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 将军再也不报军功
百里襄把书信拿过去:“疑心又如何?难道我连对她好一些都不许了吗?”
女帝没出声,摇着扇子默默品了一口茶,等着百里襄把书信还回来,几句话他看了许多遍,越看越生气,直接把书信拍在桌上。
“秦国欺人太甚,景玉怕是要受欺负了。”
女帝把书信拈起来细细折好放进手边的匣子里:“她私自跑去秦国已经是大罪,若是再与赢闵相见,那不止是在得罪秦王,也是在得罪我,这般浅显的道理她若是都想不通,那吃亏了,也是她自己活该。”
“你...”百里襄欲言又止,气愤的站起来:“知道你不待见她,那你干脆也别待见我了。”
他跨过矮桌就走了,女帝直起身子喊道:“百里襄,你给我回来。”
他没停,很快就出了昭阳殿。
女帝气急了,一手掀翻了桌上的砚台笔架,噼里啪啦弄洒了一地,就连她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的墨汁。
现在胤华外出不在,德阳又在宫里,不过陈杭乔倒是在百里府暂时住着,也就与百里襄支了泥炉一起在院子里煮酒。
百里襄慢悠悠的扇着扇子,语调也慢悠悠的:“你们在军中,会做些什么事情消遣?”
陈杭乔想了想:“唔...偷偷在营帐里养老鼠算不算?边关无聊,军中更是无聊,时刻枕戈待旦,日日军练巡边,偶尔休息也不许饮酒作乐,实在是无趣的很,原本只是去抓些野味跑进林子里打打牙祭,但日子久了,就抓了些小东西回来养,养来养去觉得还是老鼠最好养活,就喜欢在营帐里养些小老鼠玩。”
百里襄笑起来:“老鼠的确很好养,当初我从军时,在营帐里养过兔子,兔子能吃,我每日都要从伙夫营顺一根胡萝卜或者是一棵白菜回去,日子久了就被发现了,我被打个半死,兔子也被杀了,熬成汤给我喝,还别说,兔子汤挺香。”
“哈哈哈...”陈杭乔乐了:“将军当年从军,先帝还未登基吧?”
百里襄摇摇头:“那个时候先帝还是太子呢,我家门并不显赫,若不是家有姊妹姑姑入宫为妃得了眷顾,我也不能少年从军,其实那时,我很怕死,先帝送梅嘲讽我一事你应该知道吧?”
陈杭乔是个坦荡人,并不觉得尴尬,实诚的点头:“知道,只是我想不通将军为何会去贪部下的军功?”
百里襄舀出一勺酒尝了尝:“那时韶华已到了许婚的年纪,东川的俊秀儿郎太多了,我怕争不过他们,所以才贪了部下的军功,可是呈禀之后我夜夜难昧心思杂乱,被人发现端倪,此事立刻就被上报先帝,先帝才送来腊梅讽刺于我。”
陈杭乔接过他给自己舀的酒:“所以在女帝许嫁之后,将军再也不报军功,甘心闵然边关?”
百里襄笑了笑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德阳如何?”
陈杭乔愣了愣,老实说道:“公主有些笨,很容易被人挑拨利用,而且做事全凭一时喜好,显少会顾全大局,骄纵任性。”
第六百七十五章 的确实会心疼
百里襄直接伏案大笑:“你当着我这个父亲说我女儿的不是,怎能如此直接?而且,德阳就没一点好处吗?”
陈杭乔想了一下:“好处?公主长得好看,虽然很笨但很听话。”
“没了?”百里襄有些不甘心:“德阳只有这两条好处?”
他认认真真的回忆了一下:“没了。”
百里襄有点点扎心,闷了一碗酒又问道:“那你觉得景玉如何?”
陈杭乔张口就来:“女君聪慧玲珑,万事考虑周全,知人心,识大体,果断干练,从不来任性行事,末将很佩服她。”
百里襄挂起笑意:“那若是你将来有了女儿,你希望她是什么样子?”
陈杭乔笑意一下子僵住,张了张嘴似乎即刻就想说,却又沉吟起来,百里襄慢悠悠的喝了两碗酒了他才出声:“若是末将有了女儿,倒是希望能她能像德阳公主那样随心做事,太懂事了,末将会心疼的,末将情愿她胡闹一些。”
百里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与他撞了一下:“的确是会心疼,喝酒吧。”
陈杭乔一口喝完,眉间微微一皱:“好辛辣的酒。”
“这是我私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总共四坛,留了两坛给女儿们做嫁妆,另外两坛与说得上话的年轻人喝,你是第一个。”
陈杭乔受宠若惊:“那今日末将便不醉不归了,将军,请。”
他虽豪爽,可酒量的确不怎么样,百里襄脸都没红呢,陈杭乔就趴桌了,百里襄怕他冻着,让人把他扶下去仔细照料休息,独自一人继续煮剩下的半坛酒。
陈杭乔的位置上又坐下来一人,自己拿过酒勺舀了一碗酒,端起面向百里襄:“此等美酒,王夫怎能独醉?”
百里襄眼睛都没抬,态度很平淡:“夜色已深,妙常师父不在韩府教导胤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妙常掩唇一笑:“王夫不是自己在信中说,若有难处可以来找你的吗?”
他放下酒碗:“妙常师父遇上了什么难处,大可去询问卫夫子,卫夫子是名士学者,我只是区区武夫,许多事情固显偏颇,不适合引导妙常师父。”
妙常端着碗微微瞥眼下垂:“王夫误会了,我不是来找王夫探讨学问的,是家师生病了,想请太医帮忙看看,可是我身份低微,请不到太医,所以才想请王夫帮忙。”
百里襄这才看了她一眼:“宫里的太医不少,但是韶华近来身子不好,太医一个都不能动,我府上倒有一位大夫,暂且让他去照看吧。”
没请到太医,妙常有些失落:“宫里那么多的太医,一个都挪不出来吗?”
“对。”
他很简洁的就做了回答,事关女帝安危,他根本容不得半点商量。
妙常低落下眉眼:“那好吧,多谢王夫了。”
她虽道谢却并未离开,依旧坐着,百里襄一言不发,专注的煮着酒,权当她不存在一般。
妙常踌躇半刻才问道:“王夫可是觉得我烦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你别让我失望
百里襄舀了一碗酒:“妙常师父,我乃是有妻女之人,女儿都已经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你尚且年轻,与我来往过密实在不妥,现在夜深了,妙常师父请回吧。”
他连最表面的客气都不愿意维护,妙常眉眼更加低落:“那王夫日后还会回信吗?”
百里襄垂了垂眼:“若无大事,妙常师父还是安心教学最好,胤玄年纪还小,正是好动贪玩的年纪,要劳烦妙常师父费心了。”
如此清楚明白的拒绝,妙常哪里还有脸面待下去,捂脸匆匆离开,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百里襄抿了抿酒,将碗中的一口干尽,又去舀了一碗,正要喝就被人一把夺过去重重的放在了桌上,酒水泼洒出来了不少。
百里襄满脸不悦:“你是来找事的吗?”
一身便衣的女帝趴在他肩上,语气里略有几分窃喜:“我听见你们说话了,你还记着我身子不好呢?那你还气我,还和我吵架,晚上都不回去,害我大晚上的要跑出来找你,夜里风大,我都冻着了。”
百里襄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的的确有些单薄,一言不发的把手边的外裳递过去,方才喝酒太热了,外裳也就脱下随意摆在了一旁,现在倒是恰好合适。
这就是不生气了?
女帝抿嘴偷笑,放开他坐下来:“你给我披上吧。”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抖了衣服罩在她身上,端起酒碗一口喝尽,起身就准备回房。
女帝跟着站起来,略带几分小跑追上他,一把揪住他腰上的荷包,边走边说道:“我已经给赢甯回信了,若是景玉在秦国有个三长两短的,就让他小心乐君的安危,你别生气了,我白日里也就是随口说说的。”
百里襄的步子顿住,女帝故意撞上去,像极了跑的太急没止住步子,撞上之后还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刚要松开手里的荷包,手腕就被他一把拉住。
女帝勾了勾嘴角,立刻敛了笑意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说道:“她是我生的,我即便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害了她呀。”
百里襄沉默,似乎是在估量她话里的可信度,女帝立刻举手发誓:“即便有一日我们不容对方,我也绝不会害她性命,你现在放心了吧。”
百里襄看向她:“韶华,我一直很信任你,你今日的话,我也会相信,你别让我失望。”
女帝手里的力气松了松,被他看了许久才应声:“我会让她活着的。”
百里襄没再多说什么,握着她的手腕继续走:“我送你回宫。”
女帝站住:“怎么?我不能在这里住下吗?我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了。”
他稍稍抿唇,转身看着她,抬手覆在她脸上的旧疤上:“宫里更安全,回去吧。”
“那你呢?只是送我回去?”她对言语十分敏感,紧盯着百里襄要他回答。
百里襄并没有在意她的质问,而是十分轻松的往周围看了一圈:“德阳常年住在宫里,胤华也不在家许久了,这宅子里缺了些人气,我想留下来养一养,至于你...都已经踏进大门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第六百七十七章 留宿百里府
他自己都改了口,女帝浑身凌厉消失,瞬间就像是被捋顺了毛的猫,主动握住他的手:“自然是不回去了。”
她要留下,百里府的人立刻就去安排,百里襄的屋子自从上次被景玉和德阳联手翻了一圈后,前前后后加了不少人手盯着,生怕她们再把什么东西顺走,今夜女帝要住下,为了防止像几年前那样的行刺,又加了一大波人。
百里襄的屋子不是主院,稍稍有些靠后,穿过一大片的假山丛林才到,倒是个格外僻静的地方,为了不让女帝行错步子,沿路两边就放了工笔描画的竹灯。
“你这府上还有会画画的人?”她走在前面,细细的看着灯上的小画:“我怎么从不知道?”
百里襄笑起来:“德阳画的。”
“什么?”女帝很是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胤华说太丑了,让她别出去丢人,她就只能画在竹灯上,库房里放了好多这样的灯呢,难怪他们能想到把这个拿出来。”
女帝捧起一盏竹灯细细的看:“德阳常去废宫的事你可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百里襄有些叹息:“她任性管了,提醒多少遍都不听,还是景玉聪明,让小陈跟着,也倒是省去了许多的事情。”
女帝撇撇嘴:“小陈?这称呼可真够熟稔的。”
她放下竹灯顺着一路灯盏指引到了百里襄屋外,推门进去,没闻到熟悉的熏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也知道他从不用熏香,倒也不惊讶。
百里襄跟着进来,顺手把门关上,女帝已经在屋里看了一圈:“我是第一个进这间屋子的女人吗?”
“不是。”
她略微皱眉,转念一想又觉得,百里府也有婢女,自己不是倒也情有可原。
“那我是头一个在你床上睡觉的吗?”
“也不是。”百里襄依旧很直接,瞧见她瞬间生起怒火,接着说道:“德阳和景玉来我这偷东西的时候就睡过了。”
女帝怔住:“她们来偷你的东西?偷了什么?”
百里襄笑起来:“我放在匣子里的飞鹰骑调遣令牌,她们不认识,大概是看我藏得严实,觉得是宝贝就拿走了。”
女帝有些不满了:“真是大胆,竟然跑来你这里偷东西,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拿回来?虽然飞鹰骑都听你的,也用不上什么令牌了,可是也不能让她们随便拿去玩啊,你也太纵容了。”
百里襄满不在乎:“随她们吧,不弄丢就行了。”
他这个飞鹰骑的主人都不计较这些,女帝就更加没什么理由计较。
令牌虽然重要,但终究只是一件玩物。
然而,偶尔还是能做刀使得。
七月的雪山,山腰上尚有青草,不远处就是皑皑雪山,景玉穿着棉袄戴着貂,晒着太阳烤着肉,一手甜瓜一手令牌,麻利的把令牌放在大甜瓜上,拿起手边的石头抡上去,甜瓜‘啪’一声就裂开了,汁水流出来不少,但都进了底下的一个冰碗上。
第六百七十八章 冤家路窄
明淮牵着一头牦牛回来:“可算是买到了,我那匹战马人家还看不上,说是不值钱,我只能暂时寄养,又花了二十两金子才买到这头牛。”
“那你一定是被讹诈了,一头破牛那么贵。”
“哞”牦牛被明淮拴在大石头上,似乎对景玉的话很不满,还叫了一声,但立刻就开始啃草。
明淮搓着手过来蹲在火塘边,呼吸都是一阵白气:“过雪山是靠不住马的,就得用这样的牛,贵是贵了点,不过我们若是真的被困在山上了,靠这头牛我们就能撑下去,倒也不亏。”
景玉把冰碗捧起来,小小的喝了一口,脸色立刻就变了:“太凉了,冻得我牙疼。”
明淮把冰碗拿走:“别喝凉的,小心肚子疼。”
她有些小小的可惜,挪过来握住明淮的手替他哈气:“我们明日就出发吗?我看这天都晴朗好多天的,该是不会遇上大风什么的,就这么几座山,两天就能翻过去应该会很快的。”
“怎么会?”明淮对她的乐观有些难言:“若是不出差错,我们十天才会出去,你别看着只是几座山,这后面,说不准有多少雪山雪沟,山中严寒比不得平日赶路,陷在雪里更是难走,两日是万万不可能的。”
景玉从未翻过雪山,压根不觉得有多难,仍旧兴致勃勃:“唉,要不是因为我的月事耽误了几天,大概都要翻过去了,不过也就十天嘛,怕什么?明天就去试一试。”
她对翻雪山这样的事十分兴奋,为了养好精神睡得也早,明淮把东西都打点妥当了才勉强闭了闭眼,一大早带着她牵着牛就开始爬山。
初初走,积雪不深,为了节省力气,明淮选的是绕着山腰走,这样牦牛也好走一些。
景玉跟着他背后,踩着他陷出来的脚印往前:“九郎,若是到了戎族,你会做什么?”
“自然是打听我母亲的事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我想弄明白自己的来历,宫里有不少传言说我不是父王亲子,我想知道是不是。”
景玉吐吐舌:“那要是找到了阿娘的部族,比如说见到了你的外婆,你会告诉他们阿娘已经去世多年吗?”
“不会。”他伸手拉着景玉以防她掉队,却依旧不曾回头:“母亲已经离开戎族那么久,大概在他们心里她早就死了吧,郑国那些日子根本不是好日子,母亲受过的罪吃过苦没必要让他们知道,我一个人记得就行了。”
景玉跑上去与他并肩同行:“这样也好。”
她自己心里有打算,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路跟着他。
第一座山并不大,很快就到了另外一座山,积雪也厚了许多,景玉不得不继续踩着他的脚印往前,太过专注脚下,一头就撞在了他的背上。
她把脑袋伸出来:“怎么不走了?”
明淮缓缓拔出佩剑:“冤家路窄。”
他们的前方,已经有几名大汉提刀等候,将去路完全挡住。
那个红衣姑娘手持弯弓正对着他们:“中原的羊羔,受死吧。”
第六百七十九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七月临安,乞巧之时,宫里到处挂起了彩灯,显少设宴的女帝不但为一次七夕设宴,还准了官家的公子贵女进宫,就连一些王室公子和贵女也被请进了宫,热热闹闹坐了一堂,因着尚未开席,许多人都不在殿里。
现在景玉不在,胤华也不在,安荣到现在还病的下不了床,胤玄和朝姒虽然来了,但却被百里襄叫去了昭阳殿,说他们年纪小,待会儿开宴了直接过去就行,虞姜虽在,德阳却也不怎么想理她,倒是苏鱼也来了,这让德阳略微有几分欣慰,好歹能说上一些话。
新出库的樱桃酒经过冰镇,很是适合在此时饮用,德阳喝了小半壶才觉得身上凉爽了许多:“阿姊还没回来吗?她不会是真的和大姐夫私奔了吧?”
苏鱼站在一旁仪态端正:“女君与公子的婚事两国都已经心中有数,怎么会私奔呢,女君只是出去玩一玩罢了。”
“那他们去哪了?”德阳准备套话:“我听说阿姊好像是去秦国了。”
苏鱼可不会上她的套,面色平静的说道:“婢子不知。”
“你会不知道?”德阳明显不相信她,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悠悠感叹:“真是羡慕阿姊,我在她遴选王夫之前把她弄出宫,本来就是想害她的,却不想成全了她,我都眼红大姐夫好几年了,却成她的了,不过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人。”
她说话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顾忌什么,虽然直白,在王室却很难得。
苏鱼笑问“不知这些日子,陈将军可入了公主的眼?”
“他啊?”德阳端着杯子想了想:“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人,但可不是他,知道你们想做红娘月老,可我心里有数,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他太黑了我才不要呢,而且他太木讷了,跟着我十分无趣,再说我不想嫁将军,万一他哪天死了,我不就守寡了?柏哥哥就是我的大教训了,我不想再被教训一次。”
她心直口快,若不是有人刻意教导是不会弯弯绕绕的说话的,这点苏鱼也很清楚,为此只是笑了笑。
“公主可后悔过许身柏将军?”
德阳神情顿了顿,面色十分认真:“其实我挺喜欢柏哥哥的,他英俊帅气对我也好,但是对他许身,我要是说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会睡在一起了你信吗?”
“婢子相信。”苏鱼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信还是假的信,但仍旧问道:“那公主可为柏将军伤心?”
她有些失落:“自然是伤心啊,我怀过他的孩子,虽然没生下来。”
瞧她被自己勾起了伤心事,苏鱼也不忍心,正要另外找话,德阳自己先开口了:“听说你以前是军中女奴?”
苏鱼心里隐隐一痛:“是。”
军中为奴,万人为夫的那些日子,她虽不说,但也害怕被人提起,一想到,就羞愧难当。
那些日子,是她的隐痛,是一辈子背负在她身上的耻辱。
第六百八十章 算是同病相怜了
德阳叹了一声:“他们都说女子没了清白就是苟活于世,我想我现在就是在苟活吧,我虽然是公主,但我知道我根本不配再嫁人了,谁家会娶一个名声不好还落过胎的女子?即便我是公主也是会有人嫌弃的,还是阿姊好,心心念念想娶她的人好多啊,你知不知道,她要遴选王夫的消息才刚传出,各地贵公子的名帖就飞一般的送来了,那些日子整个通文馆都在筛选名帖,什么画像啊,家世啊,人品啊都要经过考量,就连一些游侠都投来了名帖呢,可把我和虞姜嫉妒死了。”
她说嫉妒的时候还努了嘴,竟多了几分可爱。
苏鱼听了她的话沉默良久,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公主身份尊贵,无人会轻视公主的,而且,女君曾说过,会记住你过往的人,要么爱你,要么恨你,其他人是不会关注你的过往的,爱你的人不会计较你的过往,恨你的人计较了也与你无关。”
德阳笑起来:“阿姊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有时候,真的很难忘记很多事。”让苏鱼坐下,德阳倒了樱桃酒给她:“喏,算是同病相怜了,而且你这个人我还是挺喜欢的,来,我敬你。”
苏鱼受宠若惊,但也知道德阳向来直来直去,也就没有客气,与她相敬饮下,酒水倒也不苦辣,反倒是有些酸甜可口,很适合女子饮用。
还在回味,就有内侍来了:“公主,马上就要开宴了。”
“知道了。”
德阳放下杯子站起来,苏鱼也立刻跟着,随她一同往开宴的地方去。
东川的宫宴极少,女帝认为太过奢靡,为此一年也办不上两次,但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倒是显得格外热闹,未进殿堂,里面的语言谈笑就已经大致可闻了。
德阳领着苏鱼进去,大致看一圈,在众人的行礼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苏鱼也就在她身边坐下,有贵女过来说话,德阳的兴致不是很高,随意应付了两句就把人打发了,其他的王室贵女过来,她也是应付,并不因为她们不同而客气几分,即便是卑微的官家女子得到的态度也是一样,这让苏鱼不由的对她多了几分喜欢。
等没人过来吵了,德阳才嘟囔道:“最烦她们这样假惺惺的过来找我说话了,胤华还小呢,就有不少人动歪心思,就凭她们这个年纪,等胤华到了纳妃的年纪早就是昨日黄花了,哪来的勇气也不知道。”
苏鱼掩唇一笑:“大殿下的确还小。”
“我也小呢。”胤玄突然扑在德阳身上,德阳差点就直接趴桌了,胤玄没有闯祸的自觉,依旧压着她:“德阳姐姐,我也小呢。”
苏鱼慌忙把胤玄拉下来:“殿下快让开。”
胤玄被拉到一旁,还不知道怎么了,就对上德阳铁青色的脸:“臭小子你找打是不是?”
胤玄怵了一下,立刻躲到苏鱼背后:“不是,我就是和你玩。”
苏鱼也帮着解释:“殿下扑在女君身上习惯了,该是一时忘了,公主息怒。”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少拿阿姊做挡箭牌
德阳十分火大,却也没有立刻发作,恼怒了半刻转过头就没再搭理胤玄了。
苏鱼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胤玄,他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抓着脑袋小声说道:“德阳姐姐不敢打我,不然阿姊会收拾她的。”
苏鱼很无奈:“小殿下不该扑过来的,毕竟现在人多。”
胤玄噘起嘴:“我就是和她玩玩。”
他长得可爱,一噘嘴就更加惹人喜欢了,苏鱼忍不住在他圆圆的脸上捏了捏,软软和和的都让人不怎么想松开了。
“咳咳咳”青柠领着朝姒过来,瞧见苏鱼在玩胤玄的脸十分不满,干咳了几声提醒她。
胤玄把朝姒牵过来,也不管德阳是不是嫌弃他们,挤着德阳直接坐下来,弄得德阳又是一阵不高兴,给了不爱说话的朝姒一个橘子就不再管他们。
胤玄转过来面对苏鱼盘腿坐着,他是个话痨,自己就叨叨起来了:“阿姊不在,跟着德阳姐姐最好了,她不敢打我们,要是不把我们照顾好,阿姊又会收拾她,而且她也不啰嗦,根本不管我们怎么玩,就是偶尔会吃不饱,因为她不给我们夹菜。”
似乎因为安荣的事,胤玄对苏鱼多了几分亲近,这让青柠有些不悦,却也没有插嘴。
苏鱼笑道:“那殿下和公主想吃什么就直接告诉婢子,婢子为殿下和公主夹菜。”
胤玄拉拉朝姒,语气很轻:“小妹想吃什么就告诉她,她是阿姊的人。”
朝姒怯怯的看了苏鱼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苏鱼关切的问道:“公主可好些了?”
朝姒轻轻点头,声音很小的挤出几个字:“我很好。”
她虽不爱说话,却很懂礼貌,说话的时候小手端在肚子前,壮着胆子看着苏鱼,努力摆出公主该有的端庄。
苏鱼弯了眼睛:“公主身子痊愈,女君可就放心了。”
青柠没忍住出声了:“少拿阿姊做挡箭牌,你若真的告诉阿姊公主落水了,阿姊早应该回来了才是,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苏鱼敛了笑意看着她:“女君在外有重事,虽然一时无法赶回,但心里却是格外记挂公主的。”
“话由人说,自然是任凭你捡着好听的讲了。”
苏鱼刚进府的时候青柠对她还算是友好,但是自从她越来越被景玉亲近和信任,青柠就不高兴了,直到自己的管家之位被她顶替之后,她和苏鱼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找到机会总要挤兑几句才行。
德阳本来一直安安静静的,却突然回头皱眉呵斥:“吵死了,再叨叨就滚出去,别在这丢了王室奴才的脸面。”
青柠脸色微微一变,立刻伏身谢罪,苏鱼自然也伏身谢罪。
她说的王室奴才,并不只包含青柠,这点自知之明苏鱼还是有的。
胤玄调皮的吐吐舌头,乖乖的拢手坐着,朝姒更是乖巧,低着头自己剥橘子。
他们这里只是一场小闹剧,对面的虞姜没投注多少注意,而是悄悄打量着人群中的陈杭乔。
第六百八十二章 这地方可不吉利
他只是偏将,按理不能入宴,但是百里襄额外给他安排了位置,就在德阳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似乎是为了让他盯紧德阳,方才的小闹剧,陈杭乔也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大的关心,反倒是一直看着武将首座的王献。
王献虽是朝廷大员,但自从景玉成为女君,他手里的兵权几乎被景玉架空了,空有一个镇国大将军的官职,以往宫宴也不见他露面,到是让许多的官家小姐好奇,今日见他在座,无不悄悄打量。
虞姜顺着陈杭乔的目光看了王献一眼,发现那些人的打量也没什么异样,如同被窥探的不是她的未婚夫,神色冷淡的出乎意料。
宫宴开始了半个时辰,大伙就看明白了这场宫宴的目的,明摆着就是一场联姻大会,女帝意思意思的说了几句就开始全程歌舞,但并没有让任何人出来献艺,毕竟都是贵女,犯不着放下身段取悦众人,这些寻乐之事自有歌姬舞优去做。
王献喝了半壶酒就出去了,陈杭乔立刻跟上他,同样也从后门溜了出去,虞姜眼眸微微一动,嘴角泛起些许笑意。
今日宫里热闹来的人很多,就连被女帝派去督建先祖陵墓的许亚凌也被叫回来负责宫中守卫了。
许亚凌瞧见陈杭乔还奇怪了一下,把他叫住问道:“陈兄怎么出来了?这才开宴不久啊。”
陈杭乔对他拦住自己废话很有意见,随口扯了个谎:“酒水喝多了想要出恭,许大人行个方便吧。”
他绕开许亚凌,小跑了几步追上王献,看见他进了一道宫门,立刻跟了上去,许亚凌有些狐疑,踌躇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宫门之外就是一条宫巷了,王献几个飞身跃出好远,纵身直接拐进了废宫的方向,陈杭乔对去废宫的路已经很熟了,也立刻跟上去。
转进同往废宫的宫巷,周遭就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似乎星光都被高大的宫墙遮住了一样。
陈杭乔在转角处停住,看着黑漆漆的宫巷,有一种即将进入一只巨兽口中的感觉,他虽然功夫不错,可决计不是王献的对手,王献刻意进了这里,难保不是刻意引诱,他不得不警惕些。
“你跑这里做什么?”许亚凌追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盏宫灯往宫巷照了照:“这地方可不吉利,晚上别往这走。”
陈杭乔点头:“多谢许大人提醒了,只是我方才看见有人进去了,也想进去看看。”
许亚凌是禁军统领,一听有人私闯进去立刻问道:“你真的看见了?”
陈杭乔也不多说,拿过他手里的宫灯照了照地上:“许大人自己看。”
许亚凌蹲下来细细的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半只脚印。
陈杭乔说道:“去往废宫的宫巷几乎无人打扫,地上积了不少的浮尘,若是寻常人进去了,会留下完整的脚印,但这只脚印只有一半,许大人应该知道什么人会留下这样的脚印吧。”
许亚凌自然知道,除了功夫极好的人,谁会在奔跑时只留下这样的脚印。
第六百八十三章 都是男人
他拔出腰间大刀:“既然如此,我便进去看看。”
他根本不怵废宫闹鬼的话,提刀就要进去,陈杭乔自然是跟了进去,只是他没有武器,只能小心的提着灯笼。
夜里的宫巷比传言中更加渗人,夜风刮过倒塌的宫殿和荒废的园林,总有一股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常年没有人气,这里阴冷非常,宫墙头上还会有顶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的夜猫叫唤,盯着这两个闯入者,低吼着警告他们。
陈杭乔走着走着,突然顿住:“许大人可进来过这里?”
许亚凌看了看他指的地方:“这里是先帝宠妃的宫苑,听闻先帝宠妃在这里**身亡,进去过里面的人都发疯了,是不许人进去的。”
他说着话就把门踹开了,陈杭乔愣了愣:“不是说不许人进去吗?”
许亚凌奇怪的看看他:“是不许啊,可现在进去又没人看见。”
陈杭乔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理由,跟着他进去,下了台阶却一脚踩在了一滩泥泞上,满地的枯枝落叶,倒塌的宫殿,看着格外的荒凉,夜风一吹,似乎还有人影在里面回荡。
许亚凌在宫里逛习惯了,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神鬼之说根本不信,看陈杭乔也不说话,就主动开口了:“陈将军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园?”
陈杭乔老实,自然是实话实说:“前些日子住在庄园,后来王夫让我搬去百里府住了。”
许亚凌摸摸下巴:“庄园都是苏姑娘在管事吧。”
他低估了陈杭乔的灵敏,两句话就把话题带过去了,陈杭乔看了他一眼:“嗯。”
许亚凌随意照了照黑漆漆的宫殿:“那苏姑娘往日都喜欢些什么呀?”
陈杭乔翻开一块石头蹲下来细看:“浅色衣裳,木簪银钗,夕颜花,奶酥糕,善弹琴,没了。”
都是男人,许亚凌那点歪歪心思他早就听懂了,懒的废话干脆全都说出来。
许亚凌愣了愣,立马过来搂住他的肩拍了拍:“够意思,就凭这个,明日我请你喝酒。”
说起喝酒陈杭乔的脸色就不大正常了:“不喝酒。”
上次在百里府喝醉了,一觉醒来就在院子里遇上了女帝,差点把他吓死,这事他可是很记得的。
许亚凌倒也痛快:“那行,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就来找我。”
陈杭乔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仔细仔细的翻找,他早就发觉这个里面有些不一样,可是一直没机会进来,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许亚凌虽然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的,但也很尽心尽力的跟着四处搜寻。
啪一声,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子,一下就打灭了宫灯,四周瞬间陷入黑暗。
许亚凌立刻警惕起来:“谁?”
陈杭乔也立刻站起来靠近许亚凌,可是四周除了黑乎乎的宫殿,什么人影都没有。
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人影从他们头顶越过,翻过宫墙出去。
他们立刻追出去,却只看见人影消失在废宫那头的黑暗里。
第六百八十四章 那你可认得路
许亚凌还要继续追,陈杭乔一把拦住他:“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别追。”
“你和他交过手?”许亚凌反应过来:“他是谁?”
陈杭乔默了默:“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出于一个军人的谨慎,他不会向除了景玉之外的人透露自己知道的东西,而且是在自己彻底摸清一件事情之前。
许亚凌眉头微微一皱,却也知道有些规矩,立刻转身返回宫宴的大殿,陈杭乔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刻,也转身回去。
人影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黑暗中慢慢清晰起来:“比我想象的要谨慎了许多,有趣。”
急急忙忙赶回,许亚凌没有惊动其他人,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殿里,把每个人都一一扫过,却发现少了许多人,不是出恭就是出去闲逛醒酒了,根本没办法查起。
靠在德阳身边的朝姒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德阳,扯了扯胤玄衣裳:“哥哥,我困了。”
胤玄立刻张开手:“那你先靠着我睡觉吧。”
青柠及时挡住:“公子,不合规矩。”说完又摸摸朝姒的脸:“公主再忍一忍,现在还不能睡。”
苏鱼微微皱眉:“公主年纪还小,每日都是这个时候睡觉的,熬是熬不住的,宫里有公主的寝宫,婢子带公主去歇歇吧。”
朝姒已经熬不住了,垂着眼皮点点头,苏鱼把她抱起来她也很乖,趴在她肩上也没多出声,青柠虽然不悦,但仍旧守着胤玄,朝姒的奶娘和嬷嬷立刻跟上来。
向德阳身边的宫婢问了路,苏鱼抱着她悄悄出来,正好与跑到后门检查的许亚凌撞上,瞧见她,许亚凌立刻笑起来:“苏姑娘要去哪?”
苏鱼屈膝拜了拜:“公主困了,婢子送公主去休息。”
许亚凌很是热心:“那你可认得路?”
“认得。”
朝姒困得不行,苏鱼也不和他多说,抱着朝姒往寝宫去,虽然许亚凌很想去送送她,可也明白自己现在还有重要之事,也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鱼等人一路倒也安然无恙,几位公主的寝宫都是一块的,朝姒的小宫殿恰恰就在德阳和虞姜的中间,是女帝让人新收拾出来的,毕竟等景玉出嫁之后,朝姒就得回宫来住了,不过德阳和朝姒的都是高台大殿,有几分昭阳殿的感觉,虞姜姐妹俩的却单独围了一间小小的宫苑,
朝姒在这里休息过好几日,倒也熟悉,到了宫殿,苏鱼把她放下来,大家都忙着去点灯铺床,朝姒因为吹了夜风,睡意已经少了许多,她在殿里待不住,自己跑出来趴在栏杆上四处看,这里的主子不在,也没几个人在外面,周遭倒是十分的安静。
“啊”
突然有人厉声尖叫,朝姒一惊,往叫喊的地方一看,就见一个婢女跑了出来,趁着没人注意,拐过角落就变得镇定自若,从花丛里摸出一个托盘,装作送东西的模样离开。
苏鱼等人急忙冲出来:“公主。”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安荣公主出事了
朝姒看着婢子消失的地方,从台阶上蹦下去,苏鱼等人立刻跟上来。
“方才有人喊叫,公主先进殿吧。”
不等她说话,赶忙把她抱进去,刚给她换了衣服,外面就有婢女进来禀告:“安荣公主出事了。”
朝姒眼睛一亮,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她虽然年小,但到底机灵,嬷嬷们一个疏忽她就跑出去了,吓得众人立刻去追。
她认得安荣的寝宫在哪,而且因为出事了,外面都是人,她倒也不怕,兴冲冲的跑到虞姜的寝宫,但是大门关着,她试着推了推没推动,不由得有些丧气。
“朝姒?”
一听有人喊自己,她立马转过身,就看见女帝和百里襄站在身后,德阳和虞姜也跟来了,另外还有几位王室侯爷伯爷,她缩缩脖子,立刻指指紧闭的大门。
百里襄没想到她会到这里来,瞧她穿着寝衣,忙把她抱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不说话,眼巴巴的盯着大门等他们大门打开,女帝在她脸上摸了摸,示意内侍去开门。
宫门并没有从里面上锁,两个内侍用力一推就开了,里面却是一片狼藉,两个婢女就挂在宫门上,后脑勺还被硬物砸出了一个大坑,显然就是在开门时被重物直接打死了,庭院中还有几个婢女倒在血泊里,血迹一路进了殿内,似乎想跑进屋里躲避。
朝姒眼睛睁得老大,揪着百里襄的衣服却没有躲,女帝表情微妙起来,德阳几乎是下意识的拉住百里襄。
“安荣。”虞姜颤抖出声:“安荣。”
她要冲进去,女帝则快速出手拉住她:“来人,进去看看。”
“是。”
立刻有禁军提刀警惕的跑进去,没听见什么动静,女帝这才带头进去的,百里襄把朝姒放下,让德阳牵着她:“你们俩别进去了,先回去,听话。”
朝姒摇头,松开德阳过来拉着百里襄,仰着脑袋小声恳求:“仲父,我想进去瞧瞧。”
百里襄在她头上揉了揉肉,交代德阳:“照顾好妹妹,要是害怕就先回去。”
德阳拉住朝姒,比她还要虚上许多:“哦。”
这么多人在这里,百里襄倒也不怎么担心她们,立刻追着女帝进去,他一走,朝姒立刻扯着德阳往门口挤。
安荣的寝殿乱成一团,就像是被人胡乱砸了一样,德阳刚被拉到门口,却被里面的凶手惊得呼吸一滞。
陈杭乔?
他为何在这?
不但她没想到,百里襄也没想到,看着手里仍旧提着一只带血金**的陈杭乔,极其希望他解释一番。
陈杭乔咬着牙,在女帝进来那一刻就跪下了:“末将,参见女帝。”
女帝也是微微吃惊,却没有立刻理他,而是走去床边,蹲下来看缩在床边的安荣,罗帐撕扯还挂了血迹,显然是在袭击床上之人是撕裂了罗帐,被褥枕头洒了一地,安荣额前还破了一道口子。
“安荣。”女帝很少对自己的几个孩子展露过多的关心,即便是现在,声音依旧平静。
第六百八十六章 公主为何要冤枉末将
安荣抖了一下,哇一声就大哭起来:“母后,他要杀我。”
虞姜冲过去,几乎是跌在地上的,一把抱住安荣:“姐姐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女帝没有出言安抚,她不擅长去哄劝一个哭泣的孩子,只能默默站起来。
百里襄说道:“来人,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有内侍立刻去找人。
女帝走到他面前:“陈杭乔,你解释一下。”
她经历过两朝宫斗,自然知道一些手段,眼见不一定为实,她自己就吃过亏,所以愿意让陈杭乔解释一下。
陈杭乔虽然老实,却是不愿意吃哑巴亏的,自然是老实说道:“末将追着一个黑影去了废宫,与许大人一起查探,为了防止黑影刺杀,许大人提前赶回,末将也赶回去,却遇上一个提水的婢女,说是安荣公主要用山泉沐浴,她在宫中备受欺负没人愿意帮她,求末将帮她一把,末将就帮她把水提来,到了宫门外,闻到一股血腥气立刻就冲了进来,只是殿中黑暗,有人袭击末将,末将抹黑看不清,一路躲避进了殿,与人打斗时发现公主还在,可是刺客手里有武器,末将顺手提起了金**,还未动手,所有烛火就亮了,刺客不知所踪,正要追击禁军就进来了。”
他条理清晰的把所有的话说完,女帝尚未开口,安荣就惊慌失措的叫起来:“你胡说,哪里有什么刺客,就是你突然冲了进来,说要报仇,我的婢女拦着你,你就把他们都杀了,若不是禁军进来及时,你就要动我动手了。”
陈杭乔脸色涨红:“公主为何要冤枉末将?”
安荣哭道:“母后,儿臣没有说谎,这殿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而且,儿臣还在伤寒,怎么会用冰冷的山泉沐浴,又怎么会让一个婢女去拎水,即便是要,怎么会跑到二宫门外去?”
她的每句话都是力证,而且经得起推敲,陈杭乔的话就像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和安荣的话一比较,立刻分崩离析。
百里襄让人找的人已经带来了,几个嬷嬷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女帝看向那几个嬷嬷:“你们看到了什么?”
“奴才们亲眼看见这个将军闯进来的,就是用手上这个金**,打死了去开门的婢女,为了不让人跑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百里襄冷声提醒:“仔细说,什么都别落下。”
她们推推搡搡弄出来一个嬷嬷:“今夜宫宴,三公主出门时特意吩咐,说四公主身子不好,还在宫里休息,让奴才们悉心照料,还特意嘱咐把宫门关上别吵着公主,方才有人来敲门,婢女们以为是三公主回来了就去开门,结果这位将军直接闯了进来,什么也不说就杀了婢女,奴才们就在廊下做着粗活,瞧见了吓得半死,赶忙躲进屋里,只听见外面几声惨叫,其他的也不知道了。”
陈杭乔大惊失色:“你们胡说。”
第六百八十七章 陪葬冥器
他虽心细,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众口铄金,他百口莫辩。
女帝问道:“那他进来时,殿里可有亮灯?”
“四公主怕黑,宫里还未入夜就点上了灯,从未熄过。”
不用女帝使眼色,立刻就有婢女上前检查烛火,然后默默朝女帝颔首。
德阳心道不好,立刻出声:“陈杭乔,你快说话啊,有人能给你作证吗?”
陈杭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能替他作证的只有那个请他帮忙拎水的婢女了。
似乎探知了他的想法,百里襄说道:“门外并没有大水桶,更没有什么婢女。”
陈杭乔彻底死心了。
他被人算计了,算计的彻底。
殿里一时压抑起来,有人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女帝,这个凶器金**似乎并不是公主殿里的东西,按照东川的规矩,只有陪葬才会金器,这上面的飞龙纹,看着似乎与先祖陵墓里的陪葬相似。
这话一处,所有人的和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女帝也不介意碰到血,直接就把金**拿起来了,细细的看了看才开口:“的确是先祖的陪葬冥器。”
她一确定,就连百里襄都脸色微变。
陈杭乔是景玉的人,若他只是刺杀公主,不在临安的景玉到能与此事开脱,但若是先祖陵墓被盗也与此有关,那景玉必受牵连。
陈杭乔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说道:“女帝明察,这件东西的确是在公主殿里拿的。”
虞姜怒道:“胡说,我们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安荣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到现在身子未愈,这样不吉利的冥器怎么会拿进她的屋来,而且,嬷嬷都说你进门就杀了那两个婢女,这一定是你的凶器。”
陈杭乔瞪着她眼珠子都恨不得出来了:“末将和许大人分开时,手里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去哪里拿一件冥器?而且,末将若是真的想要刺杀,只是对付几个婢女,根本不用任何武器,若是真的动了杀心,徒手也能无声无息的把她们杀了,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德阳眼睛一脸立刻凑声:“就是,陈杭乔厉害着呢,杀几个婢女还用得着哪儿破**子吗?”
她能仗义出声,陈杭乔心中暖了几分,德阳却没有就此而至,反而直接走到陈杭乔身边说道:“你再说一遍方才的经过,什么都不要遗落,虞姜安荣,你们俩不许多嘴,不然我打死你们。”
她虽说荒唐,但此刻仗义出声,还是让陈杭乔有些后悔在百里襄面前说她太笨的话了,不过心里却踏实了许多,将方才的经过事无巨细的又说了一遍,百里襄和女帝都很仔细的听着,琢磨着他话里的真假。
德阳听完不死心的问道:“你就没有人证了吗?”
陈杭乔遗憾摇头,他没有人证,方才一路走来,什么人都没遇上,还以为是都去照顾宫宴了,现在想来却发现漏洞百出,公主们的寝宫在此,怎么说都要有人才行。
第六百八十八章 我能给他作证吗
安荣这边认证物证俱在,只说一件金**冥器,就足够所有与陈杭乔有关的人吃苦头了,景玉也逃脱不掉。
现在,只等女帝下旨抓人。
德阳求救的看向百里襄,想让百里襄帮忙,百里襄却一直缄口不言。
他虽然也相信陈杭乔,可是证据确凿,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相信就维护陈杭乔,除非他能有证据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否则一切维护,只会加重他的可疑。
虞姜和安荣仍旧坐在地上,两人两手紧握,满心期待的等着女帝下旨捉拿景玉及安州众人。
为了这一场局,他们费尽心力,现在,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女帝轻轻抬手,刚刚要张口下旨,安静的寝宫就有人说话了。
“仲父。”一直没有开口的朝姒小小出声,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德阳跟前,拉着德阳的袖子,指着安荣说道:“我能给他作证吗?我看见一个婢女慌张的从她的大门里跑出来的,还在一个花丛里拿了一个盘子出来,是个女的。”
这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事情的转机。
德阳立刻蹲下来拉住她:“你快说,你看见什么了?”
朝姒撇撇嘴,推开德阳跑去百里襄跟前,依旧是轻声细语的说道:“是个女的,我在栏杆那里看见的,还黑,没有灯,这边啊的叫了一声她就跑出来了,还从花丛里拿了个盘子,然后就走了。”
百里襄立刻把她抱起来:“你在哪看见的?”
“在我屋外的栏杆那里。”
百里襄都不知道要怎么夸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家伙了:“带仲父去看看。”
“好。”
她看了虞姜和安荣的方向,在对上安荣血红怨毒的眼睛时,大眼睛并不躲闪,淡漠的转过脑袋被百里襄抱着出去。
德阳差点高兴疯了:“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用。”
跟着朝姒来的苏鱼等人早就被这样的场景镇住了,女帝容不得景玉,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虽然聪明人都知道这可能是一场局,可是陈杭乔根本没有人证,所有的经过事实都被推翻,不单刺杀公主,最主要的是那件金**。
金**若是在他手上,那只要再加上一些东西,盗挖先祖陵墓的事就会彻底成了景玉动的手,安州的势力之所以这么多年仍在,靠的就是小心翼翼,若是真的摊上了盗挖陵墓的大罪,所有人都逃不掉。
方才看女帝抬手,他们脖间都是一凉,就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大刀抵了上去,要不是朝姒出声,只怕要生生窒息了。
百里襄没一会儿就回来,脸色稍稍失落,看来并没有什么收获,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为陈杭乔说话。
“花丛里的确有折断的花枝和一些印记,此事疑点重重。”
朝姒安静的被他抱着,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就不开口了。
虞姜说道:“母后,朝姒年幼,若是看错了也未可知,而且,那个婢女兴许是被宫里的场景吓到了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