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选择
方才还谨慎对待顾璐的人轰然大笑。
“原来她就是顾家宗谱除名的小姐,被休掉的汪氏所生的女儿!”
“顾家不在乎多养个女儿,顶天就是一份嫁妆嫁出去,可顾家连女儿都舍了,她一准同她那不贤的娘做了不可说的错事。”
“她还好意思说是永乐伯的女儿?还好意思来顾家?倘若是我,早就找一根绳吊死自己了,根本没脸面活着。”
“就是,就是。”
一群人纷纷点头,对顾璐百般嘲讽,仿佛顾璐做了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前世今生交响重叠,她仿佛回到前世被顾家拒之门外之时。
纵然是在前世,仆从也没这么不给她面子,只是说老夫人让她先回去。
顾家忙着迎接刚刚确定喜讯的淮阳王妃回门小住。
当时顾璐刚刚小产,正是顾璐需要亲人安慰,代替她向婆家讨回公道之时,她第一次被顾家拒之门外。
顾璐做梦都不想当顾四爷的女儿,可今日她彻底脱离顾家了,结果却同她所设想的大不一样。
她是要正大光明带着母亲离开顾家,是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四爷的无耻无情。
而不是似现在,她和娘亲成了坏女人!
顾璐以袖口掩面,转身飞奔而去,捂住的耳朵依然能听到女人们的嘲讽。
没有家族的女孩子是无法嫁入好人家的。
纵然她只求浅淡平静的日子,不似顾珊一样高嫁,却也没想过孤独终老或是嫁给寒门平民百姓。
她总以为帮了母亲改嫁泰安伯,为兄长谋得高官,纵然她不求高门,也当有年轻俊杰上门求娶她。
前世顾瑶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炫耀任性不也一样因为顾瑾而得了一辈子荣华富贵?
淮阳王把顾瑶捧在手心,不敢亏待她。
顾璐跑出去很远,直到再也听不到戳伤她心窝子的话,她才渐渐停下来。
她向脸上一抹,泪水沾染了苍白的手掌,“顾湛,顾家,我发誓同你们势不两立。”
以前她还是不够心狠。
今日受到如此的侮辱,她的心比以前更硬,坚硬如铁,锋利如刀。
顾家唯一让她惦记的人就是顾瑞。
明日顾瑞就要参加童子考试,顾家却在此时大肆操办庆贺顾四爷封爵的喜事。
吵吵闹闹的顾家早就忽略了需要安静读书的顾瑞!
顾璐暗暗咬牙溜进顾府的后巷,两辈子都是顾家小姐,顾璐比旁人对顾家熟悉得多。
前世她有时候会从后门进出顾家。
“四小姐不是奴婢不肯带您进去,老夫人说了,以后不让您进顾家的门,谁敢在同你亲近,奴婢一家都得被赶出去。”
同顾璐年岁相当,身高相仿的婢女都快急哭了,连连摇头不肯带顾璐进顾家的门。
“您是对奴婢有恩,以前也给过奴婢好处,可现在奴婢没有胆子听您的吩咐,奴婢还有老子娘和姐妹……”
又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死奴才!
没有她当日网开一面,眼前的婢女早就被顾瑶重重惩罚了。
她从未开口要求过眼前的婢女报答,可今日只是一桩小小的事,她都推三阻四,果然是顾家养出的奴才。
“四小姐……要不奴婢去帮您叫四少爷?”
“不用了。”
顾璐眸子阴沉,婢女稍稍松了一口气,听到四小姐说:“你先回去吧,我不难为你了。”
婢女屈膝辞别四小姐,转身时脑后巨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顾璐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婢女,“别怪我,是你不懂报恩。”
她扔掉染血的手镯,费力拖着婢女去了更为偏僻的角落,剥下婢女的衣服,顾璐披在自己身上。
甚至她没有去管脑后渗血的婢女。
也没用外衫掩饰她的内衣。
顾璐整了整头发,低头含胸尽量显得卑微,她避开看守后门奴才的探查,走进了顾家。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极力挣脱的牢笼,她今日会想尽办法混进来。
宁可装扮成婢女。
后街停下一辆马车,顾瑶从马车上跳下来,“之风去把她扶回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这段日子她不用当差了,养好伤口再说,她需要的药材直接从走账房支取。”
之风点头道:“遵命。”
他心头热呼呼的,六小姐太善良了。
随之顾瑶下了马车的陆铮微微皱眉,没有多说什么,他抬手温柔整了整顾瑶的衣领,“我送你进去?”
顾瑶眼见之风领着下人抬起受伤昏厥的婢女,眸子闪烁,道:“之风安顿好她之后,就去报官。”
“……”
之风愣住了,听着府里传来的欢笑声,“六小姐的意思是?”
“报官,祖母倘若责罚,一切由我担着。”
顾瑶加重语气,她没能阻止顾璐伤人,同样也无法帮顾璐掩饰伤人之举。
哪怕受伤的奴婢是顾家家生子,性命都在顾家主子手上。
之风看了一眼陆铮,“是,六小姐。”
“我也是目击证人,一会官府派人来,我出面就是。”
陆铮眸子盛满温柔信任,果然是顾瑶会做的选择。
其实他同顾璐一样不大在意奴才的性命。
然而他心仪的顾瑶同当世的贵女不同,说她善良倒也不是一味善良,但她自有一套行事准则。
“不用,我既然让之风报官,就不怕出面指征她。”
顾瑶向陆铮浅笑,“我就从后门进去了,你自己从正门进去吧。”
陆铮了然笑道:“好。”
同陆铮分开,顾瑶顺利进入顾家。
而换了奴婢衣服的顾璐被管事拦住了,管事匆忙把一个托盘塞给顾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还有脸四处闲逛?赶紧端着酒菜去前面,再让我见到你偷懒,仔细你的皮!”
管事已经忙昏了头,完全把顾璐当做奴才婢女使唤。
顾璐思索是把托盘砸向管事,还是表露身份?
“还不快去?”
管事推搡顾璐一把,“似个木头一般,没点机灵劲,你只能当一辈子奴才,天生就是伺候主子的。”
顾璐:“……”
她如同最普通的奴婢被管事吆喝端着酒菜去了前院,此时顾璐很是后悔,不该装扮婢女混进来。
顾璐不知还有更残酷的现实等着她!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发飙
宾客盈门,顾家热闹非凡。
作为主角的顾四爷受到众多的吹捧。
往日看他不大顺眼的长辈,以及老侯爷的旧友此时都会拉顾四爷称赞几句。
顾四爷神采飞扬,倘若长尾巴的话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好在顾四爷还记得礼数,没有显得太过失礼。
然而顾清看着张扬嚣张的幼弟牙根一直泛酸。
他一直秉承着中庸之道,相信谦和儒雅才是正途。
幼弟步步高升颠覆了他的认知。
若说顾清不羡慕?
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往日赞顾清的人都围上了幼弟,自己的同僚也都陪着顾四爷闲谈,听顾四爷理直气壮的吹牛逼。
顾清坚定的信念被颠覆了。
往日他们不都是说自己才是顾家中流砥柱吗?
不是说他肩负振兴顾家的重担!
他已经第二次代替幼弟祭祖了,而他进入内阁的旨意到现在还没下达。
一日旨意不到,入阁就存在变数。
顾清心头有酸有涩,当然还有几分为幼弟的欢喜。
烈火烹油之后,幼弟顾四爷怕是会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他需要操心的事会更多……顾清看了一眼随在自己身边的顾瑾。
顾四爷早就把顾瑾抛到脑后去了。
他如今正在吹嘘着在国子监同汝阳王打仗,在宫中又是如何向隆庆帝状告汝阳王。
从而使得汝阳王被皇上贬谪为郡王,汝阳郡王妃被太后娘娘留在宫中学规矩。
顾四爷说得生动,旁人自然听得入迷,随着顾四爷的讲述,或是露出惊讶,或是露出赞叹之色。
如此更是助长了顾四爷的气焰。
“算了,不等老四了,你随着我去正堂拜见叔伯和长辈。”
顾清带着顾瑾四处应酬,趁此机会巩固拓宽人脉。
本来这些事都该是顾四爷去做。
然而正吹牛逼享受旁人追捧的顾四爷哪里会想到这些?
人脉能吃吗?
不能!
那群胡须花白和刻板的长辈可不会捧着他说话,也不会听他吹牛逼。
既然满足不了顾四爷的炫耀本命,他才懒得同他们交谈说话!
顾清只能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对顾瑾言传身教,教导顾瑾宦海中的经验。
“他不似你的侄子,到是同儿子一般了。”
同顾清走得近的同僚开着玩笑,“终于舍得把你们顾家的麒麟子拉出来的见人了?我早就同你说过尽早确立顾家下一代的掌舵人,你总是说再看看,白白耽搁顾瑾好几年。”
顾瑾沉稳依旧,拱手道:“世叔过奖了,伯父磨砺我是为好,我才学尚浅,还需伯父指点引导,亦不敢说承担家族重担。”
顾清缕着胡须欣慰浅笑,眉稍同样流淌出得意来,虽然不是他的儿子,却是他的侄子!
他亲自教养长大的侄子!
“以后老四的爵位也是要交给顾瑾的,他走得会比我稳当,一定比我走得更远。”
顾清和知己同僚说道,有出色的顾瑾在,也可加深同僚对自己的信心。
他虽然没有儿子却有优秀的侄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团结在他身边的官员也会少上许多争权夺利的心思。
多年的经营,顾清是一股朝廷势力的魁首。
跟随顾清不就是为仕途稳定,升官发财?
有一个比顾清优秀的后辈的崛起,让同僚们更有信心。
“顾瑾的运气的确比我们都好,我也更看好他。”
同僚指了指顾四爷,“他不仅是你的侄子,还是永乐伯的长子,我们可以打个赌,顾四爷何时能把永乐伯变成世袭的?”
顾清眸子微沉,“胡说什么?不可拿此事说笑,封爵是皇上的恩典,哪能任由臣子索求。”
“听顾四爷说辞,未必是说笑,顾瑾为世子也不远了。”
“……”
顾清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心酸。
封世袭爵位是他们努力奋斗的终极目标。
顾清一直向封世袭爵努力,兢兢业业不敢有任何疏忽,他甚至以为在自己这一代怕是达不到了,曾经寄希望在顾瑾身上。
然而不用功读书的顾四爷有可能得到世袭爵位,顾清有几分为自己付出的汗水和心血不值。
顾璐端着托盘死死咬着嘴唇,她没想到乔妆奴婢混进顾家后竟然听到这么一番话。
正堂上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随意一人的官职都在三品以上。
他们身居朝廷六部的要职,寻常想见他们一面都都很困难。
现在他们却坐在正堂之上,含笑望着顾瑾。
顾璐面容苍白,心头似被扎了一刀。
哪怕她早知道顾瑾有这么一天,但是她没想过这一日来得比上一世更早。
更没有想过顾瑾尚未入仕就已经得到朝廷要员的认同。
这一切本该是顾瑞的。
她哥哥才是顾四爷的嫡长子!
不仅没人出言斥责顾清宠爱信任庶出顾瑾,他们一脸的认同,都在劝说顾清今早培养顾瑾!
甚至没人提起过顾瑞。
她的哥哥太可怜了。
“您忘了四少爷了吗?”顾璐走到顾清面前,重重把茶盏撂到桌上,“顾瑾只是庶孽,四少爷才是嫡血嫡出。”
众人齐齐一愣。
顾璐的声音高亢,传出很远,不仅顾清等人听得一清二楚,连着正堂的小花厅中坐着的命妇们也都听到了。
顾老夫人方才还笑着的面孔迅速转冷,听声音就知道是顾璐。
她同样没想到顾璐竟是如此神通广大混进顾家的大门。
欧阳氏心头一紧,再次埋怨顾璐不懂事,此时她已经不敢再为顾璐求情。
“母亲,我去看看状况。”
“还看什么?让她说出满腹的委屈!”
顾老夫人重重拍了桌子,放在桌上的茶杯一颤,众人齐齐禁声,欧阳氏领着一众儿媳站起来。
“她和顾瑞都是在汪氏身边养大的,娶一个不贤不孝的儿媳妇坑害了我顾家一辈人,今日我也不怕丢脸了,也算是给诸位一个交代。”
顾老夫人面色阴沉:“太后娘娘为何下旨让永乐伯休妻?为何会训斥汪氏?根源就在汪氏着实不是个好女人,受她影响太深的顾璐不从族谱除名,我担心顾家上下被她牵连。”
第二百八十八章 维护
顾瑶进门就听到顾老夫人这番话。
真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顾老夫人把顾璐突然出现的意外变成再次为顾四爷洗白,甩锅汪氏的好事。
无论顾璐能否争出汪氏和顾四爷谁对谁错,顾四爷休妻且对汪氏所出的女儿顾璐族谱除名,不会再惹任何的非议了。
再没人说顾四爷心狠无情。
同时他是因为奉懿旨休妻也会深入人心。
正堂上,顾清一脸尴尬,狠狠腕了一眼在外吹嘘的顾四爷,生养得好女儿!
“你怎么这幅打扮?还不回去梳洗换一身衣衫?”
虽然婢女同顾璐身形相仿,但在细微出还是有差距。
婢女的衣裙紧绷,很是凸显出顾璐纤腰大胸。
顾璐到底当顾家小姐,在吃食补品上不是婢女能比的。
她的身段凹凸有致,酥胸因为紧绷的衣裙而更显高耸丰满。
顾璐冷着面孔,一身的悲凉绝望,黑墨的眸子夹杂着刻骨的恨意:
“我哥才嫡长子,为何你领着代客的人是庶孽?这几年我对大伯父和大伯母一直孝顺恭敬,难道都换不回你们真心相待?”
“难道你就不曾感激我……去年不是我提前暗示你,你怕是早就被孟良一案牵扯进去了。”
“我只想跟着娘亲,并不在意顾家的一切,帮你也不求你的回报,只希望你能正眼看我哥哥,一颗心不至于完全偏到庶孽上头。”
“今日我被顾家拒之门外,本想着转身离开的,可是我放不下我哥哥。”
顾璐抬手指着顾清,“你们都忘了明天我哥还要考试,这时候大肆操办酒宴,就没想过会打扰我哥复习温书?同样是顾家子弟,顾四爷的儿子,为何不给我哥和顾瑾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们的心都不会痛吗?!就那么看低我哥哥吗?”
顾清面色阴冷,宦海沉浮这些年,从来还没人指着他的鼻子说自己的不是。
他脾气沉稳,但不意味着没有脾气。
去年孟良一案,顾清的确因为顾璐收益良多。
如何针对孟良,如何取悦揣测隆庆帝的圣意都需要顾清费劲心血谋划。
总不能凭着顾璐一句话,所有功劳都归到她身上去。
何况顾璐根本就不明白孟良案子的实质。
她只说孟良是收受贿赂,贪墨粮饷才被隆庆帝处斩的。
真实的原因是孟良牵扯到皇家密辛,泰安伯的岳父是如何被夺爵的?
一个王爷即便君前失仪不至于被夺爵圈禁。
泰安伯的郡主夫人病逝也未必就没有原因。
这一切隆庆帝怎么可能让百姓知道?
隆庆朝自然有贪官死在断头台上,真正处死的贪官大部分都不是因为贪墨银子。
“顾大人,本世子见她说得可怜,顾家诗礼传家,应该不是过于偏心庶子的人家,不如把永乐伯的嫡子叫出来,让我们见一见。”
顾璐欣喜看过去,还是有人支持任何自己的。
坐在主位上的青年俊美沉稳,一双眸子黑亮仿若璀璨的星辰,鼻梁挺直,齿白唇红,矜贵丽。
镇国公世子?!
她方才只注意顾清,并没有留意过坐在勋贵最显耀位置的镇国公世子陆峰。
镇国公陆恒所有儿子的名都含有山字,唯有陆铮特殊。
陆铮的名字是隆庆帝赐下的。
陆恒都没有资格更改。
顾璐抹去眼角的泪水,向镇国公世子点头道谢。
倔强又脆弱的少女令镇国公世子微微一怔。
“世子爷见谅,不是伯父不遵世子吩咐,而是四弟在后院温书,祖母怕外面的热闹打扰四弟用功,特意把远离正堂的院落收拾出来给四弟使用。”
顾瑾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沉稳说道:“祖父当年就是在落瑛院养老的,这些年也只有四弟有福气住进去。”
顾璐:“……”
“顾小姐。”顾瑾深沉眸子望向顾璐,“你是怎么混进顾家门的?我顾家的事还无需向外人解释!”
一句顾小姐令顾璐心生寒意。
前世,儒雅的顾瑾在众多紫衣阁臣簇拥下缓步走向皇宫。
她只能远远的看着。
拥立幼主,摄政天下。
顾瑾将来完全站在了权臣的顶峰,狠狠压制至高的皇权。
即便顾璐不甘心,此时她也得承认自己的哥哥许是追不上顾瑾了。
她已经是顾家的外人了。
顾璐泪水滚落,镇国公世子陆峰皱了皱眉,道:“到底她也是永乐伯的女儿。”
“爷没有不顾礼数的女儿!”
顾四爷冷着脸走进来,无情道,“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的指责,母亲还真没看错你,看错你娘!爷有几个儿女,纵是庶女也都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唯有你眼里只有爷亏待了你,只有你哥顾瑞!”
“来个人去把顾瑞叫出来,省得脑袋不清楚的人以为爷会杀害自己的儿子。”
随从不敢动弹。
顾四爷直接扔了茶杯,“爷也命令不动你们了?”
镇国公世子陆峰脸色一僵,这茶杯好似甩给自己看的,顾湛太不给他面子了。
顾湛眼中是不是没有当朝第一勋贵镇国公府?
一直顺风顺水的镇国公世子立刻起身,“永乐伯……”
陪坐在镇国公世子身边的勋贵大多起身,他们同文臣不是一个圈子。
不是顾湛封永乐伯,他们多是不会亲自登门贺喜。
顶天会送一份贺礼。
毕竟随着老侯爷的故去,顾清走科举入仕,勋贵圈子已经完全把顾家排除在外了。
镇国公在勋贵圈子举足轻重。
他对永乐伯不满,勋贵们自然而然会站在陆峰一边。
顾四爷面上还闪过慌乱,他能清晰感到镇国公世子的怒气。
他俊脸绷得紧紧的,暗暗掐着大腿,就是怂也要多撑一会儿。
“大哥,父亲派你来是为贺喜。”一道淡漠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别为一点小事惹世叔不快。”
冠世侯陆铮出缓步走进来。
他唇边噙着亲近的微笑,俊美无匹。
陆铮拱手道:“小侄贺四叔封爵之喜。”
顾四爷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心头狂喜,放心了,有陆铮在,没人再敢威胁他。
然而顾四爷面上淡淡的,道:“你来迟了,一会儿罚酒三杯。”
陆铮笑盈盈应了,“当罚,当罚。”
他虚扶顾四爷,“容我帮您引荐诸位爵爷。”
还站着的勋贵此时满脸的堆笑,有人主动走上前来同顾四爷攀谈。
第二百八十九章出手
镇国公世子和冠世侯站哪边?
还用说嘛?!
既然冠世侯对永乐伯执晚辈礼,在场的勋贵齐齐把永乐伯当做勋贵圈子中不可得罪的新贵。
不仅隆庆帝对陆铮荣宠以及,镇国公陆恒同样很维护陆铮,陆恒曾当着自己部属的面说过继承他衣钵的人不是世子陆峰,而是冠世侯陆铮!
顾四爷眼角眉梢流淌出得意,俊脸带着一抹倨傲,同陆铮介绍的勋贵们互相见礼。
镇国公世子陆峰无奈摇头,宛若拿自己任性幼弟毫无办法一般。
他身边的勋贵都齐齐涌到顾四爷身边,所剩的几人不是不去,而是慢了一步,他们炙热的目光盯着冠世侯。
勋贵圈子同文臣靠科举政绩晋升路线不一样,勋贵子弟只能依靠军功和帝王的信任。
起码得让隆庆帝见到自己。
勋贵都会送家中子弟去近卫或是宫中做侍卫,以期望得到隆庆帝的侧目。
另外一条比较凶险却成名最快就是随军出征。
然而出征意味着风险,即便立下战功也有可能被上官隐瞒。
勋贵万万不愿意得罪在军中颇有实力的将领,就是不愿族中子弟在出征时不仅没得到功劳,反而被派去冲锋,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
冠世侯陆铮是当朝唯一一个能影响这链条勋贵晋升之路的狠人。
本身陆铮就是神机营指挥使,手中握着几枝近卫中最精锐的神机营。
同时因为陆铮是凭着疆场立下的战功封爵,已经成为军中不可小看的将领。
再加上他得到隆庆帝的宠爱和信任,只要陆铮说谁好,不说保那人步步高升,起码他的仕途比旁人顺遂。
还能屹立朝廷的勋贵们没有几个是蠢人,东平伯的教育太过惨烈,他们有共同的认知得罪谁也别得意冠世世侯。
勋贵们也没几个要脸的,嘲讽陆铮是私生子?
只是在背着人说两句而已。
在冠世侯面前,脸面和尊严可帮不了他们。
他们此时只恨父母少给生两只腿无法尽快跑到顾四爷身边,少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无法奉承永乐伯!
顾四爷被勋贵们围着称赞,他脑袋晕乎乎的,身子轻飘飘的,红光满面,得意洋洋,他早就把顾璐抛到脑后去了。
镇国公世子陆峰断然不会自降身价往顾四爷身边凑,他聪明转身走到顾清身边,“本世子奉家父之意来贺喜,方才只是仗义执言,并非有意干涉顾家内务,有不周之处望顾大人原谅。”
顾清可不是有冠世侯护着的顾四爷,他没养出迷住陆铮的顾瑶啊。
“世子爷客气了,您能来顾府已是我们的荣幸,我代替老四向世子爷陪个不是,让您看了笑话。老四性情太跳脱,率性随心而为,,他被我和家母宠坏了,他敬佩世子爷,对镇国公更尊重有加。”
顾清笑容儒雅,沉稳老练,即便同镇国公世子攀谈,话语多了几分客气,代替顾四爷向镇国公世子赔礼时,都不曾显得谦卑。
反而文臣气息十足,面对当朝第一勋贵继承人,顾清自成气度,也向所有人表明,哪怕个幼弟顾湛封爵永乐伯。
顾湛的儿子顾瑾被当做顾家掌舵人培养,此时唯一能代表顾氏一族的人,掌握顾氏所有资源的人只会有他一人!
他爵位不如顾湛,在朝廷上的影响力远在永乐伯之上。
“老四,你过来。”
顾清抬高声音,“来给镇国公世子见个礼。”
顾四爷恋恋不舍离开吹捧自己的勋贵们,顺从走到顾清身边,望着镇国公世子,没有陆侯爷俊美,没有陆铮谦和。
也只有顾四爷会认为杀人于无形的陆铮谦和。
当然陆铮也只会对顾瑶在意的亲人亲和。
“世子爷回镇国公府代替爷向令尊表示谢意,以后镇国公府有喜事,爷也会亲自登门去贺喜,若是遇见难处,尽管同爷说,过几日爷再找镇国公喝酒。”
“……”
镇国公世子嘴角微抽,对顾四爷颇为意外。
是人都看到顾清对顾四爷行使族长长兄的权威,生生压下顾四爷的光芒。
他以为纵然顾四爷顺从顾清,也会在同自己说话时展现自己的地位,同顾清暗暗较劲。
然而顾四爷仿佛根本没发觉顾清的用意,也不觉得听长兄命令有何不妥。
甚至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新贵永乐伯!
顾四爷同镇国公自来熟的模样令镇国公世子心中发堵。
堂堂镇国公同纨绔子弟一起喝酒?
别以为陆铮管顾四爷叫一声四叔,顾四爷就可以在他面前摆长辈的架子。
他鲠了好半晌才道:“家父忙于朝政,常伴君侧,怕是没有空闲应酬永乐伯。”
不咸不淡的婉拒和嘲讽令顾清微微皱眉,顾瑾眸子微沉,顾瑶觉得自家熊孩子被欺负了。
顾四爷说道:“镇国公这么忙吗?他比皇上还忙?皇上有时候都会同爷一起饮酒啊。”
他没有理会面色僵硬的镇国公世子陆峰,回头对陆铮道:“你已经长大长材了,当替镇国分忧,帮他处理公务什么的,镇国公除了你之外,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子侄并不多。”
他把镇国公世子放在哪了?
按理该是镇国公世子辅佐其父的。
好似镇国公只能依靠陆铮一般。
镇国公世子嘴唇,有几分阴郁透出来。
顾四爷感到气氛不大对劲,摸了摸鼻子问道:“爷说错话了?陆侯爷的确是镇国公最出色最值得依赖的儿子啊。”
镇国公世子陆峰:“……”
顾清此时眉头拧成疙瘩,方才不满镇国公世子敲打老四,此时他担心老四得罪了世子爷。
他就不该叫顾四爷过来说话!
真真是自找麻烦,平添无数的烦恼和隐患。
顾清暗暗叫苦,后悔不迭。
他很想给世子爷找个台阶下,可他总不能说一戳就破的谎话吧。
谎话只会让镇国公世子更难堪,更嫉恨诚实的老四。
顾瑶哭笑不得,顾四爷这仇恨值拉得稳稳的。
“父亲的话自然有所偏颇。”
顾瑶从屏风后转出来,绝色少女唇边噙笑,眸子明亮,倾国倾城
“单凭陆侯爷一人无法扛起镇国公府,世子爷才干出色,为陆侯爷坚定的后盾,俗语说独木不成林,镇国公最令人羡慕是诸子侄具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他们皆可上报陛下,下抚百姓。”
有些话只有她说最合适,顾清和顾瑾都不适合表态过于称赞镇国公。
第二百九十章闹大
顾瑶冷静自持,落落大方,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坠闪烁着珠光,少女眉眼多了几许的甜柔。
珍珠最配女子。
然而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压住珍珠的,太过锋芒反而压制了珍珠的柔和。
而太过娇柔的女孩子也带不出珍珠端庄大气的属性。
因此很少有女孩子,尤其是尚未及笄的女孩子佩戴整套珍珠头面。
顾瑶从后门溜进府,直接被李姨娘抓回去重新梳洗一番。
贺喜的宾客非富即贵,李姨娘也给顾瑶准备精致的珍珠头面和配套的珍珠白的衣裙半臂。
李姨娘听说顾四爷休妻后,也不再让顾瑶低调内敛了,专门挑了最适合女儿肤色的衣裙,首饰饰品也都是挑选了最为昂贵的。
珍珠白的颜色和珍珠头面还可以让顾瑶稍微凌厉强势的气质变得宁静柔和。
顾瑶曾经被镜子里的自己惊艳过,从未想过自己会那么漂亮。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并非虚言。
当然还有一句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本就绝色的顾瑶经过李姨娘装扮,大有祸国殃民的祸水资质。
送她出门去同顾老夫人回合前,李姨娘说过,她半生的心血都在儿女们身上。
男人没有不爱色的。
顾瑶耳边拂过李姨娘这句话,别以为陆侯爷心仪你就可以不做打扮!
难怪顾瑶从未见过李姨娘不上妆,也没见过她随意穿着衣服。
尤其是在顾四爷跟前,李姨娘纵然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裙,带着一根银簪,也能凸显出她的气质。
为男人,为美好生活打扮自己不丢人!
顾瑶也不完全认可有趣灵魂胜过美丽的外表这句话。
若没有美丽的外表,谁有耐心察觉到你身体里有趣的灵魂?!
她完全可以既有美丽的外表又有有趣的灵魂嘛。
许是同顾四爷相处多了,她沉稳练达的性子也有几分活泼。
莫非自己受顾四爷影响,上辈子不曾有过中二期发作了?
顾瑶特意去看陆铮,旁人的赞叹痴迷目光都不如他淡淡的惊艳之色。
得他侧目,好似她在镜子前面好一通饬都是值得的。
前世她会觉得是浪费时间的化妆也变得有趣起来。
顾四爷哈哈笑道:“瑶丫头说得对,爷就是这个意思,爷的傻丫头有时还是挺聪明的,以后爷少在太后娘娘面前少叫你几声傻丫头。”
他得意大笑,有女儿真好!
宾客们对顾四爷更高看了一眼,有出色的儿女证明顾四爷还能嚣张很久。
女儿可以高嫁帮扶娘家。
所以勋贵人家的女儿也是精贵的,倒不是用女儿攀龙附凤,而是姻亲也是稳固的盟友。
他们又被顾四爷话语流露出同太后娘娘很熟悉而吓到了。
没成想顾四爷在太后娘娘跟前还有牌面?
要知道太后娘娘可是很难讨好的,占着隆庆帝生母的身份,只要太后不干涉朝政同皇帝对着干,隆庆帝就不可能不孝太后娘娘。
难怪太后娘娘做主让顾四爷休妻,太后娘娘把顾四爷当做晚辈亲近子侄疼爱呢。
勋贵们对顾四爷更显热情,完全忽视了悲怆控诉不公平的顾璐。
甚至绝色的顾瑶都没顾四爷吸引力大。
虽然顾四爷还不大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同顾瑶出面解释后有何区别,但是他明显感到紧张的局面缓和不少。
镇国公世子面上多了浅淡惊艳之色。
能不惊艳吗?
他们遵从隆庆帝喜爱才女的喜好,似顾瑶这般的绝色少女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一旦哪家勋贵重臣的女儿是绝色,要不养大后急冲冲嫁到远离隆庆帝的外地,要不就是拼命掩饰绝色姿容,凸显才女的文雅气质。
何况顾瑶可是隆庆帝和陆侯爷都承认的绝色美人!
顾四爷中气十足,霸道嚷嚷:“立刻把顾瑞叫来,爷让他们见一面,让顾瑞当面说清楚,爷到底有哪里亏待了他!”
“以后,顾瑞同你再无任何关系!”
顾四爷冷着一张脸,言谈犀利无情为自己找足理由借口,“横竖爷说得话,你顾璐从未听过,既然你只有汪氏,爷也不会留人留不住心,你同汪氏一起走吧。”
顾璐单薄的身躯晃了晃,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眸子漆黑无神。
“这些银子当爷给你的,往后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顾四爷又甩出一叠银票给顾璐,因为匆忙,他给的银票数目不大。
顾璐眸子一瞬间赤红,受了莫大的委屈侮辱,“你又拿银票羞辱我?我缺你的银票吗?”
前世渣爹就曾经给随手给过她银子,在她上门求助父亲为自己在婆家出头时,顾四爷只用银子打发了自己。
顾四爷随意赏赐下人一般。
“说得好听,给我银子做嫁妆?这点银子连顾瑶头上的发钗都买不起,你是怕世人说你休妻弃女,说你无情无义!”
顾璐声嘶力竭,看着一脸懵逼的顾四爷夹杂着难解的恨意。
“爷无情无义?”顾四爷抬起手臂,顾璐扬起面孔,道:“打啊,你除了会打妻子儿女外,还会什么?!”
“爷何时打过……打过妻子?”
顾四爷还委屈呢,然而顾璐的指责显然很多人相信了。
顾璐诉说顾四爷对汪氏的冷暴力。
顾瑶默默摇头,顾璐太傻了。
恨意太深影响顾璐的判断,不过顾璐本身就是倔强又偏激的性子,重生后显然她变得更自信也更固执。
顾璐不明白以顾四爷如今的爵位就算自己说这些是事实,谁会指责顾四爷?
只要隆庆帝依然宠爱顾四爷,就没人拿一个被休掉的妻子当面指责永乐伯。
顾璐这么做只会让旁人认为她不孝生父,目无尊卑长辈,顾家彻底抛弃顾璐是正确的选择。
当然顾璐也没打算再留在顾家,所以她也不会顾及太多,骂顾四爷骂个痛快。
把两辈子的委屈都骂出来。
顾四爷气得浑身直哆嗦,“爷养出个……孽障,不孝女。”
“父亲。”顾瑾扶了一把顾四爷,“来人,把她带下去。”
“不,让她说,爷不怕丢脸!让顾瑞看清楚,他的妹妹是个怎样的人。”
顾瑞拖着虚弱的身躯走进来,听见这句话,顾瑞脚下一软摔倒了,顾璐更是怒不可遏,“顾湛,你不配为父!”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弃父
顾四爷惊骇望着顾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怎么就不配为人父了?
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瑶一直认为顾四爷从来就不是父爱如山的好父亲,但他也不是为了沾染恶习就卖儿卖女的无良爹。
“先扶着四哥起来吧,地上凉,再加上最近一段日子四哥刻苦攻读,身子虚弱,别再染上风寒,耽搁了科举。”
“不用你假好心,你们……你们都盼着我们兄妹倒霉落魄。”
顾璐倔强且费劲力气拖起顾瑞,此时她连顾瑶都恨上了,“庶孽就是庶孽,对你再好都没用!”
“小妹……”
顾瑞一着急脑子昏沉,嘴也比往日笨拙,磕磕巴巴道:“不要……不……再说。”
他苍白病弱,周人充斥着阴郁沉闷气息,同顾瑾根本不是一个牌面的。
以前顾四爷身上纨绔气息十足,而顾瑾偏向文雅,父子两人站在一起,顾瑾更似伯父顾清。
然而此时顾四爷封爵后,他们显得更像是父子,尤其是眉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老夫人之所以喜爱顾瑾,除了他是天生的读书中子外,也是因为顾瑾是顾四爷三个儿子中相貌最像顾四爷的人。
有顾瑾比着,顾瑞更显得不堪,更显得他不似顾四爷的儿子!
顾家的男孩子大多眉眼俊朗,即便是二房三房的儿子,都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哥,他们都瞧不起你,都害你,你还想继续留在顾家么?”
顾璐望着面孔更显苍白的顾瑞,“本来我打算……算了,横竖顾家都是一群无情无义的人,不要也罢,哥哥随我去外祖家。”
她拉着顾瑞就往外走。
顾瑞被拽了个踉跄,“不,我不会离开!”
“他们都这么对你,你还要留在顾家?哥,别傻了,他们只把你当做顾瑾的陪衬,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你,顾湛也没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没见他只领着顾瑾待客?”
顾瑞鲠得难受,因为着急说不出话,回头频频望着顾四爷。
而顾四爷只顾着生气,气顾璐的狂妄,气养大的儿女让自己在丢人。
“走,走了好,都走吧。”
顾四爷狠心道:“走出这个门,以后你顾瑞别再说是爷的儿子!”
“父亲。”顾瑾出言提醒,“四弟明显不想……”
“闭嘴!”顾四爷指着顾瑾道:“你是不是也想离爷而去?是不是也认为爷不配做父亲?是不是你也觉得脱生在爷膝下委屈了你?”
“是不是你也要当着满门的宾客落爷的面子?”
丢脸啊,从来他就没这么丢脸过。
顾瑾缓缓跪在顾四爷面前,“儿子不曾饥寒交迫,不曾辛苦耕种,不曾沦为贱鄙之人,不曾操持贱业。”
他扬起眸子,同顾四爷对视,“儿子虽为庶出却也生在锦绣堆,富贵乡,仆从环绕,不为生计艰难所苦,儿子上辈子做了好事才投胎在您膝下。”
“纵然以后父亲无法给儿子撑腰,无法再给儿子富贵日子,儿子已经长大成年,当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
顾四爷感动般抽了抽鼻子,“爷没你说得那么好。”
自己为儿女做过什么,他还是心里清楚的。
顾瑞使劲拖着顾璐,“不能走。”
顾璐已经被顾家抛弃,成为没有家族根基的弃女,顾瑞不想同顾璐一样!
尤其是男子没有家族扶持等同于无根之人,将来都无法安葬的。
葬入祖坟是每个世家明门子弟的归宿。
“他养过你吗?教过你吗?在你有困难的时候,他在外吃喝玩乐,当你深夜苦读时,他在同狐朋狗友们喝花酒。”
顾璐回头,嘲讽说道:“顾瑶你别忘了,当初救活你的人是你姨娘,不是她坚持拼命送你出府,你也早就被顾湛放弃了。而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时,你口中的好父亲正在外室的床上翻云覆雨!”
既然撕破脸,顾璐已经彻底同顾家决裂,也就不在意再戳破顾四爷的虚伪无情。
这番话她也是对顾瑾说的。
毕竟顾瑾更在意顾瑶,而非顾四爷。
顾璐看不得顾四爷好,想在他们父子心中埋下一根刺。
倘若顾瑶今生再嫁给淮阳王,甚至嫁得更好,她对顾四爷未必再似上辈子一般孝顺了。
在兄长顾瑞没有在她扶持下走上朝廷,取代顾瑾之前,顾璐不想过于得罪顾瑾。
“爷不是大夫,不是给大夫银子了?也给瑶丫头寻医问药。”
顾四爷这一回儿听懂了顾璐的指责,不过底气依然很足。
顾瑶同样跪在顾瑾身边,“女儿同三哥一般,从未嫉恨过父亲,也不会离开您,我已……以您为傲。”
虽然这些话说得有点违心,可在众人面前,她为人子女总不能同顾璐指责父亲身上的缺点。
顾瑶愿意忽视顾四爷的缺点,想着他在皇宫中为自己的付出,哪怕那些付出微不足道,反而给她惹了不少的麻烦。
“她那么说是因为一直养在深宅大院,不知外面的疾苦,更不知道世道的凶险。”
顾瑶跪在地上回头看着顾璐,“你拽走顾瑞,以后会后悔的,世道远远不是你想得容易,世人对女孩子的苛责远胜男子,有时候女孩子太偏激太倔,吃亏得是你。”
陆铮低垂眼眸望着绝色的少女,这还是真是他所认识的女孩儿。
有善良,有原则,有底线,亦有坚持。
在能劝顾璐时,她不会火上浇油把顾璐引上更偏的道路!
善良不是只有救人而不顾自己!
顾瑶一直坚持自己的准则。
“我最后悔就是生在顾家,明明有了天大机缘,还对你们抱有幻想,今日你们舍弃我和哥哥,改日后悔的人,绝不是我!”
顾璐冷冷的说道:“我比不上你,为了把我们赶走不择手段,庶出果然都是阴狠歹毒的,争宠的手段高超,我不会再犯傻同你废话,既然你想要顾湛……你就拿去好了。”
“今日不是顾家赶走了我们,你得到的东西是我不要的!”
顾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拖着顾瑞跌跌撞撞的离开。
第二百九十二章 狠心
待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顾四爷跺脚道:“明日把顾瑞逐出宗族,爷没有他这个儿子!”
“老四。”
顾清开口道:“我看顾瑞并非不孝你,有心脱离顾家,他同顾璐不一样,只是他一时无法挣脱开顾璐,被兄妹之情所牵绊,我派人追回顾瑞,以后对他多加教导,他……”
儿子和女儿到底不同,抹去女儿的姓名容易,对传承家族重任的子嗣就要慎重了。
不是儿子忤逆,不是逼不得已,很少驱除家族子弟。
顾清纵然对顾瑞失望,因多年无子,顾清比顾湛更珍惜儿子。
曾经他不是没动过过继顾湛儿子的念头,以血脉上,顾湛同他最亲近。
兴宗继绝本是顾清身为族长最关心的事,顾四爷每一个子嗣对宗族都很宝贵,即便在科举仕途上无法为宗族增光。
也可用于联姻娶妻,延续血脉香火。
“大哥是要顾瑞,还是要爷?!”
顾四爷双眸圆睁,直视顾清,有顾瑞就没有他顾四爷!
顾清沉默半晌,问道:“到底是你的儿子,你将来不后悔?”
“不孝的儿女留在身边也是累赘,顾瑞纵然对爷还有几分孝心,可他受汪氏和顾璐影响太深,堂堂男儿却掌在妇人的手上,他竟摆脱不了顾璐的拉拽。”
“爷没这么没用的儿子!”
顾四爷面容冷峻,狠决无情道:“顾瑞留在顾家依然会同顾璐牵扯不清,依然会认汪氏为母,爷休掉汪氏,驱逐顾璐又有何意义?”
“旁人会议论……”
顾清震惊顾四爷的决绝,这份敢于抛舍一切的决心若是用在仕途上,也许幼弟比他如今官职更高!
可惜顾四爷一向认真时少,玩乐不务正业时多。
到底是他和母亲舍不得勉强顾湛,当初倘若狠心点,无视他又哭又闹,满地打滚逼迫他读书科举,现在起码在官场上,顾清会有个可靠的帮手。
不过顾清同样想到一点,顾湛比自己官职高,他甘心吗?
毕竟他才是顾家的族长。
如今顾湛封爵,官职不见提升,权柄不见增重,他心头欢喜同时亦有酸意。
顾四爷洒脱率性说道:“议论就议论,爷少被他们议论了?大哥,爷不似您在意名声,在意士林的威望,必须得维持儒雅清廉,有情有义。”
“爷本是个纨绔子弟,他们议论爷影响不到爷吃喝玩乐!爷也不会少块肉,那群整日在爷背后叽叽歪歪,抹黑爷的人只能看爷风光,吃香的喝辣的,照样得皇上宠爱信任,风风光光做永乐伯!”
顾四爷高高扬起头颅,倨傲之色十足,“他们啃着馒头,身边没个美人伺候,还有心思议论爷这不对,那不妥,活该他们一辈子吃爷剩下不要的。”
“爷就是要气死那群黑子!”
顾四爷一手一个拽起顾瑾和顾瑶,“以后爷不仅更风光,也有出色的儿女孝顺,孝顺的儿女不用多,一个两个足以。”
“爷宠爱庶出怎么了?都是爷的儿女,爷想宠谁就宠谁!”
顾瑶看了顾四爷一眼,有时候熊孩子的理论也很惊人。
顾四爷本就是个自我自私的人,说他无情倒也不假。
宾客同样被顾四爷吓得够呛,第一次听见有人以这么一套说辞抛弃儿女。
咋一听,他们觉得顾四爷狠绝无情,然而仔细私说这番话,又觉得很是有道理。
既然留下顾瑞只会添乱,何必要留着不懂事不孝顺的儿女?!
顾清道:“好了,好了,你既然拿定主意,明日开宗祠时,再抹去顾瑞的名字就是了。到底他是你的儿子,这事听你的。”
顾四爷抿了抿嘴角,“顾瑾以后爷就指望你了,别让爷今日的选择成了笑柄!”
“父亲放心,儿子定不会让你失望。”
顾四爷狠心抹去顾瑞也有为他考虑的因素。
庶出压在嫡子头上到底同当今俗礼不符,顾四爷不知有意还会无意把一切的污名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是顾四爷偏心庶子,是顾四爷驱逐嫡子,顾瑾只是听命而已。
以后顾瑾入官场也不会因此事而被人攻讦。
“陆侯爷陪爷两杯,爷今日……痛快。”
顾四爷直接拽着陆铮走人,留下一众贺喜的宾客。
顾清苦涩一笑,对周围的人抱拳作揖,“老四说风就是说,说雨就是雨,他无意得罪诸位爵爷大人,我代老四向诸位道歉,道歉了。”
“顾瑾随着我挨个向爵爷大人们赔礼。”
“是,大伯父。”
有顾瑾跟着,顾清道歉罚酒格外的顺利,顾瑾也不再掩饰自身的才华文采,无论是对勋贵,还是文臣都可从容应对。
镇国公世子端着酒杯望着风度翩翩的顾瑾,突然心头一动,抿了一口顾瑾敬上来的美酒,笑容多了几分亲近,“本世子最是喜爱你的性子,改日本世子设文会,你可一定要来捧场。”
顾瑾浅笑应承下来,同镇国公世子碰杯,将他自己酒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赔罪,自然是赔礼这方干杯的。
顾瑾又不能让顾清喝太多,只能是他喝了大多的罚酒。
酒气染红他的脸庞,蕴湿他深邃的眸子,顾瑾英俊逼人,微醺的他比方才的儒雅浅淡时更多了帅气洒脱。
已经不少的豆蔻少女频频注视顾瑾。
她们发觉哪怕在镇国公世子面前,顾瑾也不落下风,她们总是最先看到顾瑾,然后才是镇国公世子。
这不仅是镇国公世子成亲的原因。
不知顾瑾同陆侯爷站在一起,谁更出色呢。
永乐伯驱逐嫡子顾瑞,顾瑾成为顾四爷的长子。
即便不是世袭的永乐伯爵位,顾四爷死后,顾瑾只要运作的当,讨得帝王喜欢,降等承袭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顾瑾的文章可是很多人赞不绝口,都说他有状元之才!
不提爵位,顾瑾本身的前程也是好的。
顾清带着他宴客证明以后顾家的一切都是顾瑾继承。
顾二爷抿着嘴唇敷衍般和同桌人交谈。
“小妹,你害死我了。”
顾瑞起火攻心昏倒过去,顾璐勉强扶住哥哥,“来人,来人啊。”
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忙,在顾家府门外的人只是露出几分讥讽嘲笑。
“你做什么去?”
“母亲大人见谅,我不能不管他们。”
曾经的泰安伯,今日戴罪的方展挣脱开母亲的拉拽,快步向顾璐跑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初恋
方母气得差一点摔倒,面色阴冷深沉,眸子闪烁着浓浓的不悦和恨意。
顾璐正在重生后最狼狈最无助之时,方展突然出现令顾璐残破冰冷的心瞬间被温暖了。
失去顾家并非她表现出来的平静。
她拽着哥哥顾瑞跨出顾家大门时,重生后从未有过的恐慌涌上心头。
仿佛前面有很多艰难险阻等着她,而她再没有任何栖身之地,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了。
哪怕顾璐在外凭着先知先觉经营出一番势力,此时骤然离开顾家,她隐隐觉得不安。
毕竟前世她是从顾家长大出嫁,嫁到了另外一座府,从未似现在身单力孤。
方展最是见不得女子落泪,何况顾璐也是一位清丽文雅的美人。
又是他爱慕的小师妹之女,同青春年少的小师妹汪氏像极了。
方展率先扶起故作坚强的顾璐,眼里常满怜惜,“别怕,有我在呢。”
顾璐眼泪如同崩溃的堤坝滚滚流淌,鼻间微红,“方伯伯怎会总是在我最难时候出现呢。”
上一世,她就是被顾家拒之门外遇见的泰安伯。
他宽慰自己,鼓励自己,甚至送她回婆家,警告丈夫不可再欺辱辜负自己。
那时候她对丈夫已经绝望,武夫哪里会动她的心思。
泰安伯的仗义执言,她铭记于心,在他身上,她感到了父爱。
此时此刻又是泰安伯出面帮了她!
顾璐哽咽道:“倘若我是你女儿就好了。”
方展更为心疼,“我早就说过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璐璐,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脆弱又坚强,渴望被疼爱的女孩子,他如何舍得下?
方展同顾璐对视,一人心疼,一人仰慕,彼此久久难言。
一旁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难怪顾家会把顾璐赶出去家门,这也太……就算是嫡亲的伯父,做侄女也得顾及一二。
顾璐一直是汪氏养大的。
前世她敏感多思,纤细温柔,如同娇花一般,需要爱情的滋润,需要丈夫捧在手心。
方展忍不住回忆起那段美好单纯的日子。
他同小师妹总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诗词歌赋。
在落樱树下,他们坐在同一张古琴后,两人四双手一起波动琴弦,明明没有任何交流,他们只需要彼此对视一眼就能明白下一个音节。
偶尔小师妹抚琴,他会站在旁边旁边,少女含笑,落樱纷纷,一切如同一幅隽永的画作,充满诗情画意。
方展以为自己一辈子会同小师妹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然而父亲突然病逝,让方展品尝到世道的艰难,为顺利承袭爵位,为入不敷出的伯府,他只能舍弃温柔雅致,才华横溢的小师妹,舍弃他的清高,去陪脑满肠肥的官吏饮酒作乐。
他同自私自利眼里只有铜臭的商人们商谈合作。
纵然他压抑自己的厌烦,抛弃他崇高的理想,依然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
承爵旨意依然遥遥无期,没有疏通的人脉,纵然他是世袭伯爵,请封的折子只能在内阁中落灰,而无法顺利承给刚刚登基的隆庆帝。
他被粗鄙低贱的商贾欺骗,不仅没赚到银子,反而被坑了一大笔钱。
商贾还嘲笑他是傻瓜。
万般无奈之下,方展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娶了倾慕他文采和俊美相貌的郡主为妻。
他成亲时整个人似死掉了一般。
王府郡主性情倨傲蛮横,不如小师妹温柔可心。
而且郡主的相貌比小师妹差了很远。
不是所有的公主郡主都是美人!
他被郡主管得死死的,哪怕在书房偷偷描绘小师妹的画像,郡主都要大闹一场,大吵一顿。
他渐渐变得顺从,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在书房读书的日子越来越多,在得知小师妹嫁给有名的纨绔子弟顾湛为续弦后。
他几乎是绝望了。
更为恼恨郡主。
然他不敢对郡主不好,只能躲在暗处舔舐上伤口,书写诗词排解自己的苦闷。
他会特意路过顾家,只为隔着大门遥望在深宅中的小师妹一眼。
偶尔他同顾四爷在外碰到,眼见顾湛花天酒地,他会心疼小师妹,为得到小师妹的消息,他刻意同顾湛交往。
一个清高的才子伯爵同一个家族米虫一起喝酒,天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顾湛满嘴胡言乱语,他看不起顾湛,甚至顾湛说他的诗词写得不错,他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顾湛懂得诗词么?
他期望小师妹见到自己的心意,便鼓动顾湛购买诗词送给汪氏。
同书斋合作,方展把自己的情诗夹在顾四爷购买的诗词画作中,以顾湛的眼界永远也看不透其中的玄妙。
他期望小师妹记住自己,也期望小师妹明白他从未忘情。
“展儿,不把倒地的人搀扶起来吗?”
方母后脚赶过来,看到遥遥相望的两人,死死咬着牙根,控制扇顾璐一巴掌的冲动。
同她娘一样,又是个勾引男人的贱货!
顾璐突然想到自己哥哥还躺在地上,抹去泪水道:“方伯伯送我和哥哥回……先去城东的凝脂阁吧。”
没同大舅和外祖父交流,顾璐不敢贸然把哥哥带回汪家去。
待到顾瑞高中,外祖父就不会再生她的气了。
顾璐拿定主意趁着这段时日好好劝说外祖父和大舅,“方伯伯,我有一个消息告诉你。”
本是怒气中烧的方母慈爱上前扶住了顾璐,“可怜的孩子,你爹着实太狠心了。”
顾璐对慈眉善目的方母印象很好,泰安伯偶尔提起方母,也多是说方母是一位慈母。
能养出温润如玉的泰安伯,方母绝不是顾家老太太般无情偏心。
“去凝脂阁成吗?不如先去我府上?”
“不用了。”
顾璐感激说道:“那处本就是我的产业,顾家人都不知道的。”
方母笑容更浓了几分,“展儿还不快扶他们上马车?”
凝脂阁可是京城最为赚钱的胭脂铺子,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听说凝脂阁背后还有勋贵王爷支持,即便有人惦记凝脂阁的脂粉方子,也没人敢对凝脂阁不利。
方展勉强抱起顾瑞,一行人上了马车,方展暗暗庆幸不用去顾家送礼赔罪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银子
堂堂泰安伯竟向顾湛登门赔礼,讨好顾湛,这让深感大丢颜面。
然而在方母的逼迫和眼泪下,方展再一次退让了。
终究他不情不愿的在去顾家的路上磨蹭了许久,期望方母能改变主意。
来得路上方母一个劲交代他,凭着以往同顾湛的交情尽量讨好顾湛,方展听得极是腻歪。
不值得一提的顾湛成了需要他仰视的人。
顾湛从他手中夺走了小师妹!
他是世袭伯爵……
方母怜爱擦拭顾璐的眼泪,感叹道:“原本我是来求永乐伯帮忙的,不知为何展儿得罪了陛下,被陛下生生削去世袭伯。”
顾璐愣了片刻,疑惑的目光扫过悲愤无奈的泰安伯,“这是何时的事?方世伯不是一直很受太后娘娘的喜爱重视?在宫中也甚是得脸。”
方母眸子闪过一抹薄怒,顾家怎养出的女孩子。
这么不懂事,不会说话么?
这不是戳方家的心窝嘛。
即便顾璐说得是实话,可相当不讨喜!
顾璐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不妥。
前世她就是如此,嫁到夫家后也没多做改变。
重生后,顾璐掌握先机,对身边人的前程了若指掌,自然有股高高在上俯视感。
她发誓重生后不再讨好任何人!
发誓要把丢掉的尊严自信全部找回来!
“方世伯还需要求助顾家?求助顾湛?!他今日才被提升为永乐伯,并非世袭爵位,在朝廷上几乎也没权柄,方世伯何苦自跌身份,我娘已经回了娘家,早以不在顾家了。”
这不是把自己的脸面送过去给顾湛践踏吗?
别说方展了,就是顾璐听着都觉得丢脸难堪。
她轻易舍弃看不上的人骤然间位居于她重视的泰安伯之上,掌握了泰安伯的荣辱生死。
这岂不是说她眼瞎了?!
方展尴尬道:“我倒不是来求顾湛,他即便是永乐伯也无法让我折腰。”
记忆中泰安伯就是清高自持,品行高洁,目下无尘的诗人雅士。
他不会为权贵而折腰!
方展察觉出顾璐依然相信自己的能力才华,唇边勾起儒雅的笑容:
“主要还是我母亲听说何大人同顾湛关系不错,勉强我去见何大人。本来我同何大人有几分交情,然而我特意登门去拜访何大人,同我往日的行事不相符。”
“媚上的何大人失去文人的傲骨,非我知己。”
“在顾家能碰见何大人最是适合,同他阐明皇上对我的误会,也就不用我再去登门拜访,让同伴误会我攀附权贵。”
方母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怎么还沉浸在清高目下无尘的世界无法自拔。
他难道不知道自从郡主病逝后方家已经颇是艰难?
这十几年富贵日子过惯了,方展完全忘记当日老伯爷过世的窘迫。
没有银子,上哪买方展喜欢的笔墨纸砚。
要知道方展寻常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异常昂贵。
为提高绘画技巧,方展时常开文会,让人收购真品名画。
方展说过只有真品才有临摹的价值,才能体会到绘画者的意境。
这些哪一样不花银子?
以前方家还能靠泰安伯的俸禄,以及儿媳妇的嫁妆撑着。
京城是天底下耗费银子最多的地方。
突然丢了爵位,方家很快又会如同以前入不敷出,儿媳妇的嫁妆这些年也没剩下多少。
郡主更是在临死前,把自己的嫁妆都分给了所出的子女,并去衙门做了记录。
方母想要动大件的嫁妆也得费不少的功夫。
她宁可让方展丢脸也要求得顾湛向何大人说情。
能保住爵位更好,若是隆庆帝不曾改变主意,她也期望何大人能网开一面,给方家留下一个稍微体面的子爵封号。
都是子爵,封号的好坏决定了俸禄多寡。
倘若何大人如同儿子所说欣赏他的文采诗词,何大人能帮方展谋个差事就更好了。
最好能随时接近隆庆帝,即便无法在皇上跟前当差,亲近皇子也可以的。
方母还是很相信儿子的才情举止能打动皇族勋贵的。
顾璐深思良久,开口道:“方世伯的文采是好的,品行也值世人推崇,不过您也不可小看了何大人,他在以后的十年内都会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宠臣,即便现在风光无限的冠世侯……”
也终究没有躲过何大人联合百官的算计而在隆庆帝病逝后,陆铮死在了疆场上。
听说其中也有顾瑾的手段。
陆铮战死后,新帝稳不住军方勋贵的反弹,一筹莫展之际,顾瑾横空出世,以文臣之身弹压住军方将领。
顾璐不知道顾瑾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听说顾瑾凭此成为新帝第一宠臣。
新帝对他信任有加,而何大人也没落得好,在陆铮战死第二年,就被顾瑾捧着圣旨勒令自裁。
何府的万贯家财归入国库。
在朝廷上,再没人能同顾瑾抗衡,待到皇帝头疾发作,无法处理国政后,顾瑾成了代替皇帝执朱笔的人。
顾璐幽幽叹息:“求何大人办事,方伯父必须得备厚礼,否则您连何家的门都敲不开,何大人只认银子不认人。”
方母连连点头,摸着顾璐的发髻,“你是个懂事有分寸的,知晓人情世故,你世伯痴长你很多,性情天真浪漫,还不如你懂事。”
“最近府上的银子都用在南边的生意上头,银子着实不凑手,我又不好同亲戚张口,正为如何让何大人帮忙而发愁。”
她对顾璐这么慈爱也是听了凝脂阁的原因,不管顾璐如今顾家弃女的身份,她只看重凝脂阁的银子。
顾璐被顾家抛弃的失落被方母抚平了,她有意为汪氏结好方母,“我倒是可以帮一帮方世伯。”
“不可。”方展坚决反对:“我怎么能用你的银子?银子的事情我自然会想办法,璐姐儿不必为我操心。”
方母差一点被儿子气死。
顾璐痴痴看着有担当的方展,倘若是顾湛定是拿来就用了,还管是谁的银子?
顾湛在外输了银子,只会跑到顾老夫人面前诉苦,让顾老夫人帮他还账!
“我娘的银子,您也不用么?”
第二百九十五章 建议
顾璐重生多年,就是性子再固执,凭着前世的积累,总能赚取不菲的银子。
她还笼络了马奔这样的豪侠义士。
在他们落难时,她及时出现,犹如神仙般拯救他们于危难。
虽然记住的人不多,顾璐记住的义士都是一时的俊杰,忠勇可靠。
凝脂阁只是她手中的一桩生意,她还要好几门来钱的营生。
其实顾璐银钱颇丰。
她今日愿意给方展花,从未想过给顾四爷使。
每次见顾四爷向顾老夫人要银子,她都带着几分嘲弄。
她的银子只给帮助过自己的人用。
亏待无视她的渣爹不配!
方母听闻有银子解燃眉之急,自然是前肯万肯的,悄悄示意方展先收下银子。
而方展如同看不到母亲暗示的瞎子,摇头道:“我怎能用小师妹的银子?!身为男儿当顶天立地,花女子的银子疏通关系,这样的事我不屑做,也不会去做。”
顾璐眸子噙满泪水,方展越发显得高大了,她仿佛明白为何娘亲一辈子都没有放下过方展的爱慕之情。
顾四爷单就相貌上比方展俊美,他不吃喝玩乐时,身上的矜贵也比文雅的方展更重。
可顾四爷偏偏是绣花枕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同汪氏成亲十余年,生下顾瑞顾璐兄妹依然无法得到汪氏的真心,顾湛不渣谁是渣男?
总是管顾老夫人要银子使的顾湛如何能同有担当的方展比较?
方展明亮深邃的眸子盛满了真诚,对汪氏的深情,以及对顾璐的疼惜,这一切打消了顾璐心头一丝的疑虑。
重生的人都有几分多疑。
顾璐也是多疑的,否则她不会不告诉汪大舅考题的事,也禁止顾瑞走漏风声。
她更不会瞒着汪氏再外经营下一片的势力。
然而上辈子对她好的人,为她着想的人,她对他们的疑心会少很多。
毕竟上辈子她都那么惨了,他们都以善意对她。
今生又岂会欺骗她?!
倒也并非顾璐看错方展,他的确不屑用汪氏的银子。
多年富足的日子早就让他忘记当初的窘迫,他根本不相信府上已经捉襟见肘。
郡主虽然病故,大件沉重的嫁妆也分给了儿女,可郡主留下来的赚钱产业还在,兢兢业业为方展赚钱的奴才管事也还活着!
方家怎么可能缺少银子?!
他却不知道郡主经营的产业多是依托于娘家王府。
当王爵还在时,自然没人会同郡主争抢营生买卖,甚至郡主可以凭着宗室女的身份在内务府分一杯羹。
何况郡主相貌虽是寻常,本身是个厉害精明的,奴役下人管事颇有手段,在庶务经营上也在一般水准之上。
方展自然不会感到缺银子,可以完全沉浸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完全无需插手他讨厌的铜臭。
随着郡主病逝,王府被削爵,还握在手中的营生便一落千丈,有几个赚钱的营生也都被一群竞争对手惦记着。
以前方展还是泰安伯,在太后娘娘面前甚是有脸面,竞争对手尚不敢太过得罪泰安伯府,只是在生意上给方家下点绊子而已。
毕竟能在京城操持大买卖营生的商贾,哪个没有后台呢?
泰安伯的王爷岳父才令他们忌惮。
方展被削去爵失宠于太后娘娘后,方母已经连着错失好几个生意,关了不少的店铺,而那群本是听话的管事最近也有了私心,账面上的银子越来越少。
方母远不如郡主的见识,也没有昔日郡主强横的王府背景,只能苦苦支撑,内务府的营生更是想都不敢想。
方展不仅拒绝顾璐送银子的好意,反而在马车路过药铺时,主动下了马车提了好几包补药。
“我见瑞哥儿身子单薄,想来元气亏损得厉害,明日他又要考试,该多用些补药。”
方展细心摸了摸顾瑞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他是被顾家的无情给刺激了,等他清醒了,你多劝劝开解他,以后纵然他舍不得顾家,也得先有健康的身体才能让顾家改变主意。”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被驱逐的家族子弟重新回到祖中的案例,只要瑞哥儿争气,顾家也不会眼看着出色的子弟流落在外。”
方展全心为顾瑞考虑,毕竟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方展本性还是恪守礼教习俗。
同样认为无法葬在祖坟且享受家族后人的供奉是耻辱!
相反对顾璐是否脱离顾家却没那么在意,女孩子即便跟了母亲也只是名声有损而已。
只要仔细教养,她的品行没挑,方展还是很自信能帮顾璐找一门好亲事。
“闹了这么一通,璐姐儿想来也饿了,我方才顺便买了一些点心零嘴,你先用一点。”
方展眼里的怜惜之意更浓,“顾姐儿真是令我心疼呀,有时候女孩子太倔强了反而不好,顾湛永远不会发现你的孝心……就如同他永远不知小师妹的魅力一般。”
“小师妹离开不懂自己的顾湛未必就不是好事。”
他愿意照顾小师妹,愿意同小师妹一起抚养顾璐。
方展挑了两块点心送到顾璐面前,“我不知你的口味,只买了小师妹最喜欢的,你常常看喜不喜欢?”
话语温柔,眼神宠溺。
方母正在心头痛骂大手大脚的儿子,无心去看方展疼爱顾璐。
不仅没得到顾璐的银子,儿子还帮这对小崽子买药买零嘴?!
她好不容筹措的银子怕是都被方展花干净了。
补药和点心都是精品。
方展在吃食上满挑剔的,不够精致的点心从来不碰,自然养成他的眼光很高。
不是只有穿金戴银才豪奢,就方展如今这身衣服和配饰,比满身的金银都费银子。
顾璐接过点心,一边吃一边落泪,顾湛从未这么温柔慈爱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辈无私的疼爱。
顾璐本就偏向方展的心更偏了几分,对顾四爷恨意更足。
“其实方世伯拿银子去寻何大人,不如……不如让何大人欠您一份人情。”
顾璐抹去眼泪,眸子幽幽,轻声道:“何大人纵是贪婪媚上,对他有过帮扶恩情的人,他都不会亏待!”
第二百九十六章 愤怒
方母眼前一亮,挤开明显不情愿仿佛无意施恩何大人的方展,热情拉着顾璐的手:
“到底是世家大族养大的小姐,这见识,这品貌同寻常小姐就是不一样啊。”
顾璐脸颊微醺,浓密团扇般睫毛扇动,好一个钟灵毓秀的俏丽少女。
方母有一瞬的惊艳之色。
然而她从未把顾璐当做孙媳妇的人选,哪怕将来顾瑞顺利入仕,甚至占据高位,她也不会让顾璐嫁进方家的。
被家族驱逐的女孩子不够资格般配方家子弟。
倘若她想得到顾璐握在手中的银子和好处,可以用关爱顾璐,疼惜顾璐,无须把顾璐娶进门。
方展再次觉得顾璐同小师妹太过相似,顾璐身上有小师妹没有的骄傲。
不过他并不喜欢顾璐提起施恩何大人的事,女孩子本就不该关心俗物。
顾璐抬起明亮的眸子,“一切等我哥放榜以后再说,毕竟想要施恩何大人总要有个适当的时机,有些话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璐姐儿,我不希望你帮忙,更不希望你被这些庸俗所困扰,我只想给你宁静安宁的日子。”
方展轻轻摇头,“当日我无法保护小师妹,这次我只盼着小师妹的悲剧不在降临你身上,倘若将来你婚后过的不好,我会心痛……心痛致死的。”
方母差一点把舌头咬碎,怔怔望着面前陌生的儿子!
她确定儿子方展此时对顾璐没有男女私情,只是疼惜晚辈,但是这番话被人听去,少不了给方展扣上一个勾引女孩子的罪名。
汪氏是贱人,勾引儿子且让儿子这些年阴郁多愁的贱人!
她生的女儿是小贱人!
方母觉得自己儿子碰见汪氏母女就变得不正常,似被下了降头一般言行失当。
顾璐却是一脸感动,对方展更为依恋信任。
前世的顾湛可从来没为她着想过,也没说过这样动人关心儿女的话语。
她明明不想嫁给武夫,顾湛却说武夫适合她。
而新婚三日,丈夫就随军出征,把她一个人扔在府上,惹了不少人的笑话。
一走就是五年啊。
她独守空房,没人关心过她一句。
当时她同娘家关系还没闹僵,她回娘家去看望汪氏时,顾四爷竟然问她……为何不去边关找女婿?
这是当父亲该问的话?
明明应该是顾四爷为女儿幸福费心把女婿调回京城呀。
她身边不少的武将妻子娘家都是这么做的。
只有娘家低微的女子才会跑到边关去。
倘若她是方展的女儿,即便她又嫁给前世的丈夫,方展也会想尽办法帮她把丈夫弄回京城。
别说顾家当日没有能力办到,毕竟当时顾瑾已经崭露头角了,顾清也在内阁站稳脚跟,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可他们谁都没帮自己,眼见着她一个人在婆家空耗岁月,等到丈夫好不容易荣升回京,他身边已经跟着一个小妾和庶子了。
她怨过哭过,可顾四爷面都没露,娘家传话让她接受忍耐。
“方世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同我娘有多年的情分,对我也有疼爱之恩,我和生父只有两看两厌,今生再无可能和解,在您身上,我感到了缺失的父辈疼爱。”
顾璐眸子望着方展,“您被夺爵,失宠于太后娘娘,未尝没有顾湛的原因,我仔细想过,他入宫一趟就能提升爵位,又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休掉我娘,他怕是在太后跟前没少尽谗言。”
方母闻言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总算找到算计方展的人了!
“怎么会是顾湛?”
方展大为吃惊,仿佛一只蚂蚁突然一脚踹倒大象,“他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记得在宫中,他宛若丑角不要脸面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耍宝,只为了一点点的铜臭便扔到节操……小师妹跟了他这么多年,太委屈了。”
顾璐真诚说道:“倘若您因为钟情我娘被顾湛报复,被顾家刁难,你可会后悔?”
方母额头冷汗淋淋,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前脚才说方展夺爵是顾四爷的原因,她如何还能让儿子同汪氏母女纠缠?
她也不是傻瓜,看得出眉眼高低。
方家风雨飘摇,而顾家渐渐显贵,方家拿什么抗衡顾家?
方展道:“你还不相信我么?当初我错过了一次,让我们彼此痛苦了十多年,上苍既然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怎会再辜负小师妹?”
“我同小师妹情投意合,又无欲无求,我本无心仕途,也不愿意时常入宫给太后献上诗词,不是先妻几次相逼,我岂会做讨好太后的诗词?”
“诗词是高贵的,是诗人的情怀,是诗人的傲骨,而不是邀宠求富贵的工具。”
“我已经受了几次侮辱,以后无需再勉强自己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才是我和小师妹共同的向往!”
方展突然有了终于从污秽肮脏的俗物中脱身的感觉。
以后他只需要同小师妹写诗论画就好了。
顾璐喃喃说道:“我娘终于等到了,她等到了。”
突然一只拳头重重砸向方展,一声怒吼打破马车里淡淡的宁静暧昧,“你竟然肖想勾引我娘?竟然侮辱我父?!”
“哥哥!”
顾璐惊呼,连忙阻止暴怒不已的顾瑞,“你冷静一点,这不是方世伯的错!也不是娘的错!”
虽然顾瑞因为体弱力气不大,但因为突然袭击,方展正在诉说自己的志向和对小师妹的无悔深情,他来不及躲闪。
顾瑞的拳头砸在他鼻子上,方展感觉鼻子一热,血流直流。
方母一瞬间扑向方展,愤恨看着顾瑞兄妹。
贱人生的贱种!
顾瑞不似顾家子弟的相貌,又被永乐伯赶出家门,汪氏勾引方展,方母隐约觉得许是顾瑞并非顾家人。
否则顾家如何也舍不得已经站住了子弟。
当然顾瑞兄妹也不似方家人。
毕竟当年郡主看管方展可是很严的,别说同汪氏偷情,就算方展同哪个小丫鬟多说几句话,郡主都是要闹的。
顾瑞还想再揍方展几拳,却被顾璐死死拦住,问道:“你也知道……知道他勾引娘亲?”
“哥哥怎么不明白,他们本来就是有情人,娘亲离开顾湛才能得到幸福啊。”
啪,顾瑞使劲浑身力气重重抽了顾璐一记耳光,“下贱!”
第二百九十八章深渊
一巴掌打愣了所有人。
顾璐不敢置信望着自己一母同胞兄长,在前世总是尽量维护的哥哥,今生竟然打了她?
她不愿意相信,也不肯相信。
这记耳光不是重生后顾璐挨得第一个巴掌,却是最为让她伤心的一次。
他的哥哥还说出了下贱这两个字。
重生后,她虽然也有意扶持外家,但所有的心思都用子了娘亲和顾瑞上头。
她为顾瑞能顺利过继长房去讨好去奉承大伯母,去书房提示大伯父朝廷动向。
其实顾璐并不喜爱朝廷纷争,也不喜欢同命妇们应酬勾心斗角。
她的性情随了汪氏,只是没汪氏那么有文采,她苦心经营生意除了让自己有自保的势力外,也是想积攒一些银钱。
汪氏一辈子没掌过家,没为银子发愁,可顾璐在婆家起起伏伏,随着丈夫战功卓著,她的诰命品级也是节节攀升。
当年她嫁过去时,婆家可没后来显贵,她眼过婆母捉襟见肘为银子发愁。
她在顾家衣食无忧,可嫁人后,尝到了生计的艰难,
缺银子肯定不行!
重生后顾璐用了婆母教过自己的做胭脂水粉秘方开办凝脂阁。
“哭,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母亲被你毁了,被你彻底毁了。”
顾瑞愤怒,后悔,痛苦,悲凉: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妹子?若不是你……不是方展,娘亲还是父亲的正妻,现在她会坐在顾家正堂受人奉承,她还是永乐伯夫人。”
“我也还是永乐伯嫡子。”
顾瑞病弱的脸庞浮过几许不正常的绯红,看着苍白稚嫩有无力的手掌,“现在我是什么?顾家弃子,没有家族的弃子!”
“哥哥。”
顾璐被顾瑞落魄萧瑟吓坏了,顾不上脸庞疼,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顾瑞:
“没有人敢说你是弃子,咱们自立门户也是好的,哥哥,别气,别急,我一定会让你把顾家踩在脚下,让顾瑾这辈子都只能仰视你。”
即便在前世顾瑞同嫂子拌嘴且眼见顾瑾风光无限,顾瑞都没似今日这般仿若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三哥,顾瑾?!”
顾瑞眼里多了一份神采,手掌捂着眸子,哽咽道:“怎么能比不过他呢?我现在连他影子都看不到了,三哥天分比我好,又不比我懒惰,而且他现在是谁?永乐伯的长子,顾氏一族继承人,说是宗子都不为过。”
“而我呢?被顾家逐出宗族的不孝子,人人都会戳我脊梁骨。”
“我不会让顾家把罪名加在你身上,哥哥是无辜的善良的。”
“有个红杏出墙的母亲,我还需要别的罪名么?”
顾瑞痛苦失声,“你好傻啊,顾璐。我宁愿……宁愿做小妾养的儿子,也不想有个贱人荡妇的生母。”
“顾瑞!”
方展怒了,一把顾璐从顾瑞身边拽走,义正言辞说道:“方才我念你身体虚弱,脑子一时糊涂才责怪为你着想且忙抢忙后的亲妹子。可你最后的这番话是嫌弃你娘么?”
“你指责你娘的时,又知不知道她为你在顾家受了多少的苦楚?!难道她就活该被顾湛折磨?”
“是,她是没有顾瑾生母手段高超,让你吃亏了,可你也不能为了永乐伯的爵位就怪她。”
“她也有权力选择自己有半辈子的幸福!”
顾璐抽泣着赞同般连连点头,“方世伯说得对,我不恨哥哥,可是您不能怪罪娘,不认娘啊,你不知道她过得有多辛苦。”
方展的话显然说到了顾璐的心上,只有重生的人才明白汪氏遭遇了怎样的痛苦。
汪氏爱而不能,只能夜以继日面对冰冷无情的顾家,面对从来就没有交心过的纨绔丈夫。
甚至汪氏还要面对出色又动弹不得的庶子庶女!
男人永远不会了解妻子见到庶子庶女时的痛恨。
顾璐前世就经历过,同汪氏感同身受。
前世泰安伯深情专一,身边没有半个侍妾,更无庶出儿女。
顾璐的赞同支持,令方展更加底气十足,方母缓缓垂下眼睑,儿子已经被汪氏迷魂了头,支撑不起方家。
她只能依靠孙子?!
到底儿子才是她身上掉下来肉,孙子再亲近孝顺也是儿媳妇生的。
“我娘受苦?在顾家的日子是煎熬?哈哈,好笑极了。”
顾瑞眸子赤红望着方展,“连我这个在她身边长大的儿子都没发现顾家有任何亏待她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她被我父亲折磨?”
“是她告诉你的,还是顾璐说的?!”
“你们早就有联系却瞒着……瞒着我父亲?”
顾瑞恼怒道:“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有本事,而是他的妻子红杏出墙!给他戴了绿帽子!”
顾四爷对顾瑞也说不上慈爱,他们十天半月都说不上一句话,只要设身处地为顾四爷想一想,顾瑞都觉得心口似撒了辣椒面一般。
顾瑞以前对方展也很钦佩,甚至觉得方展才是正人君子。
现在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指着顾璐道:“你所做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停车,我要……要回去,即便跪死在顾家门口,我……我也要回去。”
说罢,顾瑞就要往马车外跳,他甚至已经等不及停车。
他恼恨自己病弱的身体,当时他怎么就稀里糊涂被顾璐给拽出了门?
怎么就突然昏过去,被顾璐扶上方展的马车?!
“不可以,我们不可以向顾湛低头,向顾家摇尾乞怜,哥哥,我们的骄傲和自尊不准许那么做。”
顾璐从后抱住顾瑞的腰,咬着粉嫩的嘴唇,哽咽道:“哥哥今日会埋怨我,等到……等到您功成名就,一定会感激我的。而我不求你感激,只愿你这辈子过得完美幸福。”
顾瑞感到胸口沉闷,呼吸急促,昏昏沉沉的,“放开我,放开我。”
他向前伸出手,仿佛要抓到什么,期望有人能帮他一把不要被死死拽住身体的人拖向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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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声称自己很高兴的永乐伯顾四爷敞开衣襟,歪歪斜斜躺在躺椅上。
人一旦喝醉就爱胡闹,他嫌弃屋子沉闷,非让陆铮亲自把躺椅放在庭院中,还要陆铮背着他出门去躺椅上看星星!
之风等人都吓傻了,哎呦喂,顾四爷指使的人可是连隆庆帝和镇国公都没伺候过的冠世侯!
陆铮纵容了无理取闹的顾四爷。
他搬了个小马扎陪坐在一旁,修长的双腿略显委屈曲着,“四叔,女婿也是半个儿子。”
“他没有回来,是不是?”
“嗯。”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甜蜜
顾四爷面上一黑,继续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固执般说道:“不回来正好,爷还懒得操心他,不用再找台阶收回说出去的话,更不用死皮赖脸去磨母亲。”
“爷更不用丢面子了!”
“方才问陆侯爷的话,不要同任何人说,爷只是……只是面子上过不去。”
“一会儿让之风把不孝子用过的物什都给爷扔出去,别让爷看到任何他的东西!”
星辰倒映在他眼中掩饰了一抹苍凉。
陆铮稍稍移动蜷缩的腿,望着酒醉后絮叨的顾四爷,他眸光颇为复杂。
顾四爷仿佛很好懂又仿佛很难琢磨。
他无情冷血驱逐顾瑞,却始终盼着顾瑞能够低头认错。
毕竟顾瑞是他的儿子。
其实顾瑞只要跪在顾家门前,给顾四爷一个台阶下,发誓不同汪氏纠缠,顾四爷会让顾瑞重新进门。
过了今夜,等到明日顾家开祠堂,顾瑞以后再想回归门墙,难上加难。
当然以陆铮的心意,顾瑞不出现最好。
顾瑞即便发誓同汪氏不再联系,那边是他生母,又有顾璐在旁搅和,顾瑞优柔寡断的性子很难不受其母影响。
顾瑞未必会出卖顾四爷,然而有时候出卖只在不经意之间。
陆铮不怕任何人,却也不想平添麻烦。
以顾四爷闯祸以及独特吸引仇恨值的体质,他已经忙得都没空同顾瑶碰面谈情了。
陆铮即便不愿顾瑞回来,但是在这事上什么都没做。
如同顾瑶在汪氏上袖手旁观一般,甚至顾瑶不希望顾瑾插手娘亲扶正,一切顺其自然。
陆铮不大明白顾瑶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他选择尊重顾瑶。
“陆侯爷。”
“嗯。”
顾四爷睁着眸子,似自语似又在喃咛,“……新任南城指挥使孙家的长子孙谦是个有志气的,当日也曾帮过爷,陆侯爷能不能帮他一把?”
“其实他爹也因为东平伯被夺爵而荣升了,也许根本不用爷帮忙。”
“他的骑射真是不错的,同爷喝酒时也说过要建功立业,爷看他不似说大话的,确实有心为国效命。”
顾四爷声音很轻,“最好……最好能让顾璐答应这门婚事。”
陆铮听到背后轻微的脚步声,回头看去,顾瑶停在不远处,她眸子闪过无奈又有几分好笑。
“算了,爷不该再强求了,本是一门好因缘的,现在顾璐怕是配不上他了,不过有机会的话,陆侯爷提拔他一番,也不枉他同爷喝过的酒。”
过了片刻,鼾声同躺椅上传出来。
该怎么说顾四爷好?
他会为顾瑞而伤心,但是却不会伤心很久。
也不会强求一些事。
他很快就能放下烦心事,重新投身到吃喝玩乐中去。
陆铮缓缓起身,顾瑶走到躺椅旁边,低头望着顾四爷酒醉酣睡的俊脸,犹如孩童一般,只是眉头时而皱起,显得有几分新愁。
顾瑶将斗篷轻轻盖在顾四爷身上,招手示意之风等人抬着躺椅直接去卧室。
等到他们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抬走顾四爷,顾瑶向陆铮展颜轻笑,“我很高兴呢。”
陆铮微微一愣没从顾瑶迷人甜美中清醒过来,他怀中就多了柔软的身躯。
他下意识抱紧香软绝色的少女,不自觉勒紧手臂。
投怀送抱什么的,他有过经历,以前明明很讨厌的,总是会把投过来的女孩子甩出去。
无论是何身份!
此时他抱着顾瑶,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
顾瑶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明艳的少女扬起明亮的眸子,清澈的眼底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比樱花还柔软的粉唇一张一合,“我帮你捶腿,好不好?”
顾瑶是见到陆铮做在小马扎上耐心陪着胡搅蛮缠的顾四爷。
本来他无需做这些,他无需迁就任何人。
顾瑶并非自恋的人,陆铮是为她。
为她一人而已!
陆铮心头火热低头狠狠吻上朝思暮想的嘴唇,顾瑶没有躲闪也没抗拒,反而踮起了脚尖贴进陆铮。
她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
既然爱了,那就深爱!
让陆铮无法离开她。
她打过太多的离婚官司,见到了太多曾经相爱的人无法走到最后。
曾经她反思过,也从客户失败的婚姻中学到了不少,然而在现代时,她始终没有找到让自己心动甘愿走入婚姻的男人。
灵穿未知的年代,她得到了李氏的宠爱,还找到了陆铮。
她不会因为陆铮带来的麻烦就止步,即便无法同陆铮走到最后,她也不会后悔今日的主动。
说谁撩情只能是男子?
谁说主动只能是陆铮?
女孩子同样可以追求心仪的男孩子,否则陆铮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陆铮离开顾瑶的嘴唇,少女面色陀红趴在他胸口娇喘,陆铮既是满足又觉得骄傲,他亦是把头埋入她的脖颈,深深吸吮少女的芬芳。
“提亲,回去我就让人上门提亲。”
他忍不住了!
也不愿意再等下去。
“可是我还没及笄呢。”
顾瑶微微起嘴唇,娇笑道:“成亲是两家的事情,而现在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不想让这份甜蜜更持久?”
她还没享受偶爱情的甜蜜,怎么可能直接跳进婚姻中去?
虽然婚姻有婚姻的幸福,可爱情才是最纯粹的。
顾瑶手中轻戳陆铮的耳朵,有温热的感觉,他也是害羞了!
纯情的少年是老阿姨的最爱呀。
顾瑶肆无忌惮揉捏着,笑盈盈道:“莫非堂堂冠世侯会让我因为同你‘私相授受’而被人非议?名声有损?还是说你……无法避开旁人的眼?”
陆铮身体僵硬,“妖精!”
“什么?”顾瑶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想早日向旁人表明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陆铮仿佛发狠一般咬住顾瑶的耳朵,顾瑶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大狼狗舔过吸吮,麻酥酥的感觉直接渗入心中。
周围静悄悄的,没人舍得破坏这份甜蜜,即便夜空的星月都仿佛安静暗淡几许。
垂花门前,陆铮的常随拦住一人。
“我是顾家长孙,奉父亲之命看望四叔。”
“侯爷亲自照顾陪伴顾四爷,顾二爷无需再操心。”
第三百章 惩罚
陆铮依然神色恬淡,面对隆庆帝盛宠,没有任何的欢喜异样。
仿佛只是寻常操作!
即便深沉的四皇子都露出一分的嫉恨。
陆铮太拉仇恨值。
顾瑶默默叹了口气,可她又劝不了陆铮!
那般骄傲的陆铮怎可能在敌视自己的皇子面前低头折腰?
谄媚巴结皇子的事,陆铮永远不屑去做。
“给哀家看看,皇帝有没有受伤?”
太后娘娘几步走到隆庆帝身边,关心说道:“哀家方才一直担心皇帝,皇宫大内怎会混进刺客?那群侍卫都在做什么?”
隆庆帝没等说话,太后怒不可遏道:“今日是谁当值?”
陆铮淡淡说道:“是李大人。”
“混账!他该死!”
太后大怒,“把他给哀家叫来,哀家要问问他是如何拱卫皇上的?是不是哪一日哀家眼看着皇宫被烧了?”
“母后……”
“皇帝不必为李勇说话,哀家在皇宫这些年,从未见过刺客,今日哀家算是涨了见识,原来皇宫也不安全了。”
太后根本不给隆庆帝发话的机会。
顾四爷眉头死死皱着,轻声说道:“要坏,要坏,你舅舅就是个木头,他根本不会为自己辩解。”
顾瑶也不由得担心舅舅。
倘若隆庆帝说一切都是一场试探,皇帝权威何在?
只能有人背锅!
顾瑶不希望是舅舅。
不一会,李勇被叫进来,“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太后的手搭在皇上手臂上,另外一只手指着李勇,怒道:“你还知道有罪?皇帝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可是你却放任刺客入宫……你的忠心呢?”
指着李勇好一顿痛骂,李勇低头默默听着,没有任何的辩解。
隆庆帝只是扶着太后,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李勇,以及皇子们的表现。
考题可不是只有一道。
隆庆帝废了这么多心思,冒着被天下人议论嗤笑的危险,不可能只考验皇子。
没人为李勇辩解,隆庆帝很是满意。
证明李勇同皇子没有任何关系。
“太后娘娘。”
很意外顾四爷出声了,顾瑶拽都没拽住顾四爷。
太后显然也很意外。
方才顾四爷的表现,太后也记得,不过就是个顾家纨绔子弟,说了几句话讨好了皇帝而已。
正好迎合皇帝对陆皇后的思念。
顾四爷跪下来。
陆铮悄悄握紧拳头,首次感到紧张,万一顾四爷说出一切都是皇上暗中示意的,他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你为李勇这个奴才陈情?”
“不。”
顾四爷摇头道,“臣以为他不适合再留在陛下身边了。”
太后和隆庆帝同时愣住了。
陆铮看了同样震惊的顾瑶一眼,你爹真行!
顾瑶无言以对,顾四爷的脑回路异常清奇,也许她永远也想不明白顾四爷会做出什么事。
李勇依然垂头,甚是连看都没看踩自己的顾四爷。
这脾气真好!
连隆庆帝都觉得李勇太实诚老实了。
顾四爷做了什么?
不过就是给李勇姐姐治病的银子!
李勇一辈子都记得顾四爷的恩情。
既然要重要李勇,隆庆帝不可能不把李勇调查清楚。
毕竟他也是出了名的多疑,这一点同先帝很像,只是先帝表现得更明显,而他的多疑都是隐藏在暗处。
这么诚实的李勇,他的确应该重用。
他自认为给李勇的恩宠远远多过顾四爷那几两银子。
何况顾四爷给的银子也不亏,不是白赚了一个良妾?
据情报说,李姨娘还给顾四爷生了两子一女。
隆庆帝突然记起来了,顾瑶就是李氏生的!
太后娘娘怒容收敛几分,问道:“为何?”
顾四爷朗声道:“李勇御下不严,让刺客混进皇宫,他这近卫统领当撤职!而且他的性子太过沉默,不懂得和同僚相处,几支近卫也需要互相协作,他同锦衣卫,神机营等指挥使都说不上几句话,一旦皇宫有变,他不接到皇上的命令,绝不敢妄动,更没有随机应变的机灵。”
他嫌弃看了一眼头更低的李勇,“他这么刻板的人没准会阻挡神机营赶过来救驾!臣为陛下安全着想,还是免了他的官职吧。”
太后听后也是连连点头,然而仔细琢磨又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隆庆帝眸子深邃,当年他发动宫变时,先帝身边若有李勇,他必然不会成功。
可他此时是皇帝,身边有这么个刻板不同任何相交的李勇,可以背锅,可以阻止神机营的人,他就太安全了。
不过大同那边还需要亲信镇守。
李勇只听他的命令,的确是最好人选。
好在他龙体康健,等他上了年岁,再把历练之后的李勇调回来……
隆庆帝迅速做出决定,“顾爱卿言之有理,李勇!”
“奴才在。”
李勇声音沉稳,“奴才自知罪该万死,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顾四爷真想一脚踹死他,都这个时候了,还犯倔呢。
皇上让你去死,你也去死?!
对了,对了,李勇绝对会心甘情愿去死的。
当初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帮了李姨娘。
“朕的确要罚你!”隆庆帝负手,低头看着李勇,“朕免去你近卫统领之职,以后你也不再是朕的御前侍卫统领。”
李勇道:“奴才遵旨。”
隆庆帝接着说道:“不过你跟了朕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看在你往日尚且忠心的份上,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十日后,你去大同,在大同总兵麾下听用。”
“朕希望你能用战功洗刷今日的失误大意,重新赢回朕对你的信任。”
“奴才叩谢陛下恩典。”
李勇砰砰磕头,声音多了几分哽咽:“奴才不在陛下身边,还望陛下保重,奴才誓死证明对您的忠心。”
隆庆帝眼里也多了一分感动,算起来李勇是现在活着的人中,跟他最久的一个了。
其余的侍卫都被他给宰了。
“别以为去大同是好差事,你只是个戴罪之人,朕会告诉大同总兵把你当做小兵看待!有危险的事就让你去做。”
李勇点点头,“奴才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兵也是陛下使出的人,奴才不敢丢您的脸面。”
第三百零一章 归还
从未放在眼中的纨绔子弟突然越居顾二爷之上,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而得不到的爵位和荣宠。
顾二爷很难保持平稳的心态。
“二爷。”
二夫人提着帕子擦拭泪水,“这次儿子遭受得折磨,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顾二爷苦笑道:“直到现在我还没能后补上正式的官职,你再同母亲暗暗较劲,大哥更不会轻易松口。倒是能求你娘家帮衬,可是……我不甘心。”
他不愿意自己沦为依靠妻子娘家的人!
而且过于依靠那边,以后他很难再脱离妻子娘家的掌控。
顾家的大权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无法在朝廷上自立的人。
“爷想证明,父亲错了。”
顾四爷虽是幼子,比顾二爷小不了几岁。
原本他才是父亲最宠的儿子,可随着顾湛的呱呱落地,一切都变了。
父亲的眼里心里只有顾湛。
顾家祠堂,顾二爷领着妻儿赶到。
顾四爷张口不耐烦说道:“二哥也贼慢了一些,耽搁了时辰祖宗可是要怪罪的。”
顾二爷:“……”
他刚想解释一二,毕竟误了祭祖时辰的罪名可大可小,传到外面总是不好听。
“爷听说你儿子一整夜不在府上?”
顾四爷连珠炮般说道:“行啊,他比爷的两个儿子更荒唐,以后二哥就不用再教训爷了,先把你儿子教好,省得出门中了仙人跳惹祸上身,或是被歹人给绑走了。”
顾二爷拽住二夫人,平和笑道:“时辰刚刚好,四弟再多说几句才是耽搁时辰了。”
顾四爷:“……”
有种熊孩子又被人欺负的感觉,顾瑶觉得方才顾四爷未必没有提醒顾二爷多注意儿子安全的意思。
只是顾四爷欠扁嘲讽的语调,又无意识给顾二爷泼脏水,仇恨值着实拉得稳稳的。
本就对顾四爷心存芥蒂的顾二爷对他恨意更浓。
顾四爷经历过荣国公幼子被绑走的事,也见过荣国公幼子被乞丐折磨和羞辱。
她听陆铮提过一嘴,顾四爷把顾家几个侍卫送去给陆铮,说,帮爷训练侍卫。
被陆铮调教过的顾家侍卫多是跟在了顾瑾身边,顾瑞也有的。
只是顾瑞不信任顾四爷给的人,又好似从事秘密活动躲避任何人,他一直都把侍卫打发的远远的。
顾珏在神机营受训,自然无需担心。
当然顾四爷留下身手最好的侍卫保护自己……去外面吃喝玩乐,在同伴们面前显摆。
即便是顾瑶也一度认为顾四爷特意训练的侍卫只是为他自己,儿子什么的,也许才是顺便而已。
顾瑶等一众孙女站在祠堂最靠近门的地方,儿孙们站在中间,以此来凸显以子嗣为重。
今早顾四爷从宿醉苏醒后,好似完全忘记昨日酒醉时的惆怅,忘记他对陆铮的交代和那丝对顾瑞的不舍。
他穿着一身玄色深衣,发髻一丝不乱,衬托得本就如玉般的脸庞犹如白瓷一般,星眸明亮,贵气肃穆宛若世家公子。
“老四,我代替祖宗问你一句,驱逐顾瑞,你不后悔?”
顾清是顾氏一族族长,站在众兄弟之间,顾四爷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
他不喜欢祠堂。
记得最深是老侯爷曾经因他不读书而罚跪祠堂。
上面供奉的灵位给他很压抑不舒服的感觉。
当年他就不明白毫无生气的木头牌位怎能代表祖宗。
“顾湛!”
顾清对明显不走心的幼弟着实很是无奈,“我问你话呢,到底是否后悔?”
顾四爷果决摇头,“无悔!”
他为何要后悔?
只是他心情不怎么好罢了。
其实就算顾瑞不是顾家子弟了,以后他能帮也会帮一把,只是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顾四爷还是要面子的。
顾清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从族谱上抹去顾瑞和顾璐的姓名,以后他们生死荣辱同顾家再无任何的干系,再次碰面,顾家子弟同他们兄妹只是陌生人。”
这句话是对所有顾氏一族的人说的。
祠堂中老幼妇孺齐齐应喏。
顾老夫人嘴角微扬,眼见着顾清不仅划掉了顾瑞顾璐的名字,还在汪氏的名字后写了休的字样。
如同抹去老四身上的耻辱!
整个祠堂心最平静也是心最硬的人莫过于顾老夫人。
儿子是她生的,顾瑞是汪氏生的!
顾清看着自己名下空白一片,心头隐隐有几分酸涩,不过他一向持重,缓缓合上族谱。
他开始领头背诵顾家祖训。
顾四爷嘴巴一张一合,看似认真,顾瑶却觉得顾四爷怕是连顾家祖训第一条都没背下来。
他就是个‘滥竽充数’的。
首次经历开祠堂,众人齐声背诵祖训,顾瑶还是挺好奇的,等到真正祭祖的时候,仪式感会更重。
今早她沐浴更衣,李姨娘亲自为她披上的素白质朴的衣裙。
祖宗,在国人心中是神圣的。
忘记祖宗是不孝顺的。
只是重生的顾璐怎么就不明白?!
方展做她继父就一定比顾四爷好?
祠堂大门缓缓关上,顾四爷解开衣扣,同顾瑶顾瑾抱怨,“玄色外袍笨拙厚重同黑乌鸦似的,难看死了。”
顾瑶看了一眼已经走在前面的大伯等人,轻声道:“您都熬过去了,何苦再说出来?”
这不是让人诟病嘛。
顾四爷再次松了松衣领,重重喘了一口气,“爷不舒服,抱怨几句还不成?”
庭院中摆放了好个箱笼以及一些沉重精致的家具摆件。
仆从里里外外忙碌收拾。
顾四爷见到熟悉的物什,抓过一人问道:“这些都是汪氏的嫁妆?”
嫁妆单子,不仅汪家有,顾家同样有一份。
汪氏被休,还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汪家不好意思上门讨要嫁妆。
仆从恭敬说道:“除了几箱子书册外,其余的摆件物什都是四小姐……顾璐和顾瑞用过的,您昨儿吩咐扔出。”
当年汪氏的陪嫁的确都是书册,家具金银很少,不过顾家不在意陪嫁多少,横竖顾家家底殷实,并不缺银子。
顾老夫人还曾得意娶了个清贵人家养出的才女,陪嫁是书才体面。
现在顾老夫人的脸都快被汪氏打肿了。
“更多是这些年她添得书画诗籍。”顾瑾轻声道:“父亲想好怎么处置?”
“不要了,统统不要了,扔到汪家去,爷嫌弃这些东西……碍眼。”
顾四爷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离开。
少刻,之风捧着个盒子快速跑过来,向顾瑶行了一礼,尴尬道:“四爷说,这是……这里面的东西他也不要了。”
顾瑶好奇打开一看,只是一叠银票而已。
她眼见着之风把盒子放在即将抬去汪家的箱子中。
“三少爷,六小姐。”之风轻声恳求:“您可千万别说见过奴才,四爷还在账房同三爷对峙……奴才得去伺候四爷了。”
他飞也似的跑远。
顾瑶又好气又好笑,“倘若不是我方才想看清楚那副画,不会见到之风送银子。”
她好奇方展如何用情诗和画作让汪氏无法忘情,便在装着书籍的箱笼中翻看起来。
顾瑾自然留下帮忙。
“父亲即便做善事都是那么的……不可告人。”
顾瑾扬起嘴角,同顾瑶相视而笑。
好在顾四爷身边还有他们!
虽然他们不会完全认同顾四爷,却会让顾四爷甩着手玩一辈子。
账房传来顾四爷嚣张的声音:“爷是永乐伯,外出应酬当然需要银子,三哥先支取给爷银子,怎么了?二哥有意见的话……你让他直接去同大哥和母亲说。”
顾三爷道:“四弟的应酬是不是太多了,你拿走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足足有三千两,是这几个月的顾家开销。”
“银子会有的,等内务府把爷的银子发下来,爷立刻把银子给三哥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