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一箭几雕
走出一段路，眼见着宫门近在咫尺，皇贵妃在前，李氏温顺跟在其后。
倘若她不主动发话，李悦娘一句话都不会说。
按道理，李悦娘办了这么大的事，把皇帝，太后等人都玩了一顿，不是应该兴奋得意？
总要找个机会说几句话，显摆一番吧。
这是人之常情。
皇贵妃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同李氏相对。
哪怕她突然停下，李氏也没一头撞过来，同她依然是一步距离，臣妇同副后的距离！
这些足以证明，李氏并没有得意忘本，依然谨慎小心。
李氏微微垂头，恭顺婉约。
皇贵妃自嘲说道：“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你本就没把毓嫔放在心上过，因此她失宠于陛下，作为始作俑者，你并不会得意，你就没把她当回事吧。”
李氏温顺垂眼，敛衽行礼，“臣妇对后妃娘娘唯有恭敬，不敢僭越。”
完全一副听不懂皇贵妃的话语意味，敦厚老实，庄重娴雅。
“你怕什么？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我虽然说不上朋友，也说不上敌人，我还能去皇上面前揭穿你？”
“皇贵妃娘娘，臣妇是不怕，您毕竟是慈爱的，不会为难外命妇的，但凡您的吩咐，臣妇一定会尽力完成，可是……臣妇匆忙被叫进宫来，又经历了一番变故，多亏陛下圣明，太后娘娘贤明，臣妇才能洗清冤屈，臣妇心神已乱，尚未恢复，着实听不懂您想要臣妇说什么？”
李氏脸上带出一抹疲惫，眸子暗淡倦怠，“臣妇只想早早回去顾家，好生修养一阵子，要不，您明示臣妇该如何说，要不，您就等臣妇养好精神，会思考再来回您的话？”
皇贵妃：“……”
当她看不出李悦娘是装出来的？
“李氏，你就不能同我说一句话实话吗？我发誓不会泄漏半句！”
“娘娘……”
李氏跪了下来，颤抖声音道：“臣妇同您所言句句属实，臣妇从不敢欺瞒贵人们，您别再为难臣妇了。”
“你还是不信我？”
“臣妇相信您，一直相信您啊。”
“够了。”
皇贵妃听这话异常刺耳，弯腰靠近李氏，轻声说道：“就你这样做作，还想让本宫照顾你的儿女？还想让本宫的资源给你儿子用？李悦娘，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李氏抿了抿嘴角，“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他们走上自己选的道路，还能指望父母一辈子为他们铺路？”
“你是个狠心的娘！”皇贵妃冷笑，“本来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的路好走一点，得到本宫的友谊。”
李氏眸子微闪，嘴角扬起：“您以后会明白，得不到我的儿女友谊到底损失得是谁？何况臣妇始终认为，有四爷为父，皇上总会对顾瑾他们多几分关照。”
“娘娘，您想得太多了。”
李氏悠悠然起身，再次行礼后，越过宛若木雕一般的皇贵妃，不紧不慢走出皇宫。
她暗爽不好吗？
何必要把一切的谋划告诉皇贵妃？
何必要向皇贵妃炫耀战果？
她们之间一点都不熟，好吗？！
如今皇贵妃似友非敌，可为了更大的利益好处，皇贵妃未必就不会出卖李氏。
把今日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李氏虽是手脚干净，但终究是麻烦。
为了一时得意就炫耀，那是小孩子才做得事！
李氏若是在乎旁人想法，喜欢别人羡慕敬佩的目光环绕，也没有今日了。
宫门口，顾老夫人眼见李氏从出来，长出一口气，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好，回来就好。”
李氏眼圈微红，感动之色到也不是全是假的。
毕竟李氏也是人，不求感激，但有人惦记她总会很舒心。
尤其是老夫人在宫门口占了许久，只怕她前脚入宫，后脚老夫人就赶了过来。
这份情，李氏会记住。
“走，我们上马车在说。”
顾老夫人拉着李氏的手，“本来我也给宫里递了帖子，可是慈宁宫没人传唤，我进不去皇宫。”
李氏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她紧跟上去，坐在老夫人身边，“让母亲担心了。”
“我知晓你是个有盘算的，定然不会出事，后宫凶险，我怕你……”
顾老夫人的手拍着李氏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便把经过挑重点讲了一遍。
顾老夫人脸色聚变，跟开了染铺似得，过了好半晌，李氏都已经喝了一杯茶水了，她才缓缓开口，“让我算算，你这是一箭几雕？”
李氏唇边荡开了一抹笑，“其实儿媳没那么多心思，儿媳这都被逼得，顾二爷逼我，皇上逼我，皇贵妃娘娘想把儿媳拖进混水去，毓嫔更是不安好心，儿媳……儿媳只是逼不得已。”
“你等等，让我缓一缓。”顾老夫人抚着额头，痛苦呻吟：“老四媳妇，你这么说，让我都不认识逼不得已这四个字了？我是不是对这逼不得已有点误会？”
李氏拿了一块点心放到口中，甜腻的味道让人感到幸福愉悦，她弯起双眸，“您怎能同瑶瑶学？她常常说误会这个字，那个词的，总说四爷刷新她的认知，开阔了她的思路。”
顾老夫人无奈摇头，“你同老四还真是天生一对，今日我算是体会到瑶丫头的心境了。”
李氏轻笑：“若说儿媳最开心的莫过于，等百年之后，同四爷合葬，有太后娘娘和陛下背书，顾氏族人不会再为难瑾哥儿。”
顾老夫人眼圈一热，缆柱李氏的肩膀，“就冲你对老四这份心，老四就是有福气的。”
“四爷对儿媳也好，儿媳当报之。”
李氏恩怨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亦会回报，而招惹她的人……自求多福吧。
她原本在自己地盘悠闲度日，偏偏有人撩拨她，李氏自然会发火。
“毓嫔最大的依靠就是圣宠，所以儿媳从开始就冲着消弱她的圣宠去的，因为儿媳知晓陛下是舍不得再让毓嫔病逝。”
“香料没有任何问题？可毓嫔还是下身流血不止，你不可能让毓嫔的娘家配合你。”
“母亲，毓嫔娘家人可都盼着早有个皇子外孙，这事，儿媳看得到，后宫妃嫔如何看不到？”
李氏幽幽说道：“儿媳只需要让人盯着毓嫔娘家人，就能推算出何时该送香料入宫了。”
顾老夫人：“……”
第九百六十二章 被困的顾四爷（一）
这回儿，顾老夫人是真要缓一缓了。
她着急忙慌赶过来真是多余，既没见到儿媳妇把皇帝太后等贵人拨弄一番，也没帮上儿媳妇。
顾老夫人按着太阳穴，“即便陛下怀疑有人暗害毓嫔，查破天去，也不会找上你啊，毓嫔得宠，盯着她娘家的人太多了。”
“儿媳就想着有备无患，当时真的没想太多的。”
李氏羞涩垂头。
顾老夫人胸口特别疼，长叹一声：“可怜呐。”
当然不是可怜李氏，而是被李氏算计到骨子里的毓嫔。
“你为何针对毓嫔？”顾老夫人突然问道，“莫非你在老四收集后宫的消息？儿媳啊，你可不能误会了老四同陛下……”
“母亲。”李氏哭笑不得，其实四爷这天马行空的烂漫性子，是遗传自老夫人吧。
“您想哪去了，四爷同陛下是纯纯的君臣之情，即便多了点什么，也只是知己酒友，绝没哪些下作龌龊的事。儿媳同四爷生了两子一女，还不知晓四爷是离不得女子的？”
虽然李氏有时候心中微微泛酸，但她绝不会告诉顾老夫人。
“我就怕你被外面的消息影响到，你相信老四就好。”
“我的确有意试探毓嫔……母亲不觉得毓嫔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如今圣女可是还没抓到，给蛮夷那边消息是圣女病逝，可是圣女没有死啊！”
顾老夫人打了个激灵，李氏轻声说了皇上有脸盲症，顾老夫人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老天爷啊，她……她听到了什么？！
“行了，行了。”顾老夫人心惊肉跳，扶着李氏的手臂，“你别说了，说多了，我也不明白，总之，你看着办就是，不必告诉我，在你面前，我宁可做个糊涂的老太婆，否则听你说下去，我会睡不着觉的。”
“老四媳妇啊，我好不容享了老四的福，得了国夫人的诰命，心里正美着，你就让我安静的颐养天年吧。”
顾老夫人就差双手捂着耳朵，不听，不听，她全然不听的。
“母亲放心，儿媳以后绝不拿这些琐碎事烦您。”
李氏笑盈盈送上一盏茶，“您就做老封君，往后还能帮大爷带孙子呢。”
“我倒是宁可老大的儿子交给瑾哥儿。”顾老夫人说道：“我怕再养出一个老四，可老四第二可未必有娶到你的运气了。”
她喝了一口茶，“回去让书房多顿点猪脑汤，听瑶瑶说，猪脑汤补脑，你该多补一补。”
李氏：“……”
马车前行，即将抵达顾宅，顾老夫人又说道：“你就没想过把你这身本事交给瑶瑶？她嫁去镇国公府，我担心她吃亏了。”
“瑶瑶同我不一样，性子也不同，她嫁得人是陆侯爷，事事都愿意护在瑶瑶前面的人，瑶瑶若是学了儿媳，陆侯爷准保离着瑶瑶远远的。而且瑶瑶性子开朗大气，机智才赶也不缺，学了儿媳反而落了下成，失去她的本心。”
李氏眸子扬起着骄傲，“儿媳同瑶瑶说过，若是她还把儿媳走过的路再走一遍，那是儿媳失职，瑶瑶是四爷的千金小姐！永乐侯嫡女！”
顾老夫人默然，只是再下马车前，轻声道：“以后我拿你当亲闺女，只希望你别算计老四……”
“母亲，我为四爷妇，掌管家务，繁衍子嗣，生则同寝，死则同穴。”
李氏郑重其事，率先下马车，行了大礼。
顾老夫人热泪盈眶，“好，好。”
她回到自己屋中，亲自捧着账本挑选好东西给李氏送去，同李妈妈说，“往后老四媳妇就是我亲闺女！”
李妈妈嘴角抽了抽，您这么说，也不怕把四爷吓死。
不过老夫人喜爱李夫人，李妈妈还是支持的。
“在去准备笔墨，我得给老四写一封书信，他在外玩闹到也罢了，若是再给我领回来女子，我……我砸断他的腿！”
“……是。”
“还有那个什么溪姨娘，你派人再去约束一番，别以为有宫里的面子就不敬正妻。”
“您这是怎么了？”李妈妈眼见着方才还很精神的老太太萎靡不振，神色呆呆的，“哪不舒服？”
“李妈妈。”顾老夫人哭笑不得，有几分失落，亦有几分欣赏钦佩，“我也是老四媳妇射下来的沙雕。”
“也好，也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同贵人们并列。”
李氏本可以不说这些详情的，可她偏偏说了，是因为显摆吗？
冲她这个老太太有什么好显摆的？
皇贵妃又是示弱，又是威逼都没让李氏吐露实情呢。
顾老夫人现在对李氏呼出一口气，都要费心琢磨一番。
她支撑起身子，给顾四爷送了书信，又去宗祠，给祖宗和丈夫灵位上香，默默祷告，顾家必会兴盛发达。
老侯爷说过，娶一个好媳妇旺盛家族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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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细雨，整日整夜下个不停，天色灰蒙蒙，仿佛漏了一般。
空气中潮湿粘腻，让人很是不舒服。
别说塞潮湿的被子了，就是衣服都难以干透。
顾瑶跪在床榻上，拿着汤婆子熏被子上的潮气，总要让已经起了一身湿疹的顾四爷能睡得舒服一点。
顾四爷不敢抓脸上的湿疹，他怕毁容。
顾瑶就没见过这么爱美的男人！
“爷遭老罪了，都怪你，顾瑶，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顾瑶熟练的应付着，毫无诚意。
顾四爷浓密的眼睫湿润，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湿气，“爷从生下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苦！住过这么简陋的屋子！你算算这路上，爷遭了多大的罪？不是你……”
“爹，当日管闲事的人不是我。”
“……”
顾四爷握着拳头，“不是你，是爷，爷很想掐死自己。”
本来他们一行应该去府城，虽然阴雨天气哪里都一样，可总比被困在一个穷困的县城强。
顾四爷抽风，非要去看看府城官员送给他的良田，说是为隆庆帝献上稻穗。结果他们出城了，然后桥梁断了，再然后就是困在此处。
第九百六十三章 被困住的顾四爷（二）
生活环境简陋，道路被阻断，这些都还能应付。
起码顾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也打算让金尊玉贵养大的顾四爷体验一把困苦的日子。
对顾四爷进行再教育，省得他不是人间疾苦，不知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顾瑶的想法是好的，可现实却很残忍。
顾四爷是受苦了，但是他没有想珍惜，而是不停的抱怨。
顾瑶说多了，顾四爷就回一句：“爷有本事过好日子，为啥要吃苦思甜？有那功夫，还不如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爷生来就是名门公子，上辈子拯救了很多人，今生才捞到富贵且随心所欲的日子，爷自然要好好享受，民间疾苦什么的，下辈子再说！”
“爷不享受富贵才会天打雷劈，才是不顺应天意！”
顾瑶再次无言以对，败退了下来。
顾四爷身娇肉贵，受不得苦，顾瑶都比他抗折腾一些，起码她没有因为环境恶劣就起了湿疹。
熏完被褥，算是不那么一抓一把潮了，顾瑶回头道：“您快点躺进来，否则一会有泛潮气了。”
“之风，这个狗奴才跑哪去了？”
顾四爷烦躁不已，没人伺候他更衣，他连外袍都没耐心脱。
真是惯的。
顾瑶认命叹了口气，起身为顾四爷脱下外袍，“我把之风他们都派出去打听消息了，最近衙门中的县令都亲自上了堤坝……”
“这位李大人听说是个廉明的好官，敢对爷发脾气的官员不多。”
虽然是父女，但是顾四爷也是裹紧衣服不让顾瑶碰的，该有的礼数，即便在此时顾四爷不曾忘记。
“不是他在府城故意刺激爷，爷至于……至于跑他的地界想着挑刺吗？”
顾四爷垂头丧气往床榻上一趟，四肢横斜，乌黑的头发散了半张床，嘴角微抽，“爷当时真是脑子抽了！他是好官，还是贪官，同爷有什么关系？什么难听的话，爷没听过？怎就被他给刺激了？”
顾瑶恍然大悟，“原来您不是来给陛下寻稻穗的？这些都是您的借口？”
顾四爷把脸大半埋进枕头中，发脾气攥紧拳头捶着床榻，“瑶瑶，爷又被算计了，不是姓李的都是好人，就因为……因为他长得有点像……你舅舅，爷就乖乖跳进陷阱里。“
“爹？”
“这你还看不明白吗？”顾四爷如同乌龟翻身，将肚皮和脑袋露出来，龟壳碰触被褥，仿佛怎么移动都无法挣脱窘境一般。
“爷好歹是朝廷上的永乐侯，可以说一句是陛下宠臣，一旦在此地丧命，别说本府的官员，就是苏浙两省的官员都要倒台一大批的。”
“何况爷还带着你，你是陆侯爷未过门的妻子，陆侯爷对你的深情，天下皆知，即便这群官员不在意爷，他们也不敢眼睁睁看着你随爷一起葬身在此处。”
“你大伯父的报复都是温和的，总有可能躲过去，大不了他们给大哥点好处，以后听大哥的话，大哥还能真要他们的性命？而且大哥要面子，到时候把爷美化一番，说个什么舍身取义，同百姓共存亡的说辞，大哥明知道他们的心思，也得认下葬身洪水的事实。”
“可是陆侯爷不一样，他是沙场上过来的人，一向无法无天，他绝对能做出提着剑杀人。”
顾四爷眼圈红了，“这位李大人算计得太清楚了，爷同你在此地，府城就不敢炸毁上游的堤坝！还要尽力来救援咱们父女，爷就是他李县令的底牌。”
顾瑶：“……”
“可是他又问过爷愿不愿意吗？”
顾四爷翻身而起，跳脚大骂还在堤坝上的李县令，把他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顿，“爷同他的仇不共戴天！”
“您消消气，事已至此，您就是生气也无补于事，何况您现在只望着李县令抗洪。”
顾瑶岂能看不出李县令所为？不过是忍着不说，没想到熊孩子看得比她还要通透。
“他到底是为一方百姓，应该算是好官吧。”
“所以说，爷最讨厌好官了，若是一个贪官污吏，爷现在就敢让人绑了他，可他偏偏一心为公！爷多说一句，不是错也是错，现在城中的百姓可都把他看作青天大老爷了。”
顾四爷眸子微沉，“他为百姓牺牲，哪怕丧命，爷会说一句他是好官，可是他凭什么拉着爷一起去死？爷想怎么活，他管得着吗？就因为爷身份贵重，养出了被陆侯爷所钟情的女儿，就要被他算计？”
“倘若此事平安，百姓传扬开去，是他如何机智，如何保住了县城和百姓，可爷是什么？就是一个被他算计的糊涂侯爷！是凸显他机智的道具。”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好官，爷就要忍？！”
顾瑶拉住顾四爷，嘴唇动了动，“爹，我站在你这边，李县令确实做得过分了。”
若是以前，顾瑶被好官这么利用，她不会在意，毕竟李县令的确是一心为百姓。
只是心里不大舒服而已。
听到顾四爷这番说辞，顾瑶总算明白不舒服是为何了。
“你听爷的？”
“是。”
顾四爷咧开嘴，心头闪过得意，果然没有白费他一番功夫。
哼，若论演戏，他可是从小到大就没输过谁。
只要他想，疼他敬他的人都会被他说服。
“瑶瑶去把陆侯爷给你的人，以及爷的随从都叫回来。”
顾瑶说得话，可比顾四爷顶用，否则他也不会当着顾瑶的面演了这么一出。
“您要做什么？”
“泄洪！”
“……爹……”
“你方才说过听爷的，现在爷说什么，你都得听，否则你……你就不是爷的闺女，同李县令一样，想着爷去死，利用爷！”
顾瑶说道：“您打算怎么做？”
虽然顾四爷如同熊孩子一般耍赖胡闹，但是顾瑶一直相信顾四爷有一颗纯粹的心。
他自私自利，好逸恶劳，他注重享乐，同样也会心软，从不在大义上有亏。
这也是顾瑶一直跟着熊孩子的原因。
“爹，我听您的。”顾瑶拿出令牌，递到顾四爷手上。
第九百六十四章 被困住的顾四爷（三）
这块令牌可以调派命令陆铮留给顾瑶的侍卫。
如今这些明着暗中的侍卫都去了堤坝，帮着李县令维护秩序，顺便帮衬修缮堤坝。
可以说是生力军，比县衙的差役更管用。
“李县令算计得很好，可是他不是老天爷，没算计到河水这么猛！”
顾四爷眼底闪过厉色，“先保命，再图谋以后是人之常情啊。”
“父亲的意思是？”
“咱们父女虽然重要，可如今河水冲垮堤坝之后，直接危及得是他们的性命！他们平安渡过此劫后，还可以寻找门路脱罪，到时候可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顾四爷红着眼睛，愤恨说道：“有人会因此丧命，可那也是以后！明白吗？我们父女在无法抵抗的天灾面前，没有他们的狗命要紧！”
“熬过洪水，他们有可能保住性命，可是熬不过洪水，现在就得死，父亲说得是这个意思吧。”
先死和以后有可能被陆铮报复而死，一般人都会选择以后……万一能在陆铮手上活下来呢？
天灾非人力可以挽回，可陆侯爷不是天灾，许是有办法回旋一二。
顾瑶叹道：“李县令还没有父亲明白人心。”
“他一心都在算计爷上头了，哪会去想旁的，就算他想到了，也不会在意爷的生死！”
顾四爷冷哼，“既然如此，爷就要自己保住性命了，他愿意牺牲性命，爷不愿意死在此处。”
他从一旁的书桌上翻出一张羊皮地图，铺陈开了，“这群狗娘养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活命的机会，爷看不上李县令，也瞧不上他们。”
“爹你啥时弄来的地图？”
顾瑶凑上去看了，大吃一惊，竟然府城和县城的地形图。
顾四爷语速很快：“当日在府城同知府他们喝酒时，他们送了爷几个庄子，上好的水田几百亩。爷当时要了地图，想着看水田的地方。”
“昨儿爷突然想起了，那些水田瑶瑶，你不知道当年先帝时，父亲，就是你祖父还在朝为官，那时爷不过是四五岁上，你大伯父已经读书有成，而爷被你祖父追得上蹿下跳，爷记得你祖父让爷背书，当时发生过一件事你祖父最先得到了消息，然后爷记得，当时你祖父已经把爷抓到他膝盖上，准备揍不肯读书的爷了，得到随从的回报之后，你祖父放开了爷，迅速去了皇宫。”
“所以您又听到了？”
顾瑶不知该怎么说了，读书这样的正事，顾四爷是一点都没学到，偏偏祖父的秘密，他凭着顽皮胡闹不被祖父所警惕，反而知道了不少当年的事。
顾四爷点头道：“当日也是河水暴涨，可是瑶瑶你知道吗？一个县令为了京城贵人的田产得以保全，派人挖了河堤提前泄洪，田产保住了，可是下游的村子被河水覆灭，当日只是淹死一百多人，却差点让太子殿下被先帝废了！”
“好似是你祖父入宫说了什么，太子提前斥责太子妃，寻了个理由把太子妃的娘家人重重的处置了，太子妃就此病体越发沉重。”
顾四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帝顾及太子妃的面子，压下了此事，因此只把这次泄洪当作意外，那个自作聪明的县令当然也没得了好处，被锦衣卫所拿，听说是点了天灯你祖父回来还念叨，太子妃德行不修，只会拖累太子殿下，而当时的四皇子妃，陆皇后很好安抚了先帝！为四皇子挣到了一个好差事是什么差事，爷忘了。此后，父亲就很少再去东宫，也逐渐以身体不适，淡出朝堂。”
正因为顾老侯爷的谨慎，也是因为他病逝得及时，顾家才没被隆庆帝清算。
顾老侯爷其实是妥妥的太子党！
“这片良田不仅有爷的，也有不少京城贵人的，若是府城的人泄洪，有八成可能会避开这一大片的良田，毕竟他们要靠着这片良田，在爷出事后，保住他们的狗命！”
顾四爷拳头重重的砸在地图上，“牵连的贵人们越多，大哥越不好动手，陆侯爷许是会被镇国公等人阻止。”
顾瑶点头认可，“您想”
“爷做正事不成，可是干破坏，做荒唐的事，让那群人不如意，没人比爷更强了。”
顾四爷冷冷说道：“爷先把这块的堤坝炸开，良田，爷不要了，哪怕只是分流一部分洪水，李县令这边压力也会少很多，而且爷不打算听李县令的保全局，牺牲一部分，才能让大部分人活下来！”
“李县令悲天悯人，力求完美，爷惜命，他不愿意做的事，爷来做。”
“等侍卫们都到了，爷先去收缴李县令的大权。”
“好，父亲。”
顾瑶起身去拿蓑衣，顾四爷已经不能再称为熊孩子了。
他做出决定时的果决超乎顾瑶的预料。
越是细心的人顾虑越多，总想着完美，关键时还不如顾四爷，他从未想过保全所有人，但是却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还能断了府城官员的一条后路，顾瑶仔细看着地图上描绘出的地势，皱紧的眉头缓缓松开，“爹。”
“啊。”
顾四爷嫌弃蓑衣的质量，“你做什么用那个眼光看爷？”
顾瑶的目光太过热切，“你也不用太佩服爷。”
“我是说，没准您回京之后，还能加官升爵，皇上应该很快终止你观风使的差事，让你回京。”
“是吗？”顾四爷眼睛亮了，“陛下一定想爷了。”
“陛下怕您再遇见什么事，然后对您赏无可赏，您出京才几日？陛下已经只能封赏祖母了。”
倘若顾瑶没有算错的话，开良田前的堤坝泄洪，没准能卸掉大部分洪水，顾四爷报复性的选择却是最佳的分洪地点。
顾四爷紧了紧蓑衣，“先办了李县令再说！”
他在侍卫的簇拥下去了堤坝，直接命令侍卫拿下李县令，顾四爷扬起俊脸，“以后本侯做主了。”
顾四爷挥拳重重打在李县令脸上，“这一拳是教训你，不该算计爷！算计爷是有报应的。”
第九百六十五章 被困住的顾四爷（四）
“永乐侯不可胡闹，你不可插手地方事务，本官这次可以饶你殴打朝廷命官，你若是毁了堤坝，本官定会狠狠弹劾于你！”
李县令很是狼狈，倒不是顾四爷一拳打的，连续半月，他一直都在堤坝上，日夜不停查看水位，督促衙役看守堤坝，还要同百姓谈心，鼓励他们一定能顺利熬过去。
他形容枯槁，只是一双眸子依然深邃有神，被顾四爷一拳打倒后，他爬不起来，挣扎说道：“不要听他的，他没资格管县衙的事！”
顾瑶默默摇头，李县令是个好官，清正廉明，奋不顾身，可以说为一方百姓费尽心思。
然而他算计到了顾四爷同她自己身上，顾瑶很难没有怨恨的。
她自己主动为善是一回事，却不愿意被人逼着善良。
何况顾瑶从来不曾用自己的行为准则，做人的底线去要求顾四爷。
“去弹劾爷？好啊，你可以去看看陛下是相信你，还是相信爷！”
顾四爷一甩头，冷哼：“你以为爷会害怕？实话告诉你，爷有把御史说得吐血的经历，就算你不弹劾爷，回京后，爷要去陛下面前狠狠告你一状，没人可以算计爷之后还有个好结果的。”
“你大义凛然，你不怕死，爷害怕！你拉着所有百姓去赌一线机会，爷从不拿人命做赌注，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府城官员身上。”
李县令眼见着顾四爷叫回侍卫，差役和看守河堤的百姓都有所异动，慌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你永远也不敢做的事。”
顾四爷眼珠一转儿，虽然一拳让他稍稍泄愤，可他依然看不得李县令那副你错了，只有他李县令是正确的嘴脸。
他悄悄给身边的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提高注意力。
“爹”
随着顾瑶的惊呼，李县令被顾四爷一脚踢进河里。
“快救人啊。”
顾瑶连忙招呼人救起李县令，毕竟靠近堤坝，人很多，侍卫也多，仿佛早有准备的侍卫很轻易把李县令从河水里捞起来。
顾瑶面色不好看，“你打人就算了，怎能把他”
顾四爷瞪圆眸子，有几分委屈，“爷怎么了？李县令巡视河堤辛苦，不慎掉入河里，还是爷的人把他给捞上来的。”
李县令不停的咳水，虽然很快被揪起来，不过他也是灌了几口水的，本就肉体精神已经在奔溃的边缘，全靠一股气撑着。
可顾四爷方才说他做得不对，急火攻心，再加上顾四爷颠倒黑白，明明就是顾四爷踹他落水的。
李县令费力抬起手臂，手指着顾四爷，“你你。”
他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顾四爷冷然道：“送他回县衙，该休息就要休息，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需要吃饭睡觉？”
李县令很快被人抬走，顾四爷跳起站在石头上，高声说道：“县令病倒了，方才不慎落水，昏迷不醒，如今本侯爵最高，官职最高，你们都要听本侯的吩咐，保住堤坝，让李县令安心。”
顾瑶眸子闪了闪，在绵绵细雨中，顾四爷的身影消瘦，却有显得很伟岸。
他又如一盏明灯，燃起百姓的信心。
侍卫们高喊：“听永乐侯吩咐。”
此时此刻，百姓们也愿意相信同他们一起站在堤坝上，不曾逃跑的永乐侯。
顾四爷又说了几句誓于百姓共存亡的场面话后，从石头上跳下来。
“父亲。”
顾瑶看出顾四爷的紧张，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您没事吧。”
顾四爷傲然道：“说几句话而已，爷能有什么事？”
倘若顾瑶能忽略顾四爷越发抓得自己很紧的手，以及他发抖的双腿，他这话，还更可信一些。
不过在外人面前，顾瑶一向愿意给顾四爷面子，毕竟他可是把脸面看得很重的。
顾瑶宛若狗腿子，低头哈腰搀扶着顾四爷，“我们都听您吩咐，由您做主。”
熊孩子再次成长了，以后再面对这个状况，顾四爷表现一定比今日更好。
每个大人物的成长都需要历练，虽然顾四爷的成长轨迹比较搞笑特殊。
顾四爷定了定心，吩咐侍卫去准备泄洪的工具，并让侍卫尽量去通知村间的百姓往高处跑。
此时也不是心软的时，顾四爷期望县城能平安。
好在李县令开始就号召百姓进县城，县城周围聚集了八成的百姓。
“赶在粮食即将吃空前泄洪，总比没粮食吃，百姓闹起来好。”
顾四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县令以为百姓都似他一样，画大饼就能不饿！人一旦没粮食吃，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都没一颗粮食重要。”
顾瑶深以为然，她也曾为此担心过，洪水是天灾，还有可能抵抗，若是百姓闹事，可是比洪水还要厉害。
她都已经做好带着顾四爷逃跑的准备了，只是一直没通顾四爷说，她迟迟下不了决定。
泄洪比抗洪容易，顾四爷派出去的侍卫轻易掘开了堤坝，只需要一个小口，洪水便顷刻冲毁了堤坝。
当府城的官员发现不泄洪大家一起死之后，经过几日的争论，终于定下泄洪的地点就是李县令管辖之地。
“永乐侯福星高照，总能逃过大难。”
“是啊，是啊，永乐侯忠体为国，是我辈楷模，万一不幸殉国，我等必然继承侯爷遗愿，恩泽乡里，并上书为侯爷正名。”
官员们各有心思，却齐齐称赞永乐侯。
若是顾瑶听到，只当提前给熊孩子开追悼会了。
而且他们口中的永乐侯绝不是她爹。
“大人，大人，不好了，堤坝崩溃，洪水漫过了南边那片……”
“我们慢了一步，堤坝被人掘开了。”
扑通，倒地不起的官员何止一人？
“哪个该死的掘堤坝？水淹良田？”
“我父，永乐侯。”
顾瑾穿着官服，昂首走进府衙，他身后的随从手中捧着账册。
府衙的官员和乡绅们面若死灰。
顾瑾缓缓坐下来，看了一眼一众官员，“此事是我爹做的，诸位大人可以上书为我爹请功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 世袭？
一众官员齐齐沉默，又要给顾四爷请功吗？
顾四爷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中升迁速度最快的一个。
快得让人无法羡慕嫉恨，只能眼巴巴看着顾四爷一次又一次创造奇迹。
那些在疆场上拼杀的将军，身体落下残疾或是伤痕累累的将军都难以有顾四爷此时的爵位。
人与人相比，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顾四爷到底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他本身气运逆天？
顾瑾清俊的面容难掩疲倦之色，他几乎走遍淮河沿岸，探查河堤，顺便还查了半个月的账册。
换个人未必能坚持下来。
顾瑾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总算是把脉络理清，上奏隆庆帝的折子都已写好。
他纵然不求闻名天下，但也希望能用一封奏折惊艳整个天下，在朝堂上，犹如凤雏初鸣，得到十足的政治资本。
甚至想过光耀顾家门楣，证明他不是靠着父亲升官的官宦子弟。
让父亲真正依靠顾瑾。
然而结果让顾瑾哭笑不得，他又被父亲衬托得暗淡无光。
他依然摆脱不了依靠父亲的名声。
该死的，顾瑾十几年的苦学，十年的思考好似都没他是顾四爷的长子荣耀！
顾珏一定很乐意享受父亲带来的好处，可他是顾瑾！
从小就知道父亲靠不住，他是需自强自立才能站稳脚跟的顾瑾！
以前，顾四爷出门在外，都说他是顾瑾的父亲。
现在，顾瑾外出，都说他是永乐侯的儿子了。
顾瑾除了苦笑之外，还能做什么？
顾瑶说过，抢风头，顾四爷是专业的。
顾瑾思虑比顾四爷同顾瑶缜密，他也判断出府城官员泄洪的方向。
在他已经认可父亲之后，顾瑾断然不敢再让顾四爷陷入危险之中的。
虽然前往县城的道路中断，顾瑾已经派了不少的舟船沿着水路在关键时候接走顾四爷。
顾瑾剩下的属下一部分敢去府城官员定下的泄洪点，一部分去了南边的堤坝。
他是准备挖开堤坝泄洪的。
可是他赶过去时，正好见到顾四爷派去的侍卫已经把他要干的活儿都干了！
顾瑾费劲心思，走遍河堤寻找的最佳泄洪点被顾四爷歪打正着抢了先。
他不相信父亲是估算到的最佳地点，只能说他的狗屎运太好。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次次都是狗屎运。
顾瑾相信瑶瑶所言，父亲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不过顾瑾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去晚了，同样抓到了一批掩藏身份的壮汉，他们本想抢先府城官员一步，挖开河堤泄洪。
一旦泄洪成功，顾四爷所在的县城将会化作一片汪洋。
顾瑾已经把这些人全部抓了起来，准备请专业人士来审讯他们。
“顾大人，这些帐册可否……”
他们已经写了夸赞永乐侯的奏章，再折子里夸大其词，将顾四爷美化的顾老太太都未必认识那是自己的儿子。
顾瑾淡淡说道：“河道衙门的账本，你们就别拿回去了。”
“小顾大人怎能说话不算数？”
当日顾瑾可是暗示他们给顾四爷请功就放他们一马的。
顾瑾无辜回道：“本官说什么了吗？何时给过你们保证？”
一众官员：“……”
“何况本官父亲当机立断，挖开河堤泄洪，保住百姓性命，难道不该位其请功？”
顾瑾平静的面容闪过一抹骄傲，“吾以吾父为傲，以为吾父之子为荣。”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容从外传进来，紧接着门口出现了顾四爷。
顾瑾面容微微，起身行礼，“父亲。”
顾四爷眼底迸发出喜悦，高兴得尾巴欢快的摇来摇去，他也有被自己才华横溢的儿子承认的一天？
“好，好。”
顾四爷这次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顾瑶跟了进来，总算父亲不装逼了。
他一把抱住顾瑾，热情洋溢，兴奋异常。
而一向讲究持重含蓄的顾瑾一时手足无措，从降生后，顾四爷好似都没抱过他。
顾瑾清俊脸庞涌起两簇红晕。
“爷会给你留下很多东西，爷让你的仕途更好走。”
“往后谁欺负了你，只管回来告诉爷，如今爷能为你做主了！”
顾四爷心头的小人欢快的跳上跳下哦。
怎么办，怎么办？
立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儿子认可他了，依靠他了。
顾四爷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激动得拍着顾瑾的肩膀，回头看向一众府城的官员，“怎么？是他们欺负你了？”
官员：“……”
顾瑶抿嘴偷笑，三哥此时的心里表情应该是波浪形状的。
“你们差点把爷坑死，现在又来欺负爷的儿子，当爷头顶上的永乐侯爵是假的？”
“实话告诉你们，爷同陛下已经通了消息了，陛下已经授权给爷先斩后奏的权利。”
顾四爷厉声说道：“准许爷整肃河道衙门，知府衙门，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费尽心思想要保下良田的主人，有不少已经入了锦衣卫，你们别指望他们出头。”“爷的靠山是陛下，真比较起来，你们谁有爷的靠山硬？”
顾四爷端坐，“顾瑾，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爷看谁敢对你有异议。”
他知晓自己没有办事的能力，当然他懒得处置公务。
只在衙门上一坐，顾四爷吃着点心，看着顾瑾审问官员，肃清官场。
一旦官员说自己是某某的亲眷。
顾四爷就拍着惊堂木，大声道：“顾瑾是爷的儿子！”
顾瑶已经没眼看了，转身离开了衙门。
她望着渐渐散去的阴云，嘴角缓缓勾起，不知京城又该怎么闹腾呢。
果然不出顾瑶预料，隆庆帝特意派人传口谕，召回永乐侯。
至于顾瑾……他在肃清两淮官场后，继续南下，代替其永乐侯观风。
隆庆帝按着太阳穴“世袭？爱卿的意思是给永乐侯丹书铁券的世袭爵位？”
何大人等人苦涩一笑，“臣也是无奈，永乐侯如同入了囊的锥子，轻易就能解决难题，陛下不赏无法安民心啊。”
第九百六十七章 顾瑾的命
“朕看过卷宗，顾瑾在河堤一事中做出了不少的贡献，称得上是劳苦功高。”
隆庆帝再宠爱顾湛，可以封他为永乐侯，然而世袭的侯爵与国同戚，当慎之又慎。
开国册封的世袭爵位传至如今也只剩下不超过十家。
关键是，隆庆帝仔细回忆，顾湛到底做过什么？
怎么就功高到封世袭爵位？
顾湛不是一向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隆庆帝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朕认为恩封顾瑾更为妥当一些，爱卿觉得呢？”
何大人眨着不大的小眼睛，一众朝臣沉默以对。
隆庆帝心说，你们这是无声的抗旨吗？
当日说他宠爱顾湛太甚的人也是如今站在他面前为顾湛请封世袭侯爵的朝臣。
顾湛不过出京个把月，他们开始逼迫他封顾湛世袭侯爵了。
何大人见没人说话，只能上前一步，“不瞒陛下，臣等打心眼里嫉妒永乐侯，真的，这是大实话，半句水分都没有。”
一众官员齐齐点头，仿佛在说，陛下，让顾四爷做个人吧，总是这么神来之笔，他们受不了。
顾四爷的存在已经颠覆了他们对纨绔子弟对认知，现在顾四爷还要颠覆他们对官场和爵位对认知。
“其实臣心里特别不舒服，永乐侯玩着就把事情给办了，臣不由得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何大人也是豁出去了，“若是有一线可能，臣绝对不想让他成得到世袭爵位，臣等为此时已经商量了五六天。”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何大人认命说道：“嫉妒之外，臣等更有该有良心，有操守，以及对陛下的忠心，表彰册封永乐侯是顺应天命，合乎民心的。”“臣等不敢因为嫉妒就同天意民心抗衡。”
何大人领着朝臣跪下来，郑重其事说道：“永乐侯若为世袭爵位，嫡长子顾瑾当为世子爷，算起来，您还是赚了，起码不用再犯愁如何封赏顾瑾。”
隆庆帝差点被自己口水噎死，“朕还要谢谢何爱卿为朕省事了？”
何大人轻声说道：“世袭爵位在贵而不在权，陛下，顾瑾今年不过二十岁，现在就已经做了观风使，等到他回京，您准备如何擢升他官职？就看顾瑾言行，他继续南下少不了办些事，您不会想朝廷出现一个不满二十的正二品文官。”
“这并非是臣的私心，怕顾瑾提升太快，臣为首辅压不住他，臣嫉妒永乐侯，却不会嫉妒顾瑾，毕竟顾瑾同他爹不一样，顾瑾才华横溢，也肯下苦功夫，等臣这批老臣容养之后，顾瑾会是朝廷栋梁，继续为陛下，为太子殿下效力。”
“陛下，您别忘了，文官同武勋不一样，资历不可或缺。”
隆庆帝眸子微沉，神色复杂，“这对父子……真真是让朕头疼啊。”
顾瑾的确是他准备留给儿子使用的，在他还当政时，顾瑾已经入了内阁，以后新君登基，信任顾瑾的话，顾瑾权势大涨，进一步可为一代权臣。
倘若新君不信任顾瑾，将他闲置，岂不是浪费了顾瑾的才华？
隆庆帝不是看不到当前吏治朝政的问题，顾瑾是他选择解决问题的人选之一。
何况还有顾湛！
顾瑾若是无法继续为官，就顾湛得罪过的人，都能活活撕了他。
隆庆帝说过保顾湛一世永乐的。
如今压一压顾瑾也是对顾瑾好，绝了顾瑾的权臣之路。
眼见隆庆帝有所异动，何大人跪着爬到隆庆帝身边。
他被人说成媚上，弄臣，以前他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
然而见到隆庆帝同顾四爷相处，何大人认为自己比不上顾四爷的宠，爵位高，就是因为他还要脸！
他的脸皮绝对没有顾四爷厚。
何大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动不动就抱着隆庆帝的大腿哭。
“何爱卿有事？”
“陛下，文臣有多少个世袭勋贵世子？怕是从国朝立国后，就从未出现过武勋世子为文官的案例。”
“嗯。”
“只有有功朝廷，为陛下做出大贡献，奉献一辈子的老臣在致仕时才有可能封爵位，关键是无法世袭。”何大人轻声说道：“顾瑾若为世子爷，武勋看不上他，文臣中对他也有异样，顾瑾除了走孤臣的路子之外，他怕是再没有任何的出路了。”
“朕记得你同顾湛有意成为儿女亲家？你就是这么算计顾瑾的？”
“陛下您也是顾四爷的亲家啊。”
何大人连忙磕头，“臣更忠诚于陛下，没有陛下您，哪有臣今日？何况臣这也是为顾瑾好，为顾家好，算是为阿娇未来着想，阿娇的性子往好了说，是开朗活泼，若说实话就是没心眼子，只求安乐享受。”
“臣既然相中顾珏就是看中顾家严谨端方的门分，顾家富贵足矣保证阿娇一辈子平顺。”
言下之意，若是顾瑾野心太大，顾家必然纷乱，还不如让顾瑾做个孤臣。
隆庆帝拍了拍何大人的脑袋，“朕再想一想。”
“是，陛下。”
何大人磕头后，同朝臣一起退了出去。
大臣们小声议论，“看来顾家是非要这世袭爵位了，茶肆酒楼都在说永乐侯在河堤上的丰功伟绩。”
何大人幸灾乐祸笑道：“顾四爷可比他儿子更有名了，毕竟传奇奇迹才能打动人心，顾瑾一板一眼的，做了不少事，却不如顾四爷在河堤上那声吼。”
朝臣默默摇头，顾四爷这般扬名立万，揽进民心，那些因为河堤决口而损失良田的达官显贵，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甚至他们都不敢漏出一点的异样。
倘若当初下令泄洪的人不是顾四爷，只怕那人现在会被攻讦到无法在朝廷上立足。
哪怕那人是顾瑾，都未必能挺得住！
顾瑾也算是子以父贵了，有顾四爷凶巴巴瞪着贪官污吏们，顾瑾倒是可以做很多事。
“没顾瑾的命，却得了顾瑾的病，以为他爹也是永乐侯？”
在宫门口，跪着一个四品官员，他手持血书，上书隆庆帝肃清河道。
他以为顾瑾能上书，他自己也凭着可以？
第九百六十八章 请封顾珏（一）
官员上书，即便跪死在宫门后，隆庆帝未必肯接下血书。
何大人眼底闪过讥讽，不过是个来探路的。
不过此人想效仿顾瑾倒是想多了。
隆庆帝可不会管他，过不了几日，没了良田又对顾四爷父子无奈嫉妒的贵人们倒是能把怨气发泄到他身上去。
不过就是个炮灰。
何大人坐上轿子，很有把握隆庆帝会封顾四爷世袭侯爵。
“去茶楼。”
“是，大人。”
何大人中途换了轿子，熟门熟路来到幽静的茶楼。
他把侍卫同随从留在门口，一个人进了雅间
陆铮正端着茶盏，姿态悠然随意。
何大人跪坐下来，摘掉官帽，自顾自动手倒茶，“陛下很快会下圣旨封永乐侯为世袭爵位。”
陆铮淡淡说道：“辛苦何大人了，此番四叔能得到晋升，得丹书铁券多亏何大人忙前忙后。”
“我不敢居功，不是四爷的确有功……”
说到此处，何大人口中多了几分无奈，“四爷立功真真是容易，这才几年？若说是运气，他运气太好。”
“易地而处，何大人敢行四叔之事？”
“所以我只是羡慕嫉妒，并不会做多余的事。”
何大人喝了一口茶，望着陆铮，心思又转了一圈，“万一，我是说万一，顾瑾成了世子爷，对他并不是好事。”
“您还是小看四叔了，我当日保证过，世袭侯世子定是顾珏。”
“可是顾瑾才是嫡长子……皇上能同意册封顾珏？”
何大人轻声说：“倒不是我贪心，非要顾珏继承爵位，顾瑾的才干若是被世子位置连累了……我都觉得可惜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陆铮，心头百转千回，莫非陆铮在清除潜在的对手？
还是借着他的手毁去顾瑾？
每个文官其实都有权臣梦，期望皇帝垂拱而治，限制皇权。
倒不是何大人同顾瑾是同类人。
而是因为权利就那么多，皇帝少一些，臣子就能多掌权一些。
何大人的着眼点的根本在权利上头。
他做不到的事，却希望顾瑾能摆脱臣子被帝王操纵的命运。
何况他那个女婿……若没有顾瑾护着，又没有顾四爷的运气和决断，未必就能在官场上站稳脚跟。
顾珏同阿娇更爱玩乐享受。
“我向何大人保证过，顾珏定是世子爷。倘若四叔做不到，我亲自去同陛下说。顾瑾是四叔长子，礼法上也该请封长子，然而顾珏同样也有机会的，就看此后怎么运作了。”
何大人卖力吆喝，劝说隆庆帝依然存着私心，只不过想让女婿顾珏在武勋面前不再低一头。
他若为永乐侯世子，起码能执掌一支亲卫，以后新帝登基，顾珏的分量越重，何大人也越安全。
近在眼前的好处是阿娇婚礼会更体面。
何大人始终都要为唯一的女儿考虑，世子夫人，啧啧，听着就舒心。
陆铮说道：“我同顾瑾有书信往来，谋求世袭爵位也是顾瑾认可的，其中也有顾瑾的推动。”
何大人想到朝臣商量如何奖赏顾四爷时，在提出世袭爵位，争议不断的朝臣有八成都是赞成的。
“不能小看你们啊，先有陆侯爷，后有顾瑾，天下将来是你们的。”
何大人很是佩服，顾瑾掀了河道的盖子，却能安然无样，其中有顾四爷同顾清的面子，更少不了陆铮同顾瑾合谋。
“陆侯爷，我多问你一句，你将来是如何打算？”
“何大人是想知道我为何同顾瑾合作？帮顾瑾？
“……我是有点好奇。”
何大人嘿嘿一笑，“想来有顾小姐的原因，但陆侯爷说全是因为顾小姐，我是不信的。”
陆铮淡淡说道：“顾瑾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何大人保养好身体，自然能看到我们的选择。”
说完，陆铮起身离去。
何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玩味一笑，“陛下同顾四爷，顾瑾同陆侯爷？呵呵，还是我的阿娇有福气啊。”
陆侯爷其实同陛下那份固执倒是蛮像的。
不愧是父子。
******
“铮儿，你说朕该不该封顾湛世袭爵位？赐他丹书铁券？”
隆庆帝自从让毓嫔闭门思过，撤了她侍寝的资格后，后宫不太去了。
他召陆铮相伴的日子多了起来，甚至隆庆帝有意无意的询问陆铮对朝政的意见，对朝臣的看法。
当然这种转变，其实很让四皇子等人心惊肉跳。
“若以私情上，臣自然希望四叔得到世袭爵位。”
“抛掉私情呢？”
“臣更觉得陛下该封四叔为世袭，毕竟除了爵位之外，您还能赏赐他什么？而这次四叔出京，着实办了好几件得民心，于陛有益处的大事，单拿出一件都是震惊天下。”
“……”
隆庆帝无奈摇头。
“陛下，百官都认为您偏袒四爷，对他总是宽容厚赏的，可是臣却认为，四叔的功劳同得到的赏赐根本不相符，不是您厚赏了他，而是因为您的原因，四叔在官爵上已经吃亏了。”
陆铮缓缓说道：“不能因为四叔不爱读书，同陛下亲近，就抹杀一部分他的功劳，臣说一句诛心之言，四叔办的事若是落到旁人头上，落到一个饱读诗书的官员身上，陛下您还会为难吗？”
隆庆帝突然眼前一亮，“这么说是朕亏待了顾湛？”
陆铮轻笑说道：“四叔不会介意受到的委屈，他对您依然忠心耿耿。”
隆庆帝：“……”
随后，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听到隆庆帝爽朗的笑声，陆侯爷出来后，有眼尖的太监见到陆铮的耳朵好似被谁给拧红了。
陆铮勾起嘴角，这一切都是四叔应得的，毕竟四叔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您同母亲挑个成亲的好日子。”
陆铮站在镇国公夫妻面前，“今年我定是要成亲的，早日把顾瑶娶进门，否则我怕四叔的门第同镇国公府一般无二了。”
“铮儿的意思是亲家还能成为世袭国公爷？”
镇国公不大相信。
“三年前，谁能相信四叔成为世袭侯爵？在四叔身上，没有不可能。”
镇国公：“……”
第九百六十八章 请封顾珏（二）
陆铮从不妄言，尤其是镇国公夫妻跟前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镇国公是眼看着顾四爷从无到有的，短短几年功夫从一个名声不好的纨绔子弟成为皇上的宠臣当朝永乐侯。
最重要是这位永乐侯最近在民间声望特别好。
百姓都爱说永乐侯如何如何，连他被先头两位妻子背叛都成了他浪子回头，迷途知返，发奋图强的佐证。
镇国公夫人惊讶说道：“这就是世袭侯爷了？他的爵位提升得也太快了些。”
本来她儿子陆铮是低娶的，这才两年功夫，竟然成了门当户对？
这让她如何在儿媳妇面前摆婆婆的款儿？
镇国公夫人生了四个儿子，除了陆铮之外，最差也是宗室郡主。
她纵然再得意，依靠镇国公的爱重，不敢在公主郡主儿媳妇面前耍威风。
好不容易陆铮定了顾家小姐，怎么看都不如镇国公府尊荣。
原本她寻思着这回儿的儿媳妇该在她面前立规矩了。
然而如同做了火箭飞升一般的顾四爷得了世袭侯爵，未来的四儿媳妇顾瑶可不比公主郡主儿媳差了。
她嫁进镇国公府多年，自然不会如同乡野村妇一般，认为公主就一定比顾瑶得脸面。
公爵府就比侯爷贵重。
低门娶妇同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在婆婆面前的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
镇国公夫人当年就在大长公主面前吃了不少的亏。
即便是出阁的小姑子，陆皇后都会时不时教她规矩，叮嘱她照顾好陆恒。
进门时，她正经受过不少的委屈，吃过不少的苦楚。
镇国公陆恒当时一心都在外面，心思再细腻也没发觉爱妻的难处。
而大长公主从头到尾就没看得上镇国公夫人。
不是当时儿子对她一见钟情，死活非要娶回来。
她断然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因为镇国公夫人的娘家在煊赫的陆家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她的境况直到连生三子都没有多少的改变。
大长公主教导儿媳妇规矩，还需要理由借口？
在宫中长大的公主太清楚如何让儿媳妇难过了，更清楚怎么不动声色搓磨人。
镇国公夫人直到同隆庆帝春风一度，生下陆铮后，她才摆脱了失宠于隆庆帝的大长公主。
她才能掌握着国公府，尝到国公夫人的尊荣。
陆铮就是她的最大靠山。
只要陆铮依旧得隆庆帝喜爱，陆家上下的人纵然看不惯她，也得对她恭敬着。
而且大长公主更无法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架子。
镇国公夫人并不着急陆铮成亲，既然顾家想要多留顾瑶两年，她也乐得答应。
毕竟媳妇进门，儿子陆铮就要被儿媳妇分走一半儿。
她不是没想过让捏在自己手中的女子伺候陆铮，镇国公纵然专情于她，也好有通房。
男人身边怎能少得了女人伺候？
然而陆铮就是那么个特例，不沾女色。
最大的靠山眼瞅着就被儿媳妇笼络住了。
镇国公夫人原想着顾家门第不高，她还能拿捏一二，可如今……满京城谁不知永乐侯的名儿？
就陛下对永乐侯的宠爱信任，连镇国公都比不过永乐侯了。
陆铮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起身道：“有劳你们了。”
“铮儿……”
镇国公连忙起身追出了门，“你且等等，我尽早帮你定下日子，还有一件事你大哥”
镇国公夫人追到门口时，见到陆铮同镇国公并肩前行。
从背后看，他们既疏离又有几分默契，陆铮此时也只比镇国公矮了一线。
纵然不是嫡亲父子，背影极为相似。
镇国公夫人知晓陆铮看不起自己，很少同她说话，更别说承欢膝下了。
不过只要她还是陆铮的母亲，镇国公府上下没人敢对她不敬。
*****
陆铮眸子深邃，意味深长说道：“您为他操劳，为他求情，只当他损失了良田，您可曾知道他在外到底做过什么？同何人往来？”
镇国公说道：“你大哥虽然一向老实沉稳，不如你有统兵之才，但在大事上也不糊涂……”
“前两日您眼中的好儿子镇国公世子托人给冷宫的德才人送了吃食礼物，对六公主表示同情，仿佛他同四皇子，六皇子等几位都喝过酒，据锦衣卫说，他还同汝阳郡王一起做起了生意，对汝阳郡王的爱女颇有好感。”
镇国公：“不会吧，他怎会如此……”
才说他不糊涂，此时镇国公恨不得自打脸颊。
“有其父，必有其子，还不是您给他树立了好榜样？当日您因为姑姑做了多少的事，他现在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学得了您从龙之功，可惜母亲没给他生出姐妹，嫁不了皇子。”
陆铮语气里中有说不出的讥讽：
“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别想着朝堂的事了，您先把修身同齐家做好了吧。”
“一个个都认准您以陆家为重，不会不管他们，甚至惹下再大的祸事，也有您在后面收拾乱摊子，陆家显赫，两代人都于国有功，平复叛乱，同朝臣不一样。”
镇国公脸色苍白，面对陆铮的指责，喃喃道：“我没这么想过，铮儿，我想着做到最好。”
“可事实是，你还不如四叔！”
陆铮懒得再废话，“您现在唯一剩下得就是战功以及祖父留给您那点恩泽，您仔细点用，否则我怕陆家熬不到您闭眼睛就要被赶出京城去了。”
“铮儿”
“有顾瑾善后，开挖河堤泄洪的事情牵连不到他头上。”
陆铮冷笑，“媳妇还没过门，我先去求顾瑾了，您是知道我的，从小到大，我何时求过人？”
镇国公嘴唇动了动，陆铮又道：“您仔细想清楚，您到底还能为他善后多少次，下一次我的面子未必就管用。”
“我去宫里了，您自己保重。”
陆铮快步离开，镇国公眼底晦涩难明，是他不会养儿子吗？
*****
“哈哈，好。”隆庆帝开怀大笑，同陆铮指着英姿勃发，击球利索的人，“顾珏着实不错，能领兵，马球打得也好，不似顾湛同顾瑾，一个太懒，一个文弱。”
陆铮淡淡回道：“像个武勋子弟，只可惜功勋不大看得起他，很少带他玩。”
第九百六十九章 请封顾珏（三）
马场中，顾珏笑容灿烂，堪比骄阳。
兔崽子们，可曾服气了？
一众武勋子弟互看一眼，顾四爷欺负他们父亲就算了，顾珏这个臭小子还想强压自己一头？
偶尔被父兄们念叨顾瑾天资聪颖，人才难得，他们可不认为顾珏比自己强。
武勋子弟还真没几个人肯给何大人面子，甚至有人也是期望能娶到何阿娇的。
“上，好好收拾他。”
一众武勋子弟捏紧球杆，对顾珏等对手围追堵截。
顾珏是最被针对的一个，他们仿佛不是来打球的，而是来打顾珏的。
便装出行的隆庆帝眉头皱了起来。
今儿，他嫌宫中无聊，偶尔听到小太监说起京郊有马球赛，隆庆帝换了便装，由着陆铮保护前往。
当然在他出宫之前，陆铮坚决反对，奈何隆庆帝主意已定，陆铮只能在隆庆帝的授意下带上了面具。
陆铮如何装扮都是最显眼的那个，隆庆帝可不想刚出宫门就被人认出来。
隆庆帝眼见着赛场上风云突变，顾珏几乎被围攻，恼怒道：“他们这是打球还是打人？顾珏这么不招人待见？朕当初看他在神机营不是挺好的，上官器重，属下顺从。”
“自从顾四爷出人头地，得陛下喜爱封永乐侯之后，顾珏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一个。到底顾家从祖辈起就是从文，以前也还是勋贵子弟，没了爵位后，从未有过子弟转武职，自然将门虎子们看不起他，在神机营那是因为有他舅舅的余威。”
陆铮轻声说道：“武勋子弟背后的家族盘根错节，纠缠在一处，不是因为臣以镇国公之子的身份，他们未必当初听命于臣。”
“武勋子弟已经……”
隆庆帝眼见着顾珏寡不敌众，“铮儿你去帮他一把。”
“遵旨。”
陆铮直接翻身上马，也不用马球杆子，直接提着缰绳纵马冲了过去。
虽然这次巧遇是他安排的，可顾珏并不清楚，即便没有隆庆帝吩咐，他本也准备来帮忙的。
陆铮娴熟操纵胯下骏马，轻轻一撞，围攻顾珏的人身体一歪，马球杆掉落，陆铮弯腰捡起球杆，“顾公子，我来同你一队。”
他特意压低声音，顾珏听着声音耳熟，“不用，不用，我已经不打算同他们玩了。”
陆铮：“……”
“一群不讲信用的混蛋，我才懒得理会他们！等我爹回来，我让我爹去同他们父兄讨要彩头去。”
顾珏挥动马球杆，娴熟快速冲破包围，用球杆指着一众人，“爷记住你们了，等我爹收拾你们。”
陆铮太阳穴一蹦一蹦的，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顾瑾，你知晓你宝贝弟弟这个样子吗？
是的，武勋子弟不带顾珏玩，可顾珏还懒得理会他们呢。
他空闲时本就不多，有点业余时间，不是陪着阿娇就是做一会儿纨绔子弟，看戏推牌九，耍赖吃霸王餐。
顾珏一点都不想融入武勋子弟的圈子，他觉得自己偶尔混混完纨绔圈挺好的。
今日他来打马球也是为姜祈，他的七妹夫出一口气，姜世子太欺负人了！
他不仅把姜祈当作堂妹夫，更是看做好兄弟。
姜五爷自从顾四爷离开京城后，日子过得不太如意，毕竟没有顾四爷带他装逼带他飞。
顾珏对陆铮拱手，“小兄弟，咱们有缘再见。”
陆铮很想叫住顾珏，然而顾珏拨转马头，纵马而去，速度之快，根本不给陆铮组织语言留下他的机会。
姜祈等人向陆铮同样拱手，追着顾珏而去。
亏着陆铮带着面具，能遮挡住他黑漆漆的俊脸。
顾珏同顾四爷的运气截然不同，顾四爷是无论怎样，都能得到好处。
而顾珏硬是把好处往外推，原本陆铮打算让顾珏见见隆庆帝。
有他在旁敲边鼓，隆庆帝怎会不喜欢顾珏？
到时候顾四爷请封世子岂不是水到渠成？
顾珏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了投胎上了！
一定是这样的。
正主都走了，陆铮只能骑马返回。
结果陆铮却被武勋子弟围上了。
“就是你为顾珏出头？”
“你知不知道多管闲事是会倒霉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为难起陆铮。
“带着面具一定是丑男，既然你知道吓到人，就该老实在家待着，谁给你的勇气多管闲事？”
很好！
陆铮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的寒芒。
自打陆铮记事起，就没人敢当面说他！
这感觉还挺新鲜的，陆铮笑问：“你们想怎样？”
“揍你。”
一群人一拥而上，被顾珏威胁本就一肚子气，奈何不了顾珏，还奈何不了管闲事的鼠辈？
隆庆帝被局面的变化惊呆了，顾珏走了，他的铮儿要挨揍？
“最近武勋子弟如此不讲道理？”
“陛下，其实这群人一直不大讲道理。”
“镇国公就不管管？他们的父兄大多是镇国公的旧部。”
隆庆帝抿了抿嘴唇，阴霾不满挂在脸上，武勋圈子是要有人整顿一番了。
而人选？
铮儿不适合。
隆庆帝快速在脑海中转过很多年轻武将的人名。
顾珏的笑容在他眼前一闪。
可惜，顾珏是次子啊。
陆铮并没有动手，只是抬起手臂，轻轻摘掉面具。
已经做好冲上来准备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冠世侯，陆侯爷。”
“还打吗？”
“不，不打了。”
有胆小点人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单膝跪下，低头请罪。
不提镇国公陆家背景，也不提陆铮身上的圣宠。
他们对陆铮有本能的敬畏。
陆铮提起缰绳穿过，他们悄悄回头，见到陆铮走到中年男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中年男子拍了拍陆铮的肩膀，他们离开了，而跟上陆铮的侍卫仿佛是御前侍卫。
莫非中年男人是陛下？
******
日夜兼程，顾四爷踏入神武门，撩开马车帘，意气风发说道：“爷又回来了！”
顾瑶扶额，做痛苦状，她是真头疼啊。
修为大大提升的顾四爷指定又要搞事情了。
顾四爷算是钦差，回京后先要去见隆庆帝。
顾四爷说道：“瑶瑶同爷一起去见陛下，你得亲眼看爷如何讨封赏。”
第九百七十章 请封顾珏（四）
在顾四爷的认知中，顾瑶就是自己一路崛起的见证者。
没有见证者在，顾四爷是寂寞的。
顾四爷脸上带出几分纠结，“你运气着实不怎好，不过爷同你一起去见陛下，总能得到好处。”
顾瑶说道：“不，是您低估了自己不要脸的程度，有我没我，您都能得到好处。”
哼，顾四爷嫌弃她，她还不想入宫受罪，“我直接回家。”
“不行！”顾四爷阻止：“你必须跟着，否则你祖母她们问起爷讨赏的经过，爷还得自己口述，一点面子都没有。”
“似爷这样的人，就该像你以前说过的，高调做事，高调做人。”
“是低调做人！”
“实力不准许爷低调。”
顾四爷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其实你做得一点都不称职，换个人早就把爷吹上天了，每次他们问起来，爷顾着身份不好说，明明爷有十分光彩，经你转速爷就剩了六分，一点都没凸显爷的风采。”
“这么嫌弃我，您可以带别人去！”
顾瑶恼了，她跟在顾四爷身边不是做为他鼓吹的口舌的。
明明是她不放心。
“旁人指定比你说得好，就因为你，爷在外的名声起码少了整整三成。”
顾四爷做出一副清高姿态，仿佛一个无视功名利禄的出尘君子一般。
因他皮囊好，本身又有放荡不羁的气质，顾瑶不得不承认，装得还挺像！
“不过呢，倘若爷的名声响彻云霄，人人都夸赞，爷出门岂不是会被人围追堵截？何况爷想着总要给那群凡夫俗子一条活路，省得他们对爷太崇拜，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顾瑶：“……真是谢谢您为他们考虑。”
“应该的，不用谢来谢去的。”
“……”
顾瑶扭头想着回府时，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侍卫迎上来，“恭喜顾侯荣耀返京。”
顾四爷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顾瑶。
暗暗叹了口气，顾瑶总是对顾四爷没法子硬起心肠，当鼓吹的口舌就当吧。
如今她也许就这么点用处了。
何况她也当不了多久，毕竟陆铮对成亲的事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上次给陆铮的书信，顾瑶一时没忍住，耐不住萌哒哒的陆铮恳求，答应了近期成亲。
以陆铮的性子，指定已经盘算好婚礼日期了。
顾瑶先下了马车，然后扶下来气宇轩昂的顾四爷。
“还请大人给陛下传话，家父归来，特向陛下复命。”
“顾小姐稍等。”
侍卫们躬身行礼，悄悄打量顾四爷，仿佛比出京前，顾四爷更有气势。
京城传遍顾四爷的丰功伟绩，谁也没想到顾四爷竟然做出那大的事来。
足够他吹嘘好几年了。
当然官场上的人也是服气的，这可比顾四爷平白无故得陛下宠爱更让人佩服。
你只能说顾四爷运气好，赶上了。
可你不能否认顾四爷的功绩。
顾四爷察觉出皇宫侍卫们对自己的不同，强行压下翘起的嘴角，想着大哥忧国忧民的神色……
不行，难度太高。
一个从来就没有治国安民志向的人，从未将百姓放在心上，顾四爷就是装都装不出来。
御书房，隆庆帝惊喜说道：“他倒是跑得快！去把顾湛叫进来。”
隆庆帝折子也不批了，同何大人等阁臣不再商量国事。
“封赏的圣旨可都用了玉玺？”
“回陛下，早就准备妥当。”
“再去御膳房安排两桌席面，多选些顾湛爱吃的，朕记得他对炸黄鼠挺喜欢的，让御厨多用点心。”
“是。”
“再去把竹叶青拿来。”
“是。”
隆庆帝一样样安排，何大人听得直泛酸，当年陆铮凯旋，也没见隆庆帝安排得这么周到细致！
“朕”隆庆帝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察觉到何大人等人诡异的目光，找了借口：“顾湛嘴巴叼，只吃好的，从小他就没受过苦，被他父兄惯坏了，就是以为顾清太过娇宠顾湛，弄得朕朕也不能亏待功臣。”
何大人低头道：“千错万错都是老侯爷同顾清的错，陛下只是体恤永乐侯而已。”
您高兴就好！
隆庆帝赞许看了何大人一眼，果真上道。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湛规规矩矩磕头，顾瑶低头坠在后面，双手交叠，跪伏下来。
该凸显顾四爷时，顾瑶绝不会抢风头。
严格说，她这个随身记者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好，回来就好。”
原本隆庆帝想着拿捏一把，端着皇帝的架子，可顾湛手上还包裹着纱布（其实伤早就好了）。
隆庆帝觉得顾湛瘦了。
“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顾湛这句话让隆庆帝越发动容，可以想象顾湛在梅县，在滔天的洪水面前，他有多害怕。
然而顾湛挺了过来，为他的江山出了一把子力气。
没了税赋银子，隆庆帝还怎么修缮行宫，怎么出去秋闱？
他花银子的地方可是不少。
隆庆帝沉声询问顾湛一路的经过，顾瑶发挥自己的作用，昧着良心把凸显了熊孩子的光伟正。
何大人哭笑不得，看着顾瑶那一本正经鼓吹顾四爷的样子，突然觉得做顾四爷的女儿特别辛苦。
还是他家阿娇幸福啊。
顾四爷矜持总结：“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报效陛下也是臣的责任，您的意志，就是臣前进的方向”
巴拉巴拉，顾四爷滔滔不绝表忠心。
顾瑶几乎把脑袋缩进胸口，她就不该多嘴，不，她就不该给顾四爷写这些词汇。
“既然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那朕就不赏你了？”
“……”
顾四爷嘴巴动了动，“陛下一向赏罚分明，臣怎能给您添麻烦，影响您的圣主名声？”
“不赏你就不是圣主了？”
隆庆帝饶有兴致问道，心情格外的好。
顾四爷道：“那倒也不是，陛下肯定是圣主，赏罚分明，不让功臣寒心也是圣主的本能呢。”
“你是功臣？”
“若是说到此处，臣可以高声问一句，谁敢说臣无功？万民伞什么的，臣的马车都没装下。”
顾四爷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打开后，哽咽道：“臣还留了一捧土做纪念，打算以后对孙儿讲述那些臣战斗过的地方。”
顾瑶快哭了。
隆庆帝看着顾湛手中的土……放声大笑，笑得快背过气去了，“好，宣旨，好好犒赏朕的功臣！”
第九百七十一章请封顾珏（五）
在隆庆帝看来，顾湛还是那个顾湛。
会逗他开心，会讨好卖乖，既然不过分谄媚巴结，又可以让他暖心。
甚至他见到顾湛就觉得愉悦，这是朝臣以及后宫的妃嫔所不能给予隆庆帝的。
当皇帝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臣子，他也曾同陆恒交心过，可他们都不如顾湛。
顾湛坦诚又小人，娇纵蛮横却又心存正道，贪婪好色却尚存一丝正气。
没有正道，不存正气，顾湛在梅县同李县令面前做不出那样的决定。
隆庆帝无法说出当听到这两桩事的心情，既欣慰又忧伤。
欣慰于顾湛的成长，忧伤于是他让顾湛遭遇到了危险。
事后，隆庆帝仔细琢磨一番，觉得对顾湛似有对陆铮的感情！
虽然没有那么重，这个认知让隆庆帝吓了一跳。
他从不想把顾湛当儿子养的。
可顾湛就是有那个本事，让喜爱他的人舍不得委屈了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维护他荒诞幸福的纨绔子弟生活。
隆庆帝对册封顾湛为世袭永乐侯便没那么多抵触了。
这很好呢。
顾瑶同陆铮顾瑾一直有联系，因此听到太监宣旨册封永乐侯世袭爵位，赏赐丹书铁券时，她面带惊心，内心并不意外。
唯一担心是三哥会不会被世子这个爵位给毁了。
何大人等人虽然也知道世袭永乐侯，可听到圣旨，见到隆庆帝帝手中的丹书铁券，心头难免又有几分嫉妒。
在这一刻，何大人更是化身为柠檬精。
哪怕有未来女婿是世子爷的甜都无法冲淡顾四爷带给他的酸儿。
何况何大人担心顾四爷看不透世袭侯爷的得失，万一他欢天喜地接受，甚至请封顾瑾为世子的话？
何大人眼睛一直眨着，有点担心顾四爷了。
“顾湛，过来接下丹书铁券，以后顾家会与国同戚。”
“……”
顾湛没有露出狂喜，反而抹起了眼泪。
隆庆帝捏着丹书铁券，问道：“你这是喜极而泣？”
“欢喜是真欢喜，毕竟是陛下给臣的厚恩，可是臣……”
顾四爷眨着泛泪的眸子反问：“在臣面前摆了两道菜，一个粉蒸排骨，一道西湖醋鱼，都是香甜可口，臣不知道该怎么选？”
隆庆帝：“……”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看臣不顺眼？竟然让陛下册封臣为世袭永乐侯？这不是故意让臣为难吗？”
王八羔子何大人咬着后槽牙。
另一只背后推动的王八羔子陆铮站在御书房门外，迟迟不敢进去。
顾四爷反应真快，陆铮本打算等顾四爷接旨后，在顾四爷欢天喜地回府，由顾清说清楚真相，顾四爷为难时，他再过去帮忙顾四爷解决难题。
然后他再顺便说定下婚期的事，如此一来，顾四爷也不好再说留顾瑶两年的话了。
陆铮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是他面对得是从来不在常规之下的顾四爷。
御书房内，顾四爷着急揪着胡子，突然他想到顾瑶曾经说过的话，小孩子才做选择，成熟人该是都要的。
顾四爷自认是成熟理智的人。
他直接滚到隆庆帝身边。
隆庆帝预感到不好，还没来得急收回的大腿被顾湛抱住了。
“你……”
顾湛的眼泪一颗颗滚落，莫入隆庆帝的龙袍。
他又该换龙袍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臣特别感激陛下，您对臣太好了，不仅保证臣一世永乐，还让臣的儿子也能一世富贵，甚至臣的孙子重孙子都可以继续富贵下去。”
顾四爷死死抱着大腿，即便在哭，他吐字依然清楚。
这是他从小就练出来的本事，否则老侯爷同顾清也不会因他的狡辩而停下家法。
“可是顾瑾，他他不是臣啊，臣就想着吃喝玩乐，偶尔在京城横行霸道一下，彰显陛下对臣的宠爱。”
隆庆帝默默点头。
顾四爷继续哭诉：“臣吃不了读书的苦处，也曾鄙视过读书人都是没用的，可臣不能无视顾瑾多年的努力，他三岁启蒙，严寒酷暑从未间断过读书，大冷天，外面下着大雪，他小小年纪依然背着书箱去上学堂。”
“这些臣都看在眼里的，他要走科举文臣之路。臣在文臣中名声一直不好，即便现在依然有很多人对臣是敢怒不敢言，臣倒是喜欢看他们对臣不满，又对臣无可奈何的样子，在朝廷上做文官的顾瑾因为臣已经很难了，臣无法再让他多年的辛劳白费。”
“怎么能白费呢？做世袭侯爷的世子一样不影响他做官。”
“……陛下，一群羊羔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异类，羊羔再不争再友爱，也会先把异类排除掉。”
顾四爷喉结滚动，苦着一张俊脸，“倘若顾瑾有陆侯爷一半的骑射功夫，臣也会欢欢喜喜接下圣旨，毕竟无论是从文，还是武勋都是为陛下效力，为国尽忠，可是顾瑾他顶天就是个纸上谈兵的，领兵出去，臣怕他不仅自己性命不保，更让陛下的将士损失惨重。”
“陛下，臣指望着顾瑾养老送终的，您这是让臣不得安生。”
“若是臣为顾瑾请封世子，臣回去虽然不至于同顾瑾父子成仇，但是顾瑾他一辈子就毁了，而且臣也没法子面对大哥，顾瑾是他一手教大的，臣给顾瑾的爵位恰恰毁了大哥一生的心血。”
“当日你父亲老侯爷不是也带着爵位。”
隆庆帝说道：“虽然没有世袭武爵做文臣的，但是朕相信顾瑾能做得很好。”
“臣的父亲爵位是开国时的功勋爵，也不是世袭的。”
顾四爷可怜兮兮说道：“陛下，臣不想所剩的两个儿子为世袭爵位打起来，最后臣落的无子送终。”
“那朕就不赏你世袭爵位了？”
“……”
顾四爷挣扎了一下，眼珠快速转动，“世袭武勋爵同家族财产不一样，有能居之，若是长子文弱，无法承担武勋爵的重任，他自然要让给兄弟。”
“臣建议让顾瑾同顾珏打一架，谁赢了，谁为永乐侯世子！”
顾四爷高声道：“臣觉得这个法子，特别妥当，您说呢？”
第九百七十二章 请封顾珏（六）
何大人一众人再次领教了顾四爷的无耻同厚脸皮！
这样的话，顾四爷不仅说出口了，还显得特别的真诚。
隆庆帝被气笑了，狠狠拍着顾四爷的肩膀，避开了时常他不怎么牢靠的脑袋。
再生气，隆庆帝都没忘了神医说顾湛因为上次失明的原因，脑袋容易受伤。
顾湛已经不是很聪明了，再拍下去，没准他脑子里面又有阴影，顾湛傻了就可惜了。
“朕以为一点都不好！”
隆庆帝恼怒道：“你的两个儿子，朕都见过，朕就问你一句话，顾珏用一只手能不能打过顾瑾？”
“能，一定能！”
顾四爷眸子明亮，中气十足，“他若是兄友弟恭谦让顾瑾，不认真比试骑射，臣亲自敲断他的腿！”
隆庆帝：“……”
何大人嘴角抽动，特别同情皇帝陛下，他们都被顾四爷套路了。
缓了好半晌，隆庆帝长出一口气，好悬没被顾湛给憋死，“既然顾瑾一定输，顾珏一只手就能赢，那还比什么？顾湛，你在敷衍朕？”
“臣不敢。”顾四爷认真说道：“陛下圣明，一下子就看到了结果，无需耽误陛下时间看一场一边倒的比武了，陛下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处理国政，或是享受上头，陛下治国辛苦，也该多多修养，保重龙体，如此才能更好的治理帝国。”
“少跟同朕东拉西扯的，朕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隆庆帝不能再被顾湛把话题从水帘洞扯到火焰山去。
每次他被绕晕后，总能顺着顾湛的心意。
顾四爷眨了眨明亮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所有的眸子：
“这不是显而易见得吗？让顾珏顾瑾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为陛下效力呗，顾珏……”
顾四爷满嘴的嫌弃，“陛下，若是有一丝的可能，臣真的不想顾珏那个兔崽子占臣一点便宜，您不晓得他有多可恶，整日得不思进取，总是求着臣带他玩，顾珏得封世子，还不得飘起来？陛下，往后您狠狠压他一把，把他派去最危险的地方，狠狠磨砺他，杀一杀他的浮夸好享受的心思。”
隆庆帝沉默了，顾湛看得这么明白，怎么从来不舍得磨砺他自己呢？
何大人常规操作低头，这就完事了？
他未来女婿做了永乐侯世子爷？
虽然何大人早有准备，可过程不该是这样的。
“可惜臣只有两个儿子了，真真是便宜了顾珏！”
隆庆帝叹息：“行了，顾珏也不容易，你比朕还偏心呐。”
他纵然疼爱陆铮，却也没亏待任何的皇子该给的尊荣富贵，他都给了。
“即便朕答应了你的要求，信了你说得话，礼部同宗人府那边怕是都要闹起来的，嫡长子继承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朕不能为你一个人破例。”
“陛下不必为难，您有难处，臣定然冲在前面，臣没有大才，但是在这件事上，臣是有主意的，不如陛下把礼部的官员都叫来，还有宗人府，同勋贵都请来，臣当着您的面，来一场舌战群儒，不舌战群雄！”
隆庆帝担忧说道：“你有志气是好的，就怕你……万一说不过他们，你可别找朕哭，朕可不会帮你。”
“您太小看臣了，臣可是在梅县放过炮，万人面前喊过话。”
顾四爷挺直腰杆，意气风发，“臣最近觉得老长进了，自从放过火炮之后，臣总有被太祖光辉普照的感觉，太祖一定在九霄神宫看着臣呢。”
顾瑶捂着脸，不忍看了，好吧，难道死去的太祖也成了顾四爷的靠山？
这攀爬本事，也没谁了吧。
“您别笑啊，陛下，您想那两尊火炮就是太祖陛下的执念，臣是第一个用火炮的人，太祖陛下指定高兴，自然会多注意臣一点，那群文官不都说，人间帝王是紫微神君转世？太祖陛下一定是在天上看着臣，看着陛下。”
隆庆帝后背打了个寒颤，预感不妙。
顾湛在朝臣面前的战绩着实出众，万一礼部同宗人府，勋贵们再败于顾湛的歪理邪说之下，太祖光辉岂不是更绚烂了？
不行！
隆庆帝说道：“朕同意你为顾珏请封世子，顾湛，朕给你这个恩典，朝臣的非议，朕帮你压下去。”
顾四爷面带几分失望，积极争取舌战群雄，“臣怎能让您为难呢？”
“你的爵位是朕给的，请封世子一直是朕说得算，朕不觉得为难。”
“那……臣多谢陛下准臣之请。”
顾四爷磕头后，又小声说道：“臣给陛下出个主意，若是礼部来找陛下，您就说，立嫡立长，不如立贤靠谱，不能因为出身否定一切，一味的古板只会让人倒退，不得进步。他们若是胡搅蛮缠，您就说，他们是怕了顾瑾，怕顾瑾超过他们，他们有私心的。”
隆庆帝眸子闪了闪，看向了御书房外的人影儿，陆铮就是占了贤字啊。
他登上皇位，也可以往贤上靠。
“至于宗人府反对，更好解决了，宗室子弟多平庸，就是因为次子他们觉得没奋斗的欲望，如今将门武勋也是如此，就拿臣的好友姜老五来说，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骑射功夫比臣，比如今承爵他大哥好得多，可因为他是老五，没机会继承爵位，也就同臣一起玩下去了。”
顾四爷指天发誓，“绝不是臣带坏了他啊。”
“姜老五？”隆庆帝看向何大人。
“回陛下，此人年少时的确有几分才干，不在其兄之下。”
何大人哪里记得姜老五？可顾四爷这么说了，他还能拆台不成？
“他的儿子姜祈比较幸运，碰上了顾珏，两个孩子一起练习骑射，您是见过姜祈的。”
隆庆帝微微颔首，她见过也忘了，记不起来，不过名字却是记得的，“是个人才。”
“陛下心有天下，立志打下比太祖更广阔的疆土，正该是武勋子弟人人争先之时，只盯着世子爵位像什么样子？想着凭着祖荫的人都不配为世子。”
顾四爷傲然道：“他们根本没资格质疑臣为顾珏请封。”
第九百七十三章帅不过三秒
“陛下不是臣乱说，武勋子弟的承爵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不能因为怕兄弟相争就盲目定下谁继承爵位，也该给所有儿子一个平等的机会。”
顾四爷侃侃而谈，“只要父亲是个明白事理的，兄弟竞争就是良性竞争，并不是个坏事啊，臣就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废话！你就剩下两个儿子了，一个习文，一个从武，你自然无需烦愁，还一碗水端平？朕会相信你？”
隆庆帝即便被顾湛说中心事，此时他变现出来岂不是让顾湛更显得意？
弄不好顾湛再来一句被太祖普照，隆庆帝都无法去太庙祭拜太祖了。
“朕准你所请，你给朕滚出宫去，让朕消停清静一会。”
隆庆帝总感觉自己被顾四爷牵着鼻子走，同朝臣对话，何时不是他占据主动？！
顾四爷意犹未尽，带着点跃跃欲试，“臣很想……”
“你不用想了！赶紧给朕滚。”
“臣遵旨。”
顾四爷站起身，主动为在隆庆帝面前铺开空白的纸张，挽着袖口研磨，“陛下还是把封顾珏为世子的旨意一起给臣吧。”
“朕金口玉牙，你还不相信朕？”
“臣哪会不信陛下，而是最近嫉妒臣的人太多，臣出京一趟，百姓是夸赞臣了，可臣得罪的王公勋贵也不少。”
顾四爷尴尬轻声道：“保不齐哪一日臣的爵位就给撸了，臣觉得到时候宁可便宜顾珏，也不能便宜旁人，顾珏这个兔崽子不得臣喜爱，可也是臣的亲生骨肉，总比侄子什么的好一点。”
“夺了你的爵位，你觉得还能让顾珏承袭爵位？”
隆庆帝提起笔，沾满墨汁，顾湛的嘴太碎，也太会告状，为了他耳根子清净还是连册世子的旨意一起发出去。
省得顾湛找到借口赖着不走。
“爵位不是世袭的吗？”
“你说得那是世袭罔替，明白吗？”
顾四爷大惊失色，“原来世袭爵位，同世袭罔替还有区别？”
隆庆帝笑呵呵看顾四爷呆傻的模样，“来人，把朝廷颁布的爵位书典送给顾湛一套，省得他再闹笑话。”
“顾湛回去记得好好阅读，别丢了朕的脸面。”
“……是。”
顾四爷蔫儿了，尤其是在看到厚厚的典集时，更是露出惊恐之色，“这……怎么能看得完？”
隆庆帝笑声愉悦，仿佛找到了治顾湛的好法子。
他大笔一挥，册顾珏为永乐侯世子的圣旨一蹴而就。
顾四爷正捧着书典发呆，隆庆帝笑呵呵把圣旨放到书典之上，爱抚般摸了摸顾湛的狗头“去吧，仔细读书。”
“……”
顾四爷是耷拉着脑袋，尾巴无精打采垂着走出了御书房。
陆铮向他行礼，顾四爷都显得有气无力哼哼唧唧的。
隆庆帝更觉心情舒畅。
顾瑶若有所思，若说以前熊孩子有如此表现，她是相信的。
出京后，顾四爷已经大为长进，顾瑶可不敢再把他当做一般的熊孩子了。
果然出了宫门，顾四爷上了马车后，便把手中的书典交到顾瑶手上，“看来爷还继续努力奋进，讨好陛下，只有世袭罔替才能生生世世保住永乐侯的爵位啊。”
顾瑶手上一沉，“从开国到如今，世袭罔替的爵位一个都没有，您是不是目标定得有点高？连镇国公都只世袭，陆家祖宗可是太祖的养子，先帝的妹夫，陛下的岳父……”
“你不是说人都要有目标吗？爷先定个小目标，先在世袭之前加上罔替两个字。”
顾四爷满不在乎，自信爆棚，顾瑶却颇有一个小目标赚他一个亿的感觉！
“哈哈哈，阿哈哈哈，顾珏的确会投胎，做了爷的儿子，现在已经是永乐侯世子爷了，往后在神机营，他也不会再被人轻视，无需再仰仗李木头，就算将来他上战场，嗓门都比一般的将领大一些。”
顾四爷欣慰看着册封圣旨，得意道：“谁敢断世子爷的钱粮？”
顾瑶常例看不得顾四爷骄傲翘尾巴，“亏着您今日没舌战群雄，若是武勋们入宫，您同他们大吵一架，您一个人挑起他们家族的继承人之争，以后五哥指定会被针对。”
顾四爷唇边勾起迷之微笑。
顾瑶眨了眨眸子，“您不会是……”
“瑶瑶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话还是你时常提醒爷的，爷方才向陛下的建议已经是爷能想到的全部了，你觉得这些话足够舌战群雄吗？爷虽然看不起他们，但礼部那些刻板把圣人典集倒背如流的家伙儿，爷还是惹不起的。”
“所以您就没想过陛下会把人叫进宫？”
顾瑶心说，难怪顾四爷表现那么自信，反而催促陛下行事。
“陛下不要面子吗？爷提起太祖的光辉，陛下指定不想再让爷烦他，何况陛下心里早有意册顾珏为世子。”
顾四爷拍着顾瑶的脑袋，“爷之所以能无往而不利，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拉着最尊贵人同爷一伙儿。”
马车驶入顾家，鞭炮齐鸣，请安声响彻云霄。
顾四爷弹了弹衣袖，向顾瑶露出八颗标准笑容，“其实你爹没那么厉害，瑶瑶，别迷恋爷的实力，其实爷就是混口饭吃罢了。”
顾瑶：“……”
“母亲，儿子回来了，儿子让您担心，儿子不孝。”
“好，好。”
顾老夫人哽咽，来泪纵横，“平安回来就好。”
一旁的顾清眼圈也有点湿润，幼弟瘦了，也黑了，这么多年幼弟没吃过苦，这一次却是险象环生。
他在京城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顾四爷正经不会有半刻钟，他给顾老夫人磕头之后，又向顾清说道：“以往都是爷在母亲身边尽孝，大哥在外忙于国事，如今大哥也该知道向母亲尽孝不容易了吧。”
顾清手心又痒痒了，四处寻找戒尺。
“大哥在外忙了很久只是得到嘉奖，官职升得那叫一个慢，然而爷出京一个多月。”
顾四爷把两个圣旨展开，显摆得瑟给顾清看，“爷成了世袭永乐侯，爷的儿子顾珏做了世子爷。”
顾清已经找到了戒尺。
“大哥不必灰心，等爷腾出手，再把大哥头上的侯爵换成世袭的……”
顾四爷嗷了一声，顾清的戒尺已经打在他的屁股上。
第九百七十四章 飞速成长的熊孩子
于是顾瑶就见到威风凛凛的世袭永乐侯如同皮猴一般上蹿下跳，跌跌撞撞，“大哥，你欺负爷。”
而在外一向持重的顾阁老顾清把一条戒尺挥舞得虎虎生风，追着顾四爷揍。
“跑？你还敢跑？快停下来让我好好揍一顿。”
“以前就是太溺爱宠着你了，娇惯得你无法无天，连你大哥都敢嘲讽，这还只是个世袭侯爵，以后你更近一步，是不是我还教训不得你了？”
到底是府上修养了一段日子，顾清中气十足，以往总觉得身体逐渐老迈，走路都费劲。
可是今日，顾清是腰不酸，腿不疼，提着戒尺追着幼弟满院子跑，他还有气力吼出话一段话来。
“娘，您看大哥，他自己有了儿子，就不疼我了。”
顾四爷觉得顾清追得太紧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大哥只是象征性吓唬他罢了。
根本不舍得追着他揍。
“爷要去哭祠堂，去同爹说，大哥对爷不好。”
顾四爷同样中气也很足，“有了侄子连兄弟都忘了，大哥，爷鄙视你。”
顾清脚下一个趔趄，挥舞戒尺更为用力，“成，你去哭祠堂，去哭父亲，就算当着父亲的面，我也要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小四，你别跑。”
“不跑才是傻瓜。”顾四爷还有心思回头给顾清回了鬼脸，“抓不到啊，抓不到。”
顾老夫人眼圈红了，叫住刚过去拉架的仆从，哽咽道：“让他们兄弟闹去，多少年没见他们这么闹了？”
“我记得当日老四八岁，清儿也是青春年少，还是老四把他师傅留下的笔记垫了椅子脚”
旁人如同李氏等如何心思，顾瑶不知道。
可是此时，顾瑶面脸不可置信，也就是过去二十多年了，顾四爷还在玩八岁的手段？
顾四爷返璞归真就算了，大伯父这是为什么呢？
不过顾瑶发觉大伯父自从寸了退隐之心后，反而比以前年轻了不少。
起码在心态上也更加外放，顾清许是找到了发泄渠道。
这么一想，顾四爷对兄长还是有点用处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四爷被顾清追到，把他按到祠堂门口，顾清高高扬起戒尺，却是轻轻落下。
可即便如此，顾四爷喊声震天，指天发誓：“爷生气了。”
然后顾瑶在晚膳上，见到顾四爷撅嘴把饭菜都划到顾清碗中：
“多吃点，你好有力气追爷，不是爷最后放水，怕把你这老胳膊，老腿累坏了，爷能让你追到？”
“……”
顾清把一瞬间的感动喂了狗儿，混球就是混球，“我告诉你就算你做了世袭侯爷，也是我弟弟！别想着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那世袭罔替呢？大哥，你觉得如何？”
回应顾四爷是顾清手中的筷子落到了桌上，“你说啥？”
“等爷给大哥挣个铁帽子回来，到时候爷追着大哥……”
顾清抬手给了顾四爷一巴掌，拍在肩膀上，打掉了顾四爷得意嚣张。
“这话以后不许说，老四你同陛下有着臣子无法有的机缘，你自己当珍惜。”
顾清又要老生常谈教导顾四爷。
“停停停。”顾四爷直接把酒杯塞给顾清，“您就别说那些长篇大论了，你这么会做官，也没见你混得比爷好。爷就是不求官职，若是有你热衷仕途得心思，何首辅当位置就是爷的！”
顾清：“……”
“大哥为官这么多年，收过几个万民伞？你收得那些还是百姓不得不送，可是爷只是出京转一圈，万民伞什么的马车都装不下了。就爷干得那些事，大哥一辈子都没摊上一件。”
这个兄弟是不能要了！
顾清面色阴郁，都是一家人，嫡亲的兄弟，有这么扎心的？
顾三爷点头道：“死四弟果真厉害，一朝扬名天下知，就四弟在梅县放炮之事，足以告慰列祖列宗，夸耀一辈子了。”
顾清斜睨了怕马屁的三弟一眼，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谄媚的。
总是嫌弃老四不务正业，只会花银子的人可不是他顾清！
顾三爷不敢同大哥目光相碰，轻声说道：“七丫头已经同姜祈定亲了，以后你侄女婿还需要四弟，以及珏哥儿多多照应。”
“谁能想到珏哥儿竟然成了世子爷。”
顾三爷说不出的羡慕，“当日父亲心心念念的事，四弟轻易就做到了。”
比不了啊，比不了，顾三爷已经认命，顾四爷吃肉，他总能啃啃肉骨头。
“三哥别急，爷正琢磨着让姜老五……嘿嘿，当日姜世子可是很看不上爷的，他面上谦和，其实就是个嫉妒心重的，难保他会做一些下作手段。”
顾四爷抿了一口美酒，不知怎么就是对姜世子看不顺眼。
总有种此人阴损阴损的感觉。
他对姜祈也不似堂哥对堂弟的关爱照顾，真正的兄弟之情，即便不能似他同大哥这般亲厚。
也总该似他同三哥，他关照三哥，三哥感激他，面子上亲若一家。
“三哥对外就说爷看不上姜世子。”
“老四！”
顾清放下酒杯，眸子微沉，“你行事过了。”
此刻顾清再次有了阁老的理智。
顾四爷砸吧砸吧嘴，轻笑一声：“试试他伸深浅罢了，何况爷的确不得意他，说实话怎么了？”
他玩味晃着酒杯，美酒玉液摇晃，“他若有心，定有所动，即便没有爷去试，以后他一样少不了做违礼之事，振兴姜家并没有错，他既然不似大哥下得了苦功夫，教导顾瑾等侄子光耀门扉，也没见他经营赚钱，他四处钻营，期望得到贵人的看重一句翻身。”
“呵呵，贵人不过把他当猴耍罢了。”
顾四爷冷笑：“听瑶瑶说，他还来找过顾珊？大哥，人都欺负上门了，爷怎能不回报一二？”
顾清沉吟。
“您说顾珊除了爷之外，还有她那个娘！”
顾四爷眸子阴冷无情，“那可是汝阳郡王的爱妾，给汝阳郡王养大世子郡君，又生了一对双胞胎的人，听说他最近同汝阳郡王走得有点近呢。”一直很沉闷的顾珊一头栽倒在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