想起刚才林岳的断臂,还是没有勇气留在此地,也跟着出门上马,沿着山道去了。
偌大的寺庙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便在此时,两个人影从内院之中走了出来,这两人一僧一俗,正是刚才的白袍公子以及慧叶和尚。
那白袍公子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却不见了锦衣少女和林岳、杜衡三人,不由得眉头微皱。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冲着梁言施了一礼道:“我的几位同伴都是京城纨绔,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如果冲撞了阁下,王某在此替他们赔个不是!”
梁言见他谦和有礼,也不由得微生好感,摇了摇头道:“这些小事梁某并未放在心上,阁下不必道歉。”
此时旁边的慧叶和尚笑道:“梁施主,小僧替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七大才子之一,王墨寒。”
“不敢当。”王墨寒笑着摆了摆手道:“王某才疏学浅,能够名列七大才子,不过是世人的抬爱罢了。”
他说罢又脸色一正,冲着梁言拱了拱手道:“我听慧叶大师说,阁下道法精湛,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恰逢小可最近遇到一些怪事,想请高人出手相助。”
“哦?什么怪事,说来听听。”梁言不置可否地说道。
“其实此事和我的一个好友有关,他叫燕明,和在下同列七大才子之一。”
王墨寒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那天我们七人在他的听泉山庄中一起饮酒赏月,当时有不少美貌侍女歌舞助兴,而燕明兴之所至,决定当场作画一幅。”
“这种即兴作画的事情,在我们聚会之中时常发生,原本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当燕明把画画好之后,我们再抬眼望去,却发现那原本在池塘边上跳舞的侍女,居然全都消失不见了。更加古怪的是,那燕明画中的美女,竟然还露出了阴森可怖的笑容,把我们七人都吓得不轻。”
王墨寒回想起那天夜里的诡异景象,此刻也不由得头皮发麻,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此事千真万确,高人莫要不信。听泉山庄是燕明的产业,从那之后,燕家就好像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家里时常闹鬼,弄得人心惶惶。”
梁言听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淡淡道:“原来你是为朋友来祈福的。”
“不错!”
王墨寒点了点头道:“燕明是我的发小,他自幼便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只以为是自己父亲的仇敌在装神弄鬼,暗中算计他们燕家。”
他说到这里,又轻轻一叹道:“燕明虽然不信,但王某却是深信不疑。因为我早年曾经亲眼目睹过高人降妖,知道这世上的确有妖魔鬼怪一说。后来听坊间传闻,说枯禅寺中有得道高僧,故而才邀请几个朋友一同上山来拜见,就是想请高人出山救我好友一条性命。”
王墨寒一口气说完,总算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楚,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没有点破。
之前的那两男一女,根本不是他去邀请的,而是主动跟来的。
那锦衣少女刁蛮任性,自己没有半点才学,却偏偏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故而一直缠着身为七大才子之一的王墨寒,想要让他收自己为徒。
王墨寒自负清高,若是寻常女子根本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偏偏这少女身份尊贵,即便是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以各种理由推脱。
岂料那少女是铁了心要拜他为师,听说他这次要出门寻访枯禅寺,自己就偷跑了出来,要跟他一起上山,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至于林岳、杜衡这两个纨绔,都是那少女的跟班,平日里使尽浑身解数追求少女,谁也不服谁。这次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听说少女出城,就第一时间跟了过来。
这些事情,因为涉及到宫中隐私,王墨寒不可能当面说出来。
但梁言何许人也,他既然看穿了少女的身份,再把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纵然王墨寒不说,他也能够猜到个七、八分了。
此时的慧叶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在荒山野地结庐而居,早已不过问红尘中事。梁施主的道行深不可测,不知可否代小僧走这一趟?”
王墨寒也朝他躬身行了一礼道:“请高人发发善心,救我好友一命。”
梁言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记得他当年在皇宫之中剑斩三妖,虽未露面,但也留下规矩,言明筑基以上修士和精怪妖兽一类不可入京。
难道五十年过去,又有妖精坐不住了?
梁言只稍稍思忖了片刻,便点头说道:“既然有妖魔作乱,祸害京都,那梁某便随你走上一遭,看看究竟是谁有这通天的胆量!”
王墨寒听得微微一愣,心中暗忖道:“此人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希望他是真有本事,而非江湖中那些坑蒙拐骗的游方术士。”
他本想试探两句,但转念一想,既然慧叶大师都对这人如此推崇,那自己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况且那些得道高人各个脾气古怪,自己若是贸然试探,犯了人家的忌讳,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处,王墨寒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消失,冲着梁言又行了一礼,口中恭敬道:“梁公子请随我来。”
俩人向慧叶告辞一声,转身就出了寺院大门。
梁言抬眼看去,只见路边拴着两匹马,其中一匹是王墨寒自己的,另一匹应该是给慧叶准备的。
“梁公子.........路途遥远,可能会有些颠簸............”
王墨寒翻身上马,转过头来刚想要对梁言说些什么。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忽然被人扯住了衣领,紧接着便连人带马,一同飞上了半空..........
半盏茶的功夫后,京城外的古道上,有两个年轻公子骑着骏马迤逦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名白袍儒生,生得温文尔雅,颇有名家风范;跟在他背后的则是一名灰衣男子,身材高大,器宇不凡。
这两人自然便是一路赶来的王墨寒和梁言了。
如今的梁言,早已用法术将原本破烂的衣衫恢复如初,而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就按落了遁光,改为骑马而行。
而此时的王墨寒,已经对梁言的实力深信不疑,刚才他连人带马在半空中腾云驾雾,长这么大来是头一次有了腿软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陆地仙人的手段...........王某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王墨寒心中感慨了一声,暗暗忖道:“此番有幸请得高人相助,不仅能帮好友除去祸害,说不定还是我自身的一个机缘!我须得好好表现一下,若能被高人看重,收为弟子,从此便算是踏入仙门了!”
王墨寒心思百转,对梁言的态度越发恭敬,两人一路骑马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城门口的附近。
此时一队人马从城中走了出来,这些人都披着墨绿色的大袄,将自己的脸部也罩在兜帽之中,根本看不清面容。
王墨寒见梁言的目光望去,似乎带有疑惑之色,便主动开口道:“梁公子,这些都是‘光明教’的信徒。”
“光明教?”梁言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墨寒点了点头道:“大概是半年前,越国国师以‘福泽天下,普度众生’的名义创办了光明教,在京城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已经信徒过万,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光明教的人。像这些信徒,应该就是去城外圣地参加朝拜的。”
“原来如此..........”
梁言看着这些身披大袄的信徒缓缓离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八百六十四章 装神弄鬼
有了这位越国才子的陪同,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什么盘查,轻而易举就进入了京都。
王墨寒领着梁言在城中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远远就看见一座古色古香的朱红大宅,院门口还有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家丁,虽然外表凶悍,但眼神之中都有一丝紧张之色。
“此处便是我好友燕明的老宅了。”王墨寒向前指了指道:“自从上次闹鬼一事后,燕府的下人们都有一些紧张,唯独我那好友不相信鬼神,只觉得是有人设计陷害,还要去报官寻找那些失踪的女侍。”
梁言点了点头,也朝着远处的老宅看去,只见宅院上方晴空万里,朗朗乾坤,根本没有一丝妖气。
“奇怪了。”
梁言眉头微皱,忽然抓住身边的王墨寒,身形一转之下,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同时在燕府的内院中出现,王墨寒双脚着地,立足不稳,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居然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就是仙家法术吗?”
他晃了晃有些晕厥的脑袋,暗暗忖道:“别的不说,我若是能够学到这一手‘缩地成寸’的法门,也足以在同伴面前炫耀了。”
梁言并未去理会王墨寒,他此刻倒背双手,眼中蓝色灵光微微闪动,只一瞬间,就把这座宅院看了个透彻。
片刻之后,只见梁言冷笑一声,抬手随意一挥,一道青色流光便直奔院子角落的假山飞去。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传来,那座假山被他这道青光拦腰削去了一半,紧接着便露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古怪野兽。
这只野兽肥头大耳,雪白的大肚皮几乎贴在地上,头顶有两只羊角,背上还有许多火红色的花纹,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样子。
王墨寒见状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妖兽,刚刚站起来的双腿又是一软,差点给跪了下去。
不过等他仔细一看,心中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头妖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掐住了咽喉,正在不停地挣扎着,王墨寒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身旁的高人所为。
梁言沉吟了一声,抬手打出一道法诀,便把这只妖兽给摄了过来。
“原来是只‘丘云兽’..........”
关于此兽他倒是略知一二,严格来讲“丘云兽”并不算妖兽,而是一些修仙宗门豢养的灵兽。
别看这丘云兽长得白白胖胖,但平时勤快得很,可以替宗门修士打扫洞府,种植灵药,偶尔还可以带出去当作坐骑。
最关键的是,它腹中自有乾坤,可以被当做容器使用,包括一些无法放入储物袋中的活物,也能暂时在它腹中存放。
“怪不得先前没有看到妖气,原来是同道之人豢养的灵兽,如此看来,倒并非是妖魔害人了。”梁言看着眼前的丘云兽,暗暗忖道。
“能够豢养此兽的修士,境界也不会太低,他若真的要对燕家下手,燕家上下只怕早就遭殃了。为什么还要装神弄鬼,搞些江湖术士的鬼把戏呢?”
梁言对此无法理解,他身旁的王墨寒却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眼见自己身旁的高人已经制住了这头“猪妖”,王墨寒也大着胆子走了过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头“丘云兽”。
“高人,这就是‘猪妖’吗?它会不会吃人啊?我等凡人可有什么办法克制它吗?”
王墨寒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梁言却是微微一笑,伸手弹了一下它那雪白的肚皮。
只听“嗝!”的一声,那丘云兽咧开大嘴,从口里喷出了一股白雾。
白雾之中,接二连三有重物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到梁言一挥衣袖,将这些白雾尽皆驱散之后,王墨寒才看清楚了,原来从这“猪妖”嘴里吐出来的,居然是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啊,就是她们!”
王墨寒一眼便认出,这些女子正是那晚在池塘边上消失不见的舞女。
“原来在燕家暗中作乱的就是这头猪妖!它居然一口气吃了这么多人!”王墨寒有些忿忿地说道。
梁言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算是吃人吧,这些女子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只是在它腹中暂时昏迷了一段时间而已。背后操控这丘云兽的修士,恐怕也没打算伤害燕家。”
“没打算伤害燕家?”
王墨寒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那此人究竟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来吓唬他们燕家的?”
梁言正要答话,却听得燕府外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他用神识稍稍查探了一番,不禁笑道:“此人有什么目的,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什么?”
王墨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言抓着衣领,两人身形一转,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燕府外院的高墙上。
此时的外院之中,已经多出了十几名家丁,而在院门口的位置,还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乞丐年约五十,个子高大,相貌也不差,但却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而且满身酒气。
他铆足了力气想要往院子里面钻,可那些家丁也不是吃素的,此刻排成一排,把这个疯丐挡在了外面,双方推推搡搡,吵成了一片。
便在此时,一个少年从回廊中缓步走了出来。
这人身穿一套蓝色锦袍,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相貌虽不算如何出众,但气质却是颇有几分典雅之意。
“少爷!”
那些拦在外面的家丁见了此人,纷纷躬身行礼。
“这位就是我的好友燕明了。”一旁的王墨寒也低声说道。
梁言微微点了点头,眼前这人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居然就已经是七大才子之一,让他也不由得微感好奇。
那老乞丐见了燕明,脸上嘻嘻一笑,也不再与几名家丁互相推搡,只是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少年。
“就是你要见我?”燕明看了这老乞丐一眼,淡淡开口道。
“不错!不错!”
老乞丐连道两声“不错”,也不知道是在回答燕明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人也见到了,不知阁下究竟有何要事?”
“哈哈,老乞丐我肚子饿了,这肚子一饿,就记不起事了。我想想,可能要吃一整只烧鸡,才能想起究竟有什么事!”
燕明听得眉头微皱,如果是在平时,他早就把这泼皮乞丐给赶出去了,但最近这些天府中怪事不断,让他怀疑是父亲的朝中政敌想要阴谋陷害燕家,故而凡事都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难道是国师一党,想要在我燕府胡闹生事?”燕明心中暗暗忖道:“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人要烧鸡,给他便是。”
一念及此,燕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手下,让人去灶房给这老乞丐取来了一只烧鸡。
那老乞丐见状立刻喜笑颜开,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大快朵颐起来。
“还要一壶酒!”
老乞丐一边吃,一边嘟哝着。
此刻早有家丁看不惯了,正准备上去教训一番,却被燕明用眼神制止了。
“去给他拿一壶酒来。”燕明吩咐道。
很快就有人将酒壶端了过来,那老乞丐也不客气,右手抓着烧鸡大口撕咬,左手提起酒壶往嘴里猛灌。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这烧鸡和美酒都入了他的腹中,老乞丐吃干抹净,还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肉也吃了,酒也喝了,阁下应该满足了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阁下这就离开我燕府吧。”燕明淡淡说道。
那老乞丐听后,眼珠轻轻一转,忽的在原地放声大笑起来。
燕明强忍怒气,冷冷道:“阁下何故发笑?”
老乞丐双眼望天,倒背双手,冷哼了一声道:“我笑你们燕家无知,已经大祸临头了还蒙在鼓里!”
“什么?”
燕明听得微微一愣,随即怒道:“好你个老乞丐,我们燕府自问没有亏待你,为何还要恶语相向?”
老乞丐冷笑一声道:“你们燕府已经进了邪祟之物,日夜蚕食府中阳气,如此下去你们燕府上下必遭大难!老夫也不想白吃你们燕家的东西,这便为你指出一条明路来,公子还不速速附耳来听!”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多家丁都是心中一惊,最近这些日子燕府闹鬼,他们也是知道的。现在又被这老乞丐说得如此严重,让这些人也有些害怕了起来。
“休要胡言乱语,此等怪力乱神之事,燕某从来不信!”
燕明说罢,又一拂衣袖,大喝道:“来人,把这装神弄鬼的老乞丐赶出去。”
他手下那些家丁得令,立刻有十多人上前,想要把老乞丐推出院外。
那老乞丐也不慌张,双脚在地上一跨,扎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马步。只这一个马步,就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任凭那十几个大汉用尽全力,涨得面红耳赤,也不能推动他半步。
“呔!”
随着老乞丐的一声大喝,那十几名家丁居然同时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作一团,显得狼狈不堪。
“哈哈哈!”
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小子,这一手你想不想学?想学的话老夫可以教你!”
“哼,一介武夫而已!”燕明冷哼一声道:“我辈儒生,自然要以胸中学识治国平天下,岂可舞刀弄棒,平白自降了身份!”
老乞丐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脸色铁青,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后,忽然张口一吹。
只见一股微风拂过,院子中间一株已经枯萎的树苗,居然瞬间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还在春风中开起了花来。
“怎么样?”老乞丐目视燕明,得意洋洋地说道:“只要你肯拜我为师,学了我的仙家法术,区区妖魔,以后再也不敢进你们燕家了!”
“呸!”燕明啐了一口,冷冷道:“什么仙家法术,不过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罢了!我辈文士一心治学,自有前辈圣人庇佑,又何须学这些旁门左道!”
“你!”
老乞丐没想到他如此冥顽不灵,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好在的他定力不错,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务,几乎是瞬间就平复了平静,暗暗忖道:“还好我早有准备,此刻便当着他的面把‘丘云兽’揪出来,非得让小子吓一跳不可!”
一念及此,老乞丐又恢复了之前神秘高人的气派,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淡淡道:“既然你不信我,我便当着你的面将这祸害燕府的妖魔揪出来。”
他双手在身前来回舞动,激发出一圈紫色灵光,片刻之后冲着内院的方向轻轻一点,口中喝到:
“收!”
............
整个燕府安安静静,根本无事发生。
“收!”
“收!”
“收!”
老乞丐额头冒汗,一脸喊了三声“收!”,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燕明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见到老乞丐的囧状,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怎么,又想玩什么把戏?这回不灵了?”
老乞丐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他一边掐诀试图收回丘云兽,一边在心中暗暗忖道:“怎么回事,为何感知不到丘云兽的方位了,难道这府中还有高手,提前坏了老夫的好事?”
“是了,一定是另外四宗的修士,但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对头?”
老乞丐一念及此,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今日之事,既然有人搅局,那是断然不可能成功了,还是先走为妙!”
想到此处,老乞丐忽然呵呵一笑,冲着燕明拱了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缘分未尽,改日再叙!”
他话音落地,整个人便轻轻一跃,纵身出了燕府大门,顺着一条小道飞奔而去。
.............
向西狂奔了半炷香的功夫,老乞丐才在一个胡同里面停下了脚步,将刚才还未喝完的酒壶取出,张嘴猛灌了一口。
“奇了怪了!究竟是哪一宗的修士坏了老夫的好事............”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然而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了他的面前。
老乞丐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连退三步,却发现落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他一手养大的“丘云兽”!
此时再抬头去看,就见胡同的围墙上面还站着一名灰衣男子,个子挺拔,肩膀宽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第八百六十五章 灵珠子
老乞丐注视着眼前这个灰衣男子,只觉得他身上没有半点气息波动,就仿佛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然而那头“丘云兽”却实实在在的躺在自己面前。
“莫非此人有遮掩修为的秘法?”
老乞丐心中嘀咕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出手坏我的好事?”
那灰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直接从高墙上飘落而下,同时伸出一只手掌,向他的胸口拍来。
老乞丐脸色一变,急忙纵身后退。
然而这一退之下,他却惊恐的发现,周围的所有方位似乎都被这一掌封锁,无论自己如何闪避,终究都无法从这手掌之下逃脱。
危急之际,老乞丐手掌一翻,竟是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嘴里吹奏了起来。
诡异的笛声响彻四周,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让正在半途的灰衣男子微微一愣。
“咦?”
灰衣男子轻咦了一声,下一刻化掌为指,在老乞丐的面前轻轻一点,就让此人倒飞了出去。
“魔音摄魂?原来是皇绝宫的高足!”
梁言轻轻一笑,这招式他并不陌生,当初在黄石山上与众修士斗法之时,就见东方逊使出过这招。
只不过眼前此人的手段,比之他当日所见,可是要差上太多了。
“东方逊是你什么人?”梁言忽然开口问道。
那老乞丐已经撞到了墙上,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将体内翻滚的气血强压下去后,才拱了拱手道:
“正是家师!”
梁言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你们皇绝宫不在自己的地盘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越国京都来了?”
那老乞丐看了梁言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好半天后才缓缓说道:“请问阁下到底是谁?如果是云罡宗的修士,又岂能不知‘五大上宗度燕明’一事?”
梁言听得微微一愣,心道:“此人出现在京都城中,莫非还有说法不成?”
他沉吟了片刻,就开口道:“我自然是云罡宗的人,只是外出游历多年,这才刚刚返回南垂,你刚才所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乞丐看了他一眼,有些半信半疑的模样,不过考虑到梁言的实力之强,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当即开口说道:
“越国京都城中的燕明,就是道门‘灵珠子’转世,只不过刚好投身在了越国燕家。五大上宗约定好了,谁能有缘度化燕明,谁就能收他为徒。”
“还有这种事情?”梁言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灵珠子’?”
“灵珠子乃是乾元圣宫开派祖师的贴身法宝,此宝虽然在一次大战中被毁,但其灵性未灭,反而入了轮回,如今转世为人,成为了现在的燕明。”
“原来如此。”梁言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乾元圣宫开派祖师的法宝转世,为何还会有五大宗门前来争抢?”
“前辈说笑了。”老乞丐摇了摇头道:“灵珠子的身份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和这一世又有什么关系?那燕明体内有灵珠子的灵性,故而悟性奇佳,资质也是一流,五大宗门都想将他收为弟子,才有了这‘五宗度燕明’一事。”
梁言听后,依旧有些不解地问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皇绝宫内高手如云,又岂会派你一个区区筑基后期的修士前来收徒?”
那老乞丐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前辈恐怕是离开了多年吧?似乎不知道五十年前发生在南垂的滔天祸劫?”
梁言听得心中一动,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老乞丐也没有卖关子,又继续说道:“五十年前,蛰伏在南垂的‘九幽盟’突然发难,同时攻打五大上宗。”
“他们发动的这场修士大战预谋已久,各宗内部都有他们的眼线,再加上有五位通玄境的大能主持战局,一度压制了五大宗门的修士。”
“那场大战可谓极其惨烈,我等宗门圣地血流成河,各派修士死伤无数,若非最后有一个倒骑毛驴的神秘老道出手相助,只怕五大上宗未必都能保存下来了。”
“可即便如此,五大上宗仍旧元气大伤,各派的通玄境太上长老都是重伤闭关,而金丹境的掌座和聚元境的弟子也死伤过半............”
梁言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你可知道云罡宗的鱼玄机,他没有在那场修士大战中陨落吧?”
“你是说观鱼峰的峰主?”
老乞丐微微思忖了片刻,便点头说道:“据我所知,云罡八峰之中,只有天策峰、朝阳峰和观鱼峰的三位峰主存活了下来,至于其他各峰的峰主,都在那场大战中陨落了。”
听说鱼玄机还活着,梁言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乞丐见他神色古怪,也不知道此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能接着往下说道:
“五大上宗元气大伤,金丹境的长老和聚元境弟子都是死伤过半,这么多年过去也难以恢复元气。此番争夺灵珠子转世,为了不伤及五宗和气,于是约定都只能派出筑基期的弟子前来收徒。就看哪一家有这个缘分,能够说动燕明,让他心甘情愿地拜师。”
“原来如此!”
梁言呵呵一笑道:“怪不得你刚才在燕府装神弄鬼,原来是想钓个好徒弟!”
老乞丐听后,不由得老脸一红,讪笑道:“燕明这个臭小子,脑袋一根筋,就是不肯相信修真一说,每天只知道读那几本圣贤书。而我们五宗又有约定,不能用太过激的手段,万般无奈之下,老道只好出此下策。”
“另外四宗的人也试过了吗?”梁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试过了,他们几个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不是被这臭小子扫地出门,就是被骂得七窍生烟。”老乞丐有些懊恼地说道。
梁言听得有些好笑,开口道:“既然你们谁都没有这个缘分说动他,那看来这个徒弟是谁也得不到了。”
“那也未必!我们五人已经约定好了,如果七日之后他还是冥顽不灵,那就把他强行带走。至于归属哪派,就由我们五人在京都城外的檀溪湖斗法决定。”
梁言听后,心中暗暗忖道:“也不知道我云罡宗是派的哪个弟子前来?既然五大上宗约定好了,只以筑基期的弟子出面比斗,我倒不好介入其中..........不过七日之后过去看看也无妨,万一他们以多欺少,那我说不得要主持个‘公道’了。”
他心中所想,自然不可能告诉老乞丐,只是笑了笑道:“多谢阁下告知了。”
老乞丐呵呵一笑,正要再说些场面话,却见眼前的灰衣少年身形一转,下一刻便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空荡荡的胡同,老乞丐的心中微微有些发毛,暗忖道:“此人神通深不可测...........恐怕已经到了师尊那个层次。云罡宗有名有姓的弟子就剩那几个,我印象中怎么没有一个和此人相符?”
梁言自然不会去理会这老乞丐的心中所想,此刻人已经出现在了数里开外。
其实他此次入京的目的,降妖只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想要看一看故人。
............
京都皇城,是在整个城池的最中心位置,以梁言如今的修为,根本不会惊动任何人,仅仅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进入到了皇城内部。
当初他第一次进入皇宫的时候,还是以云罡宗的巡境使身份,如今故地重游,却是别有一番感慨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婉柔平日处理奏折的书房,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梁言顺着记忆中的方位,很快便来到了一座朱红的阁楼前。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座阁楼看上去已经尘封许久,就连屋檐上面都积攒了一些灰尘。
梁言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入阁楼院中,抬头一看,却见那块本应写着“御书房”三个大字的牌匾,已经换成了“先皇殿”!
“先皇殿”这三个字,就好像一道霹雳,让他整个人都呆了一呆。
“不,不会的.............我当初留下了丹药,不说可以延年益寿,起码可以百岁无疾,怎么就............”
梁言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手推开了尘封的木门。
吱呀..........
随着木门缓缓打开,只见书房正中央正坐着一个人影,身穿鹅黄色的长裙,淡雅而又脱俗。
一边手抚长琴,一边凝神看着屋外之人,“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似乎在等待着穿越时间的重逢。
梁言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昔日那个温柔婉约的少女,正巧笑嫣兮,为自己抚琴而奏。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梦幻泡影。
坐在书桌前的,乃是一尊雕像。
雕像刻画的女子,还是双十芳华的模样,穿着和梁言第一次在京城相逢时一模一样的衣服,仿佛要将那一年的那一刻化作永恒。
“她”的嘴角含笑,似乎知道有朝一日,自己思慕之人会回到这里,所以“她”的眼睛始终望着门口,好让自己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身影。
尽管之前在枯禅寺中已经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先皇”,但梁言心中还是带着一丝侥幸,他甚至都没有去逼问那几人,就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双眼亲自去验证。
如今见到伊人遗像于此,才让他彻底死了心。
柳婉柔是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骨肉血亲,他虽然对此女并无男女之爱,但却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这一丝血脉,几乎就是他在世俗中唯一的念想,而随着柳婉柔的逝世,这一丝念想也不复存在。
梁言忽然有些萧索之意,他在柳婉柔的雕像前缓缓坐下,脑海中又回忆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每次相逢都只是短短一瞬,但相知无须时日长久。
从幼年时期在茶馆中那一次心照不宣的配合开始,这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就在他心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后来京都皇宫之变中,此女更是临危不乱,慨然赴险,外柔内刚的性子,就好像一柄宁折不屈的宝剑。
“是我回来晚了..........”
梁言坐在雕像前面,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他虽然留下了许多丹药,但柳婉柔终究没有灵根,只是凡人一个。而且她的体质也太弱,最终还是没有扛过生死之劫。
这世上不确定的事情太多,凡人之躯终归还是要面对生死,就算是他这个已经走在半途的修真之人,说不定哪天也要作古。
梁言心中感慨万千,看着面前的女子雕像,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
也不知过了多久,阁楼外面忽然来了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梳着两个马尾,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似乎带着一丝做贼的心虚。
她也没从大院的正门进入,而是从后面的围墙翻了进来,再一次查探四周之后,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木门。
木门推开的那一瞬,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然而下一刻,她就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先皇雕像的前面,居然有一名灰衣男子席地而坐!
“你是谁?!”
锦衣少女忍不住低声喝道,尽管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对方给她的感觉还是有些似曾相识。
她开口喝问,可那灰衣男子却好似泥塑的一般,依旧背对着自己,对她理也不理。
“喂,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锦衣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接着喝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敢进入先皇殿?”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一个背影,以及长久的沉默。
“不会是个傻子吧?”
锦衣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她抬起脚步,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
十步、五步、三步..........
前方的灰衣男子距离她越来越近,等到她踏出最后一步,终于能够看到此人的半边侧脸了。
对于这张脸少女并不陌生,因为就在半天前她还见过。
“是你!”
锦衣少女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下一刻,她再也顾不得自己偷偷潜入这里的事实,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
“有!刺!客!”
第八百六十六章 柳清
锦衣少女连续喊了数声,然而阁楼外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奇怪!这附近明明有凤舞军的巡逻守卫,按理说他们听到我的呼救声,就应该立刻赶来才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半个人影?”
少女的心中惊疑不定,再看向前方那个呆坐不动的人影时,只觉得里里外外透着古怪。
就在半日之前,城外荒山的枯禅寺中,她已经见过此人一面。
那个向来喜欢在自己面前显摆武功的林岳,就被此人站着不动给震断了右臂,由此可见这灰衣男子的“内功”之深厚。
而且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皇室子孙了,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此人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
如今才半日未见,这灰衣男子居然又出现在了皇宫之内!
“你,你..........你到底是谁?潜入皇宫内部,又有何居心?”少女勉强稳定住心神,开口喝问道。
然而她略带结巴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紧张不安的内心。
便在此时,那一直呆坐不动的灰衣男子忽然轻叹了一声,接着转过身来,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
少女本想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可当她与男子四目相对时,看到对方深邃的目光,却又无缘无故地生出一种感觉,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欺骗眼前这人。
“我.........我叫柳清。”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吐露真名?
那灰衣男子听后,点了点头道:“好名字,柳子涵能有你这么一个孙女,想必在天之灵也无遗憾了。”
“你认识我爷爷?”
柳清的双眼大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当然不觉得此人会和自己爷爷是同一时间的人物,只是觉得他应该听说过一些皇宫秘闻。
毕竟历史上的柳子涵只是昙花一现,如今五十多年过去,已经很少再被人提起了,大家记住的,唯有“武安帝”柳婉柔。
面对她的提问,那灰衣男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接话。
柳清也不傻,刚开始是有些害怕,但现在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虽然还是不知道凤舞军为何迟迟不来,但眼前这个男子明显对自己没有恶意。
否则以他的武功之高,自己这会早就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既然知道对方并不会伤害自己,柳清的心思也渐渐活络了起来。此人不像刺客,也不是奔着柳氏皇族而来,反而不声不响地独自潜入了先皇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柳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试探性地问道:
“你认识先帝?”
这次,那灰衣男子终于有所回应,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真的认识先帝?!”
柳清脸色激动地说道:“先帝虽是女子,但文韬武略样样不输男子,一直是清儿心中最崇拜的人!而且她终身未嫁.........咦?等等,难道你是.........”
她上下打量了梁言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又接着开口说道:“不可能啊,据说先帝早就心有所属,而且你和她年龄相差太大。虽然说以先帝九五之尊,找一个年轻男子纳入后宫也无可厚非,但我从未听说她对哪个男子正眼相看过。”
灰衣男子听后,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道:“我和她只有数面之缘,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这是他入宫以后的第二次开口,声音低沉且略带一丝沙哑,和当初在枯禅寺的意气风发大相径庭,让柳清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虽然此人的语气无喜无悲,但柳清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伤感。
“数面之缘么........看来是清儿猜错了呢。”柳清叹了口气道:“先帝文韬武略,可惜一生为情所困,据说她早年曾经看中一人,而这人在她心里一住便是一辈子。”
她说着又指了指面前的雕像道:“先帝铸造这尊雕像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多岁了,虽然她驻颜有方,但到了这个年纪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可她一定要工匠们按照她年轻时候的容颜铸造这尊雕像,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那灰衣男子问道。
“因为这是她成年以后,和自己心上人第一次重逢时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是‘沁婉公主’,也穿着这套鹅黄色的衣裙。先帝坚信自己的心上人还会回来看她,而铸造这尊雕像,就是不想让心爱之人看到自己的衰老之态,想让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最美的自己...........”
柳清说着说着,却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灰衣男子的眼角,居然泛起了一点泪光。
“这人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说哭就哭了?”
柳清嘟哝了一声,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暗暗忖道:“我自幼把先帝视为最崇拜的人,听起她的往事有时候会忍不住落泪,可眼前这个男子从未在先帝身旁出现过,怎么也如此多愁善感?”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她对眼前这个灰衣男子又多出了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和先帝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既然愿意孤身潜入皇宫,只为看她遗像一眼,总不可能只是泛泛之交吧?”
此刻的灰衣男子已经重归平静,闻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堂堂一国公主,为何也要偷偷潜入这先皇殿?”
柳清被他问得脸色一滞,随即叹了口气道:“皇帝哥哥登基以后,就把先皇殿列为皇宫禁地,除非得他口谕,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
“既然是皇宫禁地,那你为何还要来?”灰衣男子又问道。
柳清的脸色忽然有些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我不是太过思念先帝了吗,好久没来看她了,所以才偷偷跑进来的。”
她说完之后,有些心虚的朝灰衣男子看去,却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道:“只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接触到对方的目光,柳清只觉得自己心底再无秘密可言,似乎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眼前这人的双眼。
“好吧..........其实我是来找武功秘籍的。”柳清坦白了。
“练武?”灰衣男子奇道:“你不是想跟那七大才子之一的王墨寒学文吗?怎么又会想要练武?”
“你有所不知啊..........”柳清叹了口气道:“学文那是我兴趣使然,可学武却是被逼无奈...........”
她此言一出,那灰衣男子便皱了皱眉头,淡淡开口道:“你身为公主,又有谁敢逼你?”
“还不是当朝国师!”
柳清有些忿忿地说道:“自从三年前那个大和尚当上国师之后,皇兄就不知道着了什么迷,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去听取他的意见。最近更是迷上了求仙问道,在城外大肆修建天地祭坛,每隔数月都会出城祈福一次。”
“最可气的是,这秃驴向皇兄建议,以比武夺魁的方式为我择驸马,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后,而我皇兄居然还同意了!”
“比武夺魁?笑话,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灰衣男子冷冷道。
“对吧,对吧?你也觉得这是个笑话,可我皇兄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答应了下来!”
柳清似乎找到了知音,又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这秃驴还派出了自己的大徒弟沈秀文参赛。此人道貌岸然,是个衣冠禽兽,可偏偏武功高强,这次比武夺魁,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灰衣男子听后,点了点头道:“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先皇殿中有她留下的武功秘籍,所以你才会冒险潜入这里,想要找到速成的武功,等学成之后自己去打那个擂台,让所有参赛之人都娶不到你?”
柳清被他说破心思,也没有任何避讳了,直接点头承认了下来:“先帝虽是女流之辈,可武功高强,冠绝古今。相传她早年得到别人赠送的丹药、神兵和秘籍,这些东西都保存在先帝殿中,所以我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灰衣男子听后,却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世上哪有可以在几天之内速成的武学?就算是她的那些武功秘籍也不行。”
他笑过一阵,又朝柳清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柳清微微一愣,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乖巧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前坐下。
灰衣男子伸出一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好半天后,才悠悠说道:“果然天衍四九,犹有遁一,没想到柳家千年之后,还出了一个伪灵根!”
“伪灵根?什么是伪灵根?”柳清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
然而那灰衣男子却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想不想打赢那个沈秀文?”
“当然想啊,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柳清嘟着嘴巴,话刚出口,就又摇了摇头道:“可那人实在太厉害了,他的‘神扑鬼跌三绝手’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是越国武林的几大宗师亲至,恐怕也不能在百招之内战胜他,更别提我这个三脚猫的功夫了。”
“哼,区区三绝手,何足道哉!”灰衣男子冷哼了一声道:“我传你一个法门,你只需依法修炼,两天后便可胜得此人。”
柳清听得脸色一喜,但随后又狐疑地问道:“真有这种速成的法门?我的功夫底子在江湖中可是属于不入流的,有什么武学功夫,能让我在两天之后对战沈秀文这种高手?”
灰衣男子朗声笑道:“我传你的可不是什么武学功夫!”
他话音刚落,就抬起一手,直接按在了柳清的头顶上。
柳清心中一惊,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对方的手心涌入了自己的头顶百会穴,再沿着她体内经脉朝四肢百骸散去,仅仅片刻的功夫,体内就产生了一股火焚般的剧痛!
“啊!”
柳清惨哼一声,正当她忍耐不住,即将昏厥过去的时候,又有一股清流从对方掌心中源源不断地传来,让她的脑门为之一凉,体内那种火焚般的剧痛也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开始在她的丹田中汇聚。柳清心中一惊,因为这种气息太过陌生,和她之前修炼内功所凝聚出的内力大相径庭。
她虽然在武学上只是刚刚入门的半吊子,但也能够分辨出来,此刻丹田中的这股气息,根本不是任何门派的内力。
到了此时,柳清已经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灰衣男子恐怕并非寻常之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筋洗髓,莫非他要传功给我?”
柳清心中好一阵兴奋,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平时经常偷跑出城,也不是没有看过那些街头话本。譬如什么一代武学宗师临终之际,将毕生功力传给有缘之人,被传功之人从此潜龙腾飞,一步登天!
她想到这里,忽然又有一阵难过,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脸庞,暗暗忖道:“真是可惜,难道年纪轻轻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按照话本中的剧情,他传功给我以后就要一命呜呼了。看他如此年轻,长得也还算俊俏,真是可惜了..........”
柳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想完,就忽然感到浑身一松,那股源源不断的清流停了下来,而头顶的手掌也撤了回去。
“咦?这就完了?”
柳清有些纳闷,因为此刻丹田中的那股气息还只是如小虫一般,距离她所期待的浩瀚内力相差太远。
“高人,这就完事了?”柳静忍不住开口问道:“就靠这点小虫一般的内劲,两天之后我能打赢沈秀文?”
灰衣男子没有理她,而是像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枚竹简,直接丢到了她的面前。
“竹简中有三门秘术和一篇心法口诀,回去之后白天修炼秘术,晚上则按照心法打坐吐纳,两天之后,便可见到成效。”
柳静听得微微一愣,伸手把竹简拾了起来,紧接着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开口发问。
然而眼前的灰衣男子却好像兴趣乏乏了,直接挥了挥手道:
“你走罢。”
第八百六十七章 皇宫擂台
随着木门缓缓关上,柳清已经退出了先皇殿。
梁言看着这个离去的少女,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没想到我们柳家千年之后,还能出一个伪灵根...........只是这灵根太过残缺,根本没有可能筑基...........”
梁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要说他对柳婉柔没有半分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但柳婉柔毕竟只是凡人一个,注定无法踏上修道之路,所以他的这份愧疚中也包含了一丝无奈。
时隔多年,在这里重新遇上柳家后辈,虽然只是一个伪灵根,但也让梁言爱屋及乌,对她有了提携之意。
如今的梁言,修为已臻至金丹境,和当年初入京城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刚才用大神通帮柳清疏通经脉,完成了引气入体。仅仅只用一炷香的功夫,就让自己的这位后辈横跨数个境界,直接到达了炼气七层。
虽然这种手段过于粗暴,不利于将来的修炼之路,但柳清体内的伪灵根太过残缺,倘若正常修炼的话,这一辈子恐怕都到不了炼气七层,又何谈将来呢?
“我已经将你送上了修真之路,至于能走到何种地步,还得看你自己的机缘造化了。”梁言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其实他也没有对自己这个后辈寄予太大希望,今日赠她一场机缘,也只是希望她能够无拘无束,按照自己的心意过完此生。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灵台筑基,踏上长生之路的。能够学得一些道法,百岁无疾,驻颜长青,对于一个普通女子来说,也算是逍遥快活了。
梁言感慨了一会,就将这些杂念都抛出了脑内,开始在房间中闭目打坐。
他刚才用大神通帮柳清引气入体,自身损耗也是巨大,此刻就在房间中席地而坐,默默运功恢复起来。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梁言都待在柳婉柔的先皇殿中,从未离开过半步。
一方面是他在这里打坐恢复,一方面也是想再陪故人最后两日。
到了第三天的正午,梁言终于起身,最后看了那书桌前的雕像一眼,便再不回头,转身推开了先皇殿的木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春风中,居然多了一丝萧索之意。
梁言的脸上无喜无悲,没有任何表情,他抬手掐了个法诀,又闭目稍稍感应了一会,就确定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下一刻,他的身形一转,整个人化作一道灰色遁光,只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
越国皇宫占地极广,几乎堪比一座大型城池。
此时此刻,在皇宫西北方的广场上,架起了一座高高的擂台,而擂台周围已经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今天,是越国公主择驸马的日子,在这个擂台之上,将会决出武功第一的年轻才俊,也就是越国未来的驸马爷。
此时的擂台之上,正站着一个身穿儒袍,气质文雅的年轻男子。
他手持一柄折扇,在高台上笑得十分灿烂,时不时还对台下几人微微拱手,说着一些场面上的客气话。
此人正是当今国师的大弟子沈秀文。
他刚才已经连败十数名武林才俊,而且几乎都是压倒性的胜利,在这宫廷举办的擂台上一时风头无两。
此时擂台之下议论纷纷,有一个身穿麻衣的少年惊叹道:“此人好生了得,一连斗了十几名高手,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刚才那个“百川快剑”左丘幕,在他手中居然没有走过三十招?”
“哼,你知道个什么!”他身旁一个看似长辈的中年男子摇头说道:“此人乃是国师的首席大弟子,一身武学尽得他的真传!”
“什么?国师?他不是和尚么?和尚的弟子也能娶亲?”之前那麻衣少年似乎有些发蒙,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真是根木头,和尚就没有俗家弟子吗?这沈秀文乃是国师调教多年的首席大弟子,据说武学造诣非凡,即便是和越国的几位宗师也能勉强过上几招。”
“这么年轻就能和宗师交手?”麻衣少年惊道:“那今日这擂台比武,恐怕是没有人能胜过他了吧?”
“那可不是!”
中年男子心中冷笑道:“今日这场擂台赛,说白了就是为他沈秀文做陪衬,国师提议比武招驸马,其实就是想让自己的大徒弟和皇室联姻。”
这番话他只敢在心中想一想,却是绝不可能说出口了。
此时的擂台前方,有一个身穿黄袍的青年男子端坐在龙椅之上,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肥头大耳的矮胖和尚。
“国师,你这徒弟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谦和有礼,当真是人中龙凤!我家清妹若能嫁他为妻,也不算是辱没了皇室。”身穿黄袍的年轻男子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
他身后的矮胖和尚口宣了一声佛号,接口道:“男欢女爱也不过是世间修行的一种,皇上不必太过在意。秀文虽然是我的俗家弟子,但他慧根深种,此番与公主结成姻缘,必定会带上公主一同修行的。”
黄袍男子闻言脸色一肃,点了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我等凡夫俗子,纵然贵为九五之尊,终究还是要面临生老病死,只有一心向佛,潜修佛法,才能得享长生。”
就在这黄袍少年和矮胖和尚闲聊的时候,擂台上的战局,已经呈现了一面倒的碾压。
此时的沈秀文又连败五名高手,至此整个广场雅雀无声,再也没有人敢上台挑战。
这个儒袍少年,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站在擂台上冲众人一拱手道:“承让了诸位,今日若是没有人再上台挑战,那沈某便侥幸混个第一了。”
他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有声音叫道:“沈公子太谦虚了,如今越国武林的年轻同辈之中,又有哪个是你对手?今日这驸马爷,我看你是当定了!”
“是啊,是啊!沈公子的人品武功俱是一流。由你夺得驸马之位,我等也是心服口服!”
“还有哪个敢不服沈公子,那便是与我铁马堂为敌!”
人群之中你一言我一语,几乎都是力捧沈秀文,显然这里面不乏混迹多年的老江湖,知道沈秀文已经胜券在握,都不由得拍起了马屁来。
沈秀文年纪轻轻就得众星捧月,此刻也不由得笑眯了眼,站在台上意气风发,时不时还朝着众人拱手致谢。
便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在人群后方响起:
“我不服!”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郎跃上了高台,众人听得都是微微一愣,几乎同一时间往擂台上看去。
只见来的这人眉清目秀,明明是个翩翩公子的打扮,可却步履轻盈,体态婀娜,尤其皮肤白皙,就连大部分女子都要自叹弗如。
“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怎么江湖中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台下的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旁边之人听后,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咱们这可是比武择驸马,不是选小白脸,你长得俊俏又如何,等会不要被打得哭鼻子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笑话这刚刚登台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面皮极薄,听了众人的议论,脸上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他咬了咬牙,忽的一顿足,怒道:“到底还打不打了?下面这些蠢货叽叽歪歪的,烦死个人了!”
“胡闹!”
此时台下的龙椅上,那个身穿黄袍的年轻男子已经站起了身来,正一脸怒气地瞪着台上的少年。
他身为越国皇帝,如何看不出,此刻跑到擂台上的那个少年,正是自己女扮男装的亲妹妹,柳清!
“你给我下来!”黄袍男子怒喝道。
“不下!”柳清朝着台下撇了撇嘴道:“既然是比武夺魁,任何人都可上台参赛,为什么我就不行?”
“你!”
黄袍男子似乎被她给呛住,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呵呵,皇上无须动怒,公主毕竟还是年轻跳脱的性子,她既然喜欢玩就让她上台玩玩好了,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矮胖和尚在他身后开口道。
听了这话,黄袍男子的怒气才消了一点,最终摆了摆手道:“也罢,是我平常太惯着她了,今天就让这丫头吃点苦头。”
“皇上放心,秀文出手知道轻重的,毕竟是未来的夫人,怎么可能会下重手呢?”矮胖和尚呵呵笑道。
“嗯。”黄袍男子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他的看法。
此时的擂台之上,沈秀文也是微感惊讶。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得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公主殿下还有这种情趣,你放心好了,等我们成亲以后,为夫可以时常陪你切磋的。”
“呸!谁要与你成亲?”柳清怒道:“我今日上台,就是要把你打成个猪头,让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这恶心的嘴脸。”
“啧啧,原来公主还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沈秀文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越是反抗,为夫就越是兴奋,咱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呸!”
柳清根本不想再和他多话,整个人身形一动,直接朝着沈秀文冲去。
“嘿嘿,既然你如此主动,那为夫就陪你玩玩,先让你三招吧!”
沈秀文站在原地微微一笑,倒背双手,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然而他话才出口,柳清就已经冲到了面前,紧接着一股狂风袭来,竟是将自己的四肢都卷了起来。
“什么?”
沈秀文脸色一变,再也不顾得自己的潇洒形象,急忙用双足在地上猛地一踏,整个人向上凌空跃起。
柳清双眼一眯,藏在袖中的双手法诀急掐,一股狂风如影随形,追着沈秀文的身后而去。
她这一手法术,名为“锁风术”,是梁言给她的竹简之中,所记载的三门秘术之一。
梁言在冥狱杀的人可不少,其中不乏一些低阶修士,自然也夺了他们的储物袋,像这种炼气期的低阶法术少说也有上百种。
“锁风术”就是其中最易速成的法门之一,一旦施展成功,就能召唤狂风锁住对手的四肢,让对方无法掐诀施法,更无法靠自身蛮力进攻。
柳清的双眼紧紧盯着沈秀文,双手藏在袖中掐诀不断,一股股无形的风力奔涌而出,将沈秀文锁在了不远的地方。
台下众人,眼看着他们站在台上动也不动,还以为两人是在比拼内功,都不由得惊讶了起来。
“难道这小白脸真的是一名高手,居然能和沈秀文对拼内力,还不落下风?”
他们的想法,沈秀文自然不会去理,他现在是有苦自知。
因为自己的四肢都被一股诡异的狂风锁住,任凭他武艺惊人,此刻也是发挥不出半点实力来。
“莫非这小妮子修炼了妖法?”
沈秀文心中惊骇,额头上都隐隐见汗。
他一边拼尽全力运使内功抵挡这股狂风,一边又暗暗观察起了对方。
只见柳清的嘴角发白,眼神也有些慌乱,显然情况并不比自己好过。
“原来这小妮子只学了个一鳞半爪,我看她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我运功抵住这股狂风,要不了多久就能脱困了。”沈秀文看透此点,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打定了主意要和对方僵持下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脚下微微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奔着自己而来了。
“什么?!”
沈秀文心中大骇,本能反应的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急忙运转全身内力,将潜能发挥到极致,试图挣脱锁在四肢的狂风之力。
便在此时,不远处的柳清忽然晃了一晃,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随着她这一退,那些锁在沈秀文身上的狂风之力立刻减弱,让他瞬间重获自由。
沈秀文心中一喜,不敢有丝毫大意,急忙运转轻功,向前猛地一跃。
砰!
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沈秀文身在半空,回头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根巨大的木刺从地底刺出,向上直插半空,刚才自己若是慢了半分,此刻只怕已经被刺了通透!
第八百六十八章 妖孽!
如果说之前的“锁风术”还是无形无迹,让台下的所有人都看不透的话,那这突然从地底冒出的一根巨大木刺,就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妖法,是妖法!这个小白脸修炼了妖术。”
一些与沈秀文交好的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但更多的人还是保持了中立,并没有对这突然出现的异像做出评判。
此时的沈秀文已经跳上了半空,他双手连环虚拍,黑色掌风在身前搅动,带出一股凌厉气势。
“是‘神扑鬼跌三绝手’!”
台下有熟知这门武功路数的江湖人叫了出来,这门武功乃是沈秀文的看家绝学,眼见他使出这招,那就说明他已经毫无保留,要拼尽自己的全力了。
柳清见沈秀文从自己的杀招中逃出生天,心里也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
之前她使出的两门秘术,正是梁言竹简中所记载的“锁风术”和“地刺术”,这两门法术都只是炼气期的低阶法术,但互相配合起来使用,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柳清初次对敌,差一点就靠这两门法术重创了对手,可她到底修炼时间太短,对“锁风术”的运用并不熟练。
刚才就是她的神识念力出了岔子,导致“锁风术”提前被破,这才让沈秀文给逃了出来。
不过柳清虽惊不乱,她把竹简中的心法默默运转了一遍,单手在袖中推演不断,很快就看出了沈秀文掌法中的漏洞。
只见她身形一转,犹如一尾灵动的游鱼,在沈秀文的掌风间闪转腾挪,虽然招式毫无章法,但每次都能险之又险地避过沈秀文的杀招。
“奇了怪了!”
沈秀文心中惊讶,暗暗忖道:“这丫头怎么好像对我的武功路数极其熟悉,我这一招还未用老,她就已经算到我下一招的落点了,就算我临时变招,她也总能料敌先机!莫非这丫头平时深藏不露,其实暗地里早就拜了高人为师?”
他哪里知道,柳清此刻所用的心法,并非世俗武学招式,而是儒门心法“八斗才气法”!
梁言当年在黄石山的狱碑中悟到这一门秘术,后来在魔女的浣溪山庄更是以此术逃出牢狱,如今五十年过去,对这门心法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
“八斗才气法”是一门推演之术,练到高深处,能够以灵力运行为基础,推演对手的行动、即将使出的法术,甚至是法术中的破绽和漏洞。
梁言化繁为简,将这门法术简化成了一篇心法口诀,柳清本来悟性就不差,按照梁言竹简中的指示修炼,很快便有所成就。
她虽然还达不到推演修真者法术的境界,但对付区区凡俗武功,还是能够推演一二,做到料敌先机的。
沈秀文自负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冠绝越国武林年轻一辈,但他现在手段尽出,却依旧拿不下一个温室中的公主,这让他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
“哼!这是你逼我的,可别怪为夫把你打疼了!”
沈秀文怒喝一声,双手掌风暴涨,隐隐竟有鬼哭之声!
他奋力朝前打出一掌,一股无形气劲隔空射出,奔着柳清所在的位置呼啸而来。
柳清现在已经完全投入到这场战斗中去了,面对沈秀文用无匹内劲打出的掌力,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流露出了一丝兴奋之意。
“有破绽!”
她的“八斗才气法”悄然运转,瞬间就推演出沈秀文这一招之后,所有势头都已用老,再也无法反击。
她双足站在原地不动,整个人向后仰去,稍稍让过了对方的第一波掌风。
同时露出袖中的白皙右手,单手并指如剑,一道细如发丝的蓝色电芒从指间奔腾而出,瞬间就破了沈秀文的掌风,并且毫不停留,直接打在了对方的身上。
“啊!”
一声惨叫响起,沈秀文纵然有内劲护体,也被这道电芒打得浑身抽搐,从半空中栽落了下来。
“是雷法!”
台下有见识不浅的人惊呼了起来,显然那道蓝芒中蕴含的雷电之威,已经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柳清所用的招式,正是梁言竹简中的第三门秘术:“练雷术”。
她先以“八斗才气法”看破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再以“练雷术”施以凌厉反击,若不是其修炼时间实在太短,只练出了一根发丝粗细的雷电,那现在的沈秀文绝不会只是被打得浑身抽搐这么简单了。
柳清眼见沈秀文摔落到了场外,还微微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确定自己已经打赢擂台的事实。
“是我赢了!”
她忍不住从原地跳了起来,又低头看了一眼场外的沈秀文,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似做梦一般,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就在两天之前,自己还是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普通少女,但仅仅只过了两天的时间,她就能够战胜越国武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
“都是那神秘人的功劳,他教给我的东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修炼得来,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相信的。”
就在她微微有些恍惚出神的时候,看台下方却响起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公主被妖邪污秽之物缠身,实在是皇室之大不幸。”
柳清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自己,她本来脾气就差,听了这话气得不行,当即怒骂道:“臭和尚,你骂谁呢?本姑娘好好的,为什么说我被妖邪缠身?”
刚才开口之人,正是皇帝身边的矮胖和尚,他此刻双手合十,做出悲天悯人之状,一边口宣佛号,一边转动着手中佛珠。
“国........国师,舍妹他真的,真的被妖邪之物缠上了?”龙椅上的黄袍少年一脸不安地问道。
“哥!”
柳清一顿足道:“你就这么相信这个秃驴的话吗?连你自己的亲妹妹都不相信了吗?”
“这..........”
那黄袍少年闻言微微一滞,他看了看柳清,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矮胖和尚,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
便在此时,那矮胖和尚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钵,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钵口对准了台上的柳清。
只见一道金色光柱激射而出,瞬间就将柳清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一缕缕黑烟从柳清的头顶冒出,并在半空形成了一张狰狞的鬼脸,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真有妖邪之物!”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纷纷下意识地远离了擂台,向后退出了数十丈不止。
而在龙椅上的黄袍少年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一脸惊骇地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清儿..............清儿她居然真的被污秽之物上了身,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皇上勿忧,贫僧自有妙法!”
那矮胖和尚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下一刻人就跳上了擂台,直接来到了柳清的前面。
“臭和尚,你对我做了什么!”
柳清被他手中钵盂发出的金光所困,此刻还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绝不是被妖邪之物上身,而是修炼了那神秘男子的功法。
“你这秃驴信口雌黄,竟敢污蔑当朝公主,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信不信我让皇帝哥哥削了你的官职,把你打入天牢!”柳清在金色光幕之中怒目而视道。
“阿弥陀佛,公主被妖邪所迷惑,才会有如此言词,待老衲以佛法助你破除孽障,还你自由之身!”
“胡言乱语!你.............”
柳清刚想反唇相讥,却不慎对上了矮胖和尚的双眼,她只觉得一股诡异的红芒在对方眼中闪烁,下一刻自己的意识居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中不断响起,让她约束自己,听从眼前此人的任何吩咐,甚至让她主动要求嫁给沈秀文。
这个声音不断回响,就在她自己都快要点头同意的时候,身后衣襟却被人轻轻一拉。
下一刻,所有意识又重新回归自我,柳清瞪大了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擂台,而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人。
此人灰衣长衫,身姿挺拔,肩膀宽厚,正是那日在先皇殿中见到的“神秘人”。
“是你!”
柳清忍不住叫出了声来,脸上更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喜色。
“高人,高人救我啊!”
她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急忙拉着灰衣男子的衣袖,用一脸哀求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你和先帝是故交,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让我被这大和尚欺负啊,我不想被当做妖怪抓走,更不想嫁给那个沈秀文!”
灰衣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柳清的额头,口中淡淡道:“放心,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动你。”
他这一句话说得平平淡淡,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气势散出,但不知为何,在场的所有习武之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了几步,似乎都不敢靠近他。
高台上的矮胖和尚双眼一眯,忽的开口问道:“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姓名?”
灰衣男子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本来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不过今日兴起,告诉你也无妨。我姓梁,单名一个‘言’字!”
“梁言?”
矮胖和尚绞尽脑汁,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南垂修真界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双眼一瞪,口中爆喝道: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我要你原形毕露!”
他这一声爆喝中气十足,声若雷霆,将在场的众人都震得耳膜生疼。
紧接着,这个矮胖和尚便浮上半空,而那个金色钵盂则悬浮在他的头顶,随着一阵梵唱之声响起,那道金色光柱就从那钵盂中射了出来,径直奔着梁言而去。
“啊,高人小心!”
柳清刚才吃了这一招的苦头,深知若是被金光罩住,浑身上下便不得动惮,就连经脉中的内力也无法运行。
然而梁言却是双足不动,嘴角挂着一丝嘲弄之色,任凭这道金光罩在了他的身上。
那矮胖和尚刚开始还有些谨慎,但眼见自己一招得手,又不由得满脸得意起来。他深知自己这件钵盂灵器的厉害,只要被金光罩住,即便是筑基期的修士也难以动弹。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看我大威天龙,大罗法咒!”
矮胖和尚在半空低喝了一声,双手合十,一个佛门法印便在他身前出现。
这法印之中带着一股宝相庄严的气息,真的犹如佛门高僧普度众生,而他底下的梁言,就是要被这佛门神通净化之人。
下一刻,佛门法印奔腾而出,径直打向了金光中的人影。
轰!
一声爆响传来,就在众人都以为金光中的灰衣男子,要被这佛门神通所镇压的时候,却有一道银色剑芒从漫天金光中透了出来。
这道剑芒虽然并不耀眼,甚至难以被人所察觉,但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那笼罩在众人上空的金色光柱就轰然崩碎,化作了无数碎片。
与此同时,那半空中的佛门法印,也被这道不起眼的剑芒从中斩为两半。
“什么?”
矮胖和尚双眼瞪得斗大,仿佛看见了前所未见的大恐怖,他头顶上的钵盂此刻已经自行崩碎,而覆盖周身的金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辈,前辈饶命啊!”
矮胖和尚终于知道对方的厉害,急忙在原地一滚,居然化作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色蟾蜍,从半空中跌落而下。
梁言见他现出原形,稍稍沉吟了一会,就抬手收了“定光剑”,同时伸出右手,任由这只金蟾落在自己手心。
这头畜生似乎十分害怕,此刻伏在梁言的手心,身躯颤抖不止,一边叩首,一边急道:
“前辈明鉴,我乃西山金蟾,后来偶遇云游高僧,得了佛门庇荫,这才侥幸有了一丝修为。此番混入京城,只想图个荣华富贵,并未做出任何残害生灵之事!”
“刚才是小妖有眼无珠,冲撞了前辈,还请网开一面,我愿替前辈看守洞府,做牛做马以报不杀之恩!”
梁言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怎么理会,而是抬头看向了半空。
只见那个佛门法印被斩碎的地方,居然还残留了一道金色光芒............
第八百六十九章 曲终人散
梁言的一剑之威有多强,他自己是知道的,即便刚才“定光剑”只是随意一斩,还没有发挥出三成的实力,但以这妖畜的修为,也不该有任何神通可以防住这一剑。
事实上,“佛门法印”和金钵灵器也的确都被他一剑斩碎,但此时此刻,在半空之中还残留着一道金色光芒,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那是什么?”
梁言的眼中首次露出了疑惑之色,下一刻,他抬手一挥,只见清风拂过,那半空中的金色光芒便开始渐渐消散。
等到金光完全退去,露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柄金色长剑!
“咦?”
梁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抬手一招,就把半空中的金色长剑给摄了过来。
这柄长剑刚刚入手,一股庄严的佛门气息就扑面而来,再看那剑锋之处,居然两边都是钝口,丝毫没有寻常飞剑的杀伐之气,但却有一股至刚至坚的无匹气势。
梁言将飞剑翻了一翻,又发现剑柄背面刻着几个小字,正是:“金刚伏魔”。
“好一柄金刚伏魔剑!”
梁言心中暗赞了一声,又拿它和自己的几柄飞剑做比较,只觉得虽然还比不上蜉蝣、黑莲两口飞剑,但和紫雷、定光却相差无多了。
他稍稍沉吟了一会,就看向了自己掌心中的金蟾,开口问道:“这柄佛门之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那金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叩首道:“当年那个云游僧人自知大限将至,故而浪迹天下,没想到最终在南垂坐化。我得他点拨,通了灵性,后来在他尸身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僧人遗物尽皆化为乌有,唯独这柄长剑留了下来。”
梁言听后微微点了点头,他有一种感觉,这柄佛门飞剑并不完整,似乎缺失了点什么东西,可具体缺了什么,他现在也说不出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柄飞剑在当初那云游僧人的手中,威力绝不止是现在这点。
梁言沉吟了一会,便把这柄佛门飞剑丢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虽然说他的“无相剑经”可以炼化百家飞剑,但以其现在的实力,最多只能同时操控四柄飞剑,再多也是无用。
所以他暂时还用不到这柄飞剑,只是把它当做一件普通的法宝收入囊中。
“怪不得你能遮掩自身妖气,隐藏修为混入京城,原来是靠了这件佛门法宝啊!”梁言看着手中金蟾,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金蟾看他把飞剑收入囊中,眼角轻轻一跳,下一刻便忙不迭地赔笑道:
“前辈说笑了,小妖这点道行如何能驾驭佛门法宝?不过是靠了那云游僧人当年留在我身上的一点佛门之气,这才能勉强使唤得动它。至于炼化此宝,那更是想也别想,飞剑之上根本没有小妖的半点印记,前辈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梁言见他如此识相,不由得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还没有打算取你性命..........”
他话还未说完,那金蟾便喜出望外,立刻叩首谢恩,不停叫道: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梁言摇了摇头道:“虽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说着单手掐诀,将一道法印打入了金蟾的体内。那金蟾心中莫名一紧,只觉得冥冥之中,自己的性命似乎和某个血脉联系在了一起。
“就罚你从今往后,以灵兽之身守护我柳家皇室的子孙后代。”
梁言说着转过头去,冲不远处的柳清招了招手,笑道:“丫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以后它就是你的守护灵兽了。”
“真的吗?!”
柳清脸色大喜,在看到刚才梁言的手段之后,她就已经把眼前的这个灰衣男子敬若神明了。如今听到他要把金蟾送给自己当礼物,更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丫头三步并做一步,直接跑到了梁言的面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把金蟾接了过来,又放在手心中反复把玩。
那金蟾此刻似乎已经认命了一般,任凭柳清如何拨弄他,都只是乖巧地趴在手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反抗。
“我已经在他体内种下了法印,终其一生都必须奉柳家血脉为主,我再传你一段口诀,紧要时期可以直接勒令这只金蟾。”
梁言说着便在柳清的额头轻轻一点,立刻就有一段口诀涌入了她的神识之中。
柳清高兴得连连点头,忍不住拉着梁言的手道: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人真好!”
梁言听得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古怪起来。
如果按辈分算,眼前这个小丫头都是自己的侄孙女一辈了,如今从她的口中喊出“大哥哥”三个字,还真是有些别扭。
此时在场的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拜倒在地,口称“仙人”,而那龙椅上的黄袍少年,更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梁言面前恭敬叩首道:
“仙人!我枉活二十有三,今日方才一睹仙人风采。没想到国师才是妖孽,之前我被他所蒙蔽,还想跟他学习长生大道,如今方知是上了贼船。之前都是我有眼无珠,还请仙人不计前嫌,授我长生大道,我愿以举国之力,为仙人建庙颂德。”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梁言却只是扫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袍少年微微一愣,下一刻便如实答道:“柳思涵。”
梁言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失望之色,过了一会才缓缓道:
“你比你爷爷差远了。”
“什么?”
柳思涵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梁言又接着说道:“你没有灵根,此生注定与大道无缘,国家大事并非儿戏,岂能以举国之力助你一人问道?”
“这........”
柳思涵被他一顿训斥,却提不起一丝反驳之心,只能低头不语。
梁言见他如此懦弱,心中更加失望。回想当年的九子夺嫡,虽然各有优劣,但哪个不是心怀天下、雄踞一方的霸主?
如今这个柳思涵,完全看不到半点帝王之气,倒像个孩子一般。
梁言暗暗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了口气道:“也罢,后人自有后人福,却是我多操了这份心了。”
想到这里,他又转过身来,将一枚玉佩递给了柳清。
“你身具伪灵根,按理来说此生难以筑基。但凡事也有一线转机,倘若你真能突破这层瓶颈,就打碎这个玉佩。”
他在玉佩里面留的,乃是云罡宗的地址和自己的信物,如果柳清真的能够灵台筑基,那便可以按照这个地址找到云罡宗,到时候就算自己不在宗门内了,也会有人收她做个内门弟子的。
柳清听了他的话,伸手接过玉佩,又看着眼前男子,忽然有些怔怔出神。
她对修真之路一知半解,此刻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反而涌现出一丝失落。
因为她隐隐有种预感,面前这个灰衣男子似乎是在和自己告别。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柳清忍不住问道。
梁言听后笑了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大道之路更是禹禹独行。倘若你将来能够成功筑基,也能明白个中滋味。”
柳清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看向梁言的时候,眼中就充满了不舍。
虽然只见过短短几面,但她对眼前这个男子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依恋,这种依恋不知如何产生,就好像是刻在骨髓血脉之中的。
梁言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我此番将她的修为强行提升到炼气七层,也不知道对她是好是坏............”
强行提升他人的修为,是有违大道之事,被提升之人根基不稳,道心虚浮,很容易在后面的修炼之路上走火入魔。
当然也有心志坚定者,不为外力所扰,最终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看柳清自己的造化了,梁言只能帮她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他又最后看了柳清、柳思涵一眼,忽的朗声笑道:
“梦里百年花开落,人间弹指灯火冷,足杖芒鞋踏尘世,回首方知曲有终...........噫!醒矣,醒矣,去也!”
说罢大袖一拂,便自人群中驾云而走,在场众人均是不知所措,唯有柳清双目微眯,看着半空怔怔出神。
一个坚定的信念,已经在她的内心生根发芽............
..............
这天过后,整个越国的朝廷势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一个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原来备受皇上宠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国师,居然是妖邪所化。
此人企图以联姻的手段慢慢控制皇室家族,最后实现他谋朝篡位的野心,然而计划还未开始施行,就被一个路过的高人降服,这才保住了大越皇室的千年基业。
而他倒台之后,那些投靠国师的文武百官也遭到了清理。
尤其是加入“光明教”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被牵连入狱,轻则贬为平民,重则抄家流放,一时间弄得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京都之中,原本的越国第一帮“太岁帮”,也因为和国师走得太近,而遭到了当朝皇帝的打压,许多帮中头目都不得不离开京城,至于现任帮主,更是被柳思涵直接软禁了起来。
至此,被前朝皇帝柳婉柔一手扶持起来的“太岁帮”,也正式走下历史的舞台,只能说世事无常,风云变化,没有谁能预料到未来之事。
只是这些纷纷扰扰,都已经和梁言无关了,他此次离京,心中已无牵挂,对这些事情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五日之后,京都城外三百里的一片大湖岸边。
梁言在一株桃树之下盘膝而坐,双目微闭,整个人犹如一块不起眼的顽石,彻底融入到了周围的湖光山色之中。
此处名为檀溪湖,因湖边有淡淡的檀木香气而闻名,而此时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湖岸边花红柳绿、落英缤纷,当真犹如世外桃源。
若在平时,必定会有京城才子、达官显贵以及富家小姐之流来此游湖赏花,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
但此时此刻,整片檀溪湖上,却没有半个人影。
要说为何会有这种古怪事情,那是因为在檀溪湖方圆数十里的桃林外,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浓的白雾。
有不少好奇之人想要穿过这层白雾,但最终都迷失在内,在里面胡乱走了大半天,等最后侥幸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只不过这区区迷魂阵,自然困不住梁言,他只是心念一动,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檀溪湖畔的一株柳树之下,提前在此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原本围绕桃林的白雾忽然一阵翻滚,紧接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从中飞了出来。
他脚踩一个巨大的芭蕉扇,左手托着一个鼻烟壶,嘴里吞云吐雾,右手还拽着一个蓝袍少年的衣领。
那少年虽然盘膝坐在他身后的芭蕉扇上,但却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显然来到此处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被这邋遢乞丐强行“请”来的。
“你这臭小子!多少人哭着求着要拜万某为师,他们都没有这份机缘,你倒好,老子三请四催,你却纹丝不动。难道万某的神通还不配给你学吗?”
老乞丐吸了一口烟气,嘴里吞云吐雾,好半天后又接着说道:“看到这桃花林外的百里‘迷烟阵’了吗?那都是老乞丐的手笔,你若学得这手去了,将来就是千军万马,又能奈你何?”
蓝袍少年听后,却没有丝毫领情,反而带着一丝不屑的表情说道:
“哼!用兵者,以正为首,以奇为辅,奇门遁甲虽有助益,但终究只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吾辈读书之人,当养自身浩然正气,倘若行军打仗,更应堂堂正正,以正击之。”
“你!”
那老乞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只手掌举过头顶,似乎已经忍不住要在这少年的脸上扇他一巴掌。
便在此时,一个宽厚的声音忽然从林中响起:
“哈哈哈,急了,万道友他急了!”
第八百七十章 檀溪湖之约
这个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道:“收徒不成就恼羞成怒,居然还要动手打人,你万子良的脸皮倒不是一般的厚啊!”
原本抬起一手的老乞丐,听到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把手给收了回来。
此时林中树叶一阵摇曳,两个人影从中飞了出来,当先一人宽袍大袖,方脸阔鼻,看上去颇为和善。另一人则是锦衣华服,尖嘴猴腮,面相十分刻薄。
这两人并肩而立,双足不动,御风而行,忽忽然便来到了湖中央的位置,在一块巨石上面停了下来。
檀溪湖占地极广,湖面上露出了不少石块,这些石块有大有小,小的不过三尺见方,大的则有百丈方圆。
被称为万子良的老乞丐见状,冷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缥缈谷的‘圣手双子’,怎么你们两个要一起上场?”
他话音刚落,就单手掐诀,将足下的芭蕉扇给收了起来,同时提着那蓝袍少年也落到了一块巨石之上。
“哈哈哈,万子良,你不要脸,我们哥俩还要脸。此次既然说好了是单打独斗,我们又岂会兄弟齐上?”宽袍男子哈哈笑道。
“哼,与这魔门妖人废什么话,他以己度人,自然觉得天下修士都和他一般无耻。”锦衣华服的刻薄男子一脸不屑地说道。
万子良听得眉头微皱,眼中隐有怒火,但他想了一想,还是将这股怒火强行压了下来。
眼前的这两人是一对兄弟,方脸阔鼻、长相宽厚的那个叫林火,锦衣华服、面相刻薄的那个叫林水。
他们早年因世俗仇家的追杀而沦为孤儿,但又因为身具上乘的火灵根和水灵根,而被云游的缥缈谷前辈修士看重,亲自带入宗门收为弟子,从此鱼跃龙门。
林火、林水都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的境界,并且极其擅长合击之术,即便万子良自负神通不弱,也觉得难以在他们手上讨得好处。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承诺,等会斗法时只出一人,那万子良倒是没有什么害怕了。
林氏兄弟在修道一途上颇具天赋,这些年来深得师门长辈的爱护,在修炼上一直顺风顺水,故而有些瞧不起魔门中人,觉得他们都是歪门邪道,不足以与自己相提比论。
而万子良出身皇绝宫,行事无拘无束,只为自己心意快活,也瞧不起儒门中人的条条框框。
双方遇在一起,无异于针尖对麦芒,根本是谁也瞧不上谁,这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冷嘲热讽。
只是无论万子良还是林氏兄弟,此刻都没有察觉到,檀溪湖湖畔的一株桃树下,早就有一人等候在此了。
梁言此刻双眼微闭,盘膝而坐,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随着“缘木道”法术的施展,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整个人都融入到周围的湖光山色之中,就好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此时,林氏兄弟也已经闭口不言,偌大的檀溪湖上一时又寂静无声起来。
这种景象大概持续了半炷香的功夫,忽听一声长啸,似青鸟出林,扶摇直上。
众人闻声,都是转头看去,只见从檀溪湖的远方,茫茫白雾的尽头处,缓缓驶出了一尾轻舟。
轻舟之上,有人身负长剑,倒背双手,白袍猎猎,傲然而立。
他虽然站着不动,但脚下轻舟却依旧向前疾驰,载着他乘风破浪,不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湖中央的位置。
此人的到来,让在场的众人都微微侧目,就连之前有些狂妄自大的林氏兄弟,此刻也不敢再说什么挑衅之语了。
“居然是他!”
正在打坐中的梁言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之色。
这位乘舟而来的白袍剑客,居然是自己的一个老熟人:乾元圣宫元太极!
还记得当年在观鱼峰上,为了师兄唐军的婚事,双方各自赌斗了五场,他以《飞雷神剑诀》来斗元太极的《奇风剑经》,最后在第三十招的时候让此人弃剑认输。
这一战,是梁言在云罡宗的扬名之战,也是因为此战,才有了后面的星斗入梦石一事。
没想到五十年光阴过去,又在这潭西湖畔再遇此人。
如今的元太极,早已经没了当年那飞扬跋扈的样子,虽然性格依旧冷傲,但人却变得寡言少语,看上去沉稳了许多。
他的气息稳固而又凝实,修为也是在场几人中最高的,赫然已经达到了筑基期的巅峰,距离聚气归元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可即便如此,梁言还是敏锐地发觉,此人似乎在修行上出了什么岔子,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即便他再苦修百年,也未必能突破自身的瓶颈。
此时湖面之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却是那皇绝宫的万子良呵呵一笑,冲着来人拱手道:“元道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啊!”
元太极眼角一跳,这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恭贺之词,但落在他的耳中,却又有些变了味。
要知道他在筑基后期已经停留六十多年,当初和他同辈的玉京仙、叶晴之流,都已经成功突破自身瓶颈,到达了聚元之境,唯有他元太极还困在筑基巅峰,多年来未有寸进。
万子良这一句普普通通的恭维之话,落在元太极的耳中,却似有莫大的讽刺。
只是他现在这情况是有苦自知,却无法向外人道也。
五十年前在云罡宗观鱼峰的一战,一个年轻的灰衣剑修已经将他的道心击碎,五十年过去,这个心结始终横在他的心头,让他的修为无法寸进。
在那之前,他还是乾元圣宫的天才剑修,同辈之中仅次于玉京仙之下,可谓前途无量。
也就是在那次擂台之上,自己狂妄的定下三十招之约,向来骄横惯了的他,以为这次也能轻松战胜对手。
可谁承想到了最后,弃剑认输的那人竟会是自己,而且对方像是算好了一般,和他斗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招!
同样是年轻才俊,同样是剑修,对方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他说过的狂妄之语用在他的身上,而自己则成为了别人一战成名的踏脚石。
这个心结,几乎成了元太极的魔障,每当面临突破之时,总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以至于道心崩溃,功亏一篑。
元太极知道,自己和那人终究还会再有一战,只有胜过那人手中之剑,自己才有可能破除心结,在大道之路上继续走下去。
如今的元太极,虽然傲气仍在,但却沉稳内敛了许多。
他这些年足不出户,一直在宗门闭关苦修,就是为了磨炼自己的剑道神通,期待将来和那人重逢时的一战。
然而元太极的师傅却觉得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恰逢此次争夺灵珠子转世一事,就把他派下山来游历一番,也希望自己的这个徒弟能够开窍,在这次游历中解开自身心结。
元太极看了万子良一眼,忽的笑道:“元某病树死灰,何来风采一说?看万道友神采奕奕,莫非已经收得佳徒?”
万子良讪笑一声,将身旁的燕明向远处踢了踢,一脸嫌弃地说道:“此子冥顽不灵,愚钝非常,老乞丐半点也没看上!”
元太极见状轻轻一笑,忽的转头看向燕明,淡淡开口问道:
“你,可想学剑?”
“啊?”
燕明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对上元太极的目光时,又觉得有些刺痛,似乎对方已经触及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学剑..........”燕明和他目光对视,忽然有些茫然了起来。
“你若想学剑,我便教你。”元太极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几乎逼得燕明下一刻便要点头同意。
就在此时,万子良的身形移动,直接挡在了燕明的身前,同时呵呵笑道:“元道友修为高绝,等会五家斗法,只管凭真本事便是,何须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元太极见他出面阻拦,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阁下也好意思说这些,论起下三滥的手段,还是你们魔门中人用得更纯熟吧?”
万子良仰头打了个哈哈,两眼望天,一派悠闲姿态,对他的嘲讽没有丝毫理会。
而元太极的神通被破,他自持身份,也不愿意再继续出手,就转身在一块大石上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居然开始就地打坐起来。
偌大的湖面,一时间又陷入安静,但这次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得树林之中传来莎莎之声。
一个儒袍长衫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头枣红马从中信步而出。
此人年约三十,气质儒雅,笑容谦和。他在马背上悠然而坐,当真好似一个赏花游湖的过客,没有半点修真之人的气势。
“是你!”
坐在老乞丐身旁的燕明眼神惊讶,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赵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连你也是...........”
马背上的儒袍男子轻叹了口气道:“痴儿!你醉心功名,整天只会闭门读书,何曾在意过周围之事?赵某在你家中做了三个月的账房先生,明里暗里对你多次提点,你却始终领悟不得!但凡你脑子机灵点,这会已经跟着赵某上山修炼去了。”
“赵高逸!”
燕明还未答话,万子良便冷笑道:“这小子如果跟了你,那才是明珠蒙尘哩。你们弈星阁搞什么三脉四道,以琴棋书画作为神通,恐怕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吧?”
这话说得极其无礼,那赵高逸听后,却是呵呵一笑道:“看来万道友对自己的神通十分自信,等会五家斗法之时,说不得要向万道友讨教一二。”
“嘿嘿,万某也正有此意!”万子良毫不示弱地说道。
这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各自的脸上都是风轻云淡,但却明显在暗暗较着劲,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就在场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从桃林之外飞来一片青色霞光,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青色霞光之中的,乃是一只竹梭灵器,而在竹梭之上,还并排站着两个女子。
左边那人身穿蓝色宫装,气质温文尔雅,一头乌黑长发在脑后盘起,显得端庄大方。
至于右边那人,则是青衣素裙,虽然面相清秀,但眉宇之间却有几分英气。此刻立于竹梭之上,尽显飒爽之姿。
“是她!”
正在打坐中的梁言忽然睁开了双眼,朝着突然出现的俩人看去。
左边那宫装女子他并不认得,但右边那青衣素裙的少女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此女正是苗素问!
当年他在京城中看中了这位苗府千金的悟性和资质,再加上她比较稀有的“风灵根”正适合《心无定意法》的修炼,于是便决定代师传道,替朽木生将他晚年所创的这门功法传承下去。
后来因为要调查京城皇陵,当时凶险未知,梁言就把苗素问托付给了同门师妹余如心,让她替自己将此女带上云罡宗。
没想到这一晃,便是五十年过去。
如今的苗素问,已经是筑基中期的境界,而且从她身上的气息上看,只怕距离筑基后期也仅有一步之遥了。
梁言在暗中瞧得微微点头,这苗府千金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五十年的时间,从炼气三层到筑基中期,即便是放在五大上宗,也是超一流的天才存在。
想必这五十年来,此女也另有奇遇。
至于她身旁的那个宫装女子,梁言虽然不认识,但从她身上的气息推断,应该是属于朝霞峰一脉。
朝霞峰的峰主,就是当年让他去取梦昙花的蓝忘秋,进入这一脉的几乎都是女子,想必当年的余如心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苗素问也推荐上了朝霞峰。
这两名女子,一个温柔端庄,一个英姿飒爽,此时并肩御空而来,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久等了,云罡宗沈钰、苗素问,特来赴五宗之约!”
第八百七十一章 湖心斗法
“原来是云罡宗的道友,幸会幸会!”
万子良先是呵呵一笑,接着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只是此次五宗斗法,大家说好了是单打独斗,却不知贵宗为何派了两人前来?”
“万道友说笑了。”沈钰面色不改,只淡淡道:“小师妹修道时间不长,此番师尊派她下山,也是想让她历练历练,见识一下各派高手。至于我,只不过是来替师妹掠阵的,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她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就连元太极也是侧目望来,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要知道此次赌约,是限定在聚元境以下的修士,所以各大宗门派出来的弟子,至少都是筑基后期。
他们看见沈钰和苗素问并肩而来,还以为出战之人会是筑基巅峰的沈钰,却没想到对方派出的居然是筑基中期的苗素问。
不过谁也没有嫌对手太弱的习惯,眼见修为最高的沈钰避而不战,反而派出了修为最弱的苗素问,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松,暗地里已经把云罡宗从此次斗法中除名了。
“各位,约定的时间已到,既然谁都没有办法说服燕明加入自己的宗门,那我们便在这檀溪湖上以神通分个高下吧?”马背上的赵高逸忽然朗声说道。
“嘿嘿,正有此意!”
万子良从湖心石块上站了起来,先是把燕明送到了湖岸边,接着又抬手打出数道法诀,只见原本平静的檀溪湖湖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方形的结界。
做完这一切后,就听老乞丐呵呵笑道:“未免伤了咱们五宗的和气,此番斗法,也不必分出生死。只要投降认输,又或者被赶出这结界的范围,便算是在斗法中落败,诸位以为如何?”
“哈哈,此法甚妙,我老赵没有任何异议!”
话音刚落,赵高逸便在马背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直接跳入了湖中心的结界之中。
而苗素问则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姐沈钰,见她微微点头,便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从竹梭上跳下,接着踏波而行,倏忽间就来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至于林氏兄弟,这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便看见林火从湖面上一跃而起,跳到了结界之外,显然是要让他的弟弟林水来参加此次斗法。
“哼,老乞丐说得好听,但斗法之时,刀剑无眼,万一发生意外,元某概不负责!”元太极冷哼一声道。
“嘿嘿,既然元道友如此自信,那赵某便来领教一下你的剑术神通!”
话音刚落,赵高逸便伸足猛地一踏,脚下石块瞬间炸裂,无数碎石漂上半空,再被他随手一挥,全都射向了对面的元太极。
这些碎石虽然大大小小,杂乱无章,但在半空中的排布却暗合某种规律,梁言在湖岸边只瞧了一眼,便已了然于胸。
“原来是棋道的弟子。”
他早年在弈星阁学艺,虽然并未从传功阁学到什么功法,但对于这棋道神通并不陌生。
毕竟朽木生也是棋道出身,当年虽然看不懂他的招式路数,但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能细品其中三昧的。
赵高逸碎石成子,在半空中排兵布阵,只一会的功夫便棋势大成,将孤岛上的元太极围困在中间。
那元太极见状,也不如何慌乱,手中剑诀一掐,风煞剑应声而动,化作一道狂风直冲半空。
砰砰砰!
一连串的剑斩,将漫天石子都格挡在七丈之外,尤其剑芒过处,更是将不少石子都削成了粉末。
赵高逸双眼微眯,这些石子虽然看似普通,但被他用“星落劲”灌注,早就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杀人的棋子。
然而对方仅仅一柄飞剑,就将这漫天棋子挡下,而且还斩碎了其中三成的棋子,当真是有些骇然了。
“这元太极果然是此次斗法中最强的一人,只有先把他淘汰出局,我才有胜算!”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赵高逸,还有林水。
此次五宗斗法,虽然说每宗都只能派出一人,但斗法规矩却是混战,并没有规定不能以多欺少,总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林水默默估算了一下场上的形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单手一拍湖面,只见六条水龙从湖中腾空而起,径直奔着元太极所在的位置冲去。
元太极虽然剑斗赵高逸,但一直也在观察场上形势,眼见六条水龙浩浩荡荡,朝着自己的后心打来,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反手一剑,将距离自己最近的水龙斩成了两半。
岂料那水龙虽死,水势却是不绝,竟然化作一个房屋大小的水牢,将元太极死死困在里面。
剩余五条水龙奔腾咆哮,没有丝毫减弱之势,径直打向了水牢中的元太极。
砰!
一片蓝色波光在半空荡漾而开,周围传来了猛烈的波动。
就在林水和赵高逸还要凝神细看的时候,却听那水牢之中传来一声剑鸣之声。
下一刻,就看见一道剑锋斩破了整个水牢,元太极的身影从中一跃而出。
他此刻披头散发,白袍被水渍浸透,看上去颇显狼狈。
可即便如此,元太极的眼中也没有丝毫慌乱,依旧冷冽如刀。他手中剑诀一掐,风煞剑化作一股狂风,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心,他要来了!”
赵高逸低喝一声,右手袖袍一卷,将那些棋子全部卷到身旁,在他面前排布成了纵横不一的棋盘。
而林水则是法诀急掐,一个巨大的水泡出现在他身周,将其整个人都护在里面
此时的半空之中,狂风四起,剑光飘忽,风煞剑隐藏在狂风之中,时而斩在赵高逸的头顶,时而又一剑击中林水的护体水盾。
元太极虽然剑道威力极强,但此刻面对俩人夹击,瞻前顾后之下,也无法破了他们的神通,双方一时间成了僵持之势。
眼见三人斗得热火朝天,万子良也不甘寂寞,他呵呵一笑,单手便隔空一掌朝着苗素问拍来。
“小丫头,就让老夫来伸量伸量你的手段!”
苗素问早就有所提防,此刻见到半空中一个巨大的掌影拍来,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踏足向前,双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圆。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那半空中的巨大掌影,在苗素问的双手拨弄之下,居然绕着她身周转动,片刻之后调转方向,反而朝着万子良所在的位置打去了!
“什么?!”
饶是万子良在五人之中岁数最大,见识最广,此刻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神通,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心无定意法》中的“转圆法”。
心无定意法乃是朽木生晚年所创,自他逝世以后,普天之下还会这门功法的,就只有梁言和苗素问了。
苗素问得了梁言的真传,自身悟性便是极高,这五十多年里又勤修不缀,早就已经把心无定意法练到了纯熟的境界。
此刻随意使来,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万子良的偷袭,还将他的神通送还了回去。
万子良惊讶归惊讶,但看到自己的掌影呼啸而来,也立刻做出反应,只见他单足在石块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大鹏展翅一般,向着半空疾冲而去。
轰!
他才刚刚离开了一息的功夫,刚才所在的石块便被打得轰然崩碎,而他脚下的湖面也炸出了一个旋涡。
万子良双眼一眯,暗暗忖道:“这小妮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我这‘翻云掌’被她送还回来,威力还增加了不少?”
一念及此,他再也不敢托大,对方虽然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但如今看来,云罡宗派她出战,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把手在身后一掏,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柄芭蕉扇来,接着在半空中猛然一扇,只见数团由魔气组成的魔云呼啸而出,朝着苗素问的头顶罩来。
这些魔云范围极大,几乎覆盖了苗素问上方的所有位置,即便她遁术不弱,也还是在最后时刻被魔云笼罩了进去。
“哈哈哈!”
万子良眼见一招得手,不由得在半空中放声大笑起来。
他手中这柄灵器名为“风月扇”,配合他本身所学的魔功,便可催发出刚才那种紫色魔云。
对手一旦被困入其中,便会逐渐丧失心智,沉迷于过往的梦境之中,最终变得痴痴呆呆,任由他随意摆布。
这门神通在同阶斗法中屡试不爽,只要是被魔云困住的对手,就没有能从中逃出来的,所以万子良才会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
然而他这种表情仅仅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下一刻,就见那紫色魔云一阵翻滚,紧接着一个青衣素裙的妙龄少女从中一跃而出。
“怎么可能?!”
万子良吃了一惊,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神念波动正侵入自己的脑海,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了起来。
“不好!”
他大喝一声,在失去神智的前一刻咬破了自己舌尖,一股剧烈的疼痛把他接近昏睡的意识重新唤醒。
到了此时万子良才知道,对方根本不怕自己的神魂攻击,甚至她还是此中高手,不但破了自己的神通,还反过来差点侵入了他的意识。
“还梦心经?”
万子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对面的青衣少女大叫道:“你刚才使得可是云罡宗镇宗三法之一,《还梦心经》里的招式?”
苗素问此时身在半空,闻言微微一笑道:“阁下见识倒是不低!”
她说话的同时,自身也没停下,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欺到了万子良的身前,朝他轻飘飘地打出一掌。
这一掌虽然看上轻盈,但掌心之中却蕴含了一股蓝色灵光,万子良双眼一眯,他知道只要挨上一点掌风,自己都可能身受重伤。
危急之时,此人嘴巴一张,竟是从口中吐出三道乌光,径直奔着苗素问的面门打去。
“咦?”
苗素问轻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双手撤掌回防,在自己身前拨弄不停,使出的正是心无定意法中的“散势法”。
那三道乌黑光芒被她这一拨弄,原本快如闪电的速度,竟是慢慢减弱了下来,到了最后乌光散去,露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三个狰狞的骷髅。
轰!
一股强烈的魔气从骷髅的七窍中爆发,将苗素问所在的位置染成了一片黑墨。
不过苗素问早有提防,在拦下这三道乌光的同时,人便已经朝着后方飞退而去,正好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魔气的爆发。
此时的万子良气息虚浮,神态狼狈,显然在刚才的斗法之中,他已经完全处于下风。
“怪不得云罡宗敢派一个筑基中期的小丫头来,原来她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经修炼了云罡宗的镇宗三法之一:还梦心经!”
其实他有所不知,苗素问的根基道法并非《还梦心经》,而是梁言所授的《心无定意法》。
只不过此女天赋异禀,得到蓝忘秋的特殊照顾,这才学了一些《还梦心经》中的秘术,以此补强自己神魂方面的弱势。
就在万子良微微有些怯战的时候,不远处却有一道水龙腾空而起,径直奔着苗素问所在的位置冲来。
与此同时,半空之中还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仿佛漫天星辰,将苗素问给包围了起来。
万子良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却发现此时的元太极身上衣衫破损,体内气息虚浮,居然比自己还要狼狈。
“哈哈!元太极虽然厉害,但来到这里的也都是同阶中的高手,他想以一敌二,终究还是吃了苦头。”
眼见元太极受伤,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他不会不懂,此刻身形一转,又把手中芭蕉扇对准了不远处的白袍剑客。
至于林水、赵高逸俩人,此刻已经合力对上了苗素问。
双方各逞神通,在半空中斗得你来我往,只见水龙呼啸,棋子飞扬,而苗素问在其中纵横往来,却也没有露出半点败相。
檀溪湖湖面之上,五人的混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然而湖岸边上,却有一人在桃树底下盘膝而坐,自始至终都未出手干预过一次。
梁言的脸色平淡如水,但目光却不在场中斗法的五个小辈身上,而是落在了桃林的另一端。
在那里,有一股不弱于自己的气息。
第八百七十二章 出手相助
这股气息迥异于场中斗法的五人,赫然已经跨入了金丹境的行列,若非梁言身具“混混功”,五感敏锐异于常人,刚才也难以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这人从刚一进入桃林开始,就始终盘膝坐在一根树枝之上,似乎对场中斗法不理不睬。
梁言虽然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却可以感知到此人的位置,只不过见他始终没有出手干预的意思,便也在原地按兵不动,想要看看此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此时场中的斗法已经愈演愈烈,元太极虽然身负重伤,但他的风煞剑飘忽不定,剑锋也是锐利难当,即便万子明手段尽出,也只能和现在的元太极斗个平手。
至于湖心战场的另一端,林水、赵高逸两人亦是使出了全力,但出乎他们意料,这个看上去年轻面嫩的青衣少女,居然应付得游刃有余。
苗素问虽然只是筑基中期,但她自身悟性极高,这些年又得宗门着力栽培,将《心无定意法》和《还梦心经》两大金丹绝学都领悟到了极高的层次,实际上已经是云罡宗二代弟子中的顶尖存在了。
而蓝忘秋之所以会派沈钰前来掠阵,倒不是因为沈钰的实力在苗素问之上,而是因为此女经验丰富,可以在旁提点一二,以防自己的宝贝徒弟被别人给算计了。
此时的苗素问,双手上蓝色灵光流转,一边运使“心无定意法”中的诸般变化化解两人的神通,一边又暗暗施展“还梦心经”中的秘术对林水和赵高逸进行反击。
双方斗了上百个回合,忽见赵高逸一招失手,把身前棋子全部用老,而新的棋子还在对手头顶没有撤回。
苗素问目中的蓝光一闪即逝,“望气法”感应之处,瞬间就抓到了赵高逸的破绽,整个人欺身而上,仿佛离弦之箭,直冲他的棋阵破绽。
“坏了!”
赵高逸也是斗法经验丰富之辈,这一招失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然而对方速度极快,几乎是在自己的破绽刚露的时候,就已经动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苗素问已经穿过层层棋阵,一只手探到了自己的咽喉前面。
此时再要向林水求援,已经为时晚矣,况且这里的五人互相之间都是对手,根本也没有救援一说。
正当赵高逸要投子认输之时,双耳却是微微一动,下一刻,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
飞在半空的苗素问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微微一愣,但她现在已经快要一掌切到对手的咽喉,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轰!
苗素问的一掌终究是打了下来,然而却不是打在赵高逸的身上,因为此人的身前忽然爆发出了一圈黑色光芒,将她倾尽全力的一掌给彻底挡了下来。
苗素问的脸色煞白,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对自己刚才这一掌十分自信,就算不能让对手当场认输,至少也能重创于他。
没想到对手还有这种保命神通,居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才露出底牌,这让苗素问拼尽全力的一击彻底落空。
更要命的是,她这一掌有进无退,既然没有击败对手,那身后的林水便可乘机发难。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场中五人都是竞争关系,所以刚才林水根本没有管赵高逸的死活,而是在两人身后掐诀念咒。
此时的檀溪湖湖面已经涌出十多条水龙,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将两人同时笼罩在里面,形成了一巨大的水牢。
水牢之中,无数水系灵力汹涌澎湃,仿佛大海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两人的身子骨碾碎。
就在这场中斗法进入最高潮的时候,一旁观战的梁言却是眉头微皱。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防住苗素问那一掌的并非赵高逸本人,而是隐藏在桃林深处的那个金丹修士。
那片黑色光华虽然看上去气息不强,甚至和赵高逸的神通如出一辙,但此等伎俩骗骗场中五个小辈就算了,却瞒不过梁言的耳目。
“那人会出手帮赵高逸,难道是弈星阁的人?”
梁言沉吟了一会,右手忽然屈指一弹,一枚蓝色圆珠激射而出,瞬间就到了苗素问的手心里面。
原本正在水牢之中奋力挣扎的苗素问,在接到这枚蓝色圆珠的一瞬间,周围的压力立刻减轻,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咦?这是什么?”
苗素问看着手中突然出现的蓝色圆珠,不由得暗暗有些纳闷。
“就是这东西帮我防住了林水的道法吗?难道有高人在暗中助我?”
想到这里,苗素问又转头朝着四周看去,却见桃林之中分明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奇了怪了,看这颗圆珠之中,似乎有些熟悉的气息,莫非是师傅特意为我留下的后手?”
苗素问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能把这东西归结于蓝忘秋在她身上做的手脚,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其实她只猜对了一半,此物名为“兰台避水珠”,当年的确是蓝忘秋所有,只不过后来被她送给了梁言。
如今时过境迁,梁言已经踏入金丹境,再也用不到这件宝贝了,于是就乘此机会,又把它送还给了朝霞峰一脉。
有了兰台避水珠的庇护,苗素问再也不惧这层水牢,她将身形隐于水流之中,瞬间就冲破了牢笼,出现在了林水的面前。
那林水此刻还在双手掐诀,奋力施法,企图将苗素问和赵高逸都困死在水牢之中,好逼得他们俩人认输。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一个青色身影突破了水牢的包围,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
砰!
苗素问手掌轻轻一按,直接打在了林水的胸口之上,把这个缥缈谷的弟子给打飞了数百丈之远。
哇!
林水一口鲜血喷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结界之外............
“没事吧?”在旁观战的林火急忙上前,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弟弟。
“我没事。”
林水摇了摇头,勉强运气稳定住了心神,接着朝结界内的苗素问一拱手道:“云罡宗道法精妙,林某输得心服口服,今日赌斗是我们败了,改日再来讨教!”
话音落地,林氏兄弟也没有半分停留,各自把法诀一掐,就化作一蓝一红两道遁光,朝着桃林外面疾驰而去了。
眼见缥缈谷的弟子退场,梁言的眼神之中并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把目光投向了桃林的西边。
就在刚才,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闯入桃林,赫然也是金丹境的修士!
而且这股气息的主人并不像另外一人那样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暴露在了梁言的神识之中。
“居然是他!”
梁言心中微感惊讶,这突然闯入之人,身穿一套日月星袍,面如冠玉,眼似朗星,赫然正是乾元圣宫的东郭道人!
东郭道人进入桃林之后,朝湖心战场只稍稍看了一眼,就单手一掐法诀,只见一股月华之力顺着他的袖袍沉入地底,又在元太极的脚下重新出现,最后全部融入了他的飞剑之中。
元太极得了东郭道人的相助,飞剑之上星光暴涨,瞬间就斩破了万子良的芭蕉扇,接着又一剑疾刺,直奔对手的胸口而去。
万子良心中大惊,急忙双手掐诀,在自己身前罗织出大片魔云,企图拦下元太极的这一剑。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元太极的风煞剑破空而来,转瞬就劈开了魔云,呼啸狂风之中,剑意奔涌而来,让万子良再也无法强撑,只能向后飞退而去。
这一退,就退出了湖心结界。
万子良做梦也没想到,刚才还旗鼓相当的两人,转眼之间就分了高下。
“这元太极究竟修炼了什么秘术,怎么瞬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这一剑,即便是我和赵高逸俩人联手,也未必接得下来!”
他站在结界之外,脸上带着惊讶万分的表情,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然而事实如此,即便万子良心有不甘,此刻也只能拱了拱手道:
“元道友的剑术神通果然了得,此番是万某学艺不精,败给了元道友,并非我皇绝宫的法术不如乾元圣宫。他日如有机会,必将再与元道友切磋一二...........”
他话音刚落,便单手一掐法诀,整个人化作了一团魔云,奔着桃林上空疾驰而去。
从始至终,这老乞丐都未再看燕明一眼。
原本的五宗斗法,至此已经有两宗黯然退场,偌大的湖面之上,此时只剩下了元太极,赵高逸以及苗素问三人。
这三人似乎都极有默契一般,此时各自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都在暗暗观察着另外两人。
刚才元太极和赵高逸的异样,早已被苗素问看在眼里,但她到底是道行不足,根本看不出这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还以为是他们将各自的底牌露了出来。
“师尊常常告诫我,说五大上宗藏龙卧虎,让我万万不可小觑任何一个同阶修士,今日一看,果然没有骗我!”
她在心中暗忖了一声,神情变得严肃的同时,也渐渐生起了斗技之心。
“今日好不容易下山,能够会一会其他门派的同阶修士,说什么也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苗素问心中主意已定,“心无定意法”立刻施展开来,整个人不退反进,居然主动出手朝赵高逸攻去。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保留,身形快得只剩下残影,儒门灵力更是奔腾而出,招招直取赵高逸的要害。
赵高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但他的双耳微微一动,下一刻,又重新变得镇定起来。
只见此人大袖一拂,立刻便有一股黑色波纹在半空中荡漾开来,就好像是寻常读书之人打翻了砚台,将浓稠的黑墨泼洒在半空之中。
那些黑墨随意挥洒,最后又渐渐凝固,化作了数不清的黑色圆点,排布在湖面的上方。
如果有人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整片檀溪湖,似乎都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棋盘,而那些黑色的墨点,便是这副棋盘上的棋子!
苗素问身处这面巨大的棋盘之中,只觉得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充斥四周,似乎代表着一种法则。
如果自己一步踏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棋道之中,还有这种神通?”
苗素问心中震惊非常,她修道时间不长,而且久居云罡山上,对各家道法也只在师叔师伯的口中听说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面对如此诡异的法术。
此时的赵高逸和元太极也同时动了,只不过赵高逸出手的对象是苗素问,而元太极的剑锋所指却是赵高逸。
这三人从来就不是同一阵营,此时在湖面之上各自选取了自己的目标,一时间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苗素问的实力,其实比全盛时期的元太极还要高出一筹,然而此刻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得了自家长辈的暗中相助,自然又远非苗素问可比的了。
尤其是赵高逸的棋盘阵势,似乎对自己的功法十分克制,无论她如何骁勇善战,此刻都只能化作别人的一枚棋子,被困在偌大的棋盘上任人摆布。
就在她被棋势所困,举步维艰之时,忽然有一枚石子从湖岸边射了出来,而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苗素问身前三尺的地方。
这一枚石子的落下,放在别人眼里或许没有什么,但落在深陷困境的苗素问眼中,却忽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苗素问虽然不知道这枚石子是谁掷出,但还是下意识地一步踏了过去,而随着她这一步踏出,周围的棋势豁然开朗。
这种感觉,就好像棋盘上一个必死的残局,被旁观之人随意的一子给解围了。
苗素问愣了一愣,还不等她多想,又有一枚石子从桃林中射出,再次落在了她身前不远的位置..........
“咦?”
一声轻咦从桃林的另一端传来,只见层层树叶之后,一个年约七旬,头顶微秃,腰玄毛笔的老者在枝头盘膝而坐,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之色地喃喃自语道:
“有人‘投石指路’?”
第八百七十三章 再斗东郭
转眼之间,湖岸边连续三枚石子掷出,依次落在湖面棋盘之上,而苗素问也随之踏出了三步。
这三步过后,原本围困住她的黑子棋势土崩瓦解,苗素问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反倒是他对面的赵高逸脸色苍白,身躯也在微微颤动。
片刻之后,只见此人仰头吐了一口鲜血,脚步趔趄,向后急退,同时口中喝道:
“谁人破了我的棋局?”
谁人破了我的棋局,谁人破了我的棋局.............这一声回荡在桃林之中,然而周围却是安安静静的,根本没有半点回应。
赵高逸自诩棋道天赋非凡,他这一手“星落棋局”也尽得弈星阁的真传,如果对方是以力破法,那他还不会如此惊讶。
可关键是对方并未露面,仅仅只是几个石子,就破了他的棋势,让这个弈星阁二代弟子中的顶尖人物惊怒交加起来。
便在此时,半空中的元太极忽然剑光一转,仿佛九天狂风,径直奔着苗素问的头顶上方斩来。
场中三家斗法,原本就是互为牵制,此时苗素问得势,元太极自然不能容忍。他的剑光呼啸而来,狂风快剑之上,又添一层月华之力,当真势不可挡。
苗素问心中也是一惊,急忙将心无定意法的“散势法”使出,一边化解头顶剑意,一边向后急退。
元太极本身的剑术神通本就不弱,此时又得了东郭道人相助,再加上他是从旁偷袭,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
这位白袍剑客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招招直取苗素问的要害,几乎逼得她难以还手,即便耗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抵挡住对手的剑招。
饶是苗素问将“心无定意法”和“还梦心经”的招式全部使出,此刻体内依旧气血翻腾,灵力紊乱,显然再这么交手下去,不出三十招,恐怕就有败亡之忧。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心无定意法》不是这么用的.........”
这个声音虽然平淡至极,可落在苗素问的脑海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是他!”
即便身处元太极的剑招之中,苗素问还是微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脸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
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刚才那个为她“投石指路”之人,正是这位多年未见的故人。
可还不等她开口答话,那个声音又接着说道:“心意无拘,我为无我,如无我相,则万法皆空,你又何必拘泥于表象?须知观其气破其法.........”
一连串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苗素问也是枚修道的种子,纵然此刻心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但还是立刻就沉浸到了对方的指点之中。
许多困扰她多年的问题,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苗素问的眼神渐渐变得清亮了起来,虽然依旧在元太极的剑招中沉浮,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元太极与她又斗了片刻,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奇了怪了,明明是在我的剑招压制下全无还手之力,怎么忽然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此时苗素问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之色,“望气法”、“转圆法”、“散势法”和“盛神法”等诸多招式接连使出,彼此之间转换自如,毫无破绽,任凭元太极剑芒加身,也总是能够从容不迫地将之化解。
双方互相斗了有半炷香的时间,苗素问忽然一个虚招,诱得元太极的飞剑深入,她自己则轻轻一个转身,以“转圆法”带偏了他的飞剑,同时“盛神法”使出,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暴增。
半空中的元太极,被这瞬间爆发出的气势所慑,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苗素问已经欺身近前。
“观气破法,果然没错............他气息虽强,但道心却有瑕疵,我先守后攻,只要能抓到他的一丝破绽,便是此人败亡之时!”
苗素问心中思忖,下手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双手上蓝色灵光一闪,径直打向了元太极的胸口。
“哼!”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声冷哼从竹林中传了出来,只见东郭道人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将一股灵力直接渡入到了元太极的体内。
元太极闷哼一声,脸上面红耳赤的同时,浑身气势却是猛然暴涨。
他急忙把剑诀一掐,风煞剑上剑意大盛,仿佛九天狂风,瞬间就回到了自己面前。
原本正要得手的苗素问,冷不防身后狂风呼啸,剑意奔涌,心中惊讶之余,急忙弃了元太极,转攻为守,整个人仿佛柳絮一般向旁边飘去。
刺啦!
风煞剑从苗素问的身上斩下了一片衣角,虽未伤到她本尊,却也让苗素问心中恼火。
而元太极此刻正傲立于半空之中,身上的气息已经和之前迥然不同,他单手掐诀,风煞剑居然一分为二,化作两道狂风剑意,同时朝着苗素问和赵高逸两人斩去。
眼见这种情况,桃林的另一端,那腰悬毛笔、头顶微秃的老者,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几乎在同时抬手一挥,也将一道灵力打入了赵高逸的体内。
赵高逸立刻双眼一亮,急忙手掐法诀,只见半空之中,点点乌光凝聚成型,最终化作了无数棋子,奔着元太极的剑光飞去............
“好个公平斗法!”
梁言冷笑了一声,他在林中瞧得清清楚楚,东郭道人和那弈星阁的金丹修士,都将各自的灵力灌注到门下弟子身上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暗中相助,那么此时就是直接参与斗法了。
既然对方撕破脸皮,那他也没有任何犹豫,同样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将自身灵力灌注到了苗素问的体内。
此时此刻,檀溪湖上的斗法,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与其说是三个筑基修士之间的混战,倒不如说是三位金丹修士,借助各自门下弟子的肉身,而进行的一场比斗。
半空之中,元太极剑芒吞吐,赵高逸妙手布局,而苗素问则身法飘忽、掌势奇特,三人各有所长,又都得了身后金丹长辈的相助,神通也就越发的精妙,渐渐已经超出了筑基期的极限。
只不过将灵力灌注到他人体内,并非是越多越好,也要考虑到对方的承受极限。
元太极、赵高逸、苗素问都只是筑基期的修士,所能承受的灵力有限,所以梁言、东郭道人他们,比拼的不是灵力的深厚,而是对术法的把控。
此时就好比下棋,场上的三名筑基修士都只是棋子,而梁言、东郭道人以及那秃头老者则是执子之人,能否赢得此局,关键还要看谁对棋子驾驭更胜一筹。
在这一点上,梁言明显强过两人。
苗素问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但一身本事却是从他这里学的,“心无定意法”在他的指点下施展起来,显得如鱼得水。
而反观东郭道人,他所学并非剑术,只能把灵力灌注到元太极身上,却难以驾驭自己的这个弟子。
秃头老者同样如此,他在弈星阁也非棋道一脉,对赵高逸帮助有限。
湖面上的三人斗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渐渐分出胜负,苗素问气势越来越盛,终于逼得另外两人联手自保。
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在苗素问凌厉的掌风之下,居然身不由己地向着湖心结界外退去。
眼看元太极下一步就要被逼得跨出圈外了,东郭道人终于忍耐不住,他也不顾五宗斗法的约定,直接抬手一挥,只见一股无匹的气劲奔涌而出,瞬间就将场中斗法的三人都震了开来。
下一刻,这个身穿日月星袍的中年道士,直接现身到了湖面之上,紧接着大袖一拂,冷冷喝道:
“何方道友,藏头露尾,竟然来了,不如现身一见!”
“见”字刚一出口,他的袖中便有一股月华之力弥漫而出,瞬间就覆盖了整片桃林。
轰!
只见桃林的西北角,猛然爆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头顶微秃,腰悬毛笔的老者趔趔趄趄地走了出来。
“东郭道友,说好五宗斗法,只限筑基期的弟子,你这可是犯规了啊。”微秃老者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率先开口发难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弈星阁的书道掌座!”
东郭道人呵呵一笑,面带讥讽地说道:“‘秃笔翁’,你自然希望大家都是正人君子,全都按规矩来,这样你们弈星阁就可以从中使诈了嘛!”
秃头老者听后,仰头打了个哈哈,笑道:“东郭道友,看来我们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此时的湖面上,苗素问已经被震退到了结界之外,她看着眼前的这两个金丹修士,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怒。
惊的是来人实力之强,在五大上宗也属于顶尖一流,怒的是乾元圣宫和弈星阁居然擅自毁约,坏了五宗斗法的规矩。
便在这时,桃林之中树叶莎莎,一个人影从中缓步走了出来。
此人灰衣长衫,腰间挂着一个青翠的葫芦和一个老旧的木舍,看上去平平无奇,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师.........”
苗素问看见来人,下意识地便要脱口而出,但她想起此人当年的叮嘱,又生生止住,改口叫道:“先生!”
灰衣男子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眼神带着一丝赞许之色。
“是你!梁言!”
湖面上的东郭道人看清来人,不由得脸色古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此人不就是当年大闹黄石山的小辈?当年他被我逼得走投无路,若非浣溪山庄的陆元珊出手,此刻估计已经被我关在乾元圣宫的天牢之中了!”
东郭道人想到这里,又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觉得这人从里到外透着古怪,即便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也无法看透湖对岸的这个灰衣男子。
“难道他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东郭道人的心中猛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他当年不过是刚刚突破聚元境,如今才短短五十年的光阴,就算是五大上宗的天才弟子,也不可能这么快铸就金丹!”
就在他微微有些愣神的时候,湖对岸的梁言却是呵呵一笑,朝他拱了拱手道:
“东郭道友,当年匆匆一别,未能尽睹阁下阴阳道法的风采,如今五十年过去,不知道友的手段可曾生疏了?”
东郭道人此刻已经回过了神来,闻言不由得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称量称量我的手段?”
梁言哈哈一笑道:“正有此意!”
“你!”
东郭道人怒极反笑,喝道:“好个狂妄无知的小辈,当年是有陆元珊保你,我看今日还有谁能为你出头!”
他话音未落,就抬手向前一拍,只见整个檀溪湖的湖水忽然沸腾了起来,片刻之后,居然从湖面下方飞出一头青鸾。
这头青鸾足有百丈,在半空中展翅长鸣,场中修为稍低的,像元太极、苗素问之流,都被这啸声所慑,紧接着足下一软,竟是跌倒在地。
青鸾展翅,扶摇而上,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梁言的头顶,一股庞大无比的威压从天而降,几乎将他的整个身形都定在了原地。
苗素问在旁观战,忍不住心头一紧,东郭道人如今已是金丹巅峰的修为,那青鸾法相包含道门法则,绝非一般人所能抵挡。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就听得湖对岸传来一声轻笑:
“区区一头畜生,也敢在此喧哗!”
梁言话音未落,便抬手一掐法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一抹银白光华直冲半空,在那头青鸾的脖颈前轻轻一绕。
“昂!”
一声惨叫传来,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青鸾法相,此刻已经呆立不动。数息过后,它那巨大的头颅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滚落了下来。
到了此时,众人才看清那银白光华中的物事,分明是一柄细长的飞剑。
“定光剑!”
秃笔翁看着半空的飞剑,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第八百七十四章 以一敌二
当年在弈星阁的时候,秃笔翁并未见过梁言,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但他认得定光剑,也记得当初那个晕倒在祖师禁地的炼气期弟子。
“原来是他!”
秃笔翁喃喃自语了一声,眼中闪过了一丝追忆之色。
当年的祖师禁地一事,的确疑点颇多,他虽然并未详查,但也觉得区区一个杂役弟子不可能知道禁地外的三重难关,那件事极有可能是被人唆使的。
只是当时的卓云天在阁中势力实在太大,几乎已经力压阁主一脉,纵然他有心反驳,也根本左右不了局势。
况且那时候自己也不过是金丹中期的境界,在卓云天的面前着实说不上话。
“没想到六十年后再遇定光剑,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啊..............”秃笔翁看着半空的飞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湖面上的东郭道人,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
他刚才的那一招青鸾法相,威力足以匹敌金丹初期的全力一击,没想到却被对方随手化解,甚至从始至终,连脚步都未移动过一分!
“你果然已经成就金丹!”
东郭道人眼中的轻视之意渐渐褪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凝重。
他并非是害怕了梁言,而是觉得此人天赋非凡,整个南垂的所有宗门,只怕在数百年内都难出这么一个弟子。
“此子天赋妖孽,倘若真被他成了气候,将来恐为我们乾元圣宫的一大祸患。”
一念及此,东郭道人的眼神逐渐转冷,蓦的抬起右手,五指虚张,露出了掌心中的一片天地。
只见这片天地之中,烈阳高悬,红霞漫天,赫赫炎炎,流金铄石,一股烈炎光华奔涌而出,瞬间就覆盖了整个檀溪湖。
沈钰、苗素问、赵高逸等人见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退到了桃林深处,这种等级的斗法,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在附近旁观的。
此时的檀溪湖上空,无数烈炎汇聚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轮硕大的烈阳,炽热光芒散发而出,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这股气息之恐怖,就连一旁的秃笔翁也是微微色变,暗自忖道:“这东郭道人不愧是乾元圣宫的五大殿主之一,单是这一手‘大日炎咒’,就足以降服不少金丹后期的修士了!”
想到这里,他又瞥了湖岸边的梁言一眼,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
短短六十年的时间,此子就已经铸就金丹,绝对是妖孽一般的天资了。
可惜他的对手是东郭道人,此人已经是金丹巅峰的境界,这一招使出没有丝毫留手,就算不当场击杀梁言,也必使其身受重创,说不定根基毁坏,以后就再难寸进了。
此时此刻,檀溪湖旁,梁言正负手而立。
面对高悬于半空的灼灼烈阳,他的脸色始终平淡如水,眼里更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把手中剑诀一掐,一道青色霞光便从丹田中飞了出来。
这道青霞之中剑意森然,刚一出现,周围的灼灼烈炎就被剑气逼退,半空中的重重红霞也被撕开了一个裂口。
“剑罡!”
东郭道人双眼一眯,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蜉蝣剑罡,此剑给他的感觉已经和当年迥然不同了。
当初的梁言自身修为才不过聚元境初期,在剑道一途上也只是刚刚踏入剑罡期。那时的剑罡虽然长达百丈,气势如虹,但在东郭道人的眼中,却只是华而不实,破绽百出。
如今这道剑罡,只有不足一丈长短,所有剑气全部内敛于其中,仿佛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可言。而且梁言已经完成了“夺剑法”的前十七次祭练,飞剑灵性更甚往昔,几乎已经达到了剑罡期的巅峰。
还不等东郭道人反应过来,这道不足一丈长短的青色剑罡,就已经破开红霞,向着头顶烈阳斩去。
轰!
一声爆响传来,半空中无数火焰散落而下,东郭道人以法术凝聚的烈阳,竟被这一道青色剑罡从中斩为了两半!
“什么?!”
东郭道人不可置信的失声惊叫了起来。
“他居然一剑破了我的‘大日炎咒’?不可能的!他一个刚刚踏入金丹境的修士,怎么会有如此实力?”
这个念头在东郭道人的脑海中不停回响,仿佛遇到了他有生以来最难解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梁言已经飞上了半空,整个人的气势猛然暴涨,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平平无奇的灰衣青年,恍惚间,竟似成了这片天地间的唯一主宰。
半空之中,这个灰衣男子朗声笑道:
“这就是所谓的‘以日月证阴阳’?哈哈哈,原来东郭道友的阴阳道法也不过尔尔!”
他话音未落,便大袖一挥,三道剑芒从袖中同时飞出。
这三道剑芒一黑、一紫,一银,分别正是这黑莲剑,紫雷天音剑和定光剑。
只是这三道剑芒并未刺向东郭道人,而是朝着一旁的秃笔翁斩去。
“他居然要以一敌二,同时对付我们两人!”
这是东郭道人和秃笔翁脑海里同时冒出来的念头。
如果在平时,他们定会觉得眼前这人是失心疯了,否则不会做出如此蠢事。但此时此刻,不知何为,却没有一人觉得有不妥之处。
相反的,这两人的眼神都是凝重无比,根本不敢有一丝轻视之意。
“小心,它来了!”
东郭道人一声大喝,率先运转神通,他把右手一翻,又露出掌背的一片天地,只见这片天地之中,圆月高挂,皎皎清徽,朦朦胧胧。
一股无穷吸力涌出,竟是想要故技重施,像当年一样把梁言的蜉蝣剑吸入掌中世界。
然而此时的梁言如何还是当年的梁言,只见蜉蝣剑上剑气奔涌,仅仅只是轻轻一划,就将那股无穷无尽的吸力彻底搅碎。
东郭道人闷哼了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再看向半空中的蜉蝣剑罡时,眼中竟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还不等剑气临身,他就急忙把法诀一掐,整个人的身形倏忽变淡,刚刚好在飞剑斩来的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而在檀溪湖的另一边,紫雷、黑莲、定光三柄飞剑,此刻正在半空中划出不同轨迹,以不同的剑术围攻秃笔翁一人。
当年梁言还在弈星阁的时候,秃笔翁就是七位道主中唯一的一名金丹修士,如今五十年过去,他的境界也已经提升到了金丹后期。
三色剑芒虽然锋锐无比,剑术也是千奇百怪,但秃笔翁只靠手中一只毛笔,在半空中写下无数符咒,竟然也将他的三柄飞剑给挡了下来。
梁言分心两用,一边操控三柄飞剑与秃笔翁相斗,一边又放出神识,暗中寻找着东郭道人的身影。
便在此时,他忽然双耳一动,“八部衍元”福至心灵,让他条件反射般地向后急纵。
他才刚刚向后退开了三十丈,旁边就有一道月华之力疾驰而过,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穿了个通透。
“哼!”
梁言冷哼了一声,单手剑诀一引,蜉蝣剑从天而降,径直奔着桃林某处的上空斩去。
砰!
一声爆响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一剑斩破了。
下一刻,就看见那桃林的上空,一层透明的结界从中间裂开,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中狼狈走出。
此人身穿日月星袍,手里还握着一张破碎的玉符,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东郭道人。
梁言只瞥了他一眼,就知道刚才那种消失无踪的遁法并非是其本身神通,而是他手上那张玉符的妙用。
“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梁言冷笑一声,手中剑诀急催,蜉蝣剑如影随形,追着东郭道人的位置斩去。
“小贼,你欺人太甚!”
东郭道人怒喝一声,忽的抬手一拍脑门,身后烈阳光华和圆月星光同时出现,二者一阴一阳,围绕着彼此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阳太极图。
轰隆隆!
随着一声闷响,这个由日月组成的阴阳太极图,瞬间就升上了半空,仿佛磨盘一般,将四周奔涌而来的青木剑气全部绞入其中。
远处的梁言瞧得这一手法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暗暗忖道:“没想到这老道还有底牌,果然不愧是乾元圣宫的五大殿主,实力远非一般的金丹修士可比。”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半点慌急之色,这阴阳太极图虽然厉害,但也只能勉强防住他逸散的剑气,根本就没有余力施展反击。
此时的梁言,一边操控三柄飞剑围剿秃笔翁,一边御使蜉蝣剑罡和东郭道人的阴阳太极图相斗,看脸上神色居然还显得游刃有余,这让林中的四位筑基期弟子都不由得看傻了眼。
“居然是他..........不,不可能的!”
元太极已经认出了梁言,此人正是他的心魔,自己之所以困在筑基巅峰无有寸进,全是拜了此人当年的一剑所赐。
这些年他在宗内闭关,几乎足不出户,每日磨炼自己的剑意神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次与此人公平相斗。
五十年来,他设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之日会是怎样的一场恶战,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一念及此,元太极不由得心灰意冷,对场中的斗法再也没了丝毫兴致,直接转身便走,倏忽之间就消失在了桃林深处。
至于苗素问,此时的内心亦是久久不能平静,当初懵懂之时,便是此人传她法术,引她入门。
虽然梁言不让,但苗素问心中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老师。
如今五十年过去,再遇自己的启蒙恩师,却发现他已经迈入了金丹大道。
传闻金丹修士的寿元长达八百年之久,世俗王朝的兴衰更替,在他们面前也只不过是弹指云烟罢了。
“有朝一日,我也要像先生一样,凭虚御风九万里,自在无拘任逍遥!”苗素问看着半空中的身影,仿佛一盏指路明灯,让她的道心更加坚定了起来。
就在她暗暗握紧拳头,下定决心的时候,半空中的斗法却到了关键时刻。
此时的梁言已经将“无相剑经”的剑术发挥到极致,虽然受到了阴阳太极图的影响,但蜉蝣剑依旧在半空来去自如,不停寻找着东郭道人神通中的破绽。
就在双方斗到第六十八招的时候,梁言忽然使了个虚招,紧接着一剑刺出,径直斩在了太极图左下方三寸的位置。
随着这一剑刺出,那太极图中的烈阳之气瞬间崩溃,阴阳二气彻底失衡,再也无法抵御梁言的蜉蝣剑罡了。
轰!
青色匹练奔腾而下,直接将东郭道人的太极图斩成了碎片,紧接着余势不减,又向着他本尊飞去。
“不好!”
东郭道人脸色大变,急忙掐诀念咒,想要从半空隐去身形。然而这次他没有了玉符的帮助,又如何能快得过梁言的飞剑。
只见半空中青色剑芒闪过,伴随着一声惨叫,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臂就飞上了半空。
此时的东郭道人披头散发,身上鲜血四溅,右手手臂齐肩而断,左手捂在伤口处,整个人的气息萎靡不堪,和之前初入桃林时的意气风发相比,根本判若两人。
梁言一剑斩了他的右臂,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抬手收了蜉蝣剑,冷冷喝道:
“东郭,当年你与我有追杀之仇,若是按照梁某以往的性子,定当把你斩杀在此!”
东郭道人听到这里,不由得脸色煞白,以他如今的情况,光是抵御残存在伤口处的剑气就已经难以支撑,如果对方真要一剑把他了账,那这片桃林就是他的坟场了。
梁言顿了顿,又道:“不过南垂遭遇了千年未有之大劫,如今五大上宗同气连枝,梁某也算是云罡宗的弟子,倘若真的杀了你,以后回去倒不好交差了............今日就断你一臂,姑且小惩大诫,回去以后,我要你自囚于乾元圣宫五十年!”
东郭道人脸色惨然,闻言苦笑道:
“东郭啊东郭,枉你自诩不凡,没想到今日竟败于一个后生晚辈之手。阁下放心,此次回宗,五十年内,我都不会再踏出宗门半步!”
第八百七十五章 重返云罡宗
梁言见他服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你走罢。”
东郭道人最后看了一眼湖岸边的燕明,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灵珠子乃是乾元圣宫创派祖师的法宝,虽然说此番转世为人,已经和前尘了断了因果,但这毕竟关乎到乾元圣宫的颜面,要说他们不上心是不可能的。
此番五宗争夺灵珠子转世,乾元圣宫虽然表面上答应以筑基期修士参与斗法,可暗地里却派出东郭道人前来相助,足以说明他们对燕明的重视。
原本以为有元太极这种筑基期的妖孽弟子,再加上五大殿主之一的东郭道人暗中相助,这灵珠子转世必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一个梁言,让他们的计划都落了个空。
“看来这一世,终究还是和我们乾元圣宫无缘呐!”
东郭道人长叹一声,再也不看场中人一眼,转身袖袍一拂,人便化作一道星光,瞬间就消失在了桃林之外。
东郭道人走后,秃笔翁也收了神通,向后连退数十丈,同时朝着梁言拱手笑道:“梁道友的剑术神通实在是千年难得一见,老夫佩服!这场斗法不用比了,是我们输了!”
他本来与东郭道人联手对敌梁言,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均势,如今东郭道人败走,他自然不可能独自对抗梁言,只能罢手认输。
梁言与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闻言笑了笑,抬手把三柄飞剑都收入了囊中。
“阁下的书道神通,凌空画咒,也的确另辟蹊径,让梁某眼界大开!”
“惭愧!惭愧!”秃笔翁摆了摆手道:“些许奇淫巧技罢了,上不得台面,与梁道友的神通相比,简直是不足挂齿!”
梁言见他的态度如此谦卑,不由得暗暗忖道:“弈星阁果然是没落了,像那东郭道人,虽然败于我手,但骨子里仍有一股傲气在,可眼前这秃笔翁却实在是谦逊过头了。”
其实他所料不错,弈星阁本来就到了最衰弱的时期,五十年前又恰逢“九幽盟”祸乱南垂,宗门修士死伤无数,许多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还未出世,便已经夭折了。
如今的弈星阁,已经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所以这次秃笔翁才会拉下老脸,暗中跟随赵高逸,就是想要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他一把,将燕明这个灵珠子的转世身引入宗门。
可惜,他这一趟,注定了是白来。
梁言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你们弈星阁的阁主...........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秃笔翁听得微微一愣,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梁言一番,暗暗忖道:“据说唐蝶仙那丫头,早年曾和这姓梁的有些不清不楚,莫非传言都是真的?”
他思忖了片刻,就拱手说道:“唐阁主并未在此次南垂大劫中受伤,而且这些年修为突飞猛进,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到了筑基期的巅峰...........她如今得了老祖法旨,要在宗门禁地中闭关十年,距离出关还有七年之久。”
听闻唐蝶仙无事,梁言也就放下心来,不过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七年之后,梁某会去弈星阁登门拜访!”
这随意的一句话,落在秃笔翁的耳中,却是让他心中猛然一惊。
“此人当年被迫叛宗,听闻唐小云还暗中对他做了手脚,这小子必然心中有气.........他说七年后登门拜访,只怕拜访是假,剑挑我弈星阁才是真!”
想到这里,他又瞧了梁言一眼,暗暗忖道:“虽然这些年又有几位道主进阶金丹境,但以此子如今的实力,只怕整个弈星阁也没有人能压制得住他..........如果老祖不出关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唐蝶仙那丫头了,希望他看在阁主的面子上,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秃笔翁心中思绪百转,表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向梁言拱了拱手道:“此次闭关,倘若我们阁主真能突破瓶颈,达到聚元之境,那就会举办登台大典,正式接掌弈星阁。届时,梁道友若是愿意前往,那将再好不过了!”
梁言听后心下了然,虽然唐蝶仙是弈星阁的太上老祖亲自指定的阁主,但她到底修为不足,这个阁主说到底也只是暂时内定的。
唯有等唐蝶仙突破到聚元境之后,才会大张旗鼓地通告南垂各宗,为她举办登台大典。
这秃笔翁将唐蝶仙给搬了出来,也是希望他念及旧情,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梁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弈星阁我是一定会去的,毕竟有位故人的坟冢,还需亲自拜见一二............只是听说当年的议事阁中,六大道主为梁某定罪,其中一半人都站了有罪一边,不知阁下当时站在哪边?”
“无罪!”
秃笔翁想都没想就张口叫道。
梁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吧!”
秃笔翁擦了擦额头冷汗,心中暗忖道:“这时候乱讲话,那不是讨打吗?我这幅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罢了,灵珠子转世是不用想了,赶紧带人跑路吧。”
一念及此,这名秃头老者再也不愿停留,冲着梁言拱了拱手之后,便大袖一拂,用遁光卷了赵高逸,朝着竹林外疾驰而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偌大的桃林之中,只剩下了梁言、沈钰、苗素问以及燕明四人。
燕明早就已经惊呆了,此刻看着檀溪湖上方,还有些愣愣出神。
他之前觉得自己读圣贤书,就不该言怪力乱神之事,可如今第一次接触到修真界,就目睹了一场金丹境修士间的大战,这如何不让他心中震撼。
“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求仙问道是真有其事............”
燕明似乎深受打击,不停地喃喃自语,就只重复这一句话:“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
梁言瞧他一眼,抬手打出一道法诀,直接没入了燕明的眉心之中,这才让他双眼一闭,在湖畔沉沉睡去。
“今日看到的东西,对他冲击太大,以至于神智有些失常了。”梁言看着从桃林中走出来的苗素问和沈钰,口中淡淡说道:“此人倒是一块良才璞玉,既然是由你下山引入宗门,不如就收归你的门下吧。”
云罡宗并不禁止门下弟子收徒,只是须得通过门中长辈点头同意,梁言虽然名义上还是观鱼峰的弟子,但他已经成就金丹,说话的分量堪比门中长老。
既然他同意苗素问收徒,那云罡宗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苗素问轻轻点头,向着梁言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金口。”
“不用多礼了!”
梁言摆了摆手道:“宗门此次派你下山,也是存了让你结这份善缘的意思,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苗素问微微一笑,又道:“今日一睹先生风采,方知金丹大道有无穷奥妙,将来素问若是侥幸凝结金丹,必定在云罡山上择一峰,将朽木生老前辈的道统在云罡宗传承下去。”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梁言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口中淡淡道:“此间事了,说起来我也有五十多年没见过师尊了,这便一同返回宗门吧。”
“全听先生吩咐。”苗素问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梁言呵呵一笑,不再多言,抬手掐了法诀,将沈钰、苗素问以及昏睡中的燕明一起卷了过来,随后便化作一道灰色遁光冲天走了.........
云罡山地处越国西南,山势陡峭,高耸入云。
山脚四处,常年有迷雾环绕,传闻即便是经验老到的猎户进入其中,也要迷途半月方才得返,寻常人家就更不敢轻易靠近了。
而在云罡山的某座山峰峰顶,耸立着一座高大的白玉亭台,亭台四周有云雾缭绕,彩霞飘逸,看上去美轮美奂,好似仙境一般。
此时的白玉亭台之中,正坐着五人。
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道袍,个子高瘦,长发披散,最诡异的是,他的面容居然分为左右两半,左半边漆黑如墨,右半边却是白润如玉。
如果有其他云罡宗的弟子在此,必能认出,此人正是云罡宗的八峰共主,山河在。
而在他的左手边,还坐着一个身穿世俗武道服,留着短寸头的半百老者,此人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乃观鱼峰的掌座鱼玄机,在如今的云罡宗内,此人的实力恐怕能排在前三!
“玄机师弟,今日招你前来议事,想必你也应该心中有数了吧,此次北海妖族一行,我意派你前往。”山何在扫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鱼玄机,口中淡淡说道。
“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暴脾气,如果让我去的话,指不定和某些人打起来,此事大大不妥!”
鱼玄机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况且我和妖族的那个老匹夫,早年就有过节,这次如果遇上,就算我不找他的麻烦,也难保他不从中刁难。”
他此话一出,周围的四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半天后,才听山何在咳嗽一声,淡淡道: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此行却是非去不可,如今的云罡宗内,有实力将那件东西带回来的,唯有你、我和白眉师弟三人。如今白眉师弟正在闭关突破的关键时刻,而我身为一宗之主,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随意离开,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师弟你了。”
鱼玄机听了他这话,不由的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好半天后才缓缓开口道:
“既然师兄如此说了...........”
他话到一半,却忽然眼神一亮,只见远处的云雾之中,有一个道童飞驰而来,转眼就到了亭台的外面。
“启禀宗主,二代弟子苗素问已经返回宗门,此时正在山下等候复命。”
山何在听后,微微点了点,向着左右几人说道:
“灵珠子转世身在我们越国,此事五大上宗都有耳目盯着,我也不好直接把他引入山门。此次派苗素问下山,就是想看她有没有这个缘法,如果能将燕明引入山门,那以后就让灵珠子转世跟着她去修行吧。”
“善矣。”
白玉亭中,一个身穿蓝色宫装,气质淡雅出尘的中年美妇微微一笑,开口问道:“不知我那徒弟可否将燕明带回山门。”
听见这美妇的问话,那道童也不敢怠慢,急忙回复道:“素问师姐不辱使命,已经将燕明带回师门,现在正在山下等候。”
“哈哈,我就说素问这孩子行的!”
蓝袍美妇还未说话,一旁的鱼玄机就已经哈哈笑道:“她聪慧过人,悟性奇佳,《还梦心经》里的诸多秘法一学便会,缺的只是一些历练罢了。此番下山,正好磨炼磨炼她的心性!”
“用你多嘴么!”
蓝袍美妇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孩子坚持要以儒门功法作为根基大法,《还梦心经》中的玄妙心法都不能修炼,只能修炼其中的部分秘术.............”
此时山何在却摆了摆手道:“师妹不必太过介怀,所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事强求不来的。何况那‘心无定意法’也是一门奇妙功法,倘若能在她的手里发扬光大,也算是为我们云罡宗添了一门传承。”
听了云罡宗宗主的话,蓝袍美妇才微微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凉亭外的小道童,笑道:“去把我那徒弟和燕明都带上来吧,我也想看看这灵珠子转世究竟有何不同?”
那道童听后,却在凉亭外犹豫了片刻,随即小心地说道:“其实这次和素问师姐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人...........”
“哦?”蓝袍美妇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接口问道:“来者是何人?”
“此人.........此人自称是鱼掌座的亲传弟子,说他叫梁言..........”
“什么?!”
一声喝问响起,却是鱼玄机忍不住站起了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惊喜之色地问道:
“当真是老十七?”
第八百七十六章 宗门掌座
云罡山,天灵峰的山脚下,梁言和苗素问等人正等候在此。
“先生,你这一走就是五十年之久。如今重返宗门,修为已经达到了金丹境,估计几位师叔师伯都要大吃一惊的!”苗素问笑吟吟地说道。
梁言听后,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此次冥狱一行危险重重,体内这颗金丹,可谓是从尸堆里杀出来的,若非有三笑子的符箓和魔女无心从旁相助,或许永远也无法从那九幽之下爬出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苗素问见他沉默不语,也乖巧地没有多问,几人等待了一会,就看见一道遁光从山道上冲了过来。
这道遁光停在几人身前,露出里面的人影,赫然正是刚才上去传讯的小道童。
此人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看上去十分招人喜爱,他见了梁言几人,就立刻拱手作揖,笑着说道:
“几位师兄师姐,快快随我上山,掌门师伯有请!”
梁言听后,微微一笑道:“走吧。”
他话音刚落,就抬手一挥,一道灰云卷了在场的五人,只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小道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此时再看四周,只见云雾缭绕,不远处一个白玉亭台在霞雾中若隐若现,居然就已经到了山顶。
“好快的遁速!”
小道童着实吃了一惊,心中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师兄又多了几分敬意,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走在前面引路。
梁言跟着这个小道童在碎石路上缓步而行,不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那白玉亭台之前。
他朝着亭中望去,只见里面坐了五人,最中间的那人脸孔半黑半白,赫然正是云罡宗宗主山何在。
而在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一个蓝衣美妇和一个留着短寸头的半百老者,这两人自然便是蓝忘秋和自己的师尊鱼玄机了。
亭中还有两人,其中一人是个中年男子,个子高瘦,身后背着一个竹篓,双目浑浊,居然好似个瞎子。
而另一人则是个麻衣老者,身材矮胖,面色红润,右手还抱着一个大大的坛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梁言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最终还是停留在了鱼玄机的身上,这个留着短寸头,身穿武道服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师父!”
梁言恭敬地叫了一声,上前一鞠到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一别五十年,得亏还知道回来!”鱼玄机笑骂一声,然而语气之中却有隐藏不住的欢喜。
梁言微微有些动容,低声道:“弟子不肖,五十年前云罡宗遭逢大劫,却未能在宗内尽一份心力,这些年一直惭愧得很。”
鱼玄机摆了摆手道:“回来就好,过去的事情提它干嘛,以你的修为在当时那场大战中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云罡宗多少天才弟子夭折,如今你回来,最重要的还是抓紧修炼,莫要荒废了时间。”
他这番话说完,梁言还未回答,山何在却忽然呵呵一笑道:“师弟,你眼拙了,咱们这个弟子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什么?”鱼玄机微微一愣,显然还没有明白山何在的话中所指。
不过梁言却是微微一笑,冲着山何在拱了拱手道:“到底是瞒不过宗主!”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气息就猛然爆发出来,一身金丹境的修为显露无疑,除了山何在以外,原本在亭中淡然而坐的几人都是脸色一变。
其中鱼玄机更是失声叫道:
“你结丹了!”
“回禀师尊,弟子在几年前侥幸结丹,丹成五转,玄天五气。”梁言没有任何隐瞒,如实说道。
此时山何在忽然哈哈笑道:“好小子,居然考校起我们几个来了,你那手‘缘木道’法术还是从我这里学去的,怎么?还想在我的面前瞒天过海?”
“弟子不敢!”梁言笑着拱了拱手道。
只是他嘴里虽然说着“不敢”,但举止神态,又哪里有半点“不敢”的意思。
“好狂的小子,果然年轻妄为!”鱼玄机摸着下巴,双眼怒瞪,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明显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看把你得意的!”
旁边的蓝忘秋啐了一口,斥道:“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一转眼都要赶超师傅了,某人还不知道羞!”
鱼玄机呵呵一笑,也不着恼,反手一指亭中的另外两人道:“我来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神居峰的新任掌座,二十年前成就金丹境,比你也早不了多久。”
他话音刚落,那个身背竹篓,双目浑浊的中年男子便笑着起身,向梁言拱了拱手道:
“在下朴南生,幸会幸会。”
梁言正要还礼,却见这男子无神的双目中,忽然爆发出一道精光,紧接着一片混沌旋涡在自己的面前出现,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幻术?”
梁言微微愣了一下,然而下一刻,那旋涡之中一阵扭曲翻滚,竟然跳出一只吊睛猛虎,朝自己直扑了过来。
“老十七,这是神居峰的传承神通‘无为百变’,所谓虚虚实实,幻真一体,并不能以寻常幻术看待。”
鱼玄机的声音从亭中传了出来,梁言点了点头,嘴角却是微微一笑。
他单手法诀急掐,以儒门灵力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个蓝色掌印,紧接着大袖一拂,这掌印便向着半空拍去。
轰!
一声闷响传来,那吊睛猛虎被这掌印打得四分五裂,然而碎裂的部分并未消失,仍在半空中逐一变化,最后又化作了各种毒虫猛兽,成千上万,浩浩荡荡,朝着梁言的头顶倾泻而下。
眼见高空中万兽奔腾,梁言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他目中蓝色灵光闪烁,片刻后就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虚中有实,实中藏虚。”
他把双手一摆,在自己身前来回划圆,一股浩荡的儒门灵力奔涌而出,“转圆法”和“散势法”同时使出,将冲到近处的猛兽虚影一一搅碎。
漫天兽影,居然都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厉害!”
朴南生忍不住赞了一声,反手从背后的竹篓中取出一根拐杖,在他身前的地上轻轻一点。
砰!
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从地底传来,转眼就到了梁言的身旁。
梁言正在抵御半空中的兽影,此刻见到那股波动传来,只是微微一笑,也伸出右足在身前轻轻一踏。
这一踏之下,那股无形波动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一股更加汹涌的地底暗潮从梁言这边爆发,居然反过来朝着朴南生所在的位置蔓延而去。
砰!
一声巨响传来,朴南生前方的整片地面都被掀了开来,这个瞎眼男子神情狼狈,向后急退,一直退到了凉亭之外,才堪堪稳住身形。
“厉害厉害!”
朴南生抬手一挥,将漫天兽影都收回了袖中,接着呵呵笑道:“鱼掌座的这个弟子胜我太多,朴某班门弄斧了!”
“哈哈哈,金丹初期居然有如此实力,我申屠肃也技痒难耐了,咱们来过两招!”凉亭中那个身穿麻衣,脸色红润的老者忽然开口笑道。
“老十七,这位是飞龙峰的掌座,三年前刚刚突破瓶颈,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鱼玄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梁言微微一笑,冲着申屠肃拱了拱手道:“领教师叔高招!”
“好!”
申屠肃大喝一声,伸手一拍自己身旁的红漆坛子,只见坛口一翻,从里面飞出来一个小人。
这小人身穿黄袍,头戴黄巾,从坛口跳出之后迎风便长,忽忽然便有百丈大小,一只大脚板更是从天而降,径直踩向了梁言的头顶。
“黄巾力士!”
梁言微微一惊,他早就听说道家有一门秘术,可以收摄万物之灵性,再配合道门符箓,最终炼化出一个力大无穷的护道者。
如今看来,云罡宗不愧是五大上宗之一,底蕴深厚。单是这个金丹中期的掌座,说他可以越阶斩杀金丹后期,梁言也绝不会有丝毫怀疑的。
“臭小子,挡不住就躲开!”鱼玄机的声音忽然从亭中传了出来。
然而梁言却只是轻轻一笑,抬手法诀一掐,就有一道紫雷惊鸿破空而出。
半空中的黄巾力士一脚踩下,却被这道紫雷惊鸿扎入了脚板,随着一声雷霆炸响,无数剑意奔涌而出,竟是把这个黄巾力士自下而上劈成了两半!
“坏了!”
申屠肃惊呼一声,双手法诀急掐,只见那半空中被劈成两半的肉身缓缓合一,并且越来越小,最终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不足拇指大小的小人。
“不打了!不打了!这小子的一剑,至少要让我祭练三年才能恢复!”申屠肃把小人收回坛中,脸上满是肉痛之色。
梁言此刻已经收了飞剑,笑吟吟地一拱手道:“申掌座承让了!”
“承什么让?”麻衣老者双眼一翻道:“申某可没那么虚伪,刚才是我技不如人,我看你小子在云罡宗做个一峰之主,那都是绰绰有余了!”
此时,山何在、鱼玄机和蓝忘秋这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之色。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啊..........”山何在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
“师兄的意思是............北海妖族一行?”鱼玄机眉头微皱,隐隐猜到了什么。
“让我再来试试他的身手吧。”
蓝忘秋自然知道自己的两个师兄心中所想,当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飞出了凉亭之外。
“梁言,你还记得师叔吗?”蓝忘秋一身宫装,气质淡雅,立于半空之中,就好似一朵秋菊,沉稳而又内敛。
“自然记得,一别数十年,蓝师叔风采依旧,好似天仙下凡,与我家师尊当真绝配!”梁言哈哈笑道。
“少来贫嘴!”
蓝忘秋啐了一口,喝道:“看你这小子是皮痒了,讨打来着!”
话音刚落,她便抬手捏了个法诀,只见半空中一阵诡异的波纹荡漾,片刻后居然浮现出了朵朵水莲。
这些水莲花有大有小,此时毫无规律地分布在整个山顶上空,将梁言彻底封锁在了最中心的地方。
感受到周围这些水属性的澎湃灵气,梁言也不由得双眼微眯,眼神稍稍认真了起来。
蓝忘秋不同于朴南生和申屠肃,当年南垂大战,云罡宗八峰掌座死了五人,朴南生和申屠肃都是在大战之后的五十年内突破金丹,这才勉强当上了一峰之主。
但蓝忘秋却是早就已经步入了金丹后期,其一身神通实力,只怕比鱼玄机也不会差太多了。
“蓝师叔,小心了!”
梁言轻喝了一声,单手剑诀一掐,三道剑芒便从储物袋中疾驰而出。
这三道剑芒一黑、一紫、一银,正是他的黑莲、紫雷和定光三剑。
“什么?!”
蓝忘秋面色微微一变,她虽然修道多年,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能够同时驾驭三柄飞剑的剑修,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摇了摇头道:
“你这小子,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吗?剑修者,性命交付于一剑之上,唯有孤注一掷,方才能够无坚不摧!”
说话的同时,她又抬手轻轻一点,只见半空中的水莲花各自旋转,一股股波涛奔涌而出,好似大海惊涛,全都奔着梁言所在的位置涌来。
“我也不要出手太重,免得伤了这小子,只需弄他一身湿,挫一挫此子的傲气,以免他太过自满。”蓝忘秋一边出手,一边暗自忖道。
然而此时此刻,眼见半空之中水势滔天,无穷压力从周围席卷而来,梁言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他手中剑诀一掐,“无相剑经”施展开来,三柄飞剑各展所长,只见黑莲剑在半空化为一朵朵黑色剑莲,剑气四射之中,竟是将蓝忘秋的水莲花全部挡下。
与此同时,紫雷天音剑和定光剑却是划破长空,一者如天雷激荡,剑意奔涌,一者却是隐于暗中,无形无声。
两柄飞剑,一明一暗,同时朝着蓝忘秋所在的位置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