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怎么赏
景玉兜了兜瑾瑜：“把令氏也押去地牢，让他们一家团聚。”
“是。”
抱着瑾瑜回屋，两小只还在赖床，掀开眼皮子看看景玉，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
景玉把瑾瑜放下，他慌张的抓着景玉：“娘亲。”
景玉又赶紧把他抱起来：“别怕别怕娘亲在呢。”
他缩成一小坨，窝在景玉怀里不愿意出去，景玉只好抱着他坐在床边。
灵鸢匆匆进来：“公主，所有族长都来了，说要见殿下。”
明淮分明不在，他们却说要见明淮，十有**是来为昨晚的事情而来。
景玉拿了一块毯子盖在瑾瑜身子，抱着他去正堂。
“把容湛和大巫医请来。”
正堂的东西还没撤完，那些族长直接就坐下了，乌泱泱一整个屋子。
景玉抱着孩子走进去，他们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得益于那些年在东川朝堂练的胆量，这点阵仗还吓不着景玉，她大大方方的走上主座，抱着孩子坦然坐下。
诸位族长站起来，微微低头行了礼。
景玉抬手示意：“诸位族长都请坐下吧。”
他们都坐下，立马就有人问话了：“公主，令族以灭，这行赏怎么判？”
他们说话声太大，景玉盖住瑾瑜的耳朵：“诸位觉得应当如何赏？”
论功行赏，是必过的一关，以往，戎王订下的规矩是谁拿到的就是谁的，许多部族也延续着这个规定，明淮也没想过改正。
可是这个规定在景玉看来并不适合，一个部族之内都有可能因为争抢财物发生自相残杀的事，几个部族之中更不用说了。
戎王会用这样的方法，完全是想通过这些方法削弱这些部族的能力，同时让他们不可能一条心。
景玉不能说这个法子不好，只是这个法子对于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灭了金狼族和令族，是明淮立威的第一步，许多部族都表了忠心，这就应该赏。
可是怎么赏合适？
大家都赏，那日后凡是替明淮做一点点事都会有人要赏。
平均赏赐，只怕就没人会有积极性了。
瞬息之间她就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了。
有人站出来：“自然是谁打下来的就是谁的。”
“那要是你们明抢的呢？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你们直接抢去，还有公平可言吗？”
“你们没能力守住自己的财物，怪得了谁？”
他们吵起来，有附和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有时不时插一句搅搅局的。
瑾瑜哼哼的两声，往景玉怀里拱，鞋底把她的衣袖都踩脏了。
景玉在他身上轻轻拍着哄他入睡，又抬手止住他们的争吵，微微含笑，看着很好说话。
“谁拿到的就是谁的，这是戎王立下的规矩，我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我觉得凡事都要讲一个公平，人家辛辛苦苦打了一夜得到的东西，被人趁着疲惫不堪之际抢走，任是谁也没有好心情了。”
立马就是十几个族长站起来：“公主说得对。”
有族长站出来：“公主一个女人家，不知道有些事的利害，还是把大殿下请出来了吧。”
第一千五百章 甩锅大巫医
有人开头提了这话，立马就有其他人跟着附和。
景玉敛去笑意：“殿下不在，狮城现在由我做主，诸位昨晚动手，听的就是我的命令，昨晚都听了，现在再听也无不可吧。”
那些人哑了。
景玉继续说道：“戎王尚在，诸位与殿下都是戎王的臣子，昨晚灭了令族，是诸位在替殿下办事，既然是在替殿下办事，那殿下就必须奖赏诸位。
殿下现在不在狮城，那奖赏诸位的事就由我代劳，我做事公平，奖赏也以公平为主，大巫医，劳烦你细细查查昨晚的功劳大小，我要论功行赏。”
大巫医应了一下问道：“公主要如何赏赐？且说出来，臣一并办了。”
赏赐的标准很好定，但极易出错的地方则是最后的分配，多了一张羊皮都可能有人跳出来说不公平。
若是景玉直接赏赐，只怕免不得让人不服，那样一来无非是在给她和明淮找麻烦，大巫医让景玉当面说清奖赏，明面是在为诸位族长要好处，实际上则是要替景玉背下分配上的锅。
景玉明白他的用意，感激的看看他，瞧着诸位族长说道：“一等功者，强弓五百张，马刀五百柄，盔甲五百套；二等功者，强弓三百，马刀三百，盔甲三百；三等功者强弓一百，马刀一百，盔甲一百；其他功劳，由大巫医行赏，只是有一点，无功而抢者，不赏。”
既然大巫医愿意帮她，那景玉就全部交给大巫医处置。
她甩锅甩的干脆利落，大巫医觉得自己被黑了。
她给出的赏赐很诱人，不少人都动心了，除了功劳小的部族，也没人去关心令族的那些财物。
应付过他们出来，瑾瑜也揉着眼睛醒了，只是精神怏怏的靠着景玉不吭声。
景玉怕他吹着，用毯子蒙住他，他自己又掀开一个口子怔怔的看着外面。
正午，大雨又落了下来。
瑾瑜依旧倦在景玉怀里，拿着景玉陪嫁里的玉如意挠脚心，两小只窝在景玉身边玩，景玉依旧翻看着自己手札。
容湛大步进来：“公主，大巫医已经把赏赐发下去了。”
他把册子给景玉，景玉看了之后把册子收起来：“殿下要回来了吗？”
“还没有消息，金猛没有和孥稚一起回来，殿下去抓他了，金猛有可能投奔鞑子，殿下或许会直接追去北方。”
“真是心大。”景玉骂了一声，摸摸瑾瑜靠了靠他：“传信给他，就说抓到金猛就赶快回来，别又脑袋一热自个带兵去打鞑子。”
明淮的臭毛病景玉已经懒得再说了，那些部族要是一个月没把鞑子打的半死，他自己撸了袖子就上了，根本没耐心等着，所以才会这样提醒他。
可是她提醒晚了，七月初，容湛才送了消息过来：
明淮带着十万大军，追着鞑子去了北海之边。
景玉利索的写了一份和离书送去，中秋之前，明淮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
还没进门，他就不高兴的嚷嚷：“要休了我的那个出来。”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我是会翻脸的
三个孩子跑着出来，倚在门框上捧着大西瓜看着他痴痴地笑。
“爹爹你胆子大了哟。“
明淮几步跨上台阶把他们挨个揉过去：“韩鸾呢？韩小个子呢？”
瑾瑜拉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娘亲吃多了西瓜闹肚子，昨晚都没睡好。”
明淮立马变脸，一脸心疼，轻手轻脚的进去：“本来身体就不好，怎么还贪嘴了呢？”
走到床榻边，果然看见景玉卷在床上，抱着肚子满脸不适。
瞅见明淮回来，哼哼着转了个身。
明淮过去坐下替她揉揉肚子：“西瓜性凉，这下受罪了吧？”
“不要你管。”
明淮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脱了盔甲蹬了靴子蹭上床抱着她，把和离书掏出来在她面前摊开：“休夫，胆子大了？”
“我们在图金那么危险，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告诉你别去打鞑子别去打鞑子，你倒好，还追着去北海，不休你休谁？”
“我知道有你在图金什么事都不会有，所以才放心嘛。”他亲了景玉一口：“瑾瑜出了事我也知道，知道你已经稳住了局面我才继续走的。”
景玉转过来看着他：“要不说你心真大，瑾瑜没出什么大事是福气，但凡孥稚和戎霄再狠些，只怕他也要出事了，你倒是说说，让你抛弃妻子去追的金猛如何了？”
“哪里就抛弃妻子了？瞎说。”明淮在她屁股上给了一巴掌：“金猛死了，他陷进了沼泽，我本想把他活捉，可是太危险了就算了。”
“那鞑子呢？戎族对鞑子用兵也两年多了吧，灭了吗？”
“差不多了，鞑子逃到了北海之边，我让人守着他们，等冬天到了，就靠老天爷把他们逼迫投降了。”明淮把手垫在脑后：“你把孥稚和戎霄怎么样了？”
“关在地牢了，金氏到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感觉金氏一直都只关心渠铭，孥稚和戎霄她是一点也不在乎的。”
景玉瞧着他：“现在八月，今年冬天，所有部族就都会来图金，我们要准备的事挺多的。”
“放心，有我呢。”他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印信：“这个你拿着，要是...”
“等等，你又要去哪？”景玉虎着他：“我跟你说，不老实在这呆着，我是会翻脸的。”
明淮顺顺她的毛：“我去一趟南蛮，入冬前就回来。”
景玉撑着脑袋侧躺着看他：“你跟我老实说，别是在南蛮有了相好的，不敢带回来所以总是想去吧？”
明淮白了她一眼：“对，好几个呢，水灵灵的小美人，把我的魂都勾走了，行了吧？”
景玉爬来他身上：“唔，你故意气我，你没良心，你想直接把我气死。”
“你这整天闲着没事就开始翻醋坛子，果然要给你找点事做。”明淮想了想：“要不再生几个？”
他故意抱着景玉翻过去，景玉一脚就把他蹬开了：“走远点，我才不要，我又不是猪，给你生一窝崽子。”
明淮笑起来：“即便不生也亲近亲近啊。”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只怪对手太愚蠢
“我肚子还不舒服着呢，没力气和你闹。”景玉依旧把他推开：“而且你身上臭死了，还不去洗洗？不把自己洗干净，今晚自个去书房睡去。”
“一路赶回来我都要累死了，先躺会儿再说吧。”他固着景玉躺着不动，景玉哼哼了两声，到也没真的把他赶走。
臭点就臭点呗，自己选的人，邋遢点也要忍着。
睡到傍晚，明淮自己就醒了，爬起来跑去洗了澡，把景玉的香膏擦了大半块，这才满意的溜达出来。
“大香囊。”瑾瑜抱着藤球瞧着他：“爹爹，你好香，都熏人了。”
“你娘亲嫌我臭啊。”明淮把他抱起来：“不念书？”
瑾瑜摇摇头：“我今天想休息。”
“这个月休息几天了？”明淮没看见两个小的：“弟弟妹妹呢？”
“休息了一天，就今天。”他伸出指头给明淮看：“弟弟妹妹去找妾奶吵架了。”
“妾奶？”明淮被这个称呼弄的有些无语：“要叫奶奶就叫奶奶，不叫就不叫，妾奶妾奶的多别扭，喊姨奶奶就是了。”
瑾瑜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行，娘亲说，她的姨姨我们才能喊姨奶奶。”
“所以妾奶是娘亲教你们的？”明淮把他放下：“弟弟妹妹去找金氏吵架做什么？”
“娘亲说，弟弟妹妹是学说话的年纪，话可多了，吵的她头疼，让他们和妾奶多吵吵，就不会来烦她了，还能早早的和我一样吧嗒吧嗒。”瑾瑜爬着不下去：“爹爹，娘亲是不是很烦我们呀？”
“你娘亲那叫懒。”揭起景玉的老底，明淮一点也不客气：“你们可千万别和娘亲学。”
瑾瑜点点头，趴在明淮身上够了块点心放进嘴里。
天快黑了乳母才把两小只领回来，他们精力充沛，一路和乳母唠着嗑回来，见到明淮又和他继续聊，渴了就自己喝两口奶润润嗓子。
景玉出来和他们一块吃了饭就溜了，明淮原本还觉得景玉不对，笑呵呵的跟自己的崽子们聊，结果他们说起来就没完，大半夜了也不去睡。
明淮躺在坐榻上，看着恨不得把屋顶掀翻的三个孩子生无可恋。
要不是亲眼看着他们出生，他真的要怀疑是抱错了。
等他们累了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明淮困的懒得挪窝，就在坐榻上眯着，三个小孩东一个西一个的窝在他身边，盖着他的衣服就这样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鲁源赶来报信，三个孩子都没醒，明淮小心的起来走到门边，鲁源也压低了声音。
“秦国派去鞑子的使臣因为多看了鞑子王的美妾两眼就被砍了，赢闵震怒，不再管鞑子的死活了。”
“当真？”
明淮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鲁源也觉得不可思议：“属下让人去查过，情况属实，老鞑子王前年病故，新鞑子王是个脑子不灵活的胖子。
前年戎王带人长驱直入，就是因为新王登位，鞑子北撤也是因为新王担心美人被戎族虏获。”
明淮：“......”
这都行？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美人计
新鞑子王让明淮有些怀疑戎族的实力了，把心里的想法和景玉一说，她的反应果然和明淮一样。
“这怕是个傻子吧，戎族花了两年的时间没把一个傻子弄下来，也太失败了。”
明淮觉得羞愧难当：“鞑子王是傻子，其他人却不是。”
景玉看着他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想占领一方国土，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功夫，兵战两年，所费钱财颇多，算一笔细账其实并不划算，就按你先前说的让鞑子内讧，也是个法子，只是戎族操之过急了，所以才没办成什么大事，不过现在知道鞑子是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一个极为简便的法子。”
明淮抱着知鱼给她套鞋，头都没抬：“美人计是吧？我想是想过，可是要在戎族找出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筛来筛去也就你最合适了，我想想也就算了。”
景玉笑盈盈的打了他一下：“你傻啊，哪用得着费这些功夫？”
明淮把知鱼放下，替她理理小辫子才说道：“那我洗耳恭听，你有什么法子？”
景玉放下黛眉：“戎族大军兵分三路，中路大军南撤，东西两路大军绕后静待时机，在戎族挑选妙龄女子，假意出嫁北上，引诱鞑子王，寒冬将至，鞑子要南回避寒，而且有美貌女子吸引，鞑子王不会不来，只要他来了，东西两路大军就可以截断他的后路，到时候是降是战，更加好说一些。”
明淮细细的想了想，微微点头：“是个好法子，只是一般的美人吸引不到鞑子王。”
景玉看着他：“听你这意思，鞑子王像是早就听说我了，还对我有些好奇是不是？”
明淮臭了脸不吭声，明显是翻了醋坛子。
景玉凑到他跟前：“我说中了？难不成我的美貌已经四海皆知了？”
明淮把她的黛眉拿过来细细的替她把没画好的添上，说话酸溜溜的：“东川女帝美貌惊人，东川的公主更是个个国色天香，我还在南阳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也就是年纪不合适，否则明季他们几个都想要和东川攀亲呢。”
“结果就便宜你了是不是？”杜晓晓笑看着他：“老实交代，你初初见我就对我有意思，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呸，不害臊。”明淮帮她涂上胭脂：“你那个时候一脸姚黄娇，脸色蜡黄是那些女子中最丑的一个了，我又不瞎会看上你？”
“那你后来怎么看上我了？还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明淮耳根红了：“那不是觉得都睡一块了，我要不娶你对你不太好吗？”
“狡辩，你就是故意给我下套的。”上好妆，景玉对着镜子细细的看了看：“还利用我，还仗势欺人，你最坏了。”
明淮笑了笑也不反驳，从匣子里挑出一只莲花步摇给她：“都穿了那么久的戎族衣裳了，怎么今日又想起换回中原的衣服了？”
她把步摇戴在头上，对着铜镜细细瞧着：“要画美人图，自然要是美人才好，不是我鄙视戎族，戎族的衣裳真心不好看。”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鞑子南回
明淮拿着她的玉簪点了点：“我跟你讲，别踢碎了我的醋坛子，不然我跟你不客气。”
景玉含了含红纸在明淮脸上一亲给他弄了个大红印：“你想怎么不客气也先忍着。”
明淮哼哼唧唧的看着她：“我夫人被别人惦记着，你觉得我还能乐呵呵的？”
“知道你不会，大不了等灭了鞑子王你把画像拿回来就是了。”景玉对镜自赏：“容貌是老天给女人的利器，我自然要好好用了。”
戎族没有好的画师，所以景玉只能自己动手。
姐弟几人里，德阳是最会画画的，景玉和她学过几日，画个画倒也容易。
在一起这么多年，明淮头一次见她画画，带着三个孩子围在边上看着。
一副画成用了一日的时间，画里的美人风姿绰约，眉眼顾盼让人一见忘神。
明淮一脸醋歪的看着她把画轴交给鲁源，让他们想法子把画送到鞑子王手里。
等安排妥当了，景玉才看着明淮：“剩下的就看夫君啦。”
“哼！”
明淮醋歪着出去安排，连背影都倒了醋坛子。
他们想的很简单，鞑子王好美色，那就用美色引诱他。
他早已听说过景玉，并一心想要得见天颜，景玉就满足他。
只等他见到画像，对画里的人念念不忘，然后戎族再安排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北上，到时候就不怕鞑子王不南回。
这个法子省力，但十分拼运气，所以遭到了不少部族反对，明淮对景玉是信任的，所以力排众议，坚持按照这个法子行事。
就因为这样，景玉插手政务的事算是坐实了。
戎族没有中原那么避讳女子执政，所以也没人闲着没事干跳出来用这个说事。
戎王知道明淮的决定后什么也没说，他已经决定退位，就不会再去管这些事了。
因为是自己出的主意，所以景玉对此格外上心，一点点的错漏她都没放过，打仗她不会，可是纸上谈兵出出主意她还是很顺手的。
一个坑一个坑的挖，一番坑蒙拐骗，腊月初，鞑子南回。
消息传到图金的时候，正是明淮登位的时候。
戎王已经不行了，卧床多年，他的身子出现了许多的病症，折磨的他痛苦不堪，每日喝药，伤透了他的脾胃。
从冬月开始，他就拒绝再喝药。
狮城的地下挖通了沟渠，温泉水被引着流过城内所有的屋子，屋子暖洋洋的到如夏末一般。
戎王和明淮都坐在水池了，明淮替他擦背按揉。
他瘦的厉害，强壮的体魄不复，瘦骨嶙峋与从前判若两人。
瑾瑜和瑾非扑腾着过来，大喊大叫的追逐嬉戏。
替戎王洗好了，明淮又把他抱起来替他穿好衣裳。
“小鸾做了杏仁奶酥还有果木清茶，父王要不要吃些？”
戎王摇摇头，只想在椅子上打瞌睡。
刚刚生病那一年，戎王还愿意多练习走走努力恢复，后来直接就放弃了，他没有像其它病者一样自暴自弃，却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终归到了过一日算一日的地步。
明淮刚把两个孩子拎起来收拾好，一回头戎王就睡着了。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渠铭被杀
戎族三路大军在北境与鞑子厮杀的时候，南蛮的傀儡大王也被明淮处决了。
在南蛮实行了一年多的暴政，让南蛮人口折损大半，民生凋敝，再无人有胆量和气魄造反了。
他们还没有国不可失的觉悟，南蛮亡国后，他们把戎族当成敌人，只是因为私人领地被侵犯了，暴政一年，他们服软，才接受了戎族的进入。
看着拟好的新政文书，明淮坐在桌后久久不语。
原本，他想要等瑾瑜长大了，再改变对南蛮的暴政，可是戎王执意现在就去了暴政。
对南蛮的严刑苛政是他在位的时候颁发的，即便有人说起，也是他的过错，明淮登位在即，若是继续严刑苛政，他身上的骂名只怕百年之后也洗刷不掉了。
为了明淮的名声，戎王坚持这样做。
景玉把孩子都哄睡着后，看他还没有在文书上用印，把大裘给他披在身上：“父王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他拿起印信：“只是现在真的到时候了吗？”
景玉想了想：“这世上除了生死大事，其实没什么事是需要再三犹豫的，时机到不到无所谓，你不能跟着时机走，现在撤出，南蛮要是再敢乱，大不了把他们举国贩卖，只要他们还想活命，就不敢再触怒虎须。”
明淮也拿定了主意：“也对，就这样吧，大不了继续打仗就是。”
他按下印信，对南蛮的新政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正月，鞑子王被擒，残余鞑子西逃，北上大军从鞑子口中得到了渠铭的死讯。
渠铭带着布尔族西进，被鞑子围攻，布尔族举族被屠，渠铭被当众斩杀振奋鞑子士气。
对于景玉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孥稚弃兄致死的骂名，是怎么也甩不掉的了，可是她看明淮并不高兴。
渠铭和他虽然是对手，他们也没有任何兄弟之情可言，但是让渠铭北上的人是他，所以他自责渠铭的死。
景玉没有去劝他，等着他自己去习惯，毕竟孥稚和戎霄还在地牢关着呢，他们俩到现在还能活着，就是用来给明淮祭旗的。
令族的叛乱虽然被轻松镇压，可是众多族长都选择站在了明淮这边，他不杀孥稚和戎霄，只会让人鄙视他的懦弱，而不是仁慈。
草原男儿，从不需要对敌人怀有仁慈之心。
景玉不知道明淮会不会忍心下手，那是他的选择，她不会去干涉。
明淮的登位大典原先定在了腊月，可是鞑子王的事给了他提醒，所以他把时间延后，等鞑子再也无法东山再起时，才在图金登位。
瑾瑜刚刚两个月，他们父子就踏上了戎族的土地，现在瑾瑜都要八岁了，八年的打拼征战，一点点战功累积起来的声望，明淮总算是在这里扎下了根。
登上王位，他的野心就有了更好的安放之地，逐鹿中原，剑指苍山，目野所及之处，他都将收入囊中。
他的戎王衣服是灵鸢亲手做的墨黑色的云锦底袍，金雕花纹，裹着金片的鹰钩腰带。
他不再是少年时那般单薄的身子，在草原多年，他变得身体强壮，像是健硕的公牛，后背宽阔，似乎能载负整个草原。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戎王去世
景玉替他细细收拾好，把赤金额圈戴给他，瞧着他笑起来。
“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与她的轻松不同，明淮脸上都是慎重之色，抬手抚上她的脸，把她扣进怀里。
“说什么傻话？”
边上还好多婢女伺候着呢，景玉有些赧然：“今后，你身上要担负的就不是我们母子四人了，而是整个戎族，当然不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这里永远都只会是你。”他故意加了几分力气，景玉被勒疼了他才松开：“去把衣服换了，我们一去。”
“今天是你的重头戏，我做个配角就够了。”
明淮不许：“我认识你十多年了，一路相互扶持才到了今日，你自然应当与我并肩而立才是，听话，把衣服换上，我们一起去。”
他蓦然提起十多年，景玉稍稍有些恍惚。
自嫁给他开始，他就遵循着当年让她远离勾心斗角的诺言，让她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
虽然中间免不得动动脑筋，可是日子的确是比从前安稳自在了许多。
平静日子过多了，以至于景玉都忘了年月，要不是他提起，都差点忘了自己嫁入戎族已经五年多。
被他催着换了王妃的服饰，明淮扣着她的手与她一块出去。
当年他们的大婚就足够的隆重，今日登位，越发肃穆热闹。
新王登位，草原牧民皆来拜贺。
戎王坐在神坛之下，看着明淮在大巫医的指引下焚香祷告上天，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笑意。
晚上，本应该有的热闹晚宴取消了。
明淮景玉金氏和孩子们都守在戎王床前，大巫医和所有族长也都挤在屋里。
戎王进气少出气多，直愣愣的看着帐顶，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淮跪在床边，腮边紧咬，眼底泛着红气。
他大限将至，药石无医了。
戎王费力的看向金氏，早已经无法舒展的指头对准了她，明淮顺着指引，看向冷漠的金氏，有些弄不明白戎王的意思。
景玉也同样疑惑，难不成戎王要让他们好好待金氏？
戎王的嗓子里像是吹气泡一样，破了一个泡泡才能发出一个字音：“杀了她。”
话一出口，明淮和景玉都愣住，金氏则是凄然一笑。
大巫医早有准备，手一挥让人把金氏拖下去。
明淮和景玉对视一眼，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想问，被景玉一把拉住。
戎王走之前执意要杀了金氏，一定有他的道理，大巫医那么利索的执行命令，也一定知道内情，想知道原因，直接问大巫医就是了。
金氏被拖走，跪在床前的鲁目达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眼底没有一点情绪，平静的不像是个孩子。
戎王强撑着，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却怎么也不肯闭上眼，望着帐顶，眼角微微潮湿。
明淮垂头跪着，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忍耐着悲痛。
大巫医小跑着进来，直接跪下：“金氏已经处死。”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直接扎破了强撑着的戎王。
他气息一松，面色坦然，努力大睁的眼睛安然闭下。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滴血认亲
戎王才四十出头，尚在壮年，猛然长逝，不是不可惜。
他卧病多年，离开是迟早的事，只是明淮依旧难以接受。
戎王的丧礼，是景玉一手操办的，他是戎王，按照戎族的习俗，他是要天葬的。
明淮本想让他和妲雅王妃合葬，可是妲雅王妃仙逝已经二十多年了，尸骨早已难寻，所以这个愿望也难以达成。
把戎王的尸骨送往天葬之地时，明淮一身素白走在最前面，十六个族长抬灵，瑾瑜和瑾非跟在后面，再后面才是其它族长，景玉携同所有女眷落在最后。
到了天葬之地，女眷全部止步，由男子把戎王抬上去放在山顶，他们从山顶下来不过半刻，就有金雕飞来进食。
景玉见不得天葬的场面，牵着知鱼稍稍蒙住她的眼睛。
知鱼还不懂什么叫做生死，拉着景玉的衣摆问道：“娘亲，那些大鸟会不会把爷爷吵醒？”
景玉摸摸她的发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等候一天，戎王除了骨头，其他的都被金雕老鹰秃鹫吃的干干净净了。
明淮把他的骨头一一拾起，倒了满满一罐珍珠珊瑚塞满，带着瑾瑜在天葬之地挖了坑，把罐子放在土里。
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样就没了。
戎王一走，明淮自己在书房待了两天才出来，头一件事就是把大巫医找来。
“以前，金氏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父王都忍着她，为何走之前执意要杀了金氏呢？”
大巫医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也不打算隐瞒：“老戎王突然中风，戎王曾问过我到底是何原因，当时我什么也没说，其实是老戎王的意思。
大军北战的时候，老戎王受伤失血过多，我用上一代大巫医留下的法子，用渠铭孥稚的血给老戎王，结果孥稚的血与戎王不能相融。”
明淮眼睛多了一抹惊诧，在书房外偷听的景玉却觉得荒唐。
即便是亲生父子，也有滴血不相融的时候，这个道理她还很小的时候，老太医就告诉过她来。
难道就因为这个，老戎王就以为自己被戴了绿帽，非杀金氏不可？
明淮忍不住开口：“滴血认亲，实在不可靠。”
大巫医继续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老戎王心里终究是扎了一根刺，叫来金氏逼问，金氏承认了孥稚和戎霄并非老戎王之子，而是她族兄之后。
当年老戎王东征西战之际，金氏带着渠铭一直待在金狼族，时日一长，就出事了，偏巧两次都让戎王顶了包，所以才不能发现。
老戎王知道后，气急攻心，就此中风，原本念在渠铭的份上，老戎王并不打算处罚金氏，毕竟金氏早已不被他放在心里了，知道事情原委，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厌恶罢了。
只是戎王和王妃着我去喇嘛寺接鲁目达的时候，我在喇嘛寺里，发现了金氏的族兄，也是孥稚和戎霄的生父，他现在是喇嘛寺的住持。
喇嘛寺在戎族，是神明安息的地方，住持的权力几乎能与戎王相当，老戎王执意杀了金氏，就是不想让金氏日后借助喇嘛寺的力量来害戎王。”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最忌讳的东西就是猜忌
他说完，心里已经不忍，明淮久久沉默，景玉也一片唏嘘。
金氏会求助喇嘛寺对付明淮吗？
景玉想肯定不会。
她若是真的想求助，只怕早已经求助了，只要喇嘛寺表态，老戎王会考虑喇嘛寺的态度，明淮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步步高升。
可她没有，从头至尾，金氏都在为渠铭打算，为戎王的亲儿子打算。
景玉不清楚金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当初嫁给老戎王，的确源自一个女子的爱慕之心，可是和戎王渐行渐远的这些年，她满心满腹想的，都是怎么让渠铭得到戎王的看重和喜欢。
只是渠铭早就被金勇耽误，没气度没本事，被金氏娇惯的做事全凭喜好和心情。
这样的儿子，老戎王不会喜欢，对金氏自然也不会喜欢。
金氏死前的凄然，或许很大部分是因为老戎王至死都不愿意相信她吧。
景玉不知道金氏可有后悔过当初背叛老戎王，或许有吧，否则孥稚和戎霄出事这么久了，她为何问都不问？
以老戎王的心胸，他能容得了那么多的算计和背叛，却独独因为金氏这一件事刺激中风，说不在乎，只怕也是心口不一。
赐死金氏的话出口，他强撑着等待金氏的死讯时，眼角的那抹微湿，只怕也是不忍。
相伴二十多年，金氏做了那么多让人厌恶的事，戎王从未有过苛责，其中有不在乎，或许也有舍不得。
她早已不是当初天真烂漫的那个姑娘，可是留在记忆力的那些大好年华，却是最不能让人忘记的。
金氏嫉妒了妲雅王妃多年，数次强调戎王至今依旧只记得妲雅王妃的好，都是因为妲雅王妃在最美好的年华离开的老戎王。
却忽略了她自己也是老戎王记忆力的那个靓丽身影。
以老戎王之尊，二十多年只有她一个夫人，虽不是正妻，却有王妃之权。
如此偏疼，只有金氏这个当局者迷。
大巫医走后明淮才从书房出来，看见景玉，相对许久无言。
三个孩子抢东西的时候拌嘴了，景玉这才开口：“杀了孥稚和戎霄吧。”
明淮点点头，把她揽进怀里，心里复杂异样。
“小鸾，我们之间万万不要有秘密才是，还是与以前一样，有话就说，好不好？”
“好。”
王位之上，最忌讳的东西就是猜忌。
他们不想这样。
孥稚和戎霄祭旗之后，喇嘛寺没有一点异动，那位住持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
或许他不知道金氏为自己生下了两个儿子，或许是从来没有在乎过。
也或许，他不敢在乎。
鞑子王被明淮厚待了，用以笼络鞑子之心，只是当初送去诱惑鞑子王的那幅画，被明淮亲手烧了，他不喜欢别的男人对自个媳妇日思夜想。
对南蛮的新政也颁布了下去，饱受摧残的南蛮百姓，自然是感恩戴德。
中原大地，东川以霸主的姿态掌控着整个南方，对于明淮登位的事，胤华送来了一张地图。
一张新近绘制的秦国地图。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大结局
明淮做戎王的第三年，因为忘了事后喝药，景玉再次被迫养胎。
老四出生的时候，陈列在秦国国门之外半年之久，让秦国上下人心惶惶的戎族大军撤了。
四年沉淀内治，戎族吞并了周边小国，明淮威名远扬，成了不折不扣的草原的霸主。
胤华送来的秦国地图一直挂在书房的墙上，起先明淮还宝贝的日日都去揣摩，可慢慢的，他就把地图忘了，那张地图也沦落到给孩子们涂鸦的境地。
他逐鹿中原的野心就像被撬动了一样，从老四胎动的第一天起，就从他心里丝丝缕缕的抽走了。
抱着刚出生的老四，看着瑾瑜带头，领着瑾非和知鱼在地图上涂涂抹抹，明淮什么也没说。
景玉喝了小半碗鸡汤，头上包着头巾，靠在引枕上看着他：“那地图早就被祸害了，等我出月了再给你画一张吧。”
“不用了。”他看看眼睛都没睁开的老四，小心的抱着：“用不着的东西，别累着你。”
景玉看着他，一时不知要怎么接话。
明淮抱着老四过来，把他小心的放在景玉身边，轻轻握握还卷曲成拳的小手，笑意温暖柔和。
“我想了很久了，一年两年还是几个月，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十几年前，我还在南阳的时候，孑然一身，不求权利地位，只要自己过的舒心就好，心里也只想着在战场厮杀一辈子，从没有过娶妻生子的打算。
后来遇见你，我对地位有了渴望，你是女君，是嫡长公主，只有侯爵之位才能娶你，我出身不高，只能用功劳累积到与你相配的地步。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我知道自己不止是一个丈夫，更是一个父亲了，若我不强，如何让我的妻儿无忧？
这些年有你有孩子，不论在外面如何操劳，回到家里，你们都能让我心神放松，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我这个位置，我的势力，都足够支撑我的野心，可是你看瑾瑜都十二了，他长得快，我们老的也快，人生苦短，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蹉跎？
仗是打不完的，我即便把目光所及之处都插上王旗又能如何？我们终究不能千年万年的守着。
我把戎族管好，让百姓免于战火饥困，让你和孩子无忧成长，这就足够了。”
景玉眼中尽是柔软之色，与他十指相扣，心里空了多年的一块地方终究是塞满了：“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明淮拉着她的手亲了亲：“你当初为了我放弃东川王位，我现在为了你和孩子放弃自己的野心，都只是想多陪伴对方而已，过日子，本该相互着想才是，我们已经身在高位，过好自己的安宁日子，也让其他人过好安宁的日子，就已经足够了。”
“那你可会后悔？”
“唔...后悔不会，但多少是会遗憾的，不过人生在世，谁还没点遗憾呢，即便我去追逐我的野心了，谁又能保证我以后会不会后悔没有多陪伴你们？”
景玉笑起来，把手贴在他的腮边：“不愧是我选的夫君。”
从一开始对他心动，就从来不是因为他有多强，而是他愿意努力给自己一个安宁的生活。
她有乱世之才安世之能，只要她想，权势地位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就能得到的东西，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女帝当年骂的没错，她就是没志气，就是懒散。
她只想窝在后宅相夫教子睡睡懒觉，高兴了就带着孩子们到处走走逛逛去街上买买买，不高兴了就冲明淮发发脾气让他来哄自己。
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几个乖巧听话还很吵的孩子，一个足够遮风挡雨的小屋。
景玉已经很满意了，权势地位，她不稀罕。
等多年之后满头苍苍白发，再度回首现在的选择，景玉想，自己也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