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我是猫
女帝微微伏身看着景玉:“可是,我希望你有下次。”
或许是对她时时刻刻想要除掉自己的心思已经麻木,景玉眸子里波澜不惊,抬眼与女帝对视,也是分外平静:“母后,德阳已经没用了,即便她顶替了我,日后,我也会让我的孩子顶替她的。”
女帝涂着红色豆蔻的指甲放在景玉脸上,慢慢划到她的眼角停住,只需稍稍一动,就能戳进她的眼睛。
她笑意绽放,不过微微带起弯角,就足以让人倾倒,但是丹唇轻启,说出来的却是:“孩子?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吗?”
景玉也笑起来,没有女帝那般妩媚,但是却像寒冬绽放的梅花一样凌傲:“可是除了我,母后无人可用。”
“所以,你的命在我眼里,也只有这点价值,要想活着,你最好让自己有用,别再触及你不该触及的禁区。”
她收回手,站直转身:“滚去通文馆,做你该做的事情。”
“是,儿臣领旨。”
景玉看了看马老太三人的尸体,起身出去,到了外面,才腿脚一软勉强扶住边上的婢女。
方才,她以为女帝会挖了自己的眼睛。
稍缓半刻松开婢女,景玉下了台阶,到了底下,却慢慢坐了下来,被夹杂的热气的风轻轻一吹,她才惊觉自己后背湿了一片。
许亚凌朝她走着过来,见礼问道:“可要送女君回去?”
景玉摆摆手:“不急,我先缓一缓。”
许亚凌笑起来:“能出来,事情也就过去了,女君还怕吗?”
“怎么,许将军觉得,我已经安然无恙了吗?”
许亚凌微微摇头:“这倒不是,若说东川是一个猎场,臣等不过是女帝麾下的猎犬,而女君是唯一奔跑的猎物,狡兔死走狗才会烹。”
景玉刮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不是狡兔,我是猫,有九条命的那种。”
许亚凌做了个表情没接话,景玉也就站起来了,转身看了一眼昭仁殿,似乎是问许亚凌,又似乎是问自己:“是不是在她看来,人命真的就如草芥了?”
许亚凌又笑了笑:“当你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的时候,人命本身就不值钱。”
景玉不赞同他的话,也就没理,而是往宫门走去,过了二宫门,接她进来的马车还在,景玉上去。
许亚凌交代车夫:“送女君去通文馆。”说完又对景玉说道:“女君身子可养好了?”
景玉反问道:“许将军以为,女帝会关心我的安好吗?”
“那就请女君保重了。”
马车走动起来,过了宫巷,出了宫门直奔通文馆,途经镇国大将军府的时候,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马车慢慢停下,景玉也没下车,只是微微推开车窗,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二十七八的年纪,冷厉如松,大热天仍旧是一身墨色锦袍,捂的严严实实,似乎不愿意让人窥探到他的任何地方。
他微微抱拳见礼:“臣王献,参见女君。”
景玉看了看他身后的府宅,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大将军没想到本君还活着是吧。”
第四百一十章 女帝批折向来十分随意
王献自己就收了礼:“臣知道女君不会轻易被杀,臣要的,只是让女君感受一番,命悬一线是什么样的感觉。”
景玉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这种感觉很刺激,大将军放心,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而且是很多倍。”
她关上车窗,马车继续往前走,只留下含笑不语的王献站在原地。
到了通文馆,国相宁尘还在,看见景玉,只是微微吃惊,但立马就迎出来了。
“参见女君。”
景玉走进大堂,见许多大臣都在商讨折子,她也就示意众人不用见礼了,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见宁尘已经筛出来一些折子了,就自己拿过来看。
宁尘也坐下来,把批红的朱笔给她:“女君若是心不静,还是别看折子了,去走走或许更好。”
景玉看着折子笑起来:“今日,我看见母后批折了,随意一扫,不问细究,全凭喜好。”
宁尘也拿了一本折子:“女帝身子欠安,不大管事,也得亏我东川百官勤劳,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没有否认景玉的话,可见女帝批折向来都十分随意。
景玉没接他的话,默默的批宁尘筛出来的折子。
下午,许多做完事情的大臣都走了,通文馆只剩下景玉和宁尘以及一些善尾的官员在着,来来往往的内侍忙着把已经批复的折子返还下去,把不能批复的整理之后送进宫里让女帝过目。
“阿姊,阿姊。”
胤华狂奔进来,一头扎进景玉怀里哽咽不止:“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他一哭,景玉一直藏着的情绪也藏不住了,抱着他微微红了眼:“阿姊没事。”
苏鱼跟着胤华身后,看见景玉好好的,也是落了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说不出话。
宁尘放下朱笔:“臣的折子看完了,先告退。”
景玉和女帝的矛盾,识趣的人都不会去掺合,一个是手握大权但常年缠绵病榻的女帝,一个是监国摄政青春年少的女君,谁能把谁熬死,他们都猜不到,最好的态度,就是保持中立。
宁尘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走是最好的了。
他一走,苏鱼立马进来拉着景玉左看右看:“没事吧,没事吧。”
景玉摇摇头:“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苏鱼大哭起来:“我好怕我走慢了来不及,王夫不在,我只能去找胤华公子了。”
景玉不由的苦笑,摸了摸胤华的脑袋说道:“胤华还是个孩子,女帝若是真的要杀我,他怎么拦得住。”
胤华抬头看着她,眼睛红肿:“阿姊,我会保护你的。”
景玉笑了笑只是抱着他,拿起朱笔继续批:“苏鱼,你去告诉容湛,让他传信江寒,把安州的细作逮出来,再传信陈威,把江寒安排的人,以安州为主,分派各地。”
苏鱼屏住呼吸,似乎知道自己要传递的消息有多么重要,但是却又不明白为什么。
“你要做什么?”
她笑了笑,丝毫不避讳胤华:“女帝对我的杀心又加重了,我得为我的日后打算。”
第四百一十一章 郴州大坝塌了
苏鱼抓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特别凉,手心里也都是汗水。
“华锦。”
景玉闭了闭眼,长吁一声:“我没事的。”
胤华触上她的脸,也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韩府,胤玄和朝姒也被带回来了,依旧是青柠照顾着他们,景玉只过去看了一次。
恍惚过了几日,一直大雨磅礴,是夜,下起了大雨,景玉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七零八落的花花草草,手里捧着一只熏香手炉。
容湛打着伞从雨幕里冲进来,跳上走廊跺了跺脚,把怀里的竹筒递过来:“女君,安州的消息。”
景玉接过来打开,是江寒传来的:安州外五镇否?
景玉转身进屋,把传消息的丝绢点燃:“五镇,哪里够?”
容湛看了看她,没什么多余的言语。
“容湛,我是不是很怂?”她说话了,把丝绢丢在桌上:“但我又觉得自己没有错,我忍我退,我只是不想变成和女帝一样的人。”
容湛一直沉默不语,听她说完也没出声。
外面有人疾跑进来,浑身是水,十分紧急:“女君,郴州急报。”
容湛大声问道:“何事?”
“郴州大坝毁了。”
景玉‘刷’的回身,神色震惊...
郴州,东川最重要的粮仓。
雨势仍旧很大,景玉从马车上下来,自己撑着伞就往里走,通文馆灯火通明,百官都被叫来了这里。
景玉大声质问:“上个月初修建大坝的折子不是就递上去了吗?为何不加固?”
有大臣忙挤出来回答:“折子是递上去了,可是女帝尚未批复。”
景玉脚步顿住,拳头攥紧,鼻翼因忍耐颤抖不止。
她来到大堂,往日里的桌椅都腾开了,大臣们都站着,宁尘已经到了。
景玉进门就问:“会波及哪些地方?受灾人数多少?需要多少钱?”
宁尘已经统计好了,立马说道:“周边八镇,人数二十万,白银五百万两。”
景玉拉下腰上的金印给他:“命国库拨银一百万两,地方官员自己拨银两百万两。”
钱不能给够,想发天灾财的人有的是,给足了也花不到百姓身上,景玉很清楚这个道理。
宁尘拿了金印,把金印给专管国库的官员,那人立马就去开国库。
在通文馆安排好,景玉就赶着进宫了。
深夜进宫,禁军也不敢拦她,一路到了女帝的寝宫,景玉就在殿外不前了。
“母后一个人?”
婢女微微福身:“是。”
那景玉就放心了:“去禀报,我有急事。”
婢女推门进去,景玉就等在外面,没一会儿,殿内就亮了,婢女出来请景玉进去。
女帝没起身,只在身后垫了引枕靠着,罗帐隐约垂下,长发散着,锦被搭在腰间,珊瑚红的寝衣让她看起来十分瘦。
她的声音满是困倦:“何事?”
景玉把手里的折子递上去:“母后,郴州大坝塌了,儿臣以命人拨银一百万两先行,其余事情已经写在折子上了。”
女帝把折子拿进去,婢女就近掌灯为她点亮,她在罗帐里翻了翻。
“年年修,还会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敢哭就掐死你
景玉握紧拳头,声音一如往常:“今年修坝批钱的折子,一个月前就已经报上来了。”
女帝微微顿住,‘啪’一下合上折子:“这事要我做主,还要你何用?”
景玉没争辩,直接揽袍跪下:“儿臣知错。”
折子‘啪’一下丢在景玉面前:“既然知错,那你去郴州吧。”
景玉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眼睛:“是,儿臣领旨。”
她捡起折子告退,到了外面雨还在下,内侍把伞给她,景玉正要走,就有内侍跑了,看见景玉一下子跪在地上。
“女君,出事了。”
景玉狐疑的看了看殿里:“出事了就去告诉母后吧,她刚被我叫起来。”
内侍急的爬着挡住景玉的路:“女君,这个时候,奴才怎么敢去打扰女帝?”
景玉有些不耐烦:“何事?说。”
内侍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方才,后宫的公子醉酒闯进了德阳公主的寝宫,惊了德阳公主。”
景玉扶额,指指屋里:“我无能无力,你进去说。”
说完她就撑伞走了,郴州的事那么紧急,她才没那个闲工夫去管德阳的破事呢。
只是刚走到二宫门,就有内侍疾跑过来:“女君,女君。”
景玉停下来等着他,内侍来到景玉跟前:“女君,女帝让你去看看德阳公主,犯事的人酌情处置。”
景玉不高兴了:“我都到这了还让我进去,随便找个人过去不就行了?”
“女帝说,女君明早才出发,今晚也没什么事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让女君过去。”
景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原来自己是不用休息睡觉的。
景玉阴着脸往德阳的寝宫走,内侍给她撑着伞,对女帝方才的话也是有几分无语。
到了德阳的寝宫,虞姜和安荣都到了,闯进去的那个人已经被人泼醒绑住了,德阳在殿里面哭,。
景玉走进去,众人都忙见礼,德阳本来只是啜泣,可一看见景玉就开始嚎啕。
“他....”
景玉冷声呵斥:“敢哭就掐死你。”
德阳哭声一噎,不敢出声了。
外面雨大,景玉的衣裳鞋袜有湿了,走进来还带着水迹。
她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也没理会其他人,脸色十分不好:“把与他喝酒的人都抓起来,打,管事呢?”
专管这些面首的内侍立马过来,心里忐忑不安:“奴才在。”
景玉看向他:“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时辰一到,你没把他为何会从那边走到这里来问清楚,我让你好好尝尝刮骨头的滋味。”
内侍一抖:“是,奴才...奴才这就去。”
他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景玉则往德阳的内室走去。
德阳大叫起来:“你干嘛?”
“睡觉。”
她回了一声就把门关上了,进了屋脱了湿衣裳,把鞋子一蹬就钻进被窝了。
德阳气势汹汹的闯进来:“那是我的床。”
景玉不理她,裹着被子只管睡自己的。
她忙到现在,明天一大早还要赶去郴州,她要是不休息哪里熬得住?
德阳嚷嚷了几声就出去了,也没胆子来扯景玉的被子,毕竟她今晚还指着景玉给她找“凶手”呢。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处置面首
她从内室出来,虞姜就问了:“阿姊劳累,大晚上的还进宫,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呢。”
德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反而指使自己身边的人去盯着问罪的内侍,自己缩在闲榻上等着,虞姜和安荣也坐下来,不过安荣年纪小,没一会儿就困了,虞姜也就让人把她送回去,自己在这里与德阳一起等着。
临近天亮,内侍急匆匆赶来,一身狼狈,跑进来就跌地上了:“禀报女君,人找到了。”
没人应声,他等了好半响才敢抬头,然后就看见虞姜靠在椅子上怏怏的没精神,德阳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手还往内室指了指,示意他景玉在里面。
内侍立马爬过去门口:“禀报女君,人找到了。”
屋里传来声音:“说。”
“是他们的同伙打赌,谁敢来公主的寝殿转一圈,就能赢一百两金子。”
他一说完,门就开了,景玉走着出来,身上穿着德阳的衣服,出来一看,德阳还在那一点一点的呢,倒是虞姜立马坐的端端正正。
景玉走着过去,到了德阳跟前,看了半响她还是在打瞌睡,抬手往她撑着脑袋的胳膊一打,德阳差点翻到地上去,瞌睡也吓醒了。
“你干嘛?你穿我衣服做什么?”
景玉瞅着她:“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被吓到了,看来这件事也用不着我给你讨公道。”
德阳还是盘腿坐着,一副傲气:“你不给我讨公道我就去告诉母后。”
她用自己以往常用的手段,景玉都有些烦了,拿起桌上凉掉的茶水简单漱口:“凡是参与了的人,全部杖刑一百丢去边关,巡夜禁军失职,各领十杖,内宫门守军领杖二十,内侍官检查不严,但查明缘由,领杖二十罚月例半年,悉数人等以此警示,若是日后再有人犯,不管任何缘由,就地杖杀。”
内侍已经吓惨了:“是。”
德阳吐吐舌头,坐在榻上没出声,结果景玉转过来看着她:“小姑娘家,你那些衣服也太骚气了,来人,把德阳公主的衣服尽数另做,现有的衣服都给我撕了,她若是再敢穿着不合礼数,就免去钗环首饰的供应。”
德阳急了:“你管我,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管天管地还管到我穿衣服上来了。”
景玉微微走近她,声音也随之而小:“虞姜和安荣的地位不如你,但那些人就是觉得来闯你的寝宫比闯她们的寝宫划算,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德阳憋住了:“关我什么事?”
景玉没搭理她的话,照这样扯下去明日也不一定能扯清楚,她抬脚出去,让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休息。
赶着出了宫,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她一夜没出来,送她来的容湛都快急死了,景玉简单的和他说了缘由,赶回府里换了衣裳,立马就带着人出发,苏鱼同行,也换上了男装,只是她不会骑马,为此还是跟着侍卫一起,太阳刚刚出来,他们一行人就出了临安赶往郴州。
第四百一十四章 九公子把这个拿回去另觅佳人吧
东川出了这样的事,郑国也没能幸免,不过郑国的要更为简单一些,修建堤坝的钱都被贪官收了,大雨一下坝就塌了,卫东临到郑国的时候,郑国还在为此事恼怒生气呢,一时也不说接见的话。
不过在入住驿馆的第二天,明淮就到驿馆来了。
他早就和人打听过了,知道卫东临是景玉的老师,为此特地跑来博取好印象的,头一天晚上还在飞羽跟前练习了好几遍见到卫东临的样子。
卫东临也知道明淮,并且十分在意他一个月不到就有了那么多的女人的事情,对他的印象直接抹黑。
所以当明淮兴致勃勃心怀小激动的到来时,直接吃了一记闭门羹。
第一天...
“公子,我家大人舟车劳顿身子不适,您请回吧。”
第二天...
“公子,我家大人还在休息,你请回吧。”
第三天...
“公子,我家大人出去了,今天不回来了,你请回吧。”
......
一连去了几天都被拒之门外,弄得明淮十分郁闷:“难不成我哪里得罪这位卫夫子了?还是说礼数不周到?”
飞羽白了他一眼:“人家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多了那么多的女人,换做我我也有意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负心汉。”
明淮默了,良久才说话:“那我明天再去一趟?”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又跑着去,一大早就把卫东临堵在大门口。
“卫夫子,久仰。”
卫东临瞧着面前的少年,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不过看他风清月明的模样,还是比较欣赏的。
“不知公子是...”
明淮笑起来:“晚辈明淮,特来拜会卫夫子。”
卫东临一听他自报家门脸色就冷了:“哦,九公子有事吗?”
态度转变太快,明淮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是礼貌的笑着:“晚辈听小鸾说起过夫子,所以特来拜会。”
卫东临丢了他一眼:“九公子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他的态度冷淡显而易见,就和他在门口说话,也不请自己进去,弄得明淮颇为尴尬。
“卫夫子,小鸾可还好?”
卫东临扫了他两眼:“女君很好,不劳九公子费心了。”
明淮抿抿唇:“不瞒夫子,小鸾不回我的消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问夫子的,还请夫子坦然告知,解我心中牵挂。”
卫东临再次刮了他一眼:“女君不回信,定是有女君自己的主意,九公子也切莫多思了,不过女君倒还真让下官带来了一件东西,说是还给公子。”
他从怀里把盒子摸出来递给明淮,明淮看见盒子就愣住了,随即一直挂着的温和笑意也冷了:“这是什么意思?”
“女君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九公子把这个拿回去另觅佳人吧。”
明淮不接,卫东临就直接把盒子放在了手边的台上,然后直接出门上了早已等候的马车。
明淮在门口愣了许久才把盒子拿起来,打开,里面的金印完好无缺的躺在里面,他唇边微抖,紧紧地攥着盒子似乎在极力忍耐,又过了许久,终于,他似乎不得不发泄出来了,扬手把盒子摔了出去,盒子磕在地上,里面的金印也崩了出来,落在了大街上,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似乎这样仍然不解气,他大声一吼:“韩鸾。”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听说你已经被踹了
飞羽飞奔而来:“公子,临安回信了。”
明淮一把抢过来,一看,却又笑了起来:“很好,还敢问我毁约了该怎么办?飞羽,赢闵不是要返回秦国,王上在找人护送他回去吗?”
飞羽老实的点头:“是啊,赢闵都在郑国白吃白喝半年多了,王上早就不想搭理他了,现在他又娶了怀玉公主,王上也是想趁着秦王赢甯大婚的机会把他打发走呢。”
明淮把金印捡起来:“我们送赢闵回去,顺带去告诉那个小家伙,毁约了的后果。”
现在秦郑关系微妙,赢闵又是秦王赢甯的眼中钉,送他回去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为此一直没有自荐,这个时候明淮自己站出来,郑王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急急忙忙的要把赢闵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只是明淮比赢闵更着急,一请示郑王就催着赢闵收拾东西上路,怀玉公主则照旧留在郑国,倒不是说赢闵不带她,而是已经放出来的丹夫人舍不得。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赢闵此去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万一怀玉公主受了牵连怎么办?而且她现在怀有身孕,赢闵也觉得她留在新郑比较安全,最少能给自己留个后。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只是一出城门明淮就开始忽悠赢闵了。
“你现在回去,赢甯少不得会囚禁你,或许还会弄死你,我对你们秦国的形势不是很了解,即便把你送过去了,也不能保你安然无恙,我听说赢甯也给东川发了帖子,要不我们折道去东川逛逛?顺带请教请教你小姨?”
赢闵早就对他扮猪吃老虎的招数看透了,听他说完只是非常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听说你已经被踹了,怎么还死皮赖脸的粘上去?”
明淮轻飘飘的瞄着他:“女人的话信不得,说不定多久以后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小姨父呢。”
“你做梦。”
吵着架拌着嘴,他们就往东川出发了。
只是东川现在已经大雨一个月了。
景玉已经到了郴州,只是此时的她没有待在衙门,而是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拉着容湛的衣服,带着郴州地方官顺着坍塌的大坝走,容湛在前面开路,景玉紧跟着他,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跟在后面,都是一样的打扮。
大雨迷蒙了双眼,他们也只能一把擦了,享福惯了,让他们大雨天跑出来,不少人还是很不乐意的。
年年水灾,年年有人来巡查,不就是把钱一发让民工去冒雨修坝吗?
谁知道女帝今年怎么想的,把女君派来,一来就带着他们冒着大雨到处去转悠,也不嫌累的慌。
容湛在前面停住,扶住脚下打滑的景玉指给她看:“女君。”
景玉擦了擦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到了几具浮尸,水流很大,不过浮尸被冲到了岸边的一处碎石烂滩处停着。
“去捞上来,立刻送去烧了。”
她一吩咐,立马就有跟着的捞尸人跑下去了,腰间拴着绳子,冲进齐腰的泥浆里把另外一些绳子绑在尸体上,再由岸上的人拉回来,直接抬上马车送回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巡灾
后面有人说道:“女君,这都走了一上午了,堤坝多处不稳,十分不安全,还是回吧。”
景玉用手里的木棍巴拉了几下脚下的石头:“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筑坝,你们就用这些碎石头忽悠我,现在还怕了吗?自己修的坝,你们都不敢走,还敢在百姓安安心心的住在这里?”
没人吱声了,毕竟现在堤坝一塌,什么东西都藏不住了。
景玉继续往前走,脚下滑了好几次,等过了一个山口,就见几百个民工在开挖堵住的河道,戴着斗笠,腰上都拴着绳子,站在泥浆里挖开碎石和断掉的树枝。
景玉站在岸边,看了半响问道:“疏通河道的民工大概有多少?”
边上的官员立马说道:“回女君,总共有五千多人,分十处疏通,另外还有两千民工在重修堤坝,郴州总兵还调派了两千士兵协助。”
“那他们的工钱如何算的?”
官员笑起来:“每日两文钱,供应两顿稀粥,现在他们什么都没了,只要给吃的就帮干活呢。”
景玉回身看着他:“郴州大坝以最好的标准修建下来也就一百万两银子,本君让你们另外拨两百万两银子用于赈济百姓,你们就是这么花钱的?”
那人腿一软立马跪下来:“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以为,现在大雨还没有停,还会死多少人也不清楚,衙门的钱应该留作后用才是,所以现在能省就省。”
“好一个能省就省。”景玉已经脸色发黑了:“原本,女帝准予各州自备三百万两白银留库,就是为了以防大灾到来朝廷一下子拨不出来那么多钱,你们倒还好,一个个在这个时候计划省钱?”
她一呵斥,郴州的官员就都跪了下来:“女君息怒。”
这句话景玉已经在他们这里听麻木了,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计较,毕竟这些人的利益盘根错节,现在动他们只会妨碍治灾。
“所有民工每日工钱提到十文,两顿饭每人加三个馒头,年十五至六十者可用,妇女若有做厨帮忙者,每日五文钱,携带老弱者,外加三个馒头。”
“是。”
景玉垂眼看着他们:“以后这样的小事你们都办不好,就给我滚,别在这里白享了俸禄。”
“是,臣等不敢。”
发了一通火,又走了许多地方,天色擦黑了景玉才回了府衙,苏鱼早就备好了热水让她擦身,又把已经热着的饭菜拿上来。
“一场大水淹的什么都不剩了,只有些土豆,我就给你包了包子,将就着吃一些吧。”
景玉到没说什么,她也饿了,拿起来就吃,还示意苏鱼也坐下。
“你明天换身打扮,去帮我看看那些粥棚里分发的东西都是什么,给我带一些回来,小心些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苏鱼奇怪了:“那些粥棚你不是先前就去看过了吗?怎么还看?”
景玉咬了一口包子才说道:“我不信那些官员会老老实实的每天都这样让人吃,而且我来了几天,每天都带他们去外面,我和容湛都瘦了,就他们还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我就不信他们会和我们吃的一样。”
第四百一十七章 对账
这里面的龌龊,苏鱼细想一番也就懂了,第二日等景玉又出门了,她也收拾一番出门,现在到处都是灾民,打扮的惨一些不难,行事倒是十分的顺利。
倒是景玉,一大早突然要看郴州五年来所有的赋税账册,打了郴州上上下下的官员一个措手不及。
郴州是东川的粮仓,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大灾,而且女帝免去了郴州的徭役税和人头税,只收取郴州的粮税和商税,除去每年填补他们自己库房的三百万两银子,其余的都是上交国库,为此账册也不多。
景玉就坐在衙门大堂的内台阶上,账册铺了一地,她一边翻一边说道:“本君元鸿七年开始执政,三年了都没听说过郴州有难,元鸿七年郴州良田共计一万两千八百六十二亩七分三,上交国库的粮税共计七十八万两,商税一百五十七万两,郴州自留了五十三万两充入府库,次年府库支银一百五十万两,用在哪了?”
账本没仔细的计算过这些,但是她就说出来了。
郴州州府有些牙疼:“元鸿七年,开了山路便于客商来往,用银...用银,臣不记得用了多少了,但是后面修建郴州各地道路,又花费了一笔。”
景玉把目光从账册上移开:“开了哪条山路?多长?多宽?用人多少?工期几日?工钱几何?”
她几个问题一问,大大小小的官员就蒙圈了,三年多了,谁还记得这些呀。
景玉把他们看了一圈骂道:“和我玩糊涂账,很好,那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开了碧波岭的路,当时还上折要钱,女帝给你们批了二十万两银子,特意嘱咐你们要以长石铺路,可是碧波岭的路总长不过十里,宽不到二十步,以黄沙铺路,一个月修完,三十名工匠每人才得了三两银子。”
她记得那么清楚,州府也不敢狡辩了:“是这样的。”
账册一下摔在他脚边:“那你在账册上给我写了用银八十万两?那些黄沙是金子吗?”
州府立马跪下,不敢在说话。
她又拿起第二本:“元鸿八年,女帝下旨开荒,开荒的良田免税三年,可是当年郴州多收了这些农户人头税共计二十七万两,当年上交国库的粮税是六十九万两,商税一百三十三万两,郴州自留了五十万两入库,无灾无用却比元鸿七年少了六十三万两银子,去哪了?”
州府的冷汗都出来了:“下官不知。”
景玉走到他跟前:“府库必须自备存银三百万两,元鸿八年支出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但是当年入库才五十万两,府库短了一百万两?”
州府低着头不敢接话。
景玉继续翻账册:“元鸿九年,也就是去年,郴州的粮税是一百万两,商税是两百七十九万两,府库自留了一百八十万两,多出来的八十万两去哪了?”
州府脸色已经很差了,根本不敢说话,其他人也已经被景玉算晕了。
郴州富庶,对于雁过拔毛的官员,人人都得沾一点,但谁会管这些,只要把朝廷的钱给够了,哪会有人来查,即便来查,没有双方的账册对照,谁会记得这些东西?
第四百一十八章 都是人艰不拆
可偏偏景玉记得,当初她才执政,卫东临就说钱是很重要的,还让她把女帝登基之后的所有账册都看了一遍,把往来的各项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觉得无聊又痛苦,谁知道现在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她吧嗒吧嗒的一算,就连容湛都开始崇拜了。
她合上账册,回去坐榻上坐下,慢悠悠的喝了口水润嗓子,看了那些低垂着头不说话的官员:“怎么着?还得我请你们跪下啊?”
他们呼啦啦的都立马跪下,也不敢接话,毕竟事情都挑明了,那些钱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拿的,花到哪里去了。
景玉喝了半盏水才说道:“账册的事我记得,但我现在不和你们计较,只是那些粥棚吃什么,你们最好给我上心一些,还有那些民工的事情,就像你们说的,雨还会下多久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大坝半个月内没给我建好,你们就等着瞧,还有郴州府库的银子,不管你们花哪去了,三天后我要是还没看见府库的账册,我根本不介意把你们的家当抵进去。”
州府忙说道:“女君,臣等的确手脚不净,但是即便是抄了臣等的家,也抵不上啊。”
景玉笑起来:“都是人艰不拆,你何必让我把话说的太清楚呢,你们抵不上,不是还有九族亲朋吗?再说了,大家那点事我很清楚,用府库的钱去做生意赚点养老钱,这事女帝睁一眼闭一眼,我自然也是一样的,但是拿了钱就不还回来,这可就过分了。”
她一下子揭了所有的人的老底,也就没人敢说话了。
景玉不傻,商税突然多了那么多,怎么想都不正常,除了这群大老爷拿钱去玩自己的了,还会是什么?
让这些人去想办法了,容湛才不解的问道:“女君,他们贪污为什么不管?”
景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猪,要养肥了才能宰。”
容湛嘴角一抽:“那还不是贪污国库的钱。”
景玉白了他一眼:“即便我把国库塞满了,女帝每个月也不会多给我二两银子,那我还不如留着郴州这个地方为我以后打算呢,让这些人尽情的去贪去鱼肉百姓,只要不出格我都看着,等我哪天需要立威了,把他们一办...嘿嘿嘿,民心不就在我这里了吗?”
容湛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可是现在是大灾。”
景玉站起来抖抖衣服:“所以啊,我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乱来,走,去看看大坝修的怎么样了。”
容湛觉得自己不能说景玉做的不对,毕竟她不是圣母,要把所有人的利益都放在自己的前面,但也不能说她对,毕竟那些贪官在一日,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一日。
所以,这是个很矛盾的事情。
她对大灾亲力亲为,防的就是那些官员不好好治灾让百姓多受苦。
但她又对贪官放纵,府库银两欠缺她知道了,却选择不追究。
容湛实在想不明白她想干嘛。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要小了许多,他们就站在大坝不远处的雨棚里,看着民工和士兵冒着大雨在重筑大坝。
第四百一十九章 看破不说破
景玉揣着手,看着他们面色平静:“容湛,你真的以为那些钱都被用去做生意了吗?”
容湛抬眼看向她:“不是吗?不然怎么会补齐了还多了七十八万两银子?”
景玉勾了勾嘴角:“你觉得府库里现在有三百七十八万两银子躺着吗?”
容湛正色起来:“女君何意?”
景玉转过来看着他:“三百七十八万两,用在军队上怎么算?”
容湛也在安州待过,这个还是很清楚的:“若是十万军队,那就是一年,若是五万军队就是两年。”
景玉继续问道:“那郴州兵马多少?”
容湛老实回答:“郴州不是军备重镇,只有五千驻军。”
“那临安驻军和禁军总计多少?”
“临安驻军两万,禁军八千。”
“那多少人能把临安拿下?”
容湛算了一下:“大概要五万人。”说完,他就明白了:“女君是说...”
景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看破不说破,打草不惊蛇。”
容湛胸膛起伏,欲吐不快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不是景玉,能够把事情藏住不说。
景玉再次看向大坝:“不过我在想,是何人比我还有胆子,敢打临安的主意。”
这个容湛想不到,毕竟景玉手里有十万军队,只要她想,完全可以挥兵临安,韩润文留下的虎狼之师,谁能挡得住?
可她自始至终没想过内乱,即便有这个能力。
安州是东川的门户,是秦郑进入东川的唯一通道,若是安州兵马挥师临安,那无异于敞开了大门让秦郑进入东川,到时候就不止是内乱了。
这个道理,韩润文曾不止一次讲过给他们,跟着韩润文的人都知道,他对女帝的恨,比之家国安定不足一提。
景玉自小就被韩润文教养,自然也是明白,所以她也就没打过这个主意。
可是这幕后之人,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不管东川内乱与否,安州的兵马都不会动,所以才敢直接打临安的主意。
这件事烦了容湛一整天,夜里和景玉回去了,心里还牵挂着这件事。
五万兵马虽然不多,可是对于临安来说却是极大的威胁,可是景玉似乎并不打算把这个猜测告诉女帝。
他满心愁着就到了厨房,闻见一阵香味就进去了,却是苏鱼再给景玉做饭,瞧见他还笑了。
“容侍卫,你吃饭了吗?”
容湛摇摇头:“刚回来,就过来找点吃的。”
“那正好,我给女君做的馒头多了几个,你吃吧。”
馒头刚出笼,还有些烫,容湛自己上手把馒头拿出来放在碗里,苏鱼又给他打了一碗熬得面面的土豆汤,卖相算不上好,但是闻着很香,容湛就在切菜的案板上就开始吃了。
苏鱼笑了笑继续去做自己的,容湛问道:“女君今日让你去做什么?”
“让我去看看那些百姓在吃什么。”
“那看的怎么样?”
她尝了尝觉得不错,点了点头才说道:“糙米粥稀得跟水一样,还有草末碎沙子,馒头里面裹着糠,小的连娃娃的拳头都不如,那些官员也是够黑心的。”
第四百二十章 他不会来找我的
容湛瞧着她:“那些官员,本就如此。”
苏鱼把东西盛了一碗出来放在他面前:“这是我去挖的野菜,不是很好吃,但是也能下饭,你尝尝吧。”
容湛迟疑的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苏鱼已经把要给景玉的都放好了:“容侍卫慢慢吃,我先去送饭。”
她端着东西出去,容湛看了看才大口吃起来,方才她在还是有些拘束了,毕竟容湛知道自己现在的吃相有些吓人。
夜里,景玉和苏鱼是睡在一块的,景玉盯着帐顶说道:“七月中旬了,这雨何时才不会下啊。”
苏鱼听着外面的雨声也是心烦意乱:“大概要等老天爷哭够了吧。”
景玉笑起来:“那看模样,老天爷是摊上大事了,把我的郴州大坝都哭塌了都没停住。”
苏鱼看着她:“华锦,你现在不安心?”
景玉点点头:“不安心,我怕官员压榨太狠百姓不满生了暴乱,我怕善后不全生了瘟疫,我怕郴州来年无收国库没了大批银两,我怕那些消失的钱成了东川的催命符。”
苏鱼默了默,拉住她的手:“那些事不归你管的。”
景玉侧身躺过来靠着她:“苏鱼,我好累啊,细细一想,在新郑的日子该是我过得最松快的日子了,我不用过得战战兢兢,不用想着怎么周全朝臣关系,不用每日奔波不尽,我只消把自己养好了,和他拌嘴,和他嬉弄,遇到事情,也是一起面对。”
苏鱼拍了拍她的瘦瘦的肩膀:“你是不是想公子了?”
她轻轻点头:“嗯,可是我知道,他不会来找我的,他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苏鱼抱住她:“公子会来的,我相信在公子心里,你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景玉没出声了,埋在她怀里静悄悄的哭湿了她的衣裳。
第二日一早,景玉还没起身呢就有侍卫飞跑而来:“女君,有人在做生意。”
景玉立马起身穿衣裳去开门:“做生意怎么了?”
“他们在买孩子。”
景玉一怔,脸也没洗就立马出去,跟着侍卫到了街口,果然看见许多人带着孩子在排队,一群商贩模样的人在挨个的检查牙口,边上的官兵只当没看见一样,对他们的行为熟视无睹。
那个侍卫很不平:“也是今日才发现的,听说他们已经买去了许多,只要十一二岁的男孩,一个孩子能换五十两银子和二十斤大米,说是买去做工的。”
景玉小声吩咐道:“派人跟着他们,小心一些。”
“是。”
又看了一会儿景玉才走,十一二岁的男孩,还真是挑人呐。
她回到衙门的时候,容湛已经等着她了:“女君,女帝传来旨意,说是等郴州的事情忙完了,让你去秦国出席赢甯的大婚之礼。”
“......”景玉好一阵沉默:“我就知道,不要命的地方也轮不到我。”
容湛也是皱着眉:“老秦王一事,秦国上下可谓是对女君恨之入骨,让女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们先前不是这样的
景玉稍稍沉默:“不去就是抗旨,照样得死,不管了,先把这里的事情办好了再说吧,你去盯着那些人,看他们都从哪些地方弄银子来填补府库的亏空。”
“是。”
容湛也赶着出去,整个衙门就剩下景玉和一个看门的老衙役了。
她把一直放在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拿出里面的丝绢,上面的那四个‘我想你了’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了,她看的入神,有人来到面前了也没注意。
来人站在她面前许久,见她还在看着丝绢发呆,伸手就把丝绢拿了过来。
“啊?”景玉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抢自己东西的手,顺势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江寒?”
江寒松开手,把丝绢还给她:“你发呆了,是不是很累?”
景玉赶忙把丝绢收进荷包放在怀里:“没有,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安州吗?”
江寒瞧着她藏荷包也没说破,而是直接走来她身边坐下:“我去济州安排,就过来看看你。”
景玉起身挪窝:“哦,那个细作那抓到了?”
江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坐下。”
景玉扯了扯:“我不累,你坐吧。”
他手里一用力,景玉又被拉了下去挨着他坐,江寒没放开她的手腕,不用力气小了许多。
“细作已经找到了,但为了不让女帝警惕,我没有动他,只是交代陈威好好看着他,另外安州的其他眼线也找出来了,除了女帝的人都铲除了,你可以放心。”
“哦,那就好。”景玉把手抽出来:“你赶来可累了?去后衙休息休息吧,苏鱼在呢,让她给你做点吃的。”
江寒看着她,眉宇如常:“不累,我马上就走。”
他一说完,景玉就明显的松了口气:“那...那你就坐着歇一会儿吧。”
江寒眼色稍稍低落:“好。”
他话少,景玉也没什么话与他闲说,自小到大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先前觉得很正常,可似乎认识明淮之后,就只会觉得这样很尴尬,景玉坐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自在了。
“我去外面转转,你歇着。”
她起身要走,却又被江寒拉住,只是这次他没把景玉往坐榻上拉,而是站起来看着她:“鸾鸾,我们先前不是这样的。”
景玉不敢看他:“以前,我与你就没什么话说啊。”
江寒触上她的鬓角:“可你也不会躲着我藏着我。”
景玉不说话了,以前她的确不会躲着江寒,因为她觉得江寒对她好,所以自己的什么事都会让她知道,全心全意的相信江寒,就像是相信容湛一样。
可是在郑国的半年,景玉突然明白了许多。
有时候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那为何要相信别人?
所以,与其说她对江寒疏离了,倒不如说是她越发能够在心里装下事情,再不是遇上什么事都去询问江寒意见的小姑娘了。
江寒微微低下头瞧着她:“鸾鸾,可是因为那个明淮?”
景玉眼底一慌:“不是。”
江寒眼中一寒,一手抓住景玉让她靠近自己:“说起他,你连怎么撒谎都忘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权我会直接交给公子
景玉下意识的抬手防备:“江寒,你放肆了。”
她一呵斥,江寒果真就放手了:“那个明淮,你若跟着他只会吃苦,换个人吧。”
景玉没理他,往前走了几步把差点的掉出来的荷包塞进去了一些,江寒离她几步远站着,难得话多了起来:“即便郑国所有的公子死光了,也轮不到他做太子。”
景玉转过来呛他:“那又怎样?”
江寒朝她走过去:“他的身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会知道,景玉并不惊讶,毕竟是让那些侍卫打听的消息,他们肯定会告诉江寒的。
“江寒。”她这次没有躲闪:“你不该监视我。”
江寒已经来到了她跟前,微微伏身挨着她的耳朵:“那你会听话吗?”
他身上的杀伐之气景玉有些抗拒,稍稍退了半步:“我不是你的棋子。”
江寒轻轻一叹:“越发不听话了,我何时把你当做棋子了。”他回到坐榻坐下,靠着扶手撑住脑袋:“有些话,你是不是早就想说了?”
他对自己太过了解,景玉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什么的,而且她也没打算和江寒绕弯子下去,毕竟他们都是一方战线的,有些话早些说清楚比较好。
“我父亲死前,把我托付给你,他走时我还小,虽然兵符在我手里,但是接掌大权是你,现在我及笄了,有些东西,你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江寒慢慢笑起来,他显少会笑,猛然一笑就像是万年寒冰融化,让人觉得春风拂面:“鸾鸾,你想要,我自然给你,但我并不想让你因为权力,重走女帝的道路,你可明白?”
景玉和他唱反调:“即便我要走女帝的老路,难不成你还想抓着兵权不放走我父亲的老路吗?”
江寒眼色微微一动:“若真如此,那我甘做你的垫脚石,就像义父和高琛那样,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不退缩,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成为下一个女帝,你是女孩,应该被人呵护。”
他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思,现在猛地一说,到让景玉不知如何是好了。
韩润文有没有后悔爱上女帝景玉不知道,但是他后来能与女帝再次生下胤玄和朝姒,景玉觉得他还是放不下的吧。
不过,若他知道自己的一腔深情在女帝心里自始至终都比不上百里襄半分,大概也会觉得不值得。
江寒依旧看着她:“鸾鸾,我只是你爹的义子,由我掌权女帝很容易就会把所有东西收回去,若不是公子年少,我也不会让你出面,你是女孩,自小就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易,是我愧对义父临终嘱咐,没有善待你。”
他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为此景玉很防着他生怕他给自己下套:“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寒似乎也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抿唇沉默良久:“大权我会直接交给公子。”
他这话,就是不打算把兵权给自己了。
景玉眉眼微凝:“你当真会交给胤玄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 点银入库
“公子是义父的亲生儿子。”
他的话,景玉有些听不懂了,但也放心了。
自己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保护胤玄和朝姒吗?既然江寒这样说了,不管是不是真心,但都值得她放心。
江寒站起来:“我先走了,你保重。”
他拿起靠在大堂柱脚的伞出去,过了大门就没了踪影。
衙门重归宁静,老衙役仍旧靠在门口打瞌睡,似乎除了景玉,没人知道江寒来过一般。
她恍惚坐下,细细的回味着江寒方才的话。
他的意思与自己猜想的其实差不多。
若不是因为他只是义子,不能名正言顺的接管韩润文的留下的权力,若不是胤玄还小除了自己无人能出面,自己万万不会被江寒推到台前的。
他把自己当做守住权力的一个工具,却又对自己这个工具于心不忍。
景玉坐下来,因为想得太明白而满心失落,只能攥紧怀里的荷包,劝慰自己并不是无人呵护。
她给了郴州州府三天的时间凑齐库银,他们还当真凑齐了,三百万两银子具体是多少,苏鱼没概念,为此点银入库那日难得跟着景玉跑去围观。
二十几辆马车装满了箱子,一卸下来,把府库前的大堂都放满了,一箱箱打开,里面的银锭码的整整齐齐,阴雨连绵的天气也差点把晃花众人的眼睛。
景玉走过去拿起一锭掂了掂就笑了:“分量还挺足。”
州府立马上前赔笑:“是,下官们不敢忽悠女君。”
景玉对账册的时候着实吓到他们了,谁还敢用掺假太多的劣银来忽悠她,为此这些银锭都是他们和下面的商人拼凑的,毕竟这些年大家都没有少分好处,他们都商量好了,先把钱拿出来,当着景玉的面放进府库,等她走了再把银子拿出来就好了。
景玉随意在几个箱子里捡了一圈掂了掂,丢下银锭就发话了:“容湛,让人点数。”
“是。”
容湛早就准备好了,一杆大称,他试了好几次都是准的,还拿了一只箩筐,先把箩筐称了有多重,然后把箱子里的银锭都倒进箩筐里称。
他们不傻,三百万两银子一个一个的数谁能数的清,而且那么多银锭,谁敢保证上下银锭的分量都是足的?
景玉就在边上看着他们称,其他人也都仔细的看着。
毕竟钱是凑出来,万一有谁想要浑水摸鱼用劣银充好亏了他们钱,他们找谁说理去?
三百万两银子一磨就是半天,容湛最后累的都是直接坐在装钱的箱子上的,扒拉算盘记数的侍卫手都有些抖了银子才总算弄完。
侍卫在算总数,其他人也在心里默默的算着。
景玉看了他们一圈,放下手里的茶盏笑起来:“别算了,除去零头只有两百九十九万两,短一万两呢。”
“什么?”
那些人大惊失色,立马看向拿着算盘的侍卫,侍卫认认真真的核对了一遍说道:“总计两百九十九万零一百五十四两,不足三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