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八章 新信息(中)
从“额冠”被扯下来之后，楚凝手上的册子也产生了一丝明显的变化。从那册子封面剧烈变幻的法阵来看，楚凝至少是激活了某个东西。
法阵开始发出不同颜色的炫光，配合着还在缓缓旋转的法阵，折射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所有的光线都就近投射到了宫殿地面或者是墙壁上，而这一次，楚凝几乎是立马就已经从那投影中得到了信息。
因为，投射到周围的光晕，在投影幕一样的地面或墙壁上显露出一部分图案。那些图案并不是复杂精致却没有章法的花纹，而是一幅幅图片。
里面的内容——楚凝看得懂。
她心中翻涌起一阵紧张的情绪，从第一张出现的投影画面来看，画面中，似乎只散着无数细小的光点，这些恒沙一样的小光点随意聚集着，形成了一条干涸的“河流”。
第一幅出现的画面似乎没有任何逻辑而言，但只是瞬间，楚凝已经看懂了这一次幅图案正在描述的东西。而且，也就在这一刻，她新产生的认知，让她整个人都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知道，刚才那被光点组合起来的“河流”，正是银河。
是那宇宙中，以光年作为距离单位计算的银河，无边无际，广袤无垠。而如此冰寒孤独如银河一样的星系，在宇宙中更是数不胜数。
越是了解宇宙的人，对宇宙也就有着最本能的畏惧。楚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加上修悄然前往黑洞星系，他尝试挑战那连光都可以吞噬的地方，就像是一滴液体对抗整片海洋一样，成功的希望渺茫得无限接近于零。
楚凝心中自然明白，修追求的，注定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而且，他极有可能就在追求的过程中丧命，连最后可能出现的真相都看不到，但她依旧没有办法去怪责这一个人。
他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楚凝理解，正如她对于楚冰的执着，那是别人无法改变的想法，即使被暂时压制下来，也终有一日，会像深土之下的幼苗一样，抬头刺穿土壤，来到地面之上。
楚凝很想阻止，但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去阻止。修知道大家都不会让他去，所以，在其他人察觉这一切之前，修就已经布置好了无数的东西。
唯一的意外，就是楚凝。
因为，假如没有楚凝的话，修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他和光之子的人们携手并肩走过许多时光，即使一开始无人理解他，但最终能够阻拦的力度，也绝对会比较小。
如果不是楚凝……他甚至都不会将游戏登录器和分控制装置带走，更加不会在游戏中给楚凝留下任何提示信息。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这大概可以称之为——蝴蝶效应。
楚凝看了看周围的一点儿火焰的光芒，虽然这火焰被称为生命混沌，但真正的混沌究竟是怎样的，无人可知。
那一种不受控的，但隐约有规律可循的系统，一直以来，都是无数人醉心沉迷的学说，而且，正如它的名字那样，无论多少人用了多少时间去研究，混沌依旧是混沌，让人看不到尽头和希望。
只缘身在此山中。
楚凝稍微走神，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最初脑海里面出现的画面非常清楚，是修将册子留下来的，所以，册子里面的信息，也是修留下来的。
或者说，是他想要让楚凝传给光之子的信息。
银河出现之后，那些代表着星球的无数光点都开始闪烁起来，在短暂的闪烁之后，画面似乎被拉近了。
就像是在使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的过程中，将倍数放大，将远处镜头拉进一样。此刻，那银河仿佛正在画面中朝着楚凝靠近过来。渐渐地，那些光点不再只是一个点，而是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圆球。
画面拉近，楚凝已经看不到银河的轮廓了，册子将修留下来的信息投影到了此处房间的四周，楚凝置身在这立体投影中央，仿佛此刻她也来到了银河当中。
她好像踏上了修走过的道路。
所有的画面似乎都集中在了某一个方向，而且还在不断地放大着，很快，某几个星球的投影已经变得比楚凝更大，因为画面只朝着某一处放大，因此，那些早已经“近在眼前”的星球，就从楚凝身侧飞驰而去。
自己好像正在银河中穿梭——楚凝心中明显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她已经渐渐可以分辨出，究竟自己正朝着什么位置过去。她看着周围正飞速朝着自己身后掠过的各个星球，不知不觉地，她的目光已经集中到了那前进方向当中的某一点位置。
那一处位置特别黑，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但楚凝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丝奇特的感觉，那感觉让她明白，投影当中的那一处异常的漆黑，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至少，那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也不应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黑洞。
冷不防地，楚凝心中忽然蹦出了这样的一个词语。
那里，恐怕有黑洞。
这一个词语让楚凝心神一颤，这固然是因为自古以来大家对黑洞的恐惧，但此刻她之所以对黑洞如此警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修。
楚凝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没有这么害怕，她身边的立体投影星球一个个地从她身边经过，每一个星球看似行动缓慢，但实际上，楚凝路过一个星球时，只需要十几秒。
这是远远超越光速的状态。
终于，周围的星球开始渐渐减少了，楚凝感觉自己开始紧张起来。
她接近了那一片黑暗。
这是修给她的信息，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认真看完。
明明已经是无尽的漆黑，但越是靠近黑洞，那些原本已经深黑的颜色，便愈发让人感觉到窒息起来。
那是死亡的黑色。
楚凝终于靠近了那片黑色，她曾经听修说过，她知道，眼前的黑色，可能不只是一个单纯的黑洞，而有可能是一片黑洞星系。
第一三九九章 新信息(下)
楚凝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了大半个小时，当然，在这大半个小时内，她完成了一次宇宙跨越之旅。
她最终成功地接近了黑洞系，而且，她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如墨一样的黑暗环境，因此，她看向黑洞系时，已经能够隐约判断一部分黑洞的虚影。
虚影带着光芒，微微闪烁，呈现出一个个光点。
虚影——那不一定是真正的黑洞所在的位置，而可能只是黑洞外围的区域而已。疯狂吸收物质和能量的黑洞本身还是黑暗的，但正经历着被黑洞吸收而剧烈拆解释放能量的其他物质并不都是黑色，它们就像是燃烧的蜡烛一样，在消耗殆尽之前，它们的光晕可以为黑洞染上一层奇特的“纱衣”。
楚凝已经可以看到这片纯黑黑洞系中的一点点柔弱的光点。当然，这里的颜色要比她曾经了解过的资料中看到的光线要黯淡许多。这大概是因为，这里并不是某一个黑洞所在的地方，这里是一整片黑洞的聚居地，被吸引过来的所有能量物质，都被周围的多个黑洞互相拉扯瓜分了，每一个黑洞能够得到的物质少了，反而让物质分解释放能量的程度也减弱了。
此刻，黑洞系中的微弱光芒，并不能代表任何希望，相反，那些折射出来的光泽，正在无声地说明着一件事情——
它们正在消亡，悄无声息。
楚凝无法想象，这一片黑洞系一共有多少黑洞，中央究竟是怎样的光景，她所能看到的所有微弱光芒，其实都是黑洞系边缘的小型黑洞的光线，再深入的话，便再一次陷入无边黑暗当中。
任何物质，甚至都无法深入黑洞系内部，它们穿不过最表面的小黑洞。
修究竟在什么地方，将这些画像传递回来的呢？
楚凝站在投影正中间，她一直可以以最好的视线角度观察这些她一辈子都不能看到的现象，但同时，那彻骨的冰寒感觉也慢慢爬上了她的四肢，她仿佛被冻结了一样，甚至无法卖出一步。
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经历最为恐怖的事情。
哪怕只是投影，哪怕知道自己此刻距离黑洞系很远，哪怕知道自己非常安全，但她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
很……恐怖，也很……害怕。
她面对的，是没有生命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存在，这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和承受范围之外。
可是，那个人还在那里，而且，将这些信息传递了回来。
楚凝抬起头来，因为投影画面的原因，现在她身体四周都是宇宙深处的样子，但或许是因为这黑暗的震慑，楚凝心中反而生出了一丝奇特的感觉。
刚才那一瞬间，有什么轻微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面划过去了，就像是一道虚影一样。
有点问题……
楚凝眯起眼睛，她知道投影还在继续播放着，册子就在她的手上，她知道怎样重新播放。
她闭起眼睛，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闭眼之后的黑暗，能够让她感觉到安心。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五分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整个人似乎都换了一种感觉一样，刚才被黑洞投影所震慑的她已经消失了，现在，她重新变回了九尾。
没错的，自己注意到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楚凝将册子封闭，她没有看完所有播放的画面，她直接将册子放入自己的背包当中，随后，她直接原地下了线。
……
地球，光之子。
因为烛龙之前的安排，加上楚凝本身具有的一点儿“知名度”，她进入这一座原则上不让外人进入的光之子总部并不困难。她被管家系统带到了烛龙面前。
“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东西吗？”
烛龙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他甚至也知道楚凝对光之子的一种本能的防备心理，所以，能够让她直接过来，肯定是因为修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以后给我一个联系工具，我需要可以马上联系到的那一种。”楚凝皱着眉头，她将身侧的按钮摁下，在行进舱门打开的瞬间从舱内跳出来。
楚凝心中感觉有些郁闷，虽然游戏中她已经加了烛龙的角色，但因为烛龙并没有上线，即使楚凝使用紧急联系，也只能先通过对方营养舱留下信息，再由对方营养舱发送信号给对方，但万一烛龙处于信号屏蔽的环境，也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这样想来，还不如自己过来光之子这边。
楚凝的要求非常直白，但烛龙只是瞬间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实现的事情，烛龙爽快地点了点头：“可以。”
“给我一个头盔。”
“……”
“营养舱太大，我放不进飞船。”楚凝皱着眉头，那些关于黑洞的投影让她心神不宁，每拖延一秒钟，她都觉得非常难受：“从地球回去水星，又要浪费时间，我直接在这里登录——给我一个游戏头盔。”
“我这里没有头盔。”烛龙说着，摁下了旁边指挥台上的一个按钮，瞬间，楚凝身后的墙壁被打开了一侧。
一台全新的游戏营养舱被推了出来。
“我给你开了权限。”烛龙低着头，还在指挥台前的控制屏弄着什么：“你的账号可以绑定两台营养舱。”
“好。”楚凝虽然也有些发愣，但既然对方如此，她也并不好说些什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争分夺秒，比什么都重要。
她直接躺进了营养舱，在她闭上双眼的瞬间，她看见烛龙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
他的营养舱不在这个房间——他其实也很着急。
闭上眼睛的下一刻，楚凝已经回到了鬼王宫殿当中，几秒之后，烛龙也上线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更多的人出现在了鬼王宫殿。
楚凝没有对其他人露出什么表情，她从背包当中取出那一本小册子，重新打开了她。
顿时，这片空间被一阵黑暗笼罩起来。当周围的人还在好奇地看着这片漆黑投影事，楚凝已经敏锐地发现，烛龙的身体，已经瞬间绷紧了。
楚凝看了看四周的投影，现在，投影里面的星球，还只是远处的一点微弱的光点。
第一四零零章 黑暗重播
投影开始了，黑暗重新在鬼王宫殿出现。
烛龙皱起眉头，虽然此刻的环境和最初他上线时的环境似乎一样，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黑暗，到处都是黑暗，他心中不由得一颤。
渐渐地，烛龙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看了一会投影前方闪烁的光点。
“前面是黑洞系。”最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了，他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且，仅仅只是说出这三个字，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量。
“如你所见。”楚凝点头，烛龙能够这么快反应过来，已经出乎她的意料。这大约是因为他已经进行过多次关于黑洞系的研究，即使现在的投影画面，还停留在黑洞系边缘的众多星球上，但烛龙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黑洞系——前方就是他们研究了很长时间的黑洞系。
楚凝看着投影中闪烁的光点，心中原本一闪而过的想法已经越来越明显，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如果自己想到的事情是真的，那……
烛龙声音一出，周围的其他光之子的人也愣住了，楚凝目光环绕四周，部分人的脸色已经明显变化，大约是也“认出”了黑洞系周围星系的样子，另外一部分人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因为周围同伴的反应，也让剩余的人忽然严肃起来。
这是一个不能提的词语，因为它的背后代表了很多东西，甚至，那背后还隐约藏着修和共工两人的生死秘密。
共工可能没死的消息，让烛龙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知道，正是这一种希望，让修义无反顾地前往黑洞系。
但是……烛龙看了一眼楚凝的位置。
“盘古还是选择尽量对她隐瞒。”烛龙心中想着，这样的话他说不出来，但在场的人，包括楚凝，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在鬼王宫殿留下一点线索，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凝不知道烛龙此刻正在想些什么，她再一次看着那些星球从自己身边掠过，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再一次接近了黑洞系，接近了这一片绝对的“地狱”。
除了这个词语，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黑洞系。
所有的人都开始认真起来，光之子的人们本来就不傻，这走马观花一样的投影画面，已经足够让他们明白，此刻的画面，是修留下来给他们看的画面，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修一路接近黑洞系的路线。
他将自己看到的，传送了回来。
楚凝认真地看着在投影中已经几近消失的星系，远处，出现了另外闪烁的画面。
这一次，闪烁的不再是星球，而是一个个黑洞，那些闪烁的光芒，是进入黑洞时物质变化或粒子碰撞放出的能量闪光。
那就是黑洞，而且不止一个。如此密集的黑洞，相互之间吸引着，因为数量众多，每一个黑洞所受到的吸引力方向都不一样，反而就这样形成了奇迹般的平衡。
这样的平衡有多脆弱，大家并不知道，但这不影响众人对这片黑洞系的敬畏。
这是造物主才能做到的成果。
在一片寂静当中，众人接近了那一片传说中的星系，奇特的闪光到处都是。
从这里开始，就是楚凝刚才没有看到的画面了。
她集中精神，开始观察着投影画面的变化，她看见，当真正的黑洞系展现在她面前时，原本漆黑的全息立体投影，反而变得亮了起来。
那是黑洞的光芒。
楚凝咬了咬牙，她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恐惧和排斥，观察着周围。黑洞并不一定是标准的圆球或者是一个标准的“洞”，不少黑洞看上去有棱有角，就像是某些建筑残渣，黑洞周围闪烁的光芒，让黑洞显得有些梦幻。
如果忽略它那恐怖的吸引力，此情此景，是非常唯美的。
一旁的烛龙已经完全沉浸在里面了，他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些变幻的光泽，他表现出来的反应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对眼前的东西非常在意。
“黑洞……这些画面是怎么传送回来的？”
烛龙喃喃自语，他的声音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烛龙，当时共工的信息，也在浮决城出现过……当时他也已经——”
说话的人没有说完，但在场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意思。
——当时他也已经，进入黑洞了。
进入黑洞的共工，可以在游戏中的浮决城留下信息，那么，修能够在鬼王宫殿留下进入黑洞的路线过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包括那一次位于陌生星系中的营救，和每一个幸存者眼中奇怪的闪烁，那超越了人类理解的现象中，表达出来的东西也是光之子习惯使用的星云信号，是怎样的力量，才能造成这样的群体现象？
黑洞之中，究竟有什么？
烛龙等人的反应比楚凝想象当中的更加严肃，在沉默的气氛之下，楚凝却忽然想要说些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总是觉得，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下，她应该要说点东西。
“我……”她艰难地开口，但一下子就卡住了。她知道烛龙因为她的声音而真的转过头来，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塞住了一下，怎样也无法发出第二个字的声音。
“什么？”烛龙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东西。
“……”楚凝摇了摇头，她用生涩的声音重复了一次烛龙的问题：“这些画面是怎样传输回来的？”
“不知道。”烛龙似乎是笑了一下：“这里的人都没有进去过黑洞之中，而进去过的人，不能出来。”
“……”楚凝咬了咬嘴唇。
烛龙瞬间已经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没有解释什么。
“知道怎样传输信息的人，都进入黑洞了。”
“他们可以将信息传输出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黑洞内外的沟通方法？”楚凝感觉到了一阵沮丧，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抱怨自己帮不上忙，还是埋怨修在离开时什么都不跟她说。
“……”
但楚凝没有发现，在她低声呢喃的时候，一旁的烛龙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了不远处的华胥和雅典娜两人。
第一四零一章 后台和控制？
“……”
烛龙诧异地张大了口，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内心闪过了好些念头，他想要抓住那些念头的真正含义，但似乎总是差了一点。
不对，刚才，刚才自己明明想到了什么——就在楚凝自言自语之后，他分明想到了什么！
烛龙焦急起来，这样的情绪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他身上，他有些无助地看着不远处的华胥和雅典娜。
在雅典娜的角度看过去，她刚好可以借助投影中的光芒看清楚烛龙的表情，她惊讶地发现，烛龙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恐慌。
烛龙，也是会恐慌的吗？
这一个认知让雅典娜也开始感觉到不安。而一旁的华胥似乎还冷静一点。
从五官和身材看，华胥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却藏着让光之子众人都感觉到畏惧的冷漠性格。当然，她的冷漠只是针对不认识的人或者不在意的事情，在面对着光之子的人时，华胥还是一个温和的小姑娘。
华胥知道，她的内心此刻也已经翻起了强烈的巨浪，只是她的性格让她习惯性地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当然，曾经和她一起进行过长时间星际旅行的祝融知道，这一副冰封一样的面容之下，其实隐藏着无数的暗流。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雅典娜只是看了一眼华胥的位置，无形之间，她也开始冷静下来。
“怎么了？”华胥双手抱在身前，直接开口问烛龙。
烛龙的脸色一直很差，在华胥声音响起之后，才稍微好转一点儿。不过大约是华胥的声音干扰，烛龙在这一刹那终于想起了什么。
“我明白了！”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烛龙的声音依旧从他牙齿之间蹦出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共工进入黑洞，虽然从我们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他只有意识进入了黑洞，但他也可以在黑洞中传递信息回来给我们，过程有些曲折，但我们确实得到了信息——而盘古，也是因为这个才来到黑洞系。”
从别人口中说出修在光之子中的代号，让楚凝心中生出了一阵奇怪的感觉。她稍微压下自己的情绪，继续听烛龙说着。
“——然后，现在我们……呃，现在楚凝得到了盘古传送回来的信息，如果只是一次如此，我可以当作是巧合，但两个人进入黑洞，无论是意识进入还是完全进入，现在我们都可以发现一部分相同的地方。”
“完全……修整个人都进入了黑洞，是吗？”楚凝问到。
“我们没有找到他的身体。”烛龙斟酌了一下：“如果他只是意识进入，那我们也应该能够像找到共工身体那样，在黑洞系边缘发现他的身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
“继续。”华胥说到。
“现在我们可以知道，两人都进入了黑洞，都可以从里面传递信息，而且……都可以通过游戏来储存信息。”
“雅典娜一定还记得，当时你差点回不来的那个星球的场景，还有当时你看到的星云信号。”
“对……”烛龙提及至此，雅典娜的神情还是明显地变化了一下，她无法忘记当时的情形，那些画面就像是已经刻入了她的记忆当中，完全无法抹去。
“星云信号是我们首创，也就是说，只是我们知道。所以，一个许多光年之外的星系上，星云信号以诡异的方法出现，我当时觉得——”
“就是见鬼了。”
烛龙的声音慢慢放缓下来，他就像是在讲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华胥皱了皱眉头：“你说废话的功底见涨。”
烛龙摇了摇头：“虽然很奇怪，但我当时就是这样觉得的，如果不是见鬼了，解释不通。”
他停顿了一会：“但我现在可以明白一点了。”
楚凝站在一旁，她已经发觉，烛龙的表情产生了变化，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整个人已经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黑洞里面，应该有类似于控制的力量。他们进入黑洞，能够传递信息出来，首先已经说明，他们没有死。”
“其次，能够利用无法解释的方式展现出简单的星云信号，说明黑洞中那‘控制’的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然后我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共工和盘古两人，最终都选择在游戏里面留下信息，而且，留下来的信息都很简单，不仅有些模棱两可，似乎还隐藏了什么东西。”
“我在想，既然可以传递消息出来，为什么他们不能直接一点，跟我们说一下黑洞里面的场景也好啊。但我刚刚可能想明白了，我怀疑，他们不是不想这样做，而是做不到！”
华胥皱起眉头，其他人已经陆续围过来。
“你的意思是，黑洞对他们有限制？”一旁有声音询问。
“精卫，你负责过论坛板块，你应该明白我说什么。”烛龙顺着声音看过去，声音稍微温柔：“玩家可以在论坛自由发言，但自由也是有限制的，所以才出现了论坛审核——如果非要用例子说明，我觉得，黑洞可能，也对他们传递出来的信息，有这样的‘审核’过程吧？”
“游戏。”忽然，一旁的华胥开口。
她的声音冷静清晰，楚凝看过去时，她发现，华胥也在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探寻。
“共工和盘古，都选择了游戏作为信息储存点，这件事本身，也值得推敲。”
在华胥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向其他人。楚凝知道，她由始至终，都在看着她。
或者是因为那目光的注视，在一刹那间，她明白了刚才华胥说的那句话。
游戏——对，就是游戏！
曾经差点留下雅典娜的那个星球，还有那奇怪的闪烁着的星云信号，那些本不该出现的现象，都像是被设置好的一样。
“像游戏一样。”楚凝咬了咬牙：“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黑洞之中有某种力量，可以修改黑洞之外的世界的种种，就像是……你们在后台修改游戏设置一样？”
她话音未落，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了。
第一四零二章 华胥
楚凝说完上一句话之后，周围足足安静了半分钟。能够让光之子的人沉默三十秒，楚凝甚至觉得，自己似乎也挺厉害的。
那看上去比自己的外貌还要更小一点的小姑娘——楚凝听到他们似乎喊她华胥——已经是这些人里面最冷静的那一个了。华胥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但她一直在四周观察着什么，似乎是对鬼王宫殿非常感兴趣。
好一会儿，烛龙才反应过来，于是，声音颤抖着问出了一句话——
“修改……这个世界？”
楚凝眯起眼睛，看来他们也并不是对这一切不恐惧，相反，他们比她想象当中的要更加恐惧百倍。
不知者无畏，或者说的就是楚凝自己。对于早已经知晓黑洞系存在，并且已经对黑洞系有过探寻活动的光之子成员来说，无论对黑洞系存在着怎样的敬畏心理，都不为过。
楚凝没有说什么，但她其实赞成烛龙刚才的人那句话，事实上，前面华胥想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华胥对楚凝有很深的兴趣，但楚凝磁石，也已经对华胥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其他人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过于震惊而不能说话，还是因为正在思考复杂的东西而没有开口。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最终都造成了现在这片场景中寂静一片的氛围。
“那么……你们怎么想？”楚凝清了清喉咙，她轻声问到。
她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着，带来了一丝丝奇怪的，变形的回音。烛龙抬起头来：“刚才我们的猜想，有点——大胆。”
他斟酌了很久，才说出了这个词语，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词汇储藏。这一次，烛龙的话，是对着华胥说的。
其实华胥平常并不总是这样。楚凝对华胥不熟悉，她以为这小姑娘外表的人天生就是如此，但烛龙知道，在平常无事时，华胥也是一个能够开怀大笑的小女生，虽然她较其他人更加冷静，但这不代表着她没有任何童心。
“童心”——这个词语对他们来讲有些遥远。
呃……走题了。
烛龙猛地回过神来，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很少在这样关键的时间点走神。
“大胆就大胆了呗。”华胥摇了摇头，已经恢复到了放松的状态：“我们现在只是管中窥豹，也只能依靠着自己手上的线索进行拼凑推理，能够得到现在的结论，确实是有些大胆，但我不觉得我们的推论只是天方夜谭。”
烛龙沉默着——确实，他已经开始倾向于刚才他们得出来的推论了。
如果黑洞当中真的存在一个控制中心。而他们现在全部都处于一个能够被修改的，像游戏空间一样的世界里，那他们……
烛龙颤抖一下，它的动作很小，很轻柔，几乎谁都没有注意到。
但华胥看到了。她抿了抿嘴唇：“别紧张。”
烛龙想说些什么，他看得出来，其他人应该也想说些什么。他张开口，嘴唇有些干涩。
“胆子小的哟。”华胥轻轻笑了一下，她那极其年轻的面容上仿佛绽放出一朵明媚的玫瑰：“这个宇宙已经存在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难道现在我们推理出了这一个想法之后，世界就要毁灭了？”
“别想太多，我们没这么重要。”华胥甩了甩头，她似乎是忽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好奇心一样，她歪了歪头，看向楚凝的方向。
“你在游戏里面的名字，是九尾吗？”
“对。”楚凝一愣。
“我还没有怎么进过游戏玩，下次我上线，你可以带我练级吗？”华胥笑了一下，笑容意外地好看。
“可以啊。”即使是楚凝，在面对着思维转动迅速的华胥，也只能败下阵来。
“那我先走了。”华胥眯起眼睛：“如果宇宙本身也只是一个棋盘，那我们连棋子都不是，最多也只是一粒尘埃——让我改天也好好体会一下，身处游戏当中的感觉吧。”
说完，华胥身体白光闪现，她原地下线了。
“呵。”烛龙轻轻笑了一下，笑声当中，不知隐藏了什么信息。
“今天我们算是开眼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么劲爆的信息了。”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转过头来看着楚凝：“我想复制一份盘古留下来的投影信息。”
“好。”楚凝没有拒绝，她正希望他们如此，毕竟按照她的技术，她对这一个投影根本无从下手。
“到头来，还是被她鄙视了。”烛龙轻声笑了起来。
楚凝瞬间反应过来，烛龙说的是华胥。
“你很好。”烛龙收敛起所有表情，严肃地面对着楚凝说到：“盘古对待你的态度，比我想象当中的更深，我为之前的隐瞒道歉，以后你可以随时进入光之子。”
烛龙的话并不能让楚凝产生什么强烈的感觉，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对方，却没有接他的话。
她将手上的册子递给烛龙。
烛龙将册子接过去，楚凝看着他似乎是抚摸了一遍整本册子，很快，烛龙便将册子整本还给了她。
这就搞定了？
楚凝将册子小心放入背包当中，虽然她心存疑惑，但也没有必要去问。烛龙一定有他快速扫描保存的方式。
今天跟着烛龙一起过来的光之子的人大约有十几个，有大约三四个楚凝是认识的，像雅典娜和祝融，当然更多是她不曾见过的面孔，或者是见过的但不知道名字的人，这一次烛龙向她详细地介绍了每一个人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
他们的真名是什么，烛龙没有说。当然，楚凝内心觉得，“真名”在这些人眼中，恐怕并不重要。
譬如说修，他的“真名”是修，但烛龙在提到他的时候，偶尔会想起来说修这一个字，但更多的，手非常自然地说出盘古二字，这说明，在光之子中，“代号”完全取代了“真名”的地位。
楚凝逐一和他们打了招呼，也记住了这些面孔，往后即使她一下子想不起来，也绝对会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不至于让她以为自己没有见过这一个人。
“那么，我们先走了。”烛龙眨了眨眼睛：“投影里面肯定还有信息，但是需要我们破解，如果你有兴趣，一天后直接过来光之子吧。”
第一四零三章 出发
半夜的水星，天边依旧保持着基本明亮的光芒，整颗星球之外都覆盖着一层均匀的防护罩，罩子内侧可以模拟出正常的日升日落的状态。当然，因为水星实在太过接近太阳的位置，因此，就算光幕隔绝了绝大部分紫外线和光线，但还有少量光线透过了光幕，成为了水星天空上永不黯淡的苍穹。
楚凝已经习惯这样的天空，她靠在窗台边上，别墅之外一片寂静，她面前的一杯热水早已经冷却下来，她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阿凝。”楚修坐在她的对面，他但眉头自从皱起之后就没有再舒展开过。他低下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勉强抬起头来，轻轻喊了一声楚凝。
“嗯？”楚凝面容平静，老实说，她已经渡过了那一段震惊到麻木的状态，此时她终于重新冷静下来。
“我还是不太相信。”楚修咬了咬牙，虽然他的面容不算扭曲，除了皱起来的眉头揭示了他不平静的内心之外，他似乎没有更多其他的表情。但楚凝知道，他其实已经内心大乱了。
楚修伸出手去，他想要摸索找到桌面上的琉璃水壶，但他的双眼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楚凝的位置，一点儿也不肯移开。
“我知道，在我刚刚看到黑洞投影的时候，我也不太相信。”楚凝喝下一口冷水：“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除了知道修进入了黑洞，而且他没有……死，还传回来了关于黑洞系的信息，但我知道的也仅此而已，剩下的，我看不懂。”
“看来你明天是要去光之子那里了。”楚修话中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根据它对楚凝的理解，他早就知道，楚凝已经做好了过去光之子的准备。
楚修咬了咬牙，他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在这样劲爆的消息之下，就连自己，也已经不能冷静了。
和黑洞系本身相比，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冥河实验室，简直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对。我暂时不上线了。”楚凝点了点头，她的注意力已经被黑洞系完全吸引过去了，除了前去光之子之外，剩下的所有事情都被她延后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尤其是冰儿。”
“你难道以为，冰儿的‘复活’，还有我们曾经的虫洞，都——”楚修感觉自己喉咙发痒，他灌下了一整杯水，但他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喉咙稍微舒服一点儿。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不知道。”楚凝摇头，心情复杂。
她确实不知道，作为最大的混沌系统，宇宙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巧合，至于其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巧合——虫洞，则更加让楚凝感觉到敬畏。
毕竟，她是亲身经历过虫洞那诡异的时光回朔的情况的人，而且，她亲手救回了楚冰，也亲身解决了她曾经的仇人。她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命运轨迹，但自身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担任过蝴蝶效应当中的那一只“蝴蝶”，除了神奇之外，楚凝已经没有其他的形容词。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真的知道，虫洞，以及虫洞背后那深邃的宇宙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生活中都是巧合，没有人可以知道一个巧合是不是会造成另外一个巧合——应该说，这不是利用什么公式就可以算出来的。
“你去吧。”良久，楚修才终于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既然他们已经承认了你这个人，那么你过去光之子，想必他们也不会隐瞒你多少。”
至少，在现在的时间里面，他们还必须要依靠楚凝发现更多的东西，鬼王宫殿不是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进入的地方。
“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他们说。”楚凝压低声音，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稍微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她已经很少会对她的同伴们隐瞒什么了。
“我明白。”楚修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大概是为了安慰一下楚凝，他沉默着转身走向楼梯。
楚凝看着他走上了二楼的走廊，看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楚修将自己的房门关上了。
他或许也需要点时间来思考。
楚凝松了一口气，她将杯子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让她稍微颤抖了一下。
过去地球，需要耗费的时间也不长，她其实还能睡一觉。当然，她知道自己一定睡不着。
算了，还是现在先过去吧，说不定……可以稍微早一点进入光之子内？
她这样想着，迅速地走向了大门位置，心神不宁的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其实楚修的房门根本就没有完全关闭，而楚修，也还是倚靠在门边的墙壁，从门缝中注视着楚凝的背影。
楚修隐约感觉，以往那平静的生活，可能要开始改变了。
半天时间不到，楚凝已经踏上了地球的地面上。
这一枚人类发源之初赖以生存的星球，和其他殖民星球不一样，现在有人类印迹的星球，都充斥着硬科技的气息，唯有地球还最大程度地保持着山明水秀的原始地貌。人类迁徙之后，失去了95%以上居住人口的地球，在漫长的时间影响和人类努力下，原本面目全非的星球重新被绿色植物覆盖，其实花费的时间也不长，在以往的历史长河中，甚至都不值一提。
现在的地球就像是一个严格限制进入人数的会所一样，而且，作为被光之子长时间管理的星球，地球所有有人类集居的地方，依旧被各种高端科技覆盖着，因此管理起来非常方便。
光之子的总部设立在地球北极位置，人造冰川足够承受整个楼盘一样的光之子总部的重量。当然，说“设立”这个词似乎有些不准确，因为整个光之子总部，就像是轨道上的列车一样，可以在地球表面随处滑行。这一次，烛龙给她的坐标，就在北极。
作为生态复活计划的重点位置，北极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因此，当楚凝来到这里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大量冰层震撼了一下。
这个地方，很好看，比游戏里面的寂空雪原，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第一四零四章 拆解
北极位置一片雪白，这里的冰川都是真正的冰川，从宇宙历100年后开始，地球生态复苏计划已经开始，经过了两百年的变化，这里的冰川即使无法回到万年前的状态，却也已经初具规模。透过这些恢宏如山体一样的冰川，倒也能够稍微窥视一翻那曾经的冰河世纪风光。
只是，这一片冰川上，基本没有生物，虽然环境恢复，但生物链却并不是这么容易重新串联，虽然对冰川生态感到好奇，但楚凝心中明白，在她一生中，她都不可能看到自然形成的生态环境。
她心中稍微升起了一阵遗憾，转瞬即逝，但感觉非常清晰，她稍微呆愣了一会，很快回过神来。
那些东西，交给时间吧。
她顺利地来到光之子建筑面前，这一座能够像大陆漂移一样在地球表面四处游走的建筑，此刻安静地停留在冰川上，冰面的薄薄雾气笼罩在周围，就像是海市蜃楼。
楚凝经过建筑群最外层大门，她几乎没有停留，因为那大门已经先她一步打开了。在接下来的一路上，所有原本的大门，在她靠近之时，都能安静打开。
她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此刻楚凝才终于肯定，半天前烛龙在游戏说的话，份量究竟有多厉害。
现在，她算是……光之子的人了吧。
一阵奇特的感觉从她心底升起，让她稍微有些不知所措。她往前走去，中央的建筑大门悄然打开。
她其实已经进入过这一扇门，当然，当时的建筑群并不在这个地方。
建筑之中并不见人影，当然，楚凝已经认得其中的一部分道路。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朝着烛龙的工作间过去。
她果然找到了那一处房间，这一次，工作间的大门并没有提前打开。
她抬起手来……敲了敲门。
清脆的敲门声音正像是此刻她跳动不停的心脏，不一会儿，那门打开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忽然，楚凝身后传来了声音。
她转过头去，烛龙并没有如她所想地从房间内出来，而是出现在了她身后。
“跟我来。”烛龙越过她身体，从身侧进入了工作间中，楚凝紧跟着进入房间内，烛龙在左侧墙壁上摁下一处墙砖，打开了一侧暗门。
楚凝沉默着跟着他走进黑暗的暗门当中，她心中明白，此时此刻，她已经深陷这件事中，再也无法离开。
她只能往前走去。
“盘古留下来的这一段影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程记录，只是展现了他进入黑洞系的过程，但其实，他确实在里面藏了比较重要的信息。”烛龙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当中难掩疲惫，不过还能听出其中隐约的喜悦感觉：“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要早到了不少，所以……你看看我们的解读过程吧。”
说着，烛龙已经从暗门后的通道出来，进入了另外的空间，这是一处球形空间，内侧弧形墙面上镶嵌着无数小小的投影仪，在这巨大的球形空间正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地面上有一片巨大的金属块，地面之上，是立体投影。周围所有的投影仪，发出的投影共同组成了这房间正中的三维投影画面。
那画面楚凝很熟悉，因为那就是修留下来的影像。
当然，再一次看到这黑色的宇宙投影，楚凝发现，投影中出现后又消失的星球周围，出现了一圈圈光晕，仔细看的话，那些包围在星球周围的光晕，其实是一个个微小的符号或者文字，只是数量太多，因此咋一看，才觉得那些字体组成的星云是光晕。
这是……公式剖析！
能够将整个星球拆解，用各种公式和说明进行描述，这已经不是超级主机可以做到的水平。楚凝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四周，她没有看到任何主机的痕迹，可能主控机器并不在这个房间。
投影中，一个个星球迎着楚凝方向扑来，带着巨量的公式数据。
很快，立体投影中的星球数量已经逐渐减少，更多的黑暗覆盖了这片空间各处，也慢慢地爬上了楚凝的心。
这是不曾被公开的技术，这是被光之子独自拥有的公式解读技术，楚凝甚至怀疑，只要给主控机器足够的时间，它估计可以在后台拆分一个星球到分子形态，然后用复杂的数据展示出来。
楚凝看着其中变幻莫测的星球，有些出神，就连烛龙喊她，她都不能一下子反应过来。
“怎么了？”她转过去看着烛龙。
“……看来你来得刚好。”烛龙指了指此刻已经变得漆黑的立体投影画面，在一片磅礴的黑暗中，一点奇异的亮光缓慢出现。
“第一个黑洞要从画面出现了。”烛龙说着：“分析了半天，这才是准备进入正题——所以我说你来得刚刚好。”
楚凝沉默着，她没有做出明显的应答，而是看着其中的立体投影。
她有些紧张，尤其是当烛龙说，她来得刚刚好的时候，那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烛龙在刚才两人进来的门洞边摁下了什么东西，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楚凝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中间那黑洞的位置，在最边缘的黑洞慢慢在投影画面中出现时，楚凝看见，除了黑洞边缘那本来的光晕之外，还有更多细小的符号。
她瞪大了眼睛，而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烛龙已经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的黑洞。
如果能够将黑洞拆分成……也不需要到分子的地步，哪怕只能够稍微靠近一点儿黑洞，也已经非常好了。
很快，这间房间走进了好些人，一开始人们都被站在立体投影当中的楚凝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们就已经被当中的黑洞吸引住了。
黑洞周围闪烁着光芒，不少微小的字符在旁边漂浮着，和其他星球的表现方式不一样，黑洞周围的公式字符不算多，只有浅浅一层，不过她看到，在那公式当中的部分字符，她竟然……看得懂。
那是——文字！是大家都能看得懂的文字！
第一四零五章 星球解析
楚凝心中非常确定，即使自己回去之后详细地跟楚修描述现在她所看到的东西，楚修也一定会不相信的。
这和楚修原本对楚凝的信任程度无关，而是楚修所了解的知识让他不能相信而已。不是亲眼所见，无人可相信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楚凝也是如此，即使她已经站在了立体投影面前，即使她现在正眼睁睁得看着投影中的黑洞朝着自己慢慢靠近，即使她已经看到黑洞周围环绕的光芒和密密麻麻的文字，即使……她明明已经亲眼所见，却还是不能相信。
“怎么办，到时候应该怎么跟哥哥说？”虽然已经出于极度震撼当中，但楚凝心中却忽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
“信息——信息就在这里！”烛龙惊喜的声音在楚凝耳边响起。她转过头去，烛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步走上前来，他的目光追随着此刻已经近在眼前的黑洞，就像是追随火光的飞蛾。楚凝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烛龙明显地踉跄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楚凝。好一会儿，烛龙才忽然间反应过来。
刚才……自己正在做什么？
烛龙忽然冒出了一阵冷汗，如果不是楚凝拉着他，恐怕现在他已经沉迷地踏入中间的投影成像位置，不仅可能错过其他紧随而来的黑洞携带的信息，甚至有可能会干扰立体投影成像。
但是……就在刚才，自己应该是清晰地感觉到，那投影中的黑洞对自己的“召唤”吧？
一瞬间，烛龙心思已经百转千回，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朝着楚凝轻轻点了点头。
楚凝松开烛龙的衣角，她心中的震撼也是久久不能散去，不过她震撼的，其实是这星球解析的技术，而烛龙震撼的，其实是黑洞本身。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投影，带给在座的人人们的感觉，无一例外，都是无穷无尽的震撼。
“你们的这个技术……很厉害。”楚凝犹豫了一下，忽然说到。
烛龙明显地愣住了，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楚凝说了什么话，良久，他才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什么话都没有说。
楚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投影画面，此时，第一个黑洞已经在投影画面中消失，第二个黑洞迫近她的面前。因此，她没有注意到此刻烛龙那纠结到了极点的表情。
华胥早已经来到这个房间，她就站在楚凝身后。两人的身材都比较小巧，高度反而差不多，刚才，华胥听到了楚凝等人感叹。甚至，她也看到了烛龙那拼命想要弄出来，却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不过，华胥非常清楚，即使是自己面对楚凝刚才的话语，她也只能像烛龙一样，露出那样纠结的笑容，除此之外，她给不了楚凝任何答案。
她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投影中黑洞周围漂浮的文字，愈发沉默下去。
星球解析技术，到现在为止，还不是现有的任何科技可以达到的地步。即使现在星球移民热潮已经达到了顶峰，即使现在的科技发展到了一种极致的水平，但在星球解析技术下，现有的科技依旧什么都不是。
华胥看了看入迷的楚凝，她心中觉得有些遗憾。
因为楚凝什么都不知道——华胥对此感觉到遗憾。
她不知道的是，无论多么精准的技术，都不可能在无实物参考下直接画面分解成分子甚至夸克——至少，在当前维度下不可能达到。
华胥叹了一口气，自己什么都还行，就是这走神的水平真是远远甩开别人一条街，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画面中的第二个黑洞也要消失了。
这真是的。
楚凝并不知道华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背后，她依旧是非常认真地盯着画面中的第三个出现的黑洞。前面两个黑洞投影，虽然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在她大致阅读之后，也明白那确实是修留下来的信息，但她刚才已经看到了，那些文字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只是描述了修穿越星系的过程而已。
修将自己的旅程日记记录在这里了，这也算是一种保存信息的好办法。
楚凝看着文字，看久了觉得有些头晕，她转动目光，想要看看这房间里的其他人，但她刚刚稍微转动头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烛龙那苍白的脸庞。
楚凝一愣——烛龙他这是看到什么了？
她顾不上休息，顺着烛龙的目光看回了中央的投影位置，此时的投影中，第三个出现的黑洞已经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这一个黑洞，看上去明显比前面两个黑洞要更加庞大。黑洞周围因为物质碰撞释放能量而产生的光芒，也稍微有些奇特。
那是类似于蓝绿色的光芒，和前面的两个黑洞不一样。
但楚凝并不觉得，就这么一点光泽，就能让烛龙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
就在此时，楚凝身后响起了一声呢喃。
她转身，看到了身后的华胥。这原本平静的小姑娘，现在瞪大了眼睛盯着那蓝光的黑洞——准确点来说，是死死地盯着上面浮现出来的文字。
楚凝心下一动，也转头定神看着前方投影中的文字。
“……吸引力度不大，只要保持足够的黑洞反向的斜向速度，就可以和黑洞的吸引力度相抵消，飞船可以以斜向的路线行驶，跨越黑洞系。S的计算能力足够算出在多个黑洞相互作用下的穿越路线。”
S？楚凝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内容，她开口问到：“这个‘S’，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使用的分析系统的代号。”这一次回答她的不是烛龙，而是华胥，她慢悠悠地说到：“现在我们看到的星球解析系统，就是S的前身，S系统的编写，借鉴了星球解析系统的10%。”
“10%就可以达到这种程度？”楚凝不由得感叹：“如果还能借鉴更多一点——”
“10%，再也没办法多了。”华胥打断了楚凝的话：“不过看起来，这系统还算够用。”
楚凝沉默着，她看着中间黑洞投影，漂浮的文字一个个地从她眼前划过。
第一四零六章 华胥之约
中央的立体投影还在缓缓向众人靠近，闪烁着不同光泽的黑洞从众人身边擦身而过，渐渐的，楚凝发现，那些从她身边滑过的黑洞，并不是笔直移动的。
当然，如果将黑洞当作固定点，而是将站在原地的自己当成正在移动的一方，那么她可以直观地看到自己在黑洞群中穿梭的路线。
路线并非直线，有时候甚至会绕过大半个黑洞，拐弯再往前深入其中。这其中应当就是借助“S”的计算能力，使得修能够找到一条穿越黑洞系却不会被扯入其中某处黑洞的道路。
这真是……精巧的计算能力。
光之子的技术比楚凝想象当中的更加厉害百倍，以前所谓的冥河实验室，在光之子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咬了咬牙，华胥在此时来到她的左侧，这一个比她还要矮一丁点儿的小姑娘，正用一种沉稳的、甚至略带沧桑的声音跟她说话。
“别在意‘S’和这个解析系统了，这不算什么。”华胥的目光放到了投影正中，现在投影播放的画面要比楚凝最初看到的画面播放速度要快，应该是烛龙加快了播放倍速。
“还要三天时间。”华胥忽然说到。
“什么？”
“按照现在的速度，要想看到这片黑洞系正中的核心黑洞，至少还要三天。”她眯起眼睛，声音平静毫无波澜：“但速度已经不能再快了，不然解析系统来不及分析黑洞信息了。”
不知道怎么的，楚凝甚至听出了华胥声音里面的一丝嫌弃。
她似乎正在嫌弃面前的星系解析系统。
“那我在这里等。”楚凝忽略华胥话语中那奇怪的不满，轻声说到。
“现在我们什么事都做不了。”华胥耸了耸肩，她从楚凝身边离开，走到了门边刚进来不久的一个人身边。而那站在门边的人，下意识地竟然想要后退。
“陪我练级呗，祝融哥哥。”华胥歪着头，声音一下子变得粘糯起来。
被一个漂亮小姑娘看着的祝融，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的感觉，他仿佛见鬼了一样看着华胥，这一次是真的连连后退了。
“那个，我还有点事……”祝融脸色苍白，周围的人忍着笑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刚好楚凝转身看向这边，祝融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九尾，九尾！”祝融猛地一下扑到了楚凝面前：“帮个忙吧，现在反正还要等解析过程，带华胥去练个级，拜托了！”
“……”楚凝诧异地看着祝融。
这人怎么像中邪了一样。
华胥撇了撇嘴，她鄙视地看了一眼祝融，看向楚凝。
楚凝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祝融的请求反而让她松一口气——即使要带人练级，但这起码代表她可以在光之子呆上这三天。
“可以啊。”
祝融这次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华胥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祝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跳起来，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确实是太怂了。”看完热闹的烛龙还不忘给祝融一个中肯的评价。
华胥很快又高兴起来，她说想要练级并不只是为了逗弄祝融，她很快给楚凝找来了她的备用营养舱。
“在回到鬼王宫殿之前，你是在妖族之城吗？”两人现在已经来到了另外的房间，在躺入各自的营养舱之前，华胥忽然开口问到。
“对。”
“我不想去那边，要不带我去其他地方吧。”华胥笑了一下，笑容清澈天真。
“那要不就在亚阳……”
“亚阳我都逛过了。”华胥稍微嘟起嘴来，再怎么看，华胥都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如果不是楚凝见过她冷静沉默的一面，大约也会被她的外貌所骗。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那你想去哪里？”
“梦庭吧。”华胥稍微思考了一下：“和亚阳连着，但是我还没有去过那边，那里应该也有挺多人。”
“好。”楚凝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
“你一个小女生，怎么非要装得像一个老人家？”华胥伸手，拉住了旁边营养舱里面楚凝的袖子：“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控制不住。”楚凝顿了顿，说到。
“盘古是我们的同伴，你想象不到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华胥终于慢慢收敛起笑容：“但是我们每天都在面对意外，能够共同度过过去的那些时间，是我们的幸运，所以，当有一天他不见了，也不能因为不能再见而单纯的伤心。”
楚凝安静地听着，华胥的声音就像是清泉一样流淌过她的心，她拳头攥紧，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何况……他不会死。”良久，华胥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就像是——共工？”楚凝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到。
“嗯，就是那样。”华胥重新微笑起来，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们上线吧，我听说梦庭那边有个有意思的副本，是可以同时多个团队进入的，进入团队信息保密，每个团队分配一条道路，最先到达终点的团队就是胜利者。”
“讲求速度吗？”楚凝一愣，华胥说得有趣，而且她似乎是真的想去那地方看看。楚凝笑了笑：“好。”
她躺回营养舱内，闭上眼睛。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在鬼王宫殿当中了。她听到了一点儿从大门位置传进来的声音，她闪身躲进一旁的后殿位置，白猫不知道从哪儿回来了，懒洋洋地趴在她脚边，对那从大门进来的玩家视而不见。
是的，楚凝这一次上线，刚好碰上了通关十道黄泉之路关卡，来到鬼王宫殿的玩家。从她现在躲藏的位置，看不到那位于书房之中的鬼王NPC，如果这几个玩家运气好的话，大约还能从鬼王NPC手中接到小任务。
楚凝从另外一条通道转出鬼王宫殿，没有一个玩家发现她的踪迹，隐约的，她能够听到身后玩家传来的兴奋的声音。
鬼王宫殿，也算是一处特殊场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片区域才能对更多的玩家开放。
楚凝回过神来，她踏上了黄泉之路。现在，她需要离开这里，要赶紧过去梦庭大陆。
第一四零七章 通天之路
楚凝在登录的时候直接设置了隐身登录，因此楚修他们不会收到朋友上线的提示，楚凝只跟楚修说了自己去光之子的事情，也只有楚修才知道楚凝发现了什么。即使是楚修，对于楚凝跟他说下的内容，也会显得有些不敢相信，因此，如果他知道楚凝重新上线了，那无论他正在做什么，想来都会立马过来询问。
楚凝离开了无人区，通过大陆传送阵来到了梦庭大陆。楚凝曾经参与过梦庭大陆的主线任务，完成了梦庭大陆皇族复位的任务，也介入了云影和萧止对黑旗阁的瓦解工作，她甚至可以自豪地承认，在梦庭大陆的发展中，几乎都有她的影子。
梦庭和亚阳之间有大陆通道，这是后期两座大陆达成联盟之后才出现的桥梁，在其它大陆玩家纠结于大陆传送需要花费一金币“巨款”的时候，梦庭和亚阳两座大陆的玩家，早已经可以通过大陆桥梁互通有无，也真是因为这样，渐渐地玩家中会出现一种说法。
——有幸抽选梦庭或者亚阳作为出生点的人，就相当于拥有了两倍的初始地图。
大陆桥梁上人潮涌动，能够连接两座大陆的桥梁，自然也不是只有一座桥那么窄，所谓的桥梁宽超过五百米，长度超过五千米，虽然那只是一道连接大陆之间的过渡空间，但在这一座桥梁上，也已经渐渐出现了一个个简单的驿站或者其他落脚点。一座座建筑从桥梁上出现，而且，不少建筑更是透过桥梁边缘，延伸出虚空一截，就像是那建立在悬崖边上的悬空建筑。
这一次，楚凝在经过大陆桥梁时，已经能够看到，越来越多的建筑组成了桥梁上的城镇。其中不少的建筑，都是衣衫朴素的NPC在经营。
桥梁是中立地带，既不属于亚阳，也不属于梦庭，只是一段时间没有经过这片区域，楚凝这才有些惊诧地发现，原来这大陆桥梁已经自成一派，成为了最为独特的存在。
楚凝心中觉得有趣，脚步不自觉地已经慢了下来，她似乎忘记了华胥就在梦庭等着她。
她终于离开了桥梁，踏上了梦庭的土地，仿佛是知道她终于来了，在这一刻，她收到了好友申请。
华胥的游戏名字就叫华胥，一个字都没有修改。
“我已经在那个地方啦，你在哪儿？”
“通天之路吗？”
“对。”
“我马上就到。”
华胥感兴趣的副本，正是梦庭大陆的特殊副本通天之路。每一个大陆上都有独特的副本的入口，当然，这些特殊副本本质上并不属于任何大陆，就像亚阳上有黄泉之路入口，但黄泉之路并不是亚阳的一部分。
通天之路，顾名思义是往上而去的，团队进入普通副本时，面临的所有怪物数量和能力都是固定的。但通天之路中并非如此。
通天之路副本是一座高耸的大山，咋一看更像是撑天巨擎，这一个副本没有进入人数限制，所有进入的玩家只要死亡，都会被强制传送离开地图，而且会被直接扣除一级——这已经是最重的死亡惩罚了。
大山当中分布着许多怪物，但怪物会自行游走，而且怪物也有强弱不同，在通天之路上，玩家可能很久都碰不上一只怪物，也有可能一路上全是怪物。当然，进入的团队越多，不同团队遇上的概率就会更高。
通天之路，最后总会像鱼跃龙门一样，那龙门筛选出仅有的胜利者，送他成仙。
通天之路之上，是特殊地图“天宫”，就像黄泉之路尽头可以连接鬼王宫殿一样。前世的楚凝曾经通关过一次通天之路，她进入过天宫，但那天宫虽然恢宏庞大，其中却非常荒凉。
进入天宫的人数足够之后，游戏就会开启新的资料片，得益于楚凝那还算不错的记忆，她记得，天宫能够开启的资料片，应该是叫——
神隐。
天宫犹在，不见神仙。这就是神隐资料片的主题。在新的资料片开启之后，所有大陆都会增加关于曾经神族仙迹的任务，完成任务可能可以开启通向仙府的通道，也有可能获得飞升后晋阶的线索，在资料片开启之后的很长时间，游戏中都能保持强烈的热潮。
那一股持久的热潮，被玩家们称之为“搜神之旅”。
而神隐也是楚凝记忆当中最后的一个资料片。直到她穿越虫洞，游戏中都没有开启新的资料片。
楚凝在脑海中稍微过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不知不觉地，她已经穿过了好几个大陆内的传送阵，辗转来到了通天之路前。
通天之路外围，是一片浓密的森林，这森林是和平区，玩家之间不能互相攻击，楚凝披上了迦楼罗给她的那一袭雪白披风，她用巨大的披风帽子盖住了她的银色头发，白猫被她抱着，用宽大的白色毛绒披风遮住了。
她并不是很像让其他人认出她，心中刚刚出现了这样的念头，白猫已经变出了一面银白色金属面具，正好覆盖在她的脸颊。
她穿过森林中无数的团队。不少团队中甚至超过了二十个人。最终，她在森林尽头的山脚下找到了华胥。
本来就娇小的华胥，在游戏中更是显得年轻，少女身穿一袭水蓝色纱裙，头上带着一个金色面具，她的左手拎着一面铜镜。那铜镜边上刻着复杂的花纹，背面那暗沉的金属中，偶尔有七彩光晕流转。
楚凝眯起眼睛，她忽然想起来了，手持铜镜的职业，是游戏中的其中一个隐形职业。
——造影师。
铜镜为武器，被铜镜照射到的目标，会被铜镜复制，成功率和复制品的属性等等，都会受到铜镜和造影师的水平限制。
果然，又是一个隐藏职业。
“这里很多人。”楚凝向华胥打了一声招呼。整座森林中，像她们这样只有两人的团队，恐怕只此一家。
“我们进去吧。”华胥歪着头说到：“天宫这个星期新刷新了藏宝阁，我们可以去搜索一番。”
她们甚至都还没有进入通天之路，华胥已经在想进入天宫之后的事情了。楚凝不由得觉得好笑，当然，对于华胥来说，进入天宫，是必然的。
第一四零八章 神秘地带(上)
通天之路的入口就在森林的尽头，再进去一点儿，就已经是通向那天柱一样的高山的山路了，楚凝和华胥组成了两人队伍，在她跨过森林边缘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声音提示——
“您的团队已经进入通天之路，通天之路内一旦死亡即刻被传送离开，祝您成功。”
华胥应该也收到了一样的提示，楚凝看了看她，华胥此时正站在上山的路边，抬头盯着自己左上角的一处位置。
她在看什么？
楚凝不由得跟着华胥看了过去，她发现，华胥看着的地方，是距离这山脚大约二十米高的一处低矮崖边。
“我们直接上去那里，应该会快一点吧？”华胥收回目光。
“当然可以。”楚凝挑了挑眉毛，她看了一眼那根本就没有路能够让他们上去的陡峭山壁，最终没有说其他东西。
她摊开手掌，手指上出现了数个戒指幻影，几乎是立马的功夫，数条丝线从那戒指幻影当中出现，直接穿透左上方山体边缘，丝线就像是钉子一样没入山体当中，瞬间固定住了。
在刚刚进入通天之路时，楚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在她查看自己的人物状态面板时，她果然发现，自己的飞行被抑制了。
她不能飞，所以，她只能依靠丝线。
她双手用力，嵌入山壁之中的丝线纹丝未动，更别说时被扯出来了。楚凝双手收紧丝线，双脚在地面上一跃而起，脚踩着凸起的部分岩壁石块，成功地落入了华胥盯着的那一片区域当中。
现在差不多可以了。楚凝心念一动，那刺入墙壁丝毫未动的丝线，已经迅速地被她抽了出来，她放出丝线捆住了下方的华胥，手上忽然用力一拉，已经将华胥整个人从地面拉起来。
华胥稳稳地站到刚才她目光锁定的那一块位置，现在，当她终于看到，下方的通天之路入口位置，已经新放进来一部分玩家团队时，就连她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当然，他们看不到楚凝和华胥，但她们俩可以看到其他玩家。幸好刚才她和楚冰早一步从通天之路的入口山路离开，不然现在，她们俩肯定已经和其他人撞上了。
不过有一件事必须要明确，通天之路本来就是玩家竞争的对抗副本，为了进入天宫，每一个团队都需要面对绵延不断的山路、怪物和玩家，当然还有一个渺茫的希望。在通天之路上，必须要保证自己不死，在这过程中，碰到其他玩家，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事情，在通天之路上非常常见。
“我们往上走吧。”楚凝看了看周围，不得不说，华胥的眼光非常毒，她只是刚刚那一瞥，已经可以找到此刻两人落地的崖边小平台，和这小平台后连接着的一条上山小路。
这一条小路位置非常偏僻，可能根本就没有多少玩家发现这条小路。
楚凝走在前面，她放下白猫，任由它自己到处溜达，就连一直停在她肩上的小鲲鹏，此刻都已经自顾自地飞起来到处玩耍了。
这些危险至极的地方，在这些神兽看来，倒是一个玩耍的好去处。
楚凝没有放出龙蛟，主要是龙蛟体积太过庞大，非常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楚凝觉得还是打架的时候再放它出来比较好。
两人选择的这一条小路非常安静，这是因为没有人在这条路上的原因。就连放出去的白猫和鲲鹏都没有什么异动。
暂时来说，这小路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至少，是没有什么人。
“你紧张吗？”两人沉默着往上走，忽然，华胥开口说话。
“……”楚凝需要侧身转头才能看到自己身后的华胥，华胥这一句话似乎没头没尾，显得有些突兀，但楚凝很快已经明白，华胥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了。
没有听到她的答案，华胥有些执着地又问了一次。
“紧张。”楚凝咬了咬嘴唇：“但最明显的，不是紧张，是……”
“——是害怕，我知道。”华胥笑了笑：“从我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感觉，你和我是同一路人。”
“什么？”
“共工是我哥哥。”华胥眯起眼睛，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阐述一件不重要的事情：“虽然我们俩几乎是同时出生的，但他一直说他是哥哥。”
“几乎同时，也总有一个先后吧。”楚凝很自然地顺着华胥的话接下去。
“大概吧。”华胥忽然不想讨论这个，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珠盯着楚凝的位置：“共工消失在黑洞系的时候，我就像你现在这样——你在光之子的时候很冷静，但我看到你的双眼，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吧，血丝和眼神，是隐藏不了的。”
“……”楚凝沉默着，她垂下头，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华胥继续这个话题。
她当然知道隐藏不了，但是她也只能尽力而已，只是她那冷静的情绪可以让其他人认为她并不惧怕，但碰上华胥，她就被直接看穿了。
楚凝心中有些无奈地叹气，不过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就这么一分钟的时间内，她无意间放松了下来。
华胥说完，似乎也不想要继续这一个话题，她和楚凝并排走着，虽然互相都不怎么说话，但并不尴尬。
大约半小时后，她们拐过了山间小路，看到了面前的一座小庙。那矗立在山间小路拐角处的小庙，看上去稍微有些破败，表面原本的红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只剩下那灰白色的墙面。庙门是木制的，早已经破碎成一片片木料散落在地上，周围偶尔有一两只老鼠窜来窜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草丛中。
小庙只有一间房间，没有后院，面积不超过五十平米，小庙之中光线非常暗，虽然山边有阳光照耀，但庙里面的场景是完全看不到的。
“这里有座小庙。”华胥说着，已经想要走上前去。
“等会。”楚凝拉住了华胥。就在此刻，她忽然看到，在那小庙当中，闪过了一丝光亮。
第一四零九章 神秘地带(中)
楚凝猛地拉住了华胥，后者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楚凝没有说话，她只是冲着小庙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示意华胥看过去那小庙位置。
华胥会意，她转头看过去，正好，又一抹白光在小庙当中出现。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华胥看到了那一抹奇怪的光芒，自然也就明白了楚凝刚才拉住她的动作。只是她怎么看，刚才的闪光似乎都只是一个一闪而逝的巧合，在光芒消散之后，华胥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不知道。”楚凝低声呢喃：“但我感觉到意识能量的存在。”
真神的身份，让她能够捕捉到空气中最微小的能量波动。
“这么说来，这里附近有意识体？”华胥的声音没有任何紧张，她只是正在说出自己的疑问。而且，就在两人交谈的这几秒钟之间，那原本只能由楚凝觉察到的意识能量已经迅速浓郁起来，就连华胥也已经能够感觉出来。
“这里的意识能量，感觉就像是一个完整的意识体被打碎了之后，放出来的意识能量。”她皱起眉头：“或者庙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华胥现在的等级是85级，在玩家当中已经是前一万名的水平，而且作为光之子内部成员，又是造影师，她手上的资源也不少，水平摆在那里，因此她能够准确地从现在飘散出来的意识能量浓度来推测那意识体是不是已经受伤严重。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那一个意识体，恐怕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我们慢慢靠近看一下。”楚凝抿了抿嘴唇白猫在她脚边，一直咬着她的裙子下摆，企图将她往小庙的方向拉过去。白猫对小庙里面的某些东西非常感兴趣。
这里是通天之路，路上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草一木，也都是有其存在的原因的，既然现在这里出现了一座小庙，那她们断然没有不过去看一看的道理。
楚凝走在前方，华胥一直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跟着她走，面对未知的情形，没有必要鲁莽。
楚凝很快已经来到了庙门之前，在近距离地观察着小庙时，她才发现，这小庙比她想象当中的更加破败。不仅是墙壁上的漆油剥落，就连墙壁上的墙灰，也都已经大片裂开，不少已经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砖块。
砖块之间没有粘合，这是一座已经弱不禁风的小庙，恐怕再来一次外力冲击，一定会倒塌的。
来到门边，往内看去时，楚凝依旧看不到里面的布置，这已经是非常不寻常的情况。她只能放出生命混沌。
火焰迅速地飞入小庙当中，火焰所到之处被照亮一点儿，不过整座小庙里面恐怕涂满了吸光的暗色涂料，即使是有火焰照耀，也不过只能照亮火焰周围两三米的范围。
生命混沌在里面转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刚才的探索中，楚凝只能知道，那小庙内侧墙壁上，仍然留有许多壁画。在入门正对的位置，留有一个石头底座，上面原本供奉着的雕像早已经破碎倒塌，地面上的碎石散落各处，完全看不出雕像原本应该有的样子。碎石块散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已经完全没有样子了，不少碎石块，甚至裂成了小颗的灰尘颗粒。
“等会。”华胥抓住了楚凝的手臂，“这座小庙，没有梁。”
“嗯？”楚凝心中一动，她再度放出火焰。生命混沌这一次直接飞上房顶位置。果然，磁石她能够看到，那坡型屋顶内侧没有任何支撑的横梁，更加没有类似于榫卯一样的搭建结构。
小庙的屋顶，是实打实的小砖块——按照这些屋顶的砖块来看，这屋顶，根本就不可能撑到现在。
甚至说，在搭建完成之后不久，这房顶就应该要倒塌了。
确实有点不对劲。楚凝心中不由得赞同华胥的意见。眼看火焰已经绕着屋顶绕了一圈，楚凝便让火焰离开了。
庙内的火光随着火焰的离开而消失，但楚凝此刻却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等会——太过空荡荡了。
火焰被她第三次放入小庙，这一次，火焰从入门的地面开始，沿着四周墙壁螺旋着往上攀升，最后抵达屋顶位置。
这一次，楚凝相当于将整个小庙全部看清楚了。
四四方方的小建筑，一点建筑技巧都没有，而且显然粗制滥造。
这座小庙，已经只剩下最后的这一点皮囊还在苦苦支撑，其实它早就应该塌了。
楚凝心中这样想到，但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在此刻忽然一愣。
皮囊……皮囊吗?
这一个词语忽然从她脑海当中蹦出来，带着一丝让她也觉得惊奇的力量，这一种感觉让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丝这座小庙的秘密。
“奇怪……”华胥在她旁边低声喃喃：“这座小庙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以这种状态存在的。它估计被人一碰就要倒了，刚才那碎掉的意识体又在哪里呢？”
华胥似乎只是因为思考而自言自语。但她的话落在楚凝耳边，却让她脑子里面宛如响起一声炸雷。
对了——那一个已经碎掉的意识体！
她们一开始可能想错了，在残破的小庙里面碎掉的意识体，不一定是人的。
地面上已经碎成了尘埃的雕像碎屑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状态，楚凝还没有见过碎得这么彻底的雕像——仿佛整个雕像就是泥沙做成的一样。
她靠近地面上的碎屑，蹲下身来捡起那些颗粒，从远处看，地面上的那一层细腻的灰尘很厚，但靠近之后才发现，地面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灰尘，那全部都是砂石一样的碎屑。
楚凝将砂石捏在手上时，她根本就没有蹭到灰尘。
整个雕像变成现在地面上的这一层沙土，应该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刚刚才发生的。
刚才那泄露出来的意思能量，还真的可能不是人类意识能量，联想到这新鲜破碎的雕像，一个更加奇怪，但又比较合理的想法从楚凝脑海中蹦出来。
第一四一零章 神秘地带(下)
“这一座小庙不一定只是一座小庙。”楚凝想了想，最后说到。
“嗯？”华胥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楚凝，她一下子还不知道楚凝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你看雕像碎片。”楚凝伸出手指：“看上去好像是早已经碎了，表面都铺上灰尘的。但地面上的小颗粒实际上并不是灰尘，那些是细小的石块。至于稍微大一点儿的石块——”
楚凝弯下腰来，她捡起了地面上一块巴掌大的小石块：“小石块表面没有沾灰，这是新鲜的碎石。”
“所以是才碎开的石块吗？”华胥喃喃自语，她已经明白楚凝刚才跟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这座小庙里面的雕像可能刚刚才裂开，但这一座小庙想来应该暂时没有人来，联合刚才忽然出现的浓烈意识能量，楚凝已经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
——刚才的意识能量，可能是从雕像泄露出去的。
因为雕像裂了，所以里面的东西才被放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楚凝想到了什么，她往雕像底座位置过去。
雕像虽然已经碎了，但底座仍在原地。那也是一整块巨大石头切割打磨之后被固定在原地的。底座表面光滑完整，就连磕碰造成的痕迹都不曾出现，这一个看上去崭新的底座，和这一座早已经破败不堪的小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这是为什么呢？
“底座里面或者下面可能有东西吧。”华胥眯起眼睛：“事出反常。”
“对。”
楚凝来到底座前面，生命混沌从她袖子出来，火焰绕着底座绕了一圈，很快已经锁定了某个位置，直接钻了进去。
两秒之后，楚凝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机关开启声音。
“那边。”
她回头，看到华胥正抬手指着底座左侧位置。楚凝绕过去之后，发现底座左侧出现了一处洞口。
“这里有一条可以通向地下的通道。”华胥蹲下来，她说完这一句后，自己已经迅速地从底座左侧钻了进去。
怎么动作这么快呢。楚凝愣了一下，华胥身体已经整个从那洞口消失了。
还是赶紧跟上去吧。
楚凝来到洞口前，里面的通道并非完全黑暗，因为能够大致看到，通道内部有不少光亮透出来——不知道是华胥的道具在发光，还是通道内原本就可以发光。
那通道就像是滑梯一样，人进去是不能站起来的，甚至连蹲着都不行，如果要进入通道，也只能整个身体伸直地滑下去。
怪不得刚才华胥瞬间就滑下去了。
楚凝进入通道，通道内侧的石面非常光滑，她只是稍微往里面缩去一点儿，整个人已经顺利地滑进了通道之中，而且毫无阻碍地往下滑过去了。
通道一直朝下，偶尔会拐弯，但底下的通道比楚凝想象的更长更深。
“华胥？”
她试着喊一下刚才滑下来的华胥，但她的声音在通道上回荡着，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声音能够传到她耳边。楚凝四周看了看，通道内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起来了。通道上的石层全是半透明的，石层背后有未知的能够透光的东西。即使不用火焰，楚凝也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她干脆收回火焰，顺着往下滑去。五分钟后，在她拐过最后的弯道，整个人落入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通道尽头是一处标准的圆形空间，就像是一个圆润的泡泡一样。在“泡泡”底部有一大片紫色的软垫。就这么看来，这个地方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她看了看周围光滑的内壁，除了刚才的那一个通道口之外，似乎已经看不到其他的通道口。
但华胥——去哪里了？
楚凝眯起眼睛，她抬起手来，分出一点意识能量放入火焰中，随后，生命混沌从刚才的通道口钻回去。
火焰往回沿着通道回去，留在火焰当中的那一缕意识残体，能够让她看得到通道上的场景。
火焰往回移动，并不像刚才楚凝滑下来时那样的快速，也正是因为这样，火焰很快已经遇到了第一个分岔口。
——原来刚才如滑梯一样的通道并不只有一条，而是有分岔的，在快速滑动的时候，可能会随机选择岔路。
楚凝打开了地图描绘功能，开始记录刚才火焰经过的通道。
她很快就沿着分岔路找到了第二个圆形空间，不过华胥也不在那里。
通讯完全断了，根本不能用队伍聊天功能。
应该怎样可以迅速地探查完这里的岔路呢？
楚凝心中一动——对了，意识体！
她抽出大半意识能量，随着通道口送进去通道当中，然后，她直接引爆了意识残体。
爆发之后的意识能量飞散开来，就像是忽然受惊的野马群一样在同道中乱窜，而且很快便冲入了不同的分岔中。
地图绘制功能中，通道的全模样慢慢显露出来。
整个地下通道就像是一张复杂的蜘蛛网一样在地图绘制系统页面上慢慢呈现出来。而像刚才楚凝掉入那圆球形的房间，在这地图上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小圆点，就像是藤蔓上结出来的一点儿生涩的果子。
楚凝眯起眼睛，不一会儿，地图的最后一格位置也被填满了。至此，一幅完整的网络图在楚凝面前出现。
楚凝看了一眼地图位置，心中忽然一喜——地图上出现了两颗红点。
一颗自然就是她所在的位置，另外一颗——一定是华胥的位置。
楚凝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身体一跃，轻松地飞回到通道之中，虽然分出了大半意识能量，但剩下的意识体还能维持基本的形状。她直接切换成意识体状态，在通道当中穿梭起来。
通道很光滑，一如刚才。但已经是意识体的楚凝并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不一会儿，她已经沿着通道来到了地图上另外一颗红点所在的位置。
她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很顺利地找到了华胥。
“这么说来，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地下迷宫了。”华胥眯起眼睛：“反正通天之路上到处都是陷阱或者隐藏空间，我们先在这里探一探也挺好。”
第一四一一章 泉水之灵(上)
得益于刚才的意识残体爆炸，楚凝现在已经得到了这片地下空间的全地形图。那看上去像蜘蛛网一样的地图，让华胥的兴趣也被挑了起来。
“这个看上去有点意思。”华胥眯起眼睛：“整块地下区域，看上去就是一张巨大的渔网，渔网周围有一个个点，代表了我们现在在的这些球形空间，这就意味着，我们其实暂时还是在这一张渔网的边缘而已，我们干脆去网络中心看一看。”
楚凝颔首，她也正有此意。虽然从地图上来看，这渔网中间没有一个代表球形空间的圆点，但既然是整片区域的正中心，再怎么说也应该有特别的地方。
两人一拍即合，楚凝自然可以凭借意识体状态随意穿梭，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华胥刚刚拿出一面镜子，身子已经整个钻入了镜子空间中，那镜子浮动在楚凝面前。
“这是浮光镜，可以用意识能量驱动。”
华胥的声音在旁悠悠响起。
原来她不止一面镜子。楚凝心中一动，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放出部分意识能量，那能量刚刚碰到镜子，镜子已经移动起来，就像是有人推动着它一样。
楚凝对造影师这一个隐藏职业不熟悉，她对这一个职业的了解仅限听说过而已，现在她看着华胥轻松钻入了自己的镜子里面，成为了其中的一道影子，即使是楚凝，也不由得觉得有些新奇。
挺有意思的感觉。
这面悬浮在楚凝意识体面前的小镜子，只需要一点点意识能量就能推动，甚至，楚凝只需要想一想，镜子就能知道她的大概前进方位，从而能够自己慢慢移动起来。
这是一个好东西啊。楚凝心中默默想着。就是不知道这镜子的防御怎么样。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已经穿过了三个岔路，朝着地图中那正中央的点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空气中出现了一点点不属于她的意识能量，那些陌生的能量在楚凝意识体外围环绕着。
这些忽然出现的意识能量似乎想要靠近，楚凝只能放出生命混沌。在她不知道这些意识能量的目的之前，她并不想和那些能量直接接触。
她隐约可以辨认出，那些意识能量，果然就是从中央位置蔓延过来的。
“这个有点像小庙冒出来的那一股意识能量。”华胥虽然钻进了镜子里面，不过还是可以跟楚凝聊天。
“我觉得有些不一样。”楚凝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到。在察觉到这一股意识能量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对这能量的感觉，大多还是陌生的。
“是有一点。”华胥的声音轻缓或者是楚凝的语气比较肯定，华胥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就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我也不太确定。”
“我们应该快到了——”楚凝看了一眼地图，她选择了最后一处分岔路，推着镜子进入了这片地下区域的中心地带。
地图上的中心，现在呈现在两人面前。中心点依旧是一个球形空间，只是比前面楚凝看到过的要更小一点。而且这处空间的墙壁上，有数量众多的通道口，均匀而且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这球形空间墙壁的每一处。
“蜂巢。”华胥忽然开口，那镜子光影流动一瞬，下一刻，华胥已经出现在楚凝身边。
就这么看起来，这地下空间，确实有些像是一个巨大蜂巢的内部，只是和蜂巢相比，这里的通道数量似乎偏少了一点。
“中间那是什么？”楚凝眯起眼睛，与其纠结这处空间的构造究竟像什么，还不如抓紧时间搜寻一下这片空间内部的东西。
这一处球形中间下方，没有紫色的软垫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清泉，泉水中央有一个泉眼，正在慢慢流出水来，泉水清澈透明，里面有一尾小鱼正绕着泉眼慢悠悠地绕圈子。
楚凝和华胥站在泉水边上，整个小泉只有那一条鱼存在。
那是一条浑身银白的小鱼，头部尖尖，身形偏长，嘴巴两侧有两条细长触须伸出，鱼鳍展开，全部像是半透明的薄纱一。小鱼不知疲倦地绕着泉眼不断重复。
“我们要抓起那条鱼吗？”华胥问到。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两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决定了。
楚凝摊开双手，手上丝线结成一面小小的网，她轻轻将那网放入水中，在清澈见底的泉水中，傀儡丝形成的网正慢慢地沉入水底。
那一尾小鱼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样，还是老实地绕着那泉眼附近绕圈子，楚凝看着小鱼游动过来时，双手忽然用力一拉，那网刚好兜住了小鱼，在瞬间便将整条鱼从水中扯了起来。
这就可以了吗？
小鱼被网困住，落在了两人脚下，正在剧烈地挣扎着。在水上看，这鱼表面的鳞片更加银白绚丽，每一片鳞片散发出来的光芒，都像是那最完美的珍珠一样。
一身银白的小鱼双眼赤红，它不断地蹦哒着，似乎想要摆脱那网的束缚。但渐渐地，楚凝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那鱼一直在挣扎，动作一直很激烈，但——好像每一次挣扎跳动的动作都如此一致，就像是一架重复工作的机器一样，那跳动的动作甚至精确得一丝不变。
华胥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但彼此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
楚凝摆了摆手，生命混沌从她身后冒出，火焰飞快地落在地面上那小鱼的身体表面，不一会儿，整条鱼就被“点燃”了。
楚凝眯起眼睛，她好奇地看着那燃烧的鱼，小鱼跳动的人动作渐渐弱了，但被火焰灼烧这么久，小鱼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被烧焦的痕迹。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火焰之王！
“烧不死。”华胥说到。
“应该说烧不坏。”楚凝收回火焰，丝线扯动网中的小鱼，将它提了起来，楚凝一手抓住了小鱼的身体。一阵明显的冰凉触感传入她的手中。
此刻她再看向中间的泉眼，才发现那泉眼已经停止了冒水，不仅如此，就连原本的泉水，也在飞快消失。
第一四一二章 泉水之灵(下)
楚凝已经成功地将那一条鱼抓在了手上。当然，几乎是立马的功夫，她已经感觉到了那小鱼传递过来的森冷寒意，被火焰之王包裹灼烧这么久了，小鱼唯一的变化，也就只是小鱼挣扎的力度弱了一点而已，但小鱼的“生命”，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而那离了小鱼的泉眼，却已经迅速干涸了。
楚凝才刚刚抓住那条小鱼一会儿，她她手指已经结冰了，虽然她有寒冰护体，那些冰屑伤不了她，但这不妨碍她感觉到寒冷。
小鱼身上的鳞片流光溢彩，塔每一次挣扎，都能带动周围空气的一点光影，这样绚丽的场景，从小鱼离开水之后就开始了。
“这是什么东西？”纵然是华胥，似乎也不知道这一尾小鱼的身份。
虽然两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但慢慢地，楚凝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
“灵——这可能是泉水之灵？”她轻声说到。
“是吗……”华胥并没有问什么是泉水之灵这样的问题，她低下头一会儿：“有点像，但从我们当时设置的情况来看，即使是泉水之灵，被取出来之后，泉眼也不会有问题的才对。”
楚凝转头看向中央泉眼所在的位置，此时的泉眼不仅已经停止了冒水，就连周围的清澈泉水，此刻也都开始从泉眼位置倒灌进去，泉水面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巨大漩涡。
两人淡定地看着泉水全部进入泉眼当中。
手上的小鱼偶尔还会挣扎一下，但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如果它真的是泉水之灵，此刻泉眼的干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只要将小鱼放回原位，只要泉眼还在，立马就会有新的泉水流动出来。
“等会……不对。”就在此时，华胥盯着中央位置，忽然开口。
“嗯？”
“这不是泉水之灵。”华胥眯起眼睛，看着中央那已经几乎看不到的泉眼：“就算泉眼干了，也不应该消失……”
楚凝心中忽然一动，她看向华胥，两人对视的瞬间，一个共识在两人心中升起。
——这是泉眼之灵，不是泉水之灵！
泉眼灵气形成的小鱼，它在哪，哪里就能形成泉眼。当然，这一尾小鱼看上去像是“幼年”，因此只有它在的时候，泉眼才能不干涸。一旦将它取走，就会像现在这样，不仅泉水干涸，连泉眼也会消失。
泉眼之灵，这东西楚凝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此时被她一下子碰上一个这样的东西，她脑海中便忽然浮现起当初自己看到过的关于泉眼之灵的资料来。
一个成熟的泉眼之灵，只要在某处地方呆上一个月，就可以让此地生出泉眼——就算泉眼之灵所在的位置是城市正中，它也可以在青砖路上弄出一个泉眼。
而且，泉眼之灵成熟后形成的泉眼，并不会消失，现在两人面前的泉眼消失，主要是因为这一尾小鱼还属于幼年期，一旦离开，就没有办法保证泉眼的完整。
有泉眼之灵的地方就有水，而且是源源不断的水，因此，泉水之灵也被NPC称之为生命之灵，当然，玩家更愿意称之为城市核心。
只要有泉眼之灵，哪怕是荒漠，都可以建立起一座城市来。泉眼之灵虽然只能催生泉眼，但能够保证只要地脉不出现巨变，泉眼不会干涸。有了水，那么不需要很长时间，一座城市就可以建立起来。
泉眼之灵的能力不止如此，成熟之后的泉眼之灵，会以生物的形态出现，而且，泉眼之灵所在的地方，气候会变得温和舒适，能够让人们更好地定居。
前世当中，游戏不过出现了两个泉眼之灵，楚凝都没有亲眼见到过，而那已知的两个泉眼之灵，最终被掌控在两座大陆的控制者手中。
能够入了大陆掌控者的眼，这泉眼之灵本来就不是什么等闲的东西。
不过，兴奋归兴奋，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楚凝看了看旁边的华胥，她对泉眼之灵有好奇，但没有多少想要的感觉。她只是看着楚凝抓在手中的那一条银白小鱼，呆呆地想着什么。
“怎么？”
“通天之路是开服之前就已经设置好的地图，虽然不是我负责的，但我知道，这里面的所有设置，在开服之前就已经固定好了。”华胥说着，“虽然我不知道里面的奖励有什么……”
她没有说完，但从她的语气来推测，楚凝忽然醒悟过来——华胥恐怕是觉得泉眼之灵放在这地图上，有些“暴殄天物”了。
楚凝拎起手上的小鱼仔细观察，小鱼雪白的鳞片上有复杂的花纹，虽然已经基本安静下来了，但偶尔还会甩动两下，虽然也逃不掉。
这果然是一个幼年的泉眼之灵，自身什么力量都没有，现在只能像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想想也对，反正它还真的是一条鱼。
“算了，想不明白。”华胥叹气：“我们走吧。”
“你——”
“我对这条鱼没有兴趣。”
楚凝抿起嘴唇，她将小鱼放到停在她肩膀上，像小鸟一样的鲲鹏面前。
鲲鹏恢复原型，将小鱼吞了下去，当然，楚凝没有让它真的吃下去，鲲鹏只是暂时将小鱼含在嘴里。很快，鲲鹏已经变回一只小鸟模样，懒洋洋地停在她的肩头。
至于为什么要放在鲲鹏这里，大概是因为楚凝感觉到鲲鹏对泉眼之灵的好奇。当然，再仔细想想，如果鲲鹏真的把泉眼之灵给吃了——
楚凝想了想，那好像也没办法了，吃就吃吧。
她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不曾想到的是，一旁的华胥竟然非常惊讶地看着她，仿佛鲲鹏吞下泉眼之灵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楚凝眯起眼睛看着身边的小女生。
“鲲鹏半鸟半鱼，受到身体影响，它本身就亲近水，而泉眼之灵就是一个能够源源不断产生泉眼和巨量水资源的好东西，你刚才将泉眼之灵给鲲鹏吃了，摆明就是给这俩家伙融合的机会。”
融合？楚凝不由得摇摇头：“我不是这样想的……”
“这是设定原因。”华胥很快打断了楚凝的话：“不信的话，一会就可以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