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 番外：熊九
弘昕和弘旭小时候，也不是没有熊过。
但是还都属于很懂事的孩子。
到了九阿哥这里，简直要逆天。
九阿哥被四爷赐了一个满人名字，叫做克兴额，意思是福祉。
如今暂时没有大名字，一般都叫九阿哥。
这孩子吧，叶枣用过去教导弘昕弘旭的手法教导简直是能活生生气死了。
就拿吃饭来说，你指望他自己好好吃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战场就比较……
反正他往自己嘴巴里塞一勺饭，桌上就已经有三勺子了。
他也不是故意糟蹋，就是好像对不准一样的，非得弄得那都是。
好在这孩子虽然不会自己吃，但是也不挑食。甚至比哥哥们更不挑食。
就是淘气！
总是吧丫头们的头发扯乱了，或者是拽小太监的辫子。
可怜丫头们太监们不敢说，只是含泪忍着。
叶枣看见之后，将就他拉过来对着小屁股一顿抽。
明明疼的眼泪汪汪的了，克兴额愣是不哭。
“知道错了没？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做主子的，也不能总是叫奴才们疼，这叫什么规矩？
她不知道也罢了，知道了就要管。
因为这件事，她把其余的人都罚了。就是因为他们知情不报。
主要是克兴额做的过分的，都把小太监的头发拽下来很多了。能不疼么？
好在克兴额是淘气，而不是故意整人，故而挨打之后，就把这个坏毛病改了。
只是拉衣裳什么的，不再拽头发了。
因为淘气的厉害，叶枣就管得严。
这管得严之后吧，熊孩子九阿哥就往外跑。
反正能去的地方多了，阿哥所里，五哥，六哥，七哥，八哥都能去。
乾清宫里还有皇阿玛。
可这一日，克兴额瞄准的是更遥远的地方。
当然了，他眼下还不懂出宫这回事呢。只是更遥远的地方还没去过呢，所以很是好奇啊。
于是，等到了这一日上午，克兴额要去看哥哥。
可到了阿哥所那里，他又不进去，只是眼巴巴往太和殿那边去。
自然有太监跟着，忙拦着拉着哄着，这才送他进了阿哥所。
这一回，克兴额就记住了，好像那边有好玩的。
第二回再来，就不管太监怎么拦着拉着，就是要去。
直到四爷从乾清宫出来，要去文渊阁巡视，遇见了哭闹不休的九阿哥以及手足无措的几个太监。
“这是闹什么呢？九阿哥这是怎么了？”苏培盛忙上前。
“皇阿玛！”九阿哥说话利索，几下子就过来扯着四爷的龙袍：“去那里！”
“想去那？”四爷倒是不介意，孩子嘛。
他的孩子们好像没有哪个说哪里都你不许去的，想去就去。
这皇宫就是自家。
因四爷要去文渊阁，所以就叫苏万福陪着九阿哥去了太和殿。
这回这个头一开，那叫一个不得了。
很快，叶枣在毓秀宫里，就听着奴才们一脸为难的禀报，九阿哥要去慈宁拦不住……
九阿哥要去翊坤宫拦不住……
九阿哥要去延禧宫拦不住……
也不知是哪里抽风了，之前还能哄着的九阿哥这回非要去承乾宫的时候被叶枣揍了。
四爷来，就见这正闹着呢，得知是九阿哥要去承乾宫，他额娘不让之后，也是好笑：“不就是个空宫殿，叫他去。”
“不许！”叶枣早就要爆了，舍不得孩子还舍不得孩子的爹？四爷这是现成的撒气桶子啊。
“今儿去承乾宫，你知道他昨儿要去哪？前儿要去哪？反了他了！规矩一点都不顾着了？是，他得宠，我得宠，我们就该无法无天了？”叶枣瞪眼。
四爷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个孩子要去看看，她们不会介意的。”
“那是你觉得！人家凭什么不介意？”叶枣挥手叫人将孩子带走。
克兴额见额娘对着皇阿玛发火之后，终于不敢闹了。心里也怕怕的，就不反抗的被抱走了。
“你这是哪里的火气，不气了，不值当的。”四爷好笑的哄着。
“你别这么惯着他。他性子本来野，一点都不约束，以后要成什么样？是，你叫他去别出，她们不敢说话。甚至还得夸一句好。可谁生的孩子谁心疼，这个么熊孩子，是进去看看就出来的？”
“后宫里那些个女人，如今就过个安稳日子，我都压着人家一辈子了。我生的还要去糟践？”
主要是九阿哥不省心，在自家殿中都不知道损毁了多少东西。
去了别处，纵然损毁了能补上，可是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能叫人家安稳度日了？
四爷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其实四爷不在意的。
那些女子地位低，本不就是如此？
可他知道枣枣的心，就也不说了：“朕知道了，别气了，那就不许他去。”
这件事就算是暂时过去了，克兴额毕竟还小，任何事的兴趣都不会太长久。
所以闹了几次不许之后，也就算了。
但是接下来，他将御花园里的花都糟践了一遍……
叶枣再三告诉自己熊孩子聪明，熊孩子只是脑发育的好……
可仍旧是将不知悔改的臭小子拉进怀里对着小屁股一顿抽。
还是弘昕赶来将弟弟拉出来的。
弘昕一只手搂住可怜兮兮的九阿哥，九阿哥就忙抱着五哥的脖子不撒手了。
委屈的不行。
“额娘……”弘昕无奈。
这个弟弟也着实是气人了些。
“走，赶紧走！趁我这会子忍得住。”叶枣气的直挥手。
弘昕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的抱着弟弟走了。
刚走，大约才出了院子，就听见了九阿哥的哭声。
那叫一个惨，嗷嗷的……
叶枣气的要命起身就要跟出去打。
忙被丫头们拦住了：“主子息怒啊，九阿哥还小呢！”
叶枣气的真是肝儿疼，这孩子不知哪里学的臭毛病，屋里打他从不哭，只有出去了看见哥哥或者皇阿玛了，就扯开嗓子哭。
就像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是怎么虐待他了一样。
院子里，弘昕板着脸：“再哭就送你进去给额娘打。”
克兴额还是哭，但是明显小声了点了。
直到被抱出去之后，已经是小声的嘤嘤嘤嘤，再不大声哭了。
第1356章 番外：熊九
四爷听闻，也只是感叹一声枣枣年岁有了，脾气不如以前罢了。
不过很快四爷就被打了脸。
九阿哥作为他们的小儿子，自然是宠爱有加的。
也经常出入乾清宫里外。
这回，他当着四爷的面，要往四爷怀里爬。
四爷正批折子呢，本不想抱他，可是他太粘人了，又不怕他，只好抱起来。
本来孩子乖乖坐着，四爷还觉得挺好的，于是就安心的批折子去了。
谁知道不过一小会，就觉出不对来了。
四爷脸黑的锅底一样不说话，只是不可置信的盯着怀里四岁的小儿子。
一种想丢出去又不忍心的感觉。
苏培盛察觉不对，低头一看，就见顺着皇上的衣摆，正往下滴水呢……
呸，哪里是水，是九阿哥他坐在皇上身上尿了……
四爷忍着火气等他索性尿完了，一把拎起来：“你额娘说的果然不错！”
这熊孩子欠收拾啊。
九阿哥一脸懵懂，嘿嘿笑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四爷将他丢给苏培盛，自己也是实在忍不住了进去更衣。
苏培盛抱着九阿哥，也是无语的不得了，忙叫人伺候他也更衣去了。
四岁了，不可能是不能控制，这就是故意的啊。
这位爷……
啧，这可真是够淘气的。
比起太子爷和八爷小时候，那没法比啊。这性子是随了谁？
等四爷更衣出来，九阿哥早就没事人一样，要求抱着了。
四爷看着豆丁一样的九阿哥，真是无语……
“今儿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免得他额娘知道，又是一顿打。
虽然四爷也觉得这孩子真是需要一顿打。
如果说这尿尿事件四爷还能忍的话，那么几日后九阿哥他就又作死了一次。
又是四爷批折子，这回九阿哥要来的时候，四爷先叫人伺候他出恭。
然后才叫他过来。
起先，九阿哥也很乖，一直看着四爷批折子。
就等四爷放松了警惕之后，忽然伸手将小手伸进了朱砂里。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在四爷手边的折子上使劲拍了一下……
众人……都跪了。
四爷愣了一下，这一愣，就是他身上的明黄龙袍也着了一下。
四爷黑着脸看九阿哥，九阿哥浑然不觉，哈哈大笑着伸手去摸四爷的脸。
四爷一躲，下巴上就糊了一片红。
“拿戒尺来！”四爷咬牙，这熊孩子不打不成了。
很快，就见苏培盛低头拿来戒尺。
四爷将九阿哥的裤子一拉，对着那小屁股就是一下。
他就是火了，也不会没轻重，可是四爷是生平第一次打孩子。
见他屁股上红了一道，就下不去第二回了。
可对上九阿哥那根本不怕的眼，四爷深吸一口气，对着他那屁股又来了四五下。
疼是肯定的，比叶枣手打的疼，可是也没多严重。
九阿哥这才知道怕了，忙喊着不敢了不敢了。
“知错了？”四爷皱眉问。
九阿哥忙说知道了，不敢了。委屈吧啦的，眼泪就出来了。
另一头，早就有机灵小太监跑着报信去了。
叶枣听着四爷打孩子，那真是惊讶的不得了。问清楚为什么之后咬牙：“该！”
于是，等九阿哥回来还没来得及找额娘诉苦呢说委屈呢，迎接他的就是一顿鸡毛掸子。这回可不是四爷那试探性的打。
叶枣有意叫他记住，打的就别叫厉害了。
小屁股火辣辣的疼。
四爷知道后，哪里还顾得上折子，又忙去看。
“你怎么还打？”
他打完就后悔，心说晚上得好好与枣枣说。还没晚上呢，这孩子就又被打了……
“你觉得还不该打？打都打了不记住还得了？折子是什么，也是他能随便糟践的？就你那龙袍，上头弄脏了就是有罪。你不介意就能叫他这么无法无天？”
四爷看着叶枣拎着鸡毛掸子的样子……摸摸鼻子没说话。
心里有种错觉，再说大约她敢打皇帝了。
哭着的九阿哥见这会子额娘都要凶皇阿玛了，也就渐渐的小声哭着，不敢大声了。
许久，四爷才笑出来：“朕头回打孩子。”
“就是先帝爷那会子，淘气不听话了，也是叫太监打，没有自己动手的。”
“所以呢？您还挺新奇是吧？”叶枣白眼：“你就这么惯着，以后他歪了看我不跟你拼命！”
四爷忙哄着：“把九阿哥抱去太子那。”
目前来说，最能管住这个熊孩子的，就是弘昕了。
等挨了两顿打的九阿哥辗转到了五哥手里，那叫一个委屈，马上就扯开嗓子嚎起来了。
弘昕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由着他哭，就做那喝茶。
九阿哥哭累了，弘昕就叫人给他端来好喝的牛乳。
然后九阿哥就哭不动了，喝一碗。
再然后这股劲儿就过去了。
弘昕好笑的叫人给他屁股上涂了一层清凉的药膏：“你呀！”
算是把三兄弟一起的打都一个人挨了。
这才四岁，还不知有多久呢！
果然弘昕想的不错。九阿哥从三四岁开始挨打，直到十来岁……
四爷头回打孩子，变成了只打过一个孩子，再变成常打一个孩子。
不过，被皇上亲手打，那可不是皇上嫌弃了。
不是疼爱，皇上会亲手打啊？
所以这九阿哥固然小时候人憎狗厌的，可是谁也不敢得罪。
九阿哥也不是死性不改，做某件事挨打了，他也就没下回了。
可是不能低估了这孩子的脑洞，他总是能换着花样作死……
尤其是开蒙之后去读书，整个明心殿都被他翻过来了。
那真是说起来都是泪啊。
后来叶枣实在是管不动了，就直接将他丢给了弘昕。
弘昕是不打也不罚的，但是总能治住这他。
可以说，九阿哥的童年，有一多半是在五哥家里长大的。
就是太子出宫府里过日子的时候，也经常收到九阿哥这个大包裹。
收到了就把九阿哥放在府里养几日……
不急着送回去，反正隔几天还得收到。
太子爷习惯了，九阿哥更习惯。
反正不管是皇阿玛还是额娘，打他就跟挠痒痒一样的。又不是很疼，就一点点疼啦……
第1357章 番外：康瑞公主
四爷孩子不算多。
不过还都挺有存在感的。除了二公主。
要说出身吧，其实她额娘最终也是被追封了嫔位的，不算低了。
事实上，小时候她依附李氏，可是后来，她的出身是比大公主高了的。
可是这孩子就是低调的很，这一低调，就渐渐的存在感很弱了。
就是三公主如今都成日家与八阿哥一起，叫宫里大大小小关注的很多。
就二公主，出嫁之后，越发低调了。
虽然逢年过节的，四爷只要是赏赐，这出嫁的两个女儿就都有，可她还是不及大公主高调。
她的额驸也比起许筱来，也是弱势的。
额驸廖涵溪如今是工部任职，本身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就好几年没什么大出息。
本人是个性子还好的，可是家里颇有几个厉害的。
好比他额娘和他大姐。
他大姐本来是出嫁了的，可是与夫家不合被休弃回来，倒是在家里摆出了大姑子款。
好在二公主是有公主府的，并不跟廖家一处住。
可就是这样，也受影响不少。
廖涵溪的一对侄子侄女，就跟着他住二公主府里。
二公主大婚几年，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是她年少时不注意身体落下的病根子，很难怀孕。
这一年的中秋节很热闹，因为终于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所以多了几个能进宫过年的，故而就人热闹很多。
布耶楚克看着奴才们拿来的衣裳首饰，旁边她女儿就看着：“额娘，红的。”
“嗯，就给你穿红的。”布耶楚克性子柔和，对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最好了。
等母女两个定下中秋穿什么之后，就见额驸回来了。
布耶楚克没有什么表情的叫他进来。
“公主试衣裳呢。”廖涵溪笑着：“都预备好了？”
“嗯。”布耶楚克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廖涵溪有点不自在：“公主还生气呢，大姐也不容易……”
“大姐不容易，就能叫你将我给我女儿预备好的东西给了她的女儿？”布耶楚克鲜少这样说话，便是这样说了，也没有过于激烈。
廖涵溪也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便道：“也不是没有了，不就是些衣料么……”
“当然有。我皇阿玛赏赐的，怎么可能就一点点。多少我也能给大格格穿。”布耶楚克淡淡的：“既然给了就给了。”
“额娘。”廖怡叫了一声。
“嗯，去跟嬷嬷玩去吧。后日额娘带你去宫里。”布耶楚克摸摸女儿的头。
廖怡嗯了一声，又看了几眼阿玛，然后出去了。
廖涵溪更是不自在了：“公主就别生气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是，这事不大。打从打婚起，我就惯坏了你姐姐。”布耶楚克厌烦道：“我现在累了。”
“公主……晚上……咱们这里摆一桌吧。额娘她们……”廖涵溪早就看出公主不想理他了，可是额娘和大姐说了，既然公主过节要进宫，今儿就先在公主府摆上一桌好了。
他也觉得有理，这几年，他也没有陪着额娘他们过节。
“随你就是了。”布耶楚克淡淡的。
廖涵溪忙笑着说了几句你要注意休息的话，就出去了。
布耶楚克心里烦躁，这些事不想管，到了晚间，自然有人摆好宴席。
等她婆婆宋氏和大姑子廖氏来，自然有人请她出去。
宋氏和廖氏也是一点一点试探，知道这个公主儿媳妇是个面皮性子，所以才敢这么过分。
但是再是过分，也顾及着身份，并不敢面上扫了公主的面子。
只是坐在席间，倒是也不甚惧怕公主。
大人还可以，小孩子就不成了。
廖氏的女儿比廖怡大两岁，但是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很多时候是不懂事的。
廖怡对住在公主府里的两个人人也不喜欢。
用膳的时候挨着额娘。
小孩子嘛，饭桌上要这个那个不是很正常，廖怡也这样。
廖氏就带笑：“怡姐儿是公主之女，这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她最不懂规矩了。”廖氏的女儿就忙借口。
宋氏只是瞪了一眼外甥女，这事就过去了。
布耶楚克不出声，只是心里就很是不高兴。
廖怡也低着头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廖涵溪也不出声，众人有点尴尬，本来也就过去了。
结果廖氏的女儿又道：“我屋里的点心她都馋，我就不给他吃！凭什么给她！都是我的！还说我穿了她的衣料子，我就是要穿！你是我的！”
话音落，布耶楚克将手里的小勺子放在桌上：“我竟不知，我堂堂公主府，有什么东西是我的女儿都不能碰的？”
“可那是我的！”廖氏的女儿才不怕呢。
主要是她从没见过布耶楚克发火。
“大姐儿……”廖氏觉得不好，可是心里也有点火：“公主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
“额驸，你如何说？”布耶楚克淡淡的，看这廖涵溪。
“公主……这……大姐儿还小呢。”廖涵溪照常和稀泥。
布耶楚克也不失望，只是低头看自己的女儿都流泪了。
她笑了笑：“我累了。”
说着，就牵着女儿的手走了。
后头宋氏和廖氏皱眉，廖氏拉了一把还想说话的女儿的手。
廖涵溪倒是觉得心里不大好受，可是也没开口。
宋氏和廖氏还没到真的什么都不怕的地步，所以回府之后就一直忐忑着。
可是十四这一日，也不见公主有什么反应，次日就是十五了，他们担心也只能看着。
八月十五这一日，宋氏和廖氏着实提着心来着。
可等晚间，公主和额驸好好的回府之后，他们也就放心了。
不过是孩子的几句话，公主不见得计较。
廖氏本来还生出将孩子接回去的心，可是这会子也就不这么想了。
她一个被休妻的女人，带着孩子能有什么好？从小养在公主府里，以后两个孩子有出息的很。
也就只有廖涵溪之后，公主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十三开始，公主就不许他进门了。
廖涵溪的心里不安渐渐扩大，他想着等明儿吧，明儿就跟公主好好赔罪。
毕竟是孩子们的事，公主是大人，不至于这么生气的。
第1358章 番外：康瑞公主
反正，谁也没想到一向低调没存在感的二公主，忽然就闹出大事来了。
十六这一天，廖涵溪特地请好假不当差，等着公主和自己的女儿醒来就候着要给公主道歉。
布耶楚克不见他，只是自己打扮好了，又给女儿换好衣裳。
母女两个笑盈盈的用过了早膳，就叫人预备，要进宫去。
出了正院里，就见额驸候着呢。
见她要出去，忙迎上来：“公主这是去哪？”
“进宫。额驸有事？”布耶楚克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样子。
“不知……公主进宫何事？”廖涵溪心里擂鼓一般的不安，总觉得这回进宫没好事。
“额驸会知道的。”布耶楚克淡淡的，牵着女儿的手：“我们先走了。”
等出了正院外，就见廖氏的一对儿女也都在，等着请安呢。这倒是每日必做的功课。
这一回，布耶楚克理都没理他们两个，直接牵着女儿的手走。
出了公主府，做上马车，廖怡就偷笑：“额娘不理她，额娘好。”
“是额娘叫你受委屈了。你堂堂公主的女儿，不该退让。”布耶楚克亲了亲她的脸颊：“以后不会了。”
廖涵溪一路看着公主走了，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
廖氏的女儿叫他：“舅舅，你看，舅母都不理我。哼！廖怡也不理我！都不打招呼。”
廖涵溪看着个子小小的外甥女，忽然觉得烦躁：“公主不理你又如何？”
他一直以来好像错了，公主是金枝玉叶……
他却一直叫公主忍耐……
凭什么呢？
他又想到，其实自打年初起，他与公主同房是时候都很少了。
公主一直都说累了，或者是就不见他了。
可他竟不知道……
公主也越来越少对他说话了。公主虽然是个不爱多话的，可也没这么沉默……
廖涵溪想通之后，简直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本人真的不觉得公主不好啊！
毓秀宫里，叶枣听完了布耶楚克的话，也是有点愣：“你先起来，你……认真的？”
和离？这可是头一个。
“宸额娘，女儿是真心要和离。并不是他有什么事，而是女儿厌恶他这软弱性子。看了这些年，越是看越是恶心。如今他近身女儿都恶心。实在是想和离。”
叶枣扶起她：“好，我知道了。只是，这也是大事，不能你说和离就马上和离。你要是过的不好，我是赞同你和离的。你是公主，没得委屈自己。你先宫里住几天吧。我跟你皇阿玛说说这事。”
“多谢宸额娘。”二公主感激着，流泪：“我就知道。宸额娘不会拦着我。”
“好了，别哭。你就去你出嫁前的地方先住几日吧。怡儿跟你额娘去吧。”叶枣摆手。
廖怡懵懂应了，规规矩矩福身，然后跟着额娘走了。
公主留宿宫中，更是叫廖涵溪不安至极。
次日里，廖家也都知道了。
一向不管后院事的廖致远也来过问。
宋氏和廖氏不安之余，也生出怨恨，不就是小孩子闹气的一点事，就至于住宫里不回来了？
这一想，言语上就带出来了：“明儿接了孩子回来好了。不就是几句言语，都是孩子，公主也忒小题大做了。”
“公主是恼了我。”廖涵溪叹气：“是我不好。”
“快别这么说。虽然是公主，可你是个男人。她这些年都没生出儿子来，还说什么呢。这要是个一般女人，敢这样么？”廖氏皱眉。
廖涵溪没说话，心里想着就算是一辈子没儿子，公主也就是公主。
“也是大姐儿不好，怡姐儿怎么也是公主的女儿。怎么就老想着压她一头？”宋氏皱眉。
“不就是些衣裳首饰么，公主也忒小气。”廖氏哼道。
廖涵溪无奈的看着额娘和姐姐道：“那首饰，衣裳，本来就该是公主和怡儿的。”
他好像知道了一点公主的不高兴。
本来是她的东西，她给了她们用，反过来，她们欺负她的女儿？
甚至，她们尊敬的是公主的名分，而不是布耶楚克这个人……
“好了。”廖致远叹气：“皇上是最疼爱骨肉的。此番要是责骂也罢，打你一顿也好。都受着。以后不许叫你的孩子去公主府住。至于公主是不是有儿子也不许追究。廖家也不是就一个儿子。”
宋氏廖氏不敢违拗，忙都应了。
都以为是布耶楚克闹性子呢，所以廖家担心，不安，却也觉得一顿责骂就足以了。
最多叫廖涵溪挨打，问题不大。
可是等到了二十这一日，皇上忽然下旨叫康瑞公主与额驸廖涵溪和离从此毫无关系的时候，廖家简直是当头一棒。
“皇上封了廖怡为怡郡主，以后跟着康瑞公主过活。廖额驸……哦不，是廖大人，接旨吧。”
传旨太监笑盈盈的，故意道。
廖涵溪愣着：“公主她……”
“公主在宫里呢，等着您搬出去。还有您那外甥女和外甥，都搬走了，公主才好回来呀。”太监笑着：“公主说了，以往搬去廖家的东西都不要了。您要带走什么尽数带走。以后就不见了。”
廖涵溪抖着嘴，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圣旨没下，什么都好说。圣旨下了，只能遵旨。
他接了圣旨，只觉得有千斤重。
很快，他就从公主府出来了。
廖家见了圣旨，简直是天旋地转啊。
宋氏抖着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廖氏无知，干巴巴的：“这也好！弟弟前途无量，以后再寻高门大户的女儿做嫡妻就是了。”
“闭嘴！”廖致远喝道。
“廖家完了。”廖致远叹气，不看这几个糟心的东西，径自回了前院写致仕的折子去了。
“明明这圣旨没写……没写什么啊。”廖氏小声道。
“大姐，就是因为没写什么啊。”廖涵溪苦笑：“只是一句叫我们和离而已啊。”可是和公主和离的人，以后还有什么前途？
什么都没说，才是叫人猜疑不断啊。
是他瞎了眼，怎么就看着公主是个没脾气的呢？
也是他错了，这四五日竟只是等着公主回来，不肯进宫求见……不肯进宫请罪……
第1359章 番外：康瑞公主
和离这事，很快就爆发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廖家毕竟有老臣廖致远。他冷静下来之后，就将自己的长女以及两个外孙送去了南方。更是直接将廖氏送进了尼姑庵。
对外也不止一次痛哭，没管好孩子，是他疏忽了。公主是多好的媳妇，是廖家没福气云云。
这做法如今自然不会叫公主回来，可是也算是亡羊补牢了。已然和离，要是叫公主名声坏了，廖家更该死了。
于是这些事情传出去之后，就有人跳出来知情了，说公主是多好的性子，忍耐了大姑子和婆婆多年无礼云云。
如今和离也是实在受不了了。反正二公主是没错的，错的是廖家，以及软弱的廖额驸。
他致仕的折子上去，就石沉大海了，这是皇上不准。
可廖涵溪的差事是怎么都不顺的。
终究是三个月后犯下一个不能弥补的错，被罢官，终身不得做官了。
廖家毕竟还有旁人，四爷也没有叫廖家不得翻身。
只是后来，不管是廖涵溪本人，还是他的弟弟妹妹，婚事都收到了牵累，都是低娶，低嫁。
至于那送去南边的一对兄妹，低了。
四年后，廖涵溪娶了一个小吏家的女儿，出身不大好，脾气也不大好，成日家顶的宋氏肝儿疼。
当然这是后话也不说了。
只说布耶楚克和离之后，带着女儿度日倒是也悠闲。
直到两年后，有人要求娶二公主。
也是个胆子包天的家伙，正是西北一位将领，十四爷的手下。
将近而立之年，一直没娶亲。
四爷和叶枣商议后，竟是准了。
布耶楚克见过之后，也不反对，她虽然以为和离之后就得一个人过了。但是皇阿玛既然要指婚，她也不反对。
经过和离，她就已经知道了皇阿玛的态度。
与廖家那时候着实不算是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说白了，她就是看不上廖涵溪软弱无能又一味的叫她忍耐罢了。
说到底宋氏廖氏又有什么本事呢？
这样，她的皇阿玛都准了，并没有说她胡闹，她还怕什么呢？
于是，见过那长相英武的张继之后，她就点了头。
很快就大婚了。廖怡作为郡主，倒是一直跟着。
大婚之后，张继就两边跑，又要西北军中，又要京城公主府。
就是这样，布耶楚克都很快就怀孕了。
大婚不过是一年半，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子。
这也把廖家的脸打的啪啪啪。
廖涵溪背地里被人骂无能云云。
这位新的额驸与廖涵溪完全不是一个性子。他首先爱说话，然后性子比较粗一点。
可是对布耶楚克母女是真心好。
把个六七岁的小郡主当小娃娃，成日家抱在怀里背在背上的。
他家里也有额娘姐姐，不过姐姐出嫁了。
额娘是乡下人，可是也并不是不懂事的。很多时候他额娘做的事情不妥了，他直接说。
又过了两年，布耶楚克又怀孕，给他又生了一个儿子。
这时候，布耶楚克也三十了，张继就不许她生了：“儿女双全了，不生了。”
布耶楚克笑着应，她打小环境比不得姐姐哥哥们。所以低调没存在感。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喜欢张继这样的人。
有脾气，不懦弱，讲理。
廖涵溪很好，初见的时候也是彬彬有礼的公子哥，容貌也好。
可是一开始，布耶楚克对他也很淡。她也想与他好好过来着，可惜事与愿违。
兜兜转转，她与张继才能过得好。
布耶楚克三十五岁的时候，张继正经调回京城来了，在京城任职，依旧带兵。
夫妻两个不在分别，感情越来越好。
再见廖涵溪，就是这一年。
布耶楚克带着已经十三岁的廖怡出来买东西。就在一处银楼里遇见了廖涵溪。
廖涵溪先是一愣，然后忙请安。
廖怡心虚复杂，看了额娘一眼。
“给你阿玛见礼。”布耶楚克从不禁止廖怡和廖家的关系往来。虽然也没什么往来。
廖怡福身：“阿玛。”
“快起来……”廖怡是郡主，廖涵溪只是一届平民了。
“公主这是……买首饰么？”廖涵溪尴尬道。
“嗯，随意看看，你也买？”布耶楚克内心没什么波澜，淡淡问。
“哦，我也……也随意看看。”廖涵溪实在是呆不住，可是又不想走。
终究是磨蹭着与她们母女一起出来。
一出来，就见一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来了：“买完了没？吃饭去。”
“阿玛！”廖怡几步就上前，这回叫的，可比刚才叫廖涵溪要响亮要高兴多了。
“哎……”张继笑着：“一会带你吃馆子。”
“你又顺路？”布耶楚克笑问，张继这‘顺路’也是一绝。
张继正要说是，见廖涵溪看着，就笑了笑：“廖先生。”
“不敢当，张将军好。”廖涵溪忙见礼，然后实在是呆不住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搅公主一家了，就先走了。”
随后，看了廖怡一眼，就落荒而逃。
“走吧，怡儿骑马还是坐马车？骑马的话，阿玛的马让给你？”张继不在意廖涵溪，只是看这妻女。
“骑马骑马！”廖怡忙就要上去，被阿玛托着屁股简直是丢上马的：“哎哟黑云你可乖一点啊。”
“哈哈，没事，黑云懂事，你慢慢骑，我跟你额娘坐车去。”张继也不怕闺女摔了，这马上过战场的，自然懂事的很。如今也老了，不会随便出事。
张继扶着布耶楚克上马车，一行人慢慢走了。
廖涵溪从暗处出来，看着远走人，心里五味陈杂。
素来知道张将军对继女比亲生的两个儿子都好，如今算是真的见识了。
就冲着廖怡叫他的热乎劲儿，就知道他是真的好。
“好就好啊。”廖涵溪叹气，慢慢的转身回家。
要是当初他不那么软弱无能就好了。娇妻幼女都是他的多好。
怡儿出落的那么好看，明明眉目之间跟他八成相似，可是她不亲近他。
“老爷？”小厮担忧的叫。
“哦，你看公主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是老爷我无能。”廖涵溪笑道。
小厮哪里敢说话，虽然他也看着公主的确是越来越好的。十年前就没见公主这么笑过……
第1400章 番外：光阴难留
弘时出生的时候，虽没有霞光万丈，举国欢腾，但也绝不是不受欢迎的人。
彼时，四爷登基不久，四阿哥弘时出自纽祜禄氏，一度也是宫中举足轻重的皇子。
又身体健康，聪慧懂事。
四爷一度很是喜欢。
便是朝堂上下，也都知道四阿哥弘时的存在。他很耀眼。
其实，要不是有更光芒万丈的五阿哥弘昕，也许他会一直耀眼下去。
可是弘昕是谁？他的生母是汉军旗，又是侍妾出身。本该不显的他，却连投生都投的叫四爷不得不记住。
那是四爷登基之前做皇子的岁月中，最艰险最混乱的一日一夜。
那一日，先太子假死遁世。也是那一夜，四爷正经被先帝爷承认。
也是那一夜，四爷与叶枣真的生死与共。
也是那一夜，四爷叫叶枣怀孕。
也就是那一夜，五阿哥弘昕诞生。
旁人是不知道的。
可是四爷他心里清楚的很，所以这样来的孩子，他如何能关注的少了？
何况，叶枣是他心尖儿上的女人。
这一对比，倒像是平平安安诞育的四阿哥弘时侥幸的多了。
但是，弘时依旧是叫朝堂上下都看重的皇子。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渐渐的也就成了臣子们严重可以推拒的太子人选。
又加上他的出身更好，性子更好。
弘时走的每一步，都受这些的影响。
所以到了最后，错的不能回头，也不得不说，他是被另类的捧杀了。
做了十几年的皇子，然后离开了皇宫。
骄傲又尊贵的十几年，就是他与皇宫的缘分。而后漫长的几十年中，他再也不曾回来。
离宫的那一日，他坐在马车里，由着车晃悠悠的离开。
他是被弘昕送走的，弘昕说我等你回来。
弘时没有说什么，他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回去。
他身子没好全，脸色苍白了一点。
他脑子里不停回忆过去。好像太深刻的也不想回忆。只回忆他没有做错事的时候的一些小事。
好比前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日他想吃冰碗。正好赶上皇阿玛就赏赐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太复杂的，就是碎冰夹着水果碎和葡萄干之类的东西，可是他也吃的是满口生香。
等他吃完了，天阴沉下来，大雨就跟瓢泼一般的落下来。
很快，就将干燥又热的大地滋润了一遍。
他当时并没有什么事要做，只是叫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就在窗户边，看着外头的大雨做一幅画。
弘时擅长山水，于是他铺陈开来，就勾勒出了雨中的山水。
墨色山峰在雨中看不清楚，江河湍急，渔夫躲避。
等手中笔停下，外头的雨也转小。
弘时丢了笔，哈哈大笑的将这幅画叫人收起来了。
弘时不是什么名家，画作自然是意趣高深，手艺一般。可这一幅画，他用心了。也着实画的不错。
而他并不是很在意，这难得的雨天，他只想舒服的享受罢了。
于是，叫人摆上一桌酒菜，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听着雨声喝酒。
玉泉酒难得，这一般是皇上能喝的，可是他从不缺少这个。
玉泉酒也难醉人，只喝的微醺，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外头的雨，心里难得什么都不想。
只听着这雨声。
然后就是入夜，自然有人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虽然还小，也有伺候寝帐的宫女。所以便是这样的雨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弘时的马车摇摇晃晃，她闭着眼，看着像是养神。可心里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些事。
多平淡的事？过去这么久了。
可是为什么会想到呢？
大约是他十几年生命中难得的平淡日子了吧？
那时候他雄心壮志，目之所见都是生机。
大雨过后，草木繁盛，他就又可以策马奔腾了。
师傅教导越来越高深，他却不觉得很难，反倒是于书海中遨游痛快无比。
皇阿玛的教导越来越多，他却只觉得这样才最好。
他一心要超越弘昕，也一心叫自己看起来更强大。
所以，不惧风，也不惧雨。眼下的风雨不过是阻挠他一时，等风雨过后，他这只长成了小鸟就又可以振翅飞翔，遨游九天。
是吧。
那时候，是这么想的吧？
弘时睁开眼，依旧是青布马车，赶车的人并不敢停下，伺候他的老仆人没有他的叫唤，也不会进来。
于是，他向着未知，一步步的去。
他依旧是少年，可再没有了少年心性。
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如同江河日下。
如今的四皇子弘昕，是出身都不明的皇子。
没有什么冤枉的。他自己知道自己不冤枉。
也不恨，没什么好恨的。
只是悔。都不知道从哪里讲起的悔。
皇阿玛亲手赐死了额娘，他能当做不知道么？
额娘纵然有千般不好，可终究是生他养他的亲额娘。纵然老三那么不好，他的生母许氏还一直活着呢。
可见，皇阿玛是有多恨额娘。
恨到她死，都要叫人勒死而不是自尽。
纵然是留下了全尸，可这样的屈辱，是叫额娘在轮回路上也不得安宁。
他不能恨，因为皇阿玛对他很好，很宽容。
可是这一股悔意叫他不得安宁。
弘时想，他是个罪人。他亲手杀了祖母。
是，他其实想的很多，那个老东西死了，以后就没有人为难皇阿玛了。这就是他死的时候最后为皇阿玛做的事。
可是他活下来了。
自尽的人，没有勇气来第二次。
既然活着，就是有罪。既然有罪，就要赎罪。
这样离开很好，至少不会叫他以后都不能抬头。
事到如今，皇子的身份已经是多余的。不放手又如何呢？
弘时掀开帘子，看着皇城在他眼前渐渐遥远。心都已经麻木了。
他生于斯，长于斯，如今也要别于斯。终其一生，他都不想再回来了。
马车里，弘时跪着，对着身前渐渐走远的皇城，郑重其事的磕头。三个头，一个对祖宗，一个对父母，一个对过去。
以后，弘时不再是弘时，不再是皇子。只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世界之大，随心所欲吧。
第1401章 番外：光阴难留
两广交接的长江流域，有一处寨子，名叫顺水寨。
这寨子原本是极小的，可是自打几年前来了一个白面书生之后，渐渐的坐大了。
如今也是这周围水寨中最厉害的一个。
他们到也不劫什么穷人，只盯着过往的盐商等大商人。
倒也不全劫了，只留一部分货，更是不杀人。
倒也算的是个盗亦有道的水寨了。
这白面书生是个极其有本事的，正是顺水寨的师爷。出的主意往往是极好的。
寨主也一贯是听他的，这书生在山寨中也已经有四五年了。
如今正是而立之年，还没娶亲。
寨主家的闺女今年十七，正是大好的年华。现成的好姻缘。
寨主几番试探下，书生却不肯。
几番争论，倒是书生恼了，要离开顺水寨。
可把个寨主唬得不轻，哪里敢逼着？忙备下嫁妆，将闺女嫁出去了。
师爷也就是如今化名洪四爷的弘时。
他拿着一把扇子，站在水寨外头，极目远望：“这顺水寨，已然是这方圆几百里中的翘楚了。留着也没意思了。”
身后跟着他的，早就不是当年的老仆人，而是后来跟着他的一个小厮。
小厮不是宫中人，所以根本不知弘时身份，只跟着他，他要如何都由他就是了。
“那爷想去哪？您不是说杭州好？或者是蜀地也好？只是这蜀地不好走。”自古蜀道难。
“哈，好走还去干什么？不如我们就去蜀地吧。等再过十年，然后回杭州，你说呢？”弘时扇子一点，就往寨子里去了。
如今的他，早就看不出一点阴郁，活像个游戏人生的人。
当然，也看不出是个皇子。
只他身上的气度却是布衣也不能掩饰。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尊贵。生来就刻在了身上的。
寨主是个厚道人，留不住，也就不强留，将他亲自送上船。
再三要求先生若是还回来，一定回顺水寨。
“记住我的话，做个盗匪已然是错，万不可开杀戒。也不要逼人太甚。能帮人就帮人。有朝一日，你这水寨不再由你控制的时候，就急流勇退。不要留恋。”
寨主忙谢过他指点，送他远走了。
果然如弘时所料，四年后，老寨主已经不能全面管事了，他是个厚道的，可是手下总有人不服有人觉得赚的少了。
老寨主便不犹豫的带着家小离开了顺水寨，而顺水寨也在半年后，被官兵围剿，几乎没有生还的人。
当然这是后话。
只说当下里，弘时顺着江水一路往蜀地去。
一场急雨，将他困在了夔州城外。
雨太急，连他避雨的亭子都是滴滴答答。
他喝着随身携带的酒，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阿哥所里的那个雨天。
几乎是一样的季节，也一样的喝酒。
如今他已经不喝太淡的酒了，这酒壶里装的是陈年的老白干，酒味醇正，也容易醉人。
而他的酒量也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眼前没有纸笔，他也没有心思作画，只是沉默的喝酒，看着江上的风雨。
西风吹来，他忽然听见了不知名的鸟叫声。
然后就是雨势越来越大。将白日都染成昏暗的银色。
一壶酒尽了，渐渐风小了，雨小了。
云雨之中也没见什么鸟儿。倒是风比当年寒冷，雨比当年滂沱。
这些年，忘却的事却忽然就袭上心头。
对着苍茫一片的江水，忽然就觉得寂寞。
天地之大，无人能懂的寂寞。
而今，寂寞是不能说的。他只能沉默的继续前行。
一路进了川地。
蜀地果然是个好地方，也鱼米颇足。
弘时找了一处酒楼，就坐起了账房先生。
这一做，就是五年。
后来就开店做起了掌柜的，如今舶来品就算是蜀中，也是有货源的。
认识他的人，都叫一声洪四爷，知道他无家无口，最亲近的就是跟着他的那个小厮。如今也已经是一家子人了。
不是没有人给他说媒，不过弘时只是一句家中已经有娘子就推脱了。
纵然他为人谦和，对左邻右舍都很好。对谁家的孩子都大方。
可一个孤独的人，总会被人诟病。
不过，这世上终究是善良的人多一点。或者这些善良的人也会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但是他们面上还是愿意善良。
于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弘时也会收到邻里们给的东西。
或者是自家做的腊肉腊鸭，或者是一年到头的谷子豆子。再或者，是一双鞋一双袜子。
弘时不缺这些，但是他也很喜欢这些。
收到了，他就用自己店里的东西换。于是邻里们便也说一句，这洪四爷啊，虽然性子怪，可是个好人呢。
好人洪四爷腻了蜀中的日子之后，就在某个清晨留下一封书信，飘然远去。
他将这里的家当全都分给了邻里们，而此时，小厮已经不需要他帮衬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弘时带了足够的银子，又一次坐上船。这一次，他要去杭州了。
归去时，没有什么雨，一路顺当的离开了蜀地，到了杭州。
正是时光正好，西湖中的荷花开的如朝霞一般灿烂。
他就在西湖边的酒楼中，又坐起了账房先生。
此时，他已经不年轻了，不再有人心心念念给他说媒，反倒是关心他是不是有子嗣，是不是有家小。
年岁大起来之后，弘时越来越喜欢笑。
总是挂着和煦的笑意，叫人看着就舒服。
他骨子里的那一股子贵气渐渐成了叫人舒服的和气。
纵然他依旧与众不同，可是也越来越叫人觉得和善了。
歇息的时候，他就背着手，在西湖边走，景致都看遍，就再看一遍。
这风景不与四时同的西湖边，总有看头的。
也是这一年，他遇见了那个落魄的和尚。
“奇也怪哉，奇也怪哉！”和尚扯住他的袖子：“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啊！”
弘时依旧是笑着，将那和尚带去酒楼，也不管他是个和尚，依旧是点了一桌酒菜。
和尚也哈哈大笑，不管不顾的吃了一顿。
“先生眉目之间明明该有龙气。命格也该是贵重无比，可有个从中折断的命格！既然折断，就该早逝，偏先生年岁不小，并无夭折之相，当真是奇也怪哉！”
第1402章 番外：光阴难留
弘时笑着喝了一杯酒：“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哈哈哈，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老和尚也不再管这些，只管与他对饮。
酒足饭饱，两个人甚至不曾问过对方的名讳，就各自分别。
一个依旧回去做他的账房先生，一个依旧云游四海，做他的游方和尚。
只是和尚走远了，才轻声哼哼：“自古帝王有定数，无奈天机不可测，潜龙本该出深渊，却有金凰断其路。师傅啊师傅，你这卦象到底是有的。”
弘时的账房先生做了七八年之后，终于是腻了。
这西湖风景看了七八年，也终于是够了。
于是某一日，他就再次丢下一切离开了西湖边。
此时，他已经是将近花甲，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眉眼间越发宽和。
叫人看着就是个和气又睿智的老头子。
杭州城外有几个名寺，可是弘时选的是个叫做砖瓦寺的小地方。
整个寺庙里，也不过二十来个人。
他要来投，主持倒也欢迎。
已经花白的头发剃掉的时候，弘时并不觉得难过，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改变。
穿起僧衣，手拿木鱼，他内心一片宁静。
只他自己要求，法号叫做四时。
主持并没有拒绝，从此后世上少了洪四爷，方外多了四时和尚。
早起做早课，然后就与年纪比他小的师兄们晒晒书，说说话。
后院里种菜，或者山里捡柴。简单枯燥的日子对于四时和尚来说，并不难过。
周而复始也不可怕，每一天他拿起木鱼，背诵经文的时候，内心就无比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新入寺的小和尚激动的与他说皇上的御驾到了几里外的大寺庙的时候，四时和尚忽然停住了转动念珠的动作。
皇上啊……
多遥远。
是啊，他那五弟做了皇上好多年了。
“师叔，您怎么了？”小和尚一双眼无辜的眨着。
师叔是寺里最有意思的人了，一起干活的时候，师叔总是讲很多外面的故事。
师叔脾气又好，小和尚捣蛋了，也不会怪罪。
“没什么，只是想，皇上是什么样子的呢？师叔很好奇。”四时和尚淡淡的笑。
“哎，可惜见不着。”小和尚垂头丧气。
“见不着就不见了，去吧。”四时和尚摆手。
小和尚自然无所谓，见不着，不就不见了么？
四时和尚站起来，出了屋子，出了院子。
砖瓦寺小，也不在山顶，他看不到，也不打算看。
只是坐在外头沉默的看着山下。
并没有难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只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切。
他这漫长一生，小时候的事其实最短暂了。
十几岁就离开京城，至今已经几十年了。
太久了，久到有些想不起来，想不清楚。
从光芒万丈的皇子，到如今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生已经过去了大半。
还有什么不甘心，还有什么悔恨呢？
往事早就如过眼云烟一般。只是他此时此刻，只是想单纯的回忆小时候。
可他发现，虽然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不会忘记小时候是谁。可是经过漫长的几十年，他也不能回忆起很多了。
那辉煌的小时候，并不会比当初的顺水寨更叫他记忆深刻，也不会比蜀中的事情更叫他喜悦。
小时候啊，已经和后来都一样了。
皇子，师爷，账房，掌柜，和尚，都一样了。都是他。
然后四时和尚就笑了笑起身，又回到了院子里。
今日诵经还没结束呢。
四时和尚后来成了这砖瓦寺里的主持。
那时候，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越是老，就越是叫人看着慈善。
最后老到了胡子都全白了，眼皮子也有点耷拉了，脸上有了岁月赐予的斑点。手也枯槁了起来。
不过，他精神极好，成日里挂着叫人看着就舒服的笑意。
哦不，不是挂着，而是他本就如此。
这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快要不记得过去他曾是皇子。
只是有时候，他会忽然的呆滞。
你可以看成这是因为人老了所以有时候会忽然忘记一切。
也可以看成他面对某些情景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过去。
反正，他看到了荷花的时候，就会与弟子们说，当年我是西湖边酒楼里的账房先生。
看见了稀罕的东西，就会与弟子们说，当年蜀中的景色极好。
或者有时候什么都没看见，也会与弟子们说，我当初是一个水寨里的师爷。
可是他从不说我当年是皇宫里的一个皇子。
只是有时候，会忽然发呆一会。
一小会，然后就继续笑着与弟子们说话。
新来的小弟子都喜欢这个和善的师祖。常常围着他，叫他讲过去的故事。
虽然他已经老到了讲过的话还要讲一遍，或者是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可是小弟子们还是喜欢。
砖瓦寺始终是个很小的寺庙。后来也就渐渐消散于尘埃中了。
不过，多少还是有人记得，他们这个小寺庙里啊，曾有过一个很好的老和尚。
他活了整整一百岁呢。他好极了。
终有一日，会没有能记得那个一直很好，从不发火，而在春日里第一场雨中坐着圆寂的老和尚。
可世间人多数不都如此么？
四时和尚最后一次诵经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太能好好诵经了，常常是前面读过了，后面就忘记了。
可他还是认真的诵经。
雨下来的时候，他发呆了很久，将佛珠放好，对着窗户坐着。
春日的雨不大，四时和尚已经没有太多的思绪了。
他太老了。
只是他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一场雨，挥毫泼墨的少年意气风发。
“好像……那一年的酒，格外的好喝呢。”
四时和尚闭眼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他已经老到了根本不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是曾经的自己。
唔，他其实也不遗憾。只是和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曾经的对与错，恩与罪早就消散于尘埃中。
世间没有了皇四子弘时，没有了洪四爷，也没有了四时和尚。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
第1403章 番外：弘念
弘念是个很特殊的人。
作为先太子的唯一子嗣，他其实本该是过的艰难的。
身份高，地位就高这只是升斗小民的见识。
事实上，庙堂之中，身份不见得代表地位。
他这样的，要是遇见了肚量不够大的皇帝，只怕是活不到成年。
何况，先太子只是假死遁世，并不曾真的死。这些皇上不是不知，只是不在意。
四爷对他们父子着实宽和，虽然，弘念并不知道。
当初，弘念也曾怕过，怕自己不知哪一日就会死在无名的病症中。对外说一句暴毙或者是久病而亡。
可是并没有。
皇上长子早夭，弘念刚好又比弘昐几个大。
于是，他留在宫中，成了大阿哥。
最初这个大阿哥只是毓庆宫大阿哥，可是后来叫着叫着，就成了纯粹的大阿哥。
他还的他第一次叫皇上皇阿玛的时候，是皇上说以后就当朕你生父吧。
是，皇上绝对当得起。
且不说叔伯本来就当得起这个父亲的称呼。皇阿玛对他的态度也绝对是当得起的。
打小与弘昐弘昱几个一起教养，弘念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一样是叔伯家的兄弟，弘昱几个自然不及他受宠。
于是，他叫一声皇阿玛叫的心甘情愿，叫的孺慕又开心。
这一叫，就是二十年。
大阿哥是打小先帝册封的怀亲王，但是他更喜欢叫人叫他大阿哥。
后来入吏部，也行走在外。已经全然能立足了。
提起他，人们都说那是皇上的大阿哥。然后才是先太子的遗孤。
不过，他其实也不觉得孤。
因皇阿玛给的这份宠爱，所以他成年之后也没面对臣子们不敢接触的孤单。
兄弟们和睦，差事也顺手，一切都很好。
大约最不顺的，就是死过一个福晋吧。
与叶珍偶遇，是在一场雨中。
圆明园里，正是皇阿玛和宸额娘等人来避暑，他本不来住的，只是来请安。
被一场大雨困在山高水长。
叶珍就是这时候跑进来的。
已经出嫁几年，并且生了孩子的叶珍看起来比小时候更美。
两个人忽然在此相遇，也是猝不及防。
“怀亲王吉祥。”叶珍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在她心里，当初也是弘念不喜欢她，如今她早就出嫁了。婚姻和睦，更是没有什么遗憾之类的心思。
于是面对弘念的时候，就很自然。
弘念心里，反倒是有点不自在，不过也不至于被看出来。
“怎么跑来这里？”弘念开口，一如过去，就像是哥哥询问妹子。
“我去看花了，这雨来的太急了。”叶珍一边由着身后丫头给她整理衣裳，一边随意回答。
倒也还像是过去那个小姑娘。
不必问，婚后她一定过的极好。
弘念看了她几眼，就不能再看了：“这雨怕是一会子停不了，快午膳时候了，你要挨饿。”
“没事，我叫人去叫费扬阿了，一会就能来。”叶珍摆手，不在乎道：“只可惜雨太大，打坏了荷花就不好了。”
弘念心里，有一点酸。
他想这丫头如今是全然不在意他了呀？
真是……微妙啊。
还没说多少话呢，就见两个人跑来了。
一人一把伞，前面跑着的那个，不正是费扬阿么？
“哟，怀亲王也在？给您请安。”费扬阿下意识的盯着弘念。
弘念心里好笑，抬手：“快免礼进来，雨太大了。”
后头跟着的小太监还拎着食盒呢：“给王爷见礼。”
“正好了，我带了吃的来。怀亲王吃点？”费扬阿笑着道。
弘念看那太监打开的食盒，四个热气腾腾的点心，一份汤，一份切好的水果。还有一壶热茶。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男人吃的。
“不必了，我今儿早膳吃的迟了，不饿。你们用。”弘念笑道。
叶珍是真的饿了，这会子也不管那些，擦了手就吃起来：“唔，这个小米糕，姑姑喜欢我也喜欢，加了牛乳的吧？好吃。”
“慢点，你也别吃多了，不然一会午膳吃不下，雨小点就走哈。”费扬阿说着，就给她倒了一碗牛乳。
叶珍只是点头吃，并不说话。
弘念坐在一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倒是也不看他们。
等雨小些了，叶珍也吃了个差不多了。
“该走了吧？”费扬阿无奈的看她。
“怎么走？”叶珍看着外头，雨势虽然小了，可没停。
“我背你走，你撑伞成不成啊？”费扬阿无奈。他当然舍不得叫叶珍淋雨了。
踩在湿地也不成，绣花鞋子吃不住的。
“不好吧？”有弘念在，叶珍也不好意思。
“还不赶紧走？一会就要吃午膳了。”弘念好笑：“我也该回府了。”
费扬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却没有别的意思的叶珍。
心里都舒服了。
等弘念看着那两口子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远去，他脸上的笑意一直都在。
“该回去了。”弘念起身。
伺候他的太监过来：“奴才给您撑伞吧。”
“不用，我自己来吧。”弘念自己撑伞走出去。
他想，男人是真的贱。当初拒绝了人家的，如今看着人家，又觉得挺好。
且。
倒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弘念走在雨幕中，慢吞吞的走，慢慢的想。
到底没出园子，就被皇阿玛叫去九州清晏用午膳了。
“去哪里逛了？淋雨了？”四爷见弘念回来，就问。
“多谢皇阿玛关心，没淋雨。就看荷花去了，遇见了珍珍和费扬阿。”弘念笑道。
四爷看了他几眼：“后悔了？后悔也不成了。”
“皇阿玛，儿子没后悔，就是酸了一下。”弘念耸肩。
四爷失笑：“好了，下回选秀给你选个好姑娘吧。去洗漱洗漱，陪皇阿玛用膳是正紧。”
弘念应了是，果然去洗手。
那，也不过是酸了一下。
他堂堂怀亲王，并不后悔。他也一样妻妾成群，子女绕膝。
只是这人嘛，总是这样的。哪怕是自己不要的，最后也难免酸一下。
不过又如何？他还是怀亲王，还是大阿哥。还是皇子。
至于酸了那一下，谁知道呢？
第1404章 番外：兄弟关系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七阿哥和八阿哥之间的不对盘也是越来越明显。
倒不是当初弘时和弘昕的那种样子。
七阿哥弘旦是个暴脾气，八阿哥弘旭是打小不喜欢七阿哥。可他们之间吧，也不争什么太子之位，只是单纯的互相看不上眼。
弘旦讨厌死弘旭总是阴他，仗着自己有个好额娘和好哥哥就欺负人。
弘旭就是看不上弘旦明明不如他聪明，还总是对他发火摆哥哥的谱。
于是这两位那真是从记事起就开始斗啊，直到斗到了如今。
又是一年蒙古之行。
这几个皇子和公主自然都是跟着的。
公主如今也就是三公主没出阁了。
三公主是去年的时候被册封了和硕康安公主的。
今年瑚图里已经十六了。
避暑山庄里，弘旭赶到了万树园的时候，就见瑚图里皱着眉坐在亭子里，看着不大舒服。
“怎么就把脚崴了？”弘旭皱眉，淡淡的。
“是我不小心。”瑚图里忙道。
“笨死你算了。”弘旭皱眉：“走吧。”
说着就弯腰：“上来。”
瑚图里犹豫：“我还能走。”
弘旭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瑚图里就不敢反对了，只好乖乖的爬上去被他背着。
“你以后要是就这么蠢，就不要出门了。”弘旭皱眉，看起来一脸的不耐烦。
但是他背上的瑚图里一点都不难过。
作为姐姐，她打小和弘旭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弘旭的性子是极好的。
只是对她的时候，总是这样……
也怪她弱。
“怎么崴了的？”弘旭问。
后头自有丫头回答：“回八爷的话，是……是公主跑的快了。”
“怎么就不蠢死你？”弘旭哼了一声：“你们伺候的人是干什么的？回去一人二十个板子。”
丫头忙应是，一点也不敢反驳。
二十板子不算什么，这是轻罚。
见瑚图里没求情，弘旭才舒服了点。
等一路背着她到了文津阁附近的时候，才见七阿哥一头汗水的跑来。
先是愣，然后皱眉：“瑚图里你下来，像什么样子！”
“她不像样子，你像？”弘旭冷哼：“等你，她莫不是要喂狼？”
弘旦皱眉，想反驳，可是看着瑚图里可怜兮兮的，倒是也没马上回嘴。
只是道：“下来我背你。”
“你嫌她伤处不疼？”弘旭根本不理，只是走。
瑚图里低头，咬唇：“就这样吧。”
她心里清楚，这两个弟弟都是……
罢了，得罪了弘旦，好在哄一哄就好了，得罪了弘旭那就没完了。
都是为她好，只是这两个人性子一贯不合的。
“你！”弘旦果然气的很，一贯如此。
这个姐姐！
“还不让开？”弘旭果然满意了。
弘旦想拦着，但是想想瑚图里脚伤着了，就没拦着。真是一肚子气。
后头跟着都气的要命。
心想着他的亲姐姐，怎么就处处与弘旭亲近了呢？
等将瑚图里背回去，看过了太医说是没事的时候。弘旦就不高兴的很：“怎么就能崴了脚？”
“你嫌她舒服了？这会子还要训？”弘旭靠着门，声音不轻不重。
全然不想着自己刚见着瑚图里的时候，也是一顿训。
弘旦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你就是这么爱护弟弟的？”弘旭淡淡的，鄙夷的看他。
“你这会子承认你是我弟弟了？”弘旦简直要炸了。
“就你这样的，也配做哥哥？连你自己的亲姐姐都不管不顾的人，你做的什么哥哥？”弘旭还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简直是气死人。
“弘旭！”弘旦手都要冒青筋了。
他哪里就不管姐姐了，这不是来迟了一步么！谁叫他跑的那么快！
瑚图里显然是在这旷日持久的战争中累积出经验来了。
“好了弘旦，你别闹了。”这时候，必须稳住弘旭。
虽然看起来弘旦才是要爆炸的那一个，可是她清楚，如果她这时候偏心弘旦的话……
嗯，那种结果，她是试过几次的。然后就学乖了。
“我闹什么了？你怎么回回都这么偏心？我还是你弟弟么？”弘旦气的要命。
“你不是我哥哥们？怎么这么幼稚？你还需要人哄着？需要人抱着不成？”弘旭心情大好，就说话越来越欠扁了。
“你！”弘旦真是恨不得打过去，可俩人拳脚功夫也差不多，打不出个所以然。
一打起来，周围奴才都要受罚……
最气人的时候，每次都是逼着他先动手……
虽然皇阿玛没那么偏心吧，可是他觉得丢人。
“好了弘旦，你去看看膳房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瑚图里轻声细语道。
弘旦顺坡下驴，下是下了，气得不轻。
直接甩袖子走了，管你吃不吃！反正有弘旭在，也饿不着。
等气走了弘旦，弘旭才看榻上的瑚图里：“吃什么吃？少吃一顿吧！罚你这么蠢。”
瑚图里讨好的笑。
等弘旭走了，瑚图里才叹气：“这两个真是冤家。见面就吵架，没有一回好的。”
挨了板子的奴才歇着去了，如今这个也是她贴身的，就笑着劝：“主子不要多想，打小就这样，他们自己都习惯了。”
“七爷八爷都疼您呢，以后您出阁了，有这两位爷，您不受罪。”丫头道。
“看了姐姐们，我就知道我不受罪。有皇阿玛和五哥呢。我不操心这个。”瑚图里笑道。
“我就是……这两个人这么闹，可如何是好呢？”瑚图里担忧道。
“主子，叫奴才说，您这是瞎琢磨呢。”丫头笑着给她揉腿：“您想想，七爷八爷闹了十来年了，皇上不知道么？皇贵妃娘娘不知道么？太子爷不知道么？都不管，可见是都有数呢。您不必担心了。”
瑚图里不是想不到这个，只是都是她的弟弟，难免担忧么。
“倒是……八爷一贯当您是妹妹的，这倒是十来年也不变呢。”丫头失笑。
小时候。是八爷不懂事，总觉得主子是妹子。
这大了么，虽然不叫妹子了，可也没当成姐姐，还是当妹子疼的。
虽然八爷嘴上从来不认。
第1405章 番外：兄弟关系
瑚图里一笑：“是我的福气。”
这头，弘旭出来就去额娘那用膳了。
出来外头，他还是习惯跟着额娘吃。
到了观莲所，就见皇阿玛也在。
弘旭眼珠子一转，请安之后就道：“皇阿玛……瑚图里受伤了，脚扭了。”
“严重么？太医看了没有？”四爷道、
“看了，倒是不严重。七哥只管凶她气哭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弘旭道。
四爷一愣，就摇头：“你呀你呀！”
这孩子，有点功夫就给他七哥上眼药。
“皇阿玛素来偏心七哥的。儿子是知道的。”弘旭低头，一副委屈又隐忍的表情。
四爷真是……
“弘旭。”叶枣叫了一声。
“额娘如今也偏心七哥了么？”弘旭只委屈的看了叶枣一眼，就低头。
你说一个十五岁的小伙子了，这委屈的样子做出来……
不管怎么说，叶枣就是明知道他是十足的做戏，也是心疼的。
四爷就更是不必说了。
他将太子之位给弘昕，自然是信任看重。也是宠爱。
宠着无法无天的九阿哥，由着他闹，不轻不重的罚几回，自然也是宠爱。
可是他对这个中间的孩子，不光宠爱了，还夹杂着宠溺和纵容。
都是因为小时候他迟迟不会说话的缘故。自然也带着四爷当年的愧疚。
“好了好了，不要闹。皇阿玛新得的好马给你骑可好？”四爷笑着哄。
纵容是十五岁的孩子了，他也还是哄着的。
“皇阿玛是说蒙古送的那四匹马么？”弘旭依旧委屈：“儿子不要和旁人一样。”
“怎么就与旁人一样了？这马本来就是要分给你们兄弟的。皇阿玛不要。”四爷笑道。
“不要。”弘旭坐下来，板着脸：“我不要。”
“这孩子。”四爷摇头：“四匹马，朕叫你先选一匹，然后给你五哥一匹。剩下的，朕该赏赐给军中将领，这回如意不如意？”
四爷心道，不就是不许给老七么。
这孩子。罢了，随他去，老七那给点别的也是一样的。
弘旭果然就高兴了。
他可是知道。老七惦记那几匹马很久了。
更可气的是，老七马术比他好！呵呵，好也不给他。
“不气了吧？不要总是与你七哥闹。你们兄弟还是要和睦些。”四爷苦口婆心。
“嗯，他不欺负我就好了，我不闹的。”弘旭瞬间就没有刚才的委屈了。
四爷心里想，孩子还小，这不就哄好了么？
叶枣只是看着，心想这孩子也是绝了。就和七阿哥过不去，什么仇!
弘昕看着奴才们送来的马，叹气摸了一会：“真是好马！”
不过好是好，他不敢留着。
是，不敢。
堂堂太子爷，也怕得罪弟弟啊。
老七那个性子……啧……
自打上回因为帮了七阿哥一次，被他‘冷落’了三个月之后，弘昕就悟了。
弘旭这孩子吧，聪明着呢。其实背地里皇阿玛也好，他也好对老七好弘旭都知道。
知道也不在意。
只是这面上，他是一定不许他们偏心七弟的。
对皇阿玛，他就撒娇委屈。
对他这个亲哥哥，他就甩脸子。
所以如今这马儿是好马，可是没法留。
蒙古人送来四匹好马呢，如今他们兄弟两个人倒是都有了。
别的也就罢了，这是马。七弟最是喜欢好马。
都是自己的弟弟，他虽然是太子爷，也是哥哥，就这么留下来……
难免是欺负七弟了。没得他和弘旭都有，老七没有。
可要是他敢送给老七，那弘旭那一关就过不去。
所以只好是他也不要了，就叫弘旭自己有就好了。
果然，弘旭就瞅着呢。
他心里有数，这马五哥不能要。要么送出去，要么给老七。
送出去他就高兴，给老七的话，哼！
果不其然，在见着五哥，他就笑盈盈的叫：“五哥。”
弘昕心里那个心酸啊。
他比谁都清楚，这要是马给了老七，这会子见了弘旭就不会是叫他五哥了。
他可记得清楚，那一年弘旭巴巴的见了他叫了三个月的太子爷。
那脸拉的……
弘昕看了弘旭好久，摇摇头：“你呀你呀！”
弘旭心里啥都知道，就是装作不知道。欢欢喜喜的和五哥去找额娘用膳去了。
这头七阿哥鼻子都气歪了。
四匹好马，愣是一匹都没他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又是弘旭做鬼！
不然不可能只有他有！这可是千里良驹！太子爷都没有！就他一个有！
他凭什么啊？骑马骑的那么烂！
越想越不服气，就在路上堵住了弘旭：“你又跟皇阿玛说什么了？你这个小人！”
“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弘旭仰头，一点都不在意：“你这是要当众殴打弟弟么？”
“我真是……恨不得打你个满头血！”弘旦气的要命，又不能下手。
怎么说也是兄弟，他怎么说也比他大了一岁，打出去叫什么话？
小时候打就算了，如今十六了！如何打？
“我知道，七哥总是这么想的。容不得一个弟弟嘛。”弘旭淡淡的，只是这说出口的话，真是叫人气的要命。
弘旦气的狠了，不能打弘旭，一脚就踹在了路边的树上。
一棵今年栽种的小树苗就应声断了。
“七哥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是皇子呢。”弘旭摇摇头。径自去了。
徒留弘旦原地运气，气的简直是要爆炸。
等瑚图里来了才劝他：“你就让着他些吧。”
“凭什么？你是我姐姐还是他姐姐？”弘旦脸红脖子粗，气的。
“我是你们俩的姐姐。”瑚图里叹气：“他打小就是那样，你不知道么？让这些不会如何的。”
“凭什么让着！”弘旦不服。
“就凭你是哥哥啊，你比他大一岁，你让着也不丢人啊。”瑚图里也是头大。
“我这个哥哥做的真是……”弘旦握拳：“呸！”
然后猛然间走了。
瑚图里摇头，心里想着弘旭其实也不是真的就要跟弘旦过不去。
外人面前，他不这样的。
只是这打小就较劲儿，也真是叫人头大。
有时候，弘旦也挺委屈的。
弘旦性子暴躁，但是也不算记仇了。反正，次日里得了皇阿玛赏赐的别的东西之后，心情就好了。
只不过，他那永远与他不对盘的弟弟，暗戳戳的正在酝酿下一次气死他呢。
第1406章 番外：康安公主
三公主最后是与满人扎哈齐赐婚的。
扎哈齐姓瓜尔佳，正是瓜尔佳氏一族里比较出色的一个年轻人。
三个皇家公主里，这是唯一一个嫁给满人的，倒是显得皇上更看重这位小女儿一般。
扎哈齐在步兵衙门任职，今年十九岁。
原本也不知道会尚主，不过四爷的女儿们嫁的都是有官职的。
也还都是正经有差事的，不是闲差。
可以说，就是额驸们并不是不能参政。
于是，圣旨下到了扎哈齐家的时候，除了震惊之外，倒也没反对的意思。
皇上嫁给你女儿，那是皇恩浩荡！
皇上没不许你继续工作呀，所以除了震惊之外，就剩下惶恐了。
扎哈齐本人也震惊，他是见过三公主一回的。就是今年去蒙古的时候。他随驾。
就是三公主骑马的时候，还在外围保护过一回呢。
不过也就是惊鸿一瞥，只觉得好看，也不敢看，好像挺白的。
圣旨下来，他忙家里的两个通房都打发出去。
也给了足够的银子，好生送走。
毕竟之前也不知道要娶公主，家里有个人也是正常。
等谢恩的时候，这事也就隐晦的说了。
四爷听了，也就满意了。
这毕竟没有暗示过，四爷看了几年，选了几个，这个是最合适的。
通房伺候过也不算什么。
等四爷见过他之后，想了想就把三公主叫来了。
九州清晏里，三公主有点害羞，她也是刚知道自己定亲了。
她倒是没有什么想法，皇阿玛给的婚事，肯定好的。
“皇阿玛吉祥。”三公主福身。
“瑚图里起来吧。”四爷摆手：“方才扎哈齐来过了，是来谢恩的。”
“是。”瑚图里害羞，低着头。
“朕替你选的，是个好人家。扎哈齐也长得好，不比你那两个姐夫差。”四爷调侃。
瑚图里脸更红了：“皇阿玛……女儿……相信皇阿玛的眼光。”
“那就好，去吧，你的嫁妆自有你宸额娘预备。要什么就与她说。”四爷摆手。
瑚图里又谢过，这才出来。
出来之后。脸红了好一阵之后，犹豫的想起还在宫里的裕贵人。
长大之后，她明白了很多事。
裕贵人是她的生母，可她对这位生母感情其实不深的。
自打那一年额头受伤留下疤痕之后，就再也没有和生母同住过了。
也只是见个面，用个膳而已。
所以，尽管她是女孩子，见皇阿玛的次数少了点，可是在心里，皇阿玛是比裕贵人更亲近的亲人。
宸额娘那没法比较，但是宸额娘对她也很好。
再有就是亲近的兄弟姐妹们了，大家都很好。至少是对她都很好。
可她如今定亲了，是不是要告诉裕贵人呢？
“葡萄，你叫人给七阿哥传话，就说我要见他。”瑚图里道。
丫头忙应了，叫小太监去传话。
下午的时候，在杏花春馆见着了七阿哥。
宫中孩子不算多，所以四爷一贯不怎么禁止这些孩子进后宫的。
虽然早年间出过弘昐和先帝爷的嫔妃那种事，但是四爷并没有一竿子打死。他还是很信任孩子们的。
七阿哥在杏花春见了瑚图里，就恭喜了一句：“你放心，那扎哈齐挺好的。有前途。”
“我不是说这个。”瑚图里不好意思道。
定了定神道：“这事，是不是要告诉裕贵人呢？”
大了之后，就知道不能叫额娘了，她只是个贵人。
这些年里，七阿哥也早就与裕贵人疏远了，四爷刻意不叫他们母子太亲近的缘故。
所以，父母里，七阿哥也是先看重四爷，后看重裕贵人的。
他想了想，规矩上，说不说都可以，可是人情上，也不好不说。
“那就传话吧，圣旨想必已经传开了。”七阿哥道。
晚间，裕贵人得了从园子里传来的消息，打赏了来传话的太监之后，就坐在屋里沉默着。
这一转眼，女儿都要出嫁了。
她却是……不得去陪伴。
“贵人，三公主出阁，自有内务府预备的，您就别担心了。这扎哈齐，奴才也听过，正是个极好的人。”
慧心劝道。
“我不是担心。”裕贵人笑了笑：“我没事，你去预备晚膳吧。”
裕贵人摆手叫人出去，自己琢磨去了。
等次日里，她还是叫人进园子求皇贵妃准许她来看看三公主。
叶枣想过之后，先去叫人问了瑚图里。
瑚图里应了，这才叫裕贵人进园子。
裕贵人这些年，很少出来了，没有禁足，但是她鲜少离开自己的的宫殿。
前有李氏，后有纽祜禄氏。
何况，亲眼目睹了纽祜禄氏的下场，裕贵人也是真的不敢出幺蛾子了。
这些年，皇上不许她亲近皇子和公主，她也守着规矩，不敢亲近。
如今她也四十来岁的人了，不会再有什么想法。
园子里，她被安置在了杏花春后头的一处阁子里，自然是不及三公主住的正殿好了。
这倒也是规矩，不算刻意的。
等母女两个见面，裕贵人第一眼就看见了三公主额头上那个疤痕。
这十来年过去了，还是个小小的三角，比别处肌肤更白些，看着就很是明显。
本来她以为有这个疤痕，瑚图里会留着刘海遮盖的。
可她的脸型又适合不留刘海，所以没一次见面，都能看见。
想起提起来，又怕女儿难过。
不提起来，裕贵人如今也着实后悔。
当年是昏了心了，只看重儿子，不看重女儿。才粗心的叫她受伤，这是一辈子的疤痕呢。
“贵人请坐吧。”瑚图里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知所措。
母女生疏至此，也是没法子的事。
自打那年出事之后，甚至没有再叫过一声额娘了。
“公主可好么？怎么瞧着瘦了些？”裕贵人坐定问。
“并没有瘦哇，好像还长了几斤呢。贵人想必是看错了。”瑚图里道。
裕贵人笑了笑，心里悲哀。可不是么，上回见着，还是过年的时候呢。这大半年过了，估摸着胖瘦都几次了。
“贵人身子一贯好么？”瑚图里问。
“身子很好，多谢公主惦记着。婚事已经定了，不知公主这里开始安排了没？”
第1407章 番外：康安公主
“这些事，皇阿玛交代给了内务府。宸额娘那也管了一些。我……不太懂的。”瑚图里不好意思道。
裕贵人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心里不是不酸涩，但是又能如何呢？
明显看出，瑚图里如今对皇贵妃很信任了。
“这几年，我也做了些东西，都是给你预备的。都带来了，也不算好……好歹是我的心意。”裕贵人与自己的孩子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自虐到一定要自称奴才。
“那就多谢贵人了，我都喜欢。”瑚图里心里还是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被人关心是好事。
见她肯收，裕贵人也高兴。
母女两个人又说了些话之后，裕贵人才支支吾吾的道：“你那个疤痕……”
瑚图里摸上去：“不碍事，就这么小的。我都习惯了。”
“是我对不住你，当初……”
“贵人。”瑚图里打断她：“没什么的。这都过去十来年了。就不必提起了。至于这个疤痕，我觉得不碍事。这么小。宸额娘说过的，要是这点子伤痕都接受不了，怕也不是真的在意我。可是不在意我又如何？我毕竟是公主。”
她的姐姐们可以过的好，她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二姐那么没脾气的，还敢跟廖家和离了呢。
当初她都不觉得那是大事，震惊的很。
可皇阿玛还不是准了？就因为宸额娘一句话。她说明知道她不喜欢，过的不好，何苦撑着？堂堂公主，还不能选择自己的日子了？
如今，她是小女儿，可是有皇阿玛护着，她不也一样？
婚后，想来也没人敢欺负她。
“皇贵妃娘娘说的，自然是对的。”裕贵人点了点头。
心中酸涩自不必说，可是这些年看下来，皇贵妃说的还鲜少有错的。
至少，前头两位公主也算是出身不怎么样，尤其是大公主。弘昐都那样了。
可是皇上并没有不护着。
公主打了额驸，也就那么打了，皇上不仅不安抚，还加了一顿打。
就可见是皇上护着女儿的心，再不必说二公主这里。
如今到了瑚图里，想来是一样的。
“我倒是也知道，万一不好，你皇阿玛和宸额娘为你做主是肯定的。只是我也盼着你好。婚后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岂不是更好么？”裕贵人叹气。
瑚图里看着她，又低头：“我都知道。”
裕贵人走后，瑚图里摸着额头的疤痕出神：“可是我真的不觉得这点伤痕，就能叫夫妻不合。”
瑚图里的婚事定在了后年春天，也就是说，还有一年多呢。
时间很充裕。
倒是四爷又下旨，给七阿哥和八阿哥选出了格格。
至于嫡福晋，那就要来年选秀的时候定下来了。
等十一月里，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瑚图里和扎哈齐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了。
正是在九州清晏里。扎哈齐见一个穿着大红旗装，裹着斗篷的女子进来。
那斗篷很厚，镶嵌着白色毛边，看着就贵重又奢华。
当然，他不敢多看，只扫一眼就跪下来了。
只看那装扮，便知道这是后宫无人能比的那位皇贵妃娘娘了。
她盛宠几十年，只是一眼，就看出气势来。
“叩见皇贵妃娘娘。”
“起来吧。瑚图里你瞧，这就是扎哈齐了，果然是个齐整的小伙子。”叶枣笑道。
四爷接了她的手：“怎么来了？”
“来瞧瞧瑚图里以后的额驸。”叶枣一笑。
四爷也笑了：“是个好孩子。”
瑚图里看了扎哈齐好几眼，然后低头，心想长得是还不错。
正是那种英气的样貌，挺好看的。
扎哈齐不太敢看，也还是看了几眼。
走在皇贵妃身后的少女穿着刚好也是大红色，只是斗篷的颜色不同。
果然很白，跟记忆中一样的白。
嘴唇小巧，眉眼弯弯，也是真的挺好看的。
他又忙见礼。
“好了，你们两个不如出去赏雪？瑚图里衣裳穿好，别着凉了。”叶枣摆手。
瑚图里打小身子好，所以出去走走也不碍事。
四爷见状直接挥手：“去吧。伺候好了。”
随即就有人来带领他们出去。
因叶枣潜移默化，四爷也不觉得婚前接触有什么关系，就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出了九州清晏，瑚图里不好意思说话，还是扎哈齐道：“听闻……圆明园有一处梅林，不知可否去看看？”
“圆明园最好的梅林，在蓬岛瑶台上。那是皇阿玛给宸额娘种的。此外，就是园子里西南角的藻园附近还有一处梅林了。虽然不急蓬岛瑶台的那一处多，可是也很有看头。不如就去藻园如何？”
瑚图里也不可能带着扎哈齐去岛上的。
虽然岛上并不被禁止，想去也可以去。但是一般来说，孩子们都避着，不怎么去的。
“那就有劳公主了。”扎哈齐忙应道。
心想，三公主说话也挺好听的，柔声细语的。
看着很是温柔的一个姑娘呢。
一路慢慢走着，就是扎哈齐是男人，也不知道此时该问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总算是到了梅林处了。
这里其实也很多梅花树，并不比岛上少，但是事实上是根本不到梅花开花的时候呢。
两个人不由尴尬，瑚图里一笑：“都想着冬日里就看梅花，可惜还不到时候呢。这光秃秃的也没得看了。”
“那不如……不如就那边亭子里坐坐可好？公主怕冷么？”扎哈齐被她这一笑，笑走了许多紧张。
“那不如坐坐吧，我……请你吃点心。”瑚图里笑道。
外头那些小爷们互相结交，不就是要请喝酒么？她就请他吃点心好了。
扎哈齐被她这个请字弄得好笑，忙应了。
两个人很快就坐在亭子里，摆上屏风，火盆子之后，倒也隔的一处亭子暖意融融的。
虽然与室内比，还是寒冷，但是又比站在幕天席地里暖和多了。
很快，膳房就摆上了六种点心，又摆上茶果。
“请吧。”瑚图里道。
扎哈齐看了她几眼，端起茶：“多谢公主的款待。”
他这会子与瑚图里面对面坐下之后，也就不可避免的看见了瑚图里额头上的疤痕。
毕竟瑚图里身高比他矮的多。
第1408章 番外：康安公主
不得不说，这是古代。
女子脸上有疤痕的，还是极少见的。
何况对法是个公主。
也不是扎哈齐在意这个疤痕就多严重，只是诧异。
既然有疤痕，为什么不遮盖呢？反倒是这般落落大方的样子。好像是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也许是他眼神明显了点，便是对自己所谓的疤痕并不怎么敏感的瑚图里也感受到了。
就伸手摸摸额头：“你……在意这个？”
“不是不是！”扎哈齐忙摇头：“公主千万不要误会。”
“这一丝瑕疵，丝毫不影响公主的容貌。只是……只是我一时间有点失神了。”扎哈齐知道。对于女子来说，容貌是极度要紧的，万不可说什么不好的话。
、“你若是真心如此想，那便是好事了。这是我六岁的时候留下的疤痕，至今也有些年头了。”瑚图里放下手：“我自己……倒是也不觉得多严重。一来是这疤痕也不大，这么一点点。二来……并不是什么要害处。甚至看久了，我都觉得还有那么点可爱呢。”
“是可爱的。”扎哈齐笑了笑，又看了几眼。
小小的一个三角，可爱的话……生在她脸上真是能说可爱了。
是，没有人能喜欢自己脸上留疤的，但是已经留了，就接受，这才是好的。
想一想，如果公主瞒着，用头发遮盖被他看见之后……倒是也不敢因此怨恨。
但是心情肯定不一样的。
如今这般坦荡荡，他反倒是欣赏起三公主来了。
“公主不过些许疤痕。倒是扎哈齐……也有诸多毛病，还请公主也能原谅。”扎哈齐笑道。
“我的姐夫们，也有诸多毛病呢。”瑚图里笑了笑：“就不知道你的毛病是什么了。”
扎哈齐看她，忽然笑出声：“公主……您就放心吧。”
本以为，是个少言寡语的。这会子看，竟是个狡黠的。
不过，扎哈齐还是蛮喜欢生动活泼的。
所以，很满意。
至于疤痕，真的是小节，不足挂齿了。
这一次见面，两个人都很满意。
随后一年多里，这样的见面，也有过三次。倒是每一次都能相谈甚欢。
有时候，扎哈齐也送些外头的小玩意进来给瑚图里。
就这样，渐渐的时间划过，到了大婚前夕。
四爷已经给七阿哥定下了嫡福晋纳喇氏，给弘旭定下了嫡福晋纽祜禄氏。
但是因为瑚图里是姐姐，所以她的婚事在前。
三月里正有一日适合嫁女儿，就定在了三月十九。
下半年的吉日就给了弘旦，而弘旭小一岁，故而后年正月才大婚呢。
瑚图里已经十八了，也是如今京城的贵女们都是这样，成婚变的晚了。
因为她在前，倒是叫弘旦与弘旭也都是十八岁大婚，在男孩子里，也算是迟的了。
叶枣乐见其成，一点意见都没有。别的不说，就说成婚太早了，其实对本身和下一代都不好的。
大婚前夕，扎哈齐再次见着三公主的时候，就见七爷八爷都在。
忙见礼。
“起吧。”弘旦上下看他，带着笑意：“坐吧。”
有他们在，扎哈齐自然是不敢多话的，瑚图里也说话少了。
但是也不能不说话。
弘旦直接：“皇阿玛只有三个女儿。三公主是最小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扎哈齐马上就道：“三公主打小受尽宠爱，嫁给臣，是委屈了。”
“总是要出嫁的。”弘旭淡淡接口，也不说什么是不是委屈的话。
这话的意思也明白，就算是委屈，也总是要出嫁的。
“不过，就算是民间女子出嫁，家中父亲兄弟俱在，倒是也吃不得多少亏。”
“正是正是。”扎哈齐心里叫苦：“臣定不敢叫公主受委屈。”
“这明面上的委屈不是委屈。后院那些弯弯绕绕的事，爷是不大明白，但是最好也不要有。”弘旦道。
“倒是有也不碍事。我等身为皇子，都是妻妾皆有的。瑚图里是皇女，若是与额驸不合。或者学二姐和离再嫁。或者……呵呵，总是能叫自己高兴的。”弘旭笑盈盈的。
“瑚图里，你可别出嫁了就丢了皇女的架子。你要是自己不能立起来，我们可嫌弃丢人。”弘旭看瑚图里。
瑚图里无奈的瞪他：“有你们，我如何会受罪呢。”
“也别一味的指着旁人对你好。倘或不好，也要拿得起放得下。”弘旭又道。
“知道啦。”瑚图里脸都红了，叫弟弟教训，还当着未婚夫……
“七爷八爷放心吧，臣知道如何做。说句越矩的话，大公主家里与二公主过去……那样事，绝不会在臣家里出现的。”一个是贪花好色，一个是软弱无能。
这点事，他不至于做。
“那便好，今日你记住自己的话。来日你要是犯了，就试试好了。”弘旦抬头：“爷虽然无能，但是收拾你还是轻松的。”
“是，臣记下了。”扎哈齐心想，这两位爷素来不合那是满朝皆知的嘛。如今为了公主，倒是难得和睦了。
他这么想，瑚图里也是这么想。就为这个，她出嫁的心情就差不了。
不管日后日子过的好坏，身后都有人撑着，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三月十九，三公主出阁。
额驸扎哈齐与康安公主大婚。
一切都很顺利，比之当初两个长姐出嫁，三公主的婚事之后更好，没有差劲。
婚后一年，三公主生下了长子，三年后生下女儿。倒是一生只有一儿一女。
但是感情一直很好。也算是佳话了。
两个不和睦的弟弟一直都闹着呢，可是他们在护着她这件事上，一直很有默契。
后来，七爷八爷都大婚之后，他们的嫡福晋也时不时就要关注一下三公主。
就叫瓜尔佳氏家里的女眷也不敢对公主有一丝不敬。
可以说，瑚图里这一辈子，虽然小时候有过几年的不如意，但是终究是圆满的。
曾听过一句话，说命格太好的人，就会留个疤痕。免得福气太满容易夭折。这话当然是乱说的。
可是瑚图里，倒真是因为伤了一回，就换了后面所有的顺利与福气。
也真是叫人感慨了。
第1409章 番外：锦妃
锦妃这一生算是顺遂的。
锦妃是个本分的，她守着本分，养大孩子，自己享福不说，连带孩子也是太子爷跟前得力的助手。
母子两个在宫里，是有足够的分量的。
锦妃年纪大了之后，心宽的很，稍微胖了些。
自己控制着，倒也不至于难看，只是乍一看去，像是唐朝美人一般的丰腴。
弘昼也有点随她了，比兄弟们都胖一点。
但是也不至于是太胖，正是个微胖男孩子吧。
弘昼从阿哥所开看锦妃。
锦妃正在给她养的花换土呢，就在院子里也不太在意的半蹲着。
“额娘。”弘昼也不是头回见她这样，也不稀奇：“这是什么花？”
“美人蕉啊，好看吧？”锦妃起身，就在奴才们端来的水里洗手。
洗了两次之后笑着道：“看着这些花儿长得好，我就高兴。”
“我看着也高兴，额娘最近好不好?”弘昼与锦妃一起进屋。
“好着呢，能吃能睡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锦妃问。
“哦，那个，朝鲜有使臣来。说是有铁矿山要开采，但是容易采到咱们大清地界上来。所以因为这事来的。”弘昼扶着锦妃坐下：“皇阿玛的意思是，派人去看看。”
要真是共有的，就由大清主持采矿也可以。
毕竟这年头铁的需求量还是要的，这是大事。
“我看皇阿玛的意思是，派一个皇子去。我想去。”弘昼道。
锦妃点了点头：“你想去也好，去看看吧。额娘的额娘也没有了，父王也早就过世了。如今的皇兄也不是额娘的亲哥哥了。”锦妃叹气，当初来大清，就是故国一别三千里，终究是一次也没回去的。
“额娘，您想回去看看么？”弘昼问：“如果也想那我求求皇阿玛，这也不难。”
毕竟抚蒙的公主们，这几年里，也有回来看看的。
并不是不能。
这些事，他们不提的话，皇阿玛也不会想到。提起来了，也不是就不能。
“这……”锦妃愣了一下，不想么？虽然父母都不在了，可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还是想去看看的。
“算了，这毕竟不是小事。”虽然想，可是儿子最要紧。她不想叫弘昼为难。
“额娘想就好了，这是大事，可是也不是不能做。咱们还有什么要求呢？”弘昼笑道：“这事，我求皇阿玛就是了。”
锦妃这些年，到底还是不谙世事时候多，所以就点了头。
想来，是没什么事的吧？
四爷沉吟了一会之后，便也点了头。
毕竟，枣枣有时候想了，就会去叶家看看。虽然是微服，但是也毕竟不是能瞒得住的。
如今，锦妃进宫二十年了，想回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既然你额娘想去看，那这次的事，就由你负责起来。既然是锦妃省亲，也不能轻忽了，叫礼部安排下来。选一个好日子，你带人护送她回去看看吧。”
“多谢皇阿玛。”弘昼忙笑着应了。
锦妃得了消息，果然也高兴坏了，连声叫人准备。
自己就去毓秀宫里跟叶枣汇报去了。
等送走了一脸喜色的锦妃，叶枣笑了笑：“我怎么觉得，这宫里女人这么多，锦妃才是活的自在还有福气的呢？”
一辈子，没被人磋磨过，也没吃亏受罪。多好？这年头的女人，又不是没有爱情不能活。
她们并不怎么期待爱情。
“主子说的是。锦妃娘娘无所求，自然也就过的舒心了。”阿圆笑道。
“奴才觉得，也不是无所求，而是求的都是小事。无关痛痒的。这才过的好吧？”阿玲道。
“你们也算是看的通透了。正是这样。”叶枣笑着点头。
锦妃哪里知道身后人家怎么说，她一心只想着回去看看。
少女时候离开，如今她的儿子都要大婚了，她能回去看看，真的是很激动。
终于成行，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从皇宫出去，她从马车里往外看：“头回走这边。”
她去过的，就是园子里，或者是南下，或者是蒙古而已。
这二十年里，她去了三次蒙古，一次江南，园子里倒是只要皇上去就有她。
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本来就不在意出门不出门，她们打小的教育就是这般，所以并不觉得委屈。
如今也是新奇更多。
一路北上，到了国界的时候，就有朝鲜人来接。
那时候的朝鲜人，远不是如今那种鼻孔朝天的样子。
他们依然恭敬，虽然是迎接公主回国，可是公主的身份要放在大清锦妃这个身份之后。
所以，首先见礼喊得就是锦妃娘娘吉祥万福的话。
等私下，才敢叫一声公主。
听着乡音，锦妃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是十几年生活在朝鲜，二十年生活在京城。
所以，她如今家乡话已经很生疏了，倒是汉语很好。
回来才觉得，二十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她熟悉的好像都不存在了。
甚至于，她不习惯这里的一切。
她当年还是公主的时候，住的地方早就叫旁人住了。
如今她身份不一样，也不可能在住那里。
是宫中一处豪华的地方，锦妃记得，当初走的时候，这里还没修建好。
但是那时候，她也知道，这里是给父王的一个妃子修建的。
如今，她住在这里了。
那位妃子，她没打听，可是想也知道，又没有子嗣，父王一死，又能如何呢？
不禁，就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纵然无宠，但是皇上和娘娘都是好人，从不苛待她。竟也过的极好。
弘昼也被安排在这里，实在是朝鲜的王宫不够大，在没有第二个地方招待贵客了。
朝鲜王，也就是锦妃的哥哥，求见之后，与他的太子一起见了锦妃母子。
弘昼不会说朝鲜话，也听不太懂，所以全程只是坐着看。
但是即便只是坐在那，也是大国风范。
倒是衬托着他那便宜表弟，也就是朝鲜的太子很是有些不太出众了。
弘昼心里想，当初额娘在这里的时候，到不知是何种样子。想来也是不好过的。
大国皇子么，天然是对小国，以及如今是附属国的朝鲜看不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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