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 懂事与否
弘昀愣了许久才忙道：“不是，皇阿玛，儿子只是不安心。儿子对她亦是没有感情的，皇阿玛息怒啊。”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改日你皇阿玛消了气再来。你皇阿玛也不是冲着你。”叶枣摆手。
弘昀只好走了，实在是怕。
他是懂事了不少，可是对于皇阿玛的惧怕也是……没改变多少啊。
等他出去，叶枣看四爷：“也值得你这么生气？”
“哼。”四爷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是还是觉得生气。
“其实，我一直没问你，当年到底如何？许氏那人，反正是不招人喜欢。她还是丫头的时候，就给我下套。但是能叫皇上讨厌这么些年，我都要嫉妒了。”
“你呀你！”四爷点她：“朕都不记得了，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厌烦罢了。”
四爷努力想想，其实当年大概什么样，是不记得了。
他没必要记得那么个贱人。
可是就是觉得恶心。
“好吧好吧，不记得不记得呗。不过，弘昀这样，你难道不高兴？”那孩子，以前是个糊涂蛋来着。
如今开窍了，不管是怎么说吧，他做这件事，绝对没好处的。
但是他敢做，也算是有些担当了。
说实话，许氏对他就是再好，毕竟也没在一起相处太久的。
而李氏那会子，对弘昐什么样儿，那是实打实的好啊。
可是李氏获罪也这么多年了，弘昐可一句都没求过四爷放了他额娘。
就从这一点上说，弘昀倒是比弘昐有担当。
四爷没说话。
可有时候，没说话就是默认。
此时此刻，他就是默认了。
这个一直都叫他不是很……该说是不是很重视的孩子，总算有个能夸的点了吧？
“这么些年了，放不放出来倒是不要紧。我叫人看着点，不说别的，就为了弘昀也叫她过的舒服些吧。”叶枣道。
“都随你吧，这些事朕不管。只是别叫朕见着就好。”四爷摆手。
“一个庶妃，想见也见不着。你这么说，那就放了。既然放了她，索性李氏也放出来吧。李氏如今，家族没了，儿子也不在跟前了。要是还能作死，那算我蠢。”叶枣道。
四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对李氏，不是感情。只是感慨。
毕竟当年，也是尊荣的李侧福晋来着。
叶枣叫来小亭子，当着四爷的面道：“你回宫传我的话，李答应和许氏都放出来。住处不变。你亲自看看她们的衣食住行。按照规矩来，不要叫人苛待了她们。跟前的奴才不得力就换一换。叫人盯着些，别叫她们再出幺蛾子了。”
叶枣回头看四爷：“许氏我不知，李答应老了很多。想必身子也不好了，后半辈子，自在点过吧。经过这么些年，要是还想不通，那下回，我就亲自赐下毒酒了。”
“你不恨她当年对你下手了么？”四爷想着那会子在庄子上的事，倒是记忆犹新了。
“大约因为我自己高高在上吧。其实，这不是施舍。只是觉得没必要了。何苦呢。这么多年，她也吃够了苦了。我是因为你。你在意大公主，那孩子也确实不易。”
四爷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没说话了。
宫中，李答应和许氏得了消息，都是震惊。
李答应如今，真是心如死灰。所以就没有什么害怕的。
她都这样了，皇贵妃能算计什么？
甚至于，她就信了这是皇贵妃的好心了。
许氏那边，就是不可置信和害怕。
怕皇贵妃是要害她……
反正，怕不怕如今两个人都是一样不敢出幺蛾子了。
消息传开，悫嫔得了消息之后，将手里正在做的做针线放在一边冷笑起来。
弘昀亲自求的，这倒是个孝顺的！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养不熟就是养不熟。
“这人，哪怕一辈子不会生呢！万万不要养人家的孩子！你就是把心掏出去也没用！只要他不是你身上掉下去的肉，就是白搭！”悫嫔冷笑。
冷笑过了，就又拿起绷子，继续绣花。
过了半个时辰，弘昀叫人送来了樱桃。
“主子，这是三阿哥叫人送来了。还有一句话呢。”悫嫔的丫头笑道。
“什么话？”悫嫔又是生气，又是不屑，还有点好奇。
“三阿哥说，知道额娘今儿生气了，所以儿子今日就送来好吃的。改日就来请罪。”
说罢，悫嫔沉默了一会。
话不算什么。做儿子的，和额娘这么说话不算什么。
可是他们这对母子……本就关系很差。等三阿哥去了阿哥所，那更是见面的时间也少了。
等他大了，见了面，像是陌生人。比个亲戚都不如。
如今，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不习惯。
没有感动，也没有反感，只是觉得很奇怪，很不习惯。
“主子，这几个月，三阿哥来的也多，奴才想着，他是大了，自己都快要做阿玛了，总算是懂事了。”丫头劝道。
悫嫔洗了手，吃了一个樱桃。
樱桃自然是好吃的，她也爱吃。只是这样的东西，却不是她一个不得宠的嫔妃能时常吃到的。
倒是皇贵妃最爱吃这个，就是冬天，皇上都想法子给她保存。
所以，她怎么能不羡慕呢？
如今吃着，是好吃啊。只是弘昀，却还要看。
只不过，真假都无所谓了，她也没什么可被他图谋的。
真的，她也不会太激动了。二十年了，早就磨光了。
假的那就更无所谓了。
这一想，这些樱桃去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只是樱桃了。
樱桃嘛，是很好吃的。
倒是奴才们想的多些。这是三阿哥因为求了皇上放了许氏之后，怕主子不高兴？
这也算是好事吧？
毕竟以前，三阿哥做事可不会顾及主子的。
如今这还是懂事了呀。
许氏就是放出来又如何，一个庶妃罢了，年老色衰的。
再说了，她能被关着这么多年，那就是有罪的人。就算是放出来了。皇上也是厌弃的很呢。
何况，一个庶妃也不能养孩子。三阿哥还是主子的儿子。
有时候亲不亲也不碍事，名义上是主子的儿子就好了。
主子如今也挺好的，潜邸出来的几位里头，除了皇贵妃之外，主子也算是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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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1章 活泼
四个月大的九阿哥，充分证明了他是个活泼的急性子。
四个月，翻身利索的不行。要是不看着，他能从榻上最里头翻下地！
当然了，九阿哥绝不可能真的翻下地，这种事要是出了，那四爷就该打死一批人了。
只是，四爷和叶枣真的是做过实验的。
就看着他能一口气不歇的翻身……
就根本不像是早产的，倒像是超产了的孩子一样。
不过，四爷和叶枣看着也是喜欢的。毕竟都怕孩子不健康么。
“这真是个皮猴子，和两个哥哥都不一样。”叶枣下结论。
四爷也觉得好笑，确实是这样，他这么多孩子里，就这个最是个皮猴子了。
一会也不安静啊。
这会子，九阿哥明显很累了，但是还要翻，翻不过去就啊啊叫。
四爷无奈的帮他一把：“这性子可怎么好？以后要累着你额娘了。”
“以后不好哄着就送去皇上那，不然八阿哥要吃醋。八阿哥爱吃醋呢。”叶枣道。
四爷想着，也觉得好笑。
果然，孩子们性子都不一样呢。
八阿哥是独，这个是闹。弘昕是古灵精怪的聪明。没有一个好搞的。
刚把终于玩累了的九阿哥按着睡了午觉，就见苏培盛进来又是一脸为难。
就不必问了，能叫他一脸为难的，只有太后的事。
四爷皱眉：“说。”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病了……请了太医。”苏培盛自己也觉得无语。
三天两头就病了，能不能换个法子？
“滚出去！”四爷黑着脸。
苏培盛忙应了是出去了。
叶枣摇摇头，给九阿哥拉好小毯子。
太闹人了，还是看看这个皮猴子好啊。
四爷挨着九阿哥，躺下来：“以后不必理会。要是有事，自然有太医。”
“嗯，不要生气了。太后也是想见你罢了，女人嘛，闹一闹都正常。刚才累了吧？睡会。”带孩子不是轻松的活计。
四爷被她逗笑了：“你也上来，叫他睡最里头吧。”
这孩子的不老实是睡觉也不老实。
往往一觉睡醒，就是头脚换了位置的。
果然，睡下不多会，叶枣就被九阿哥踢了一脚。
她直接将孩子搂过来，用小毯子抱住了。
四爷睡得迷迷糊糊的，将她们娘俩一起抱住了。
反正睡着了，也就不热了，何况屋里有冰盆子呢。
一觉睡醒之后，四爷就笑出来了。
这会子是枣枣还睡着，九阿哥已经滑到了脚底下……抱着他额娘的脚丫子正睡得好呢。
四爷好笑的将九阿哥抱起来放好。就听见枣枣道：“你就叫他这么睡呗，抱他做什么？”
“原来你知道他在你脚底下？”四爷失笑。
“那还不知道？他不仅在我脚底下，还啃我的脚呢。好在没长牙呢。”叶枣揉揉眼：“一个做额娘的，哪怕没每天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睡，也会知道的。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就不会睡得太死了。”
四爷顿了顿，捏了捏她的手：“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额娘了。”
叶枣心想这该不是戳了四爷的心窝子了吧？
不过说都说了……
“想什么呢？起来吧。”四爷道。
“嗯。”也走啊看他也好像没多难受，就滚滚，滚在他怀里：“抱一会吧。”
四爷就抱住她：“枣枣真是乖。朕瞧你，比孩子都好。”
叶枣就笑：“这我就满足了，也不求你像是过去似得总是哄着我了。就这么偶尔一句，我也很知足了。”
四爷就愣了一下：“朕如今对你不好？”
他觉得诧异的很。他没有丝毫变化啊。
见她依旧是美丽，甚至感情更深了之后更加迷人。
疼爱，在乎，喜欢的心更深了呀。怎么叫她如此觉得？
“嗯。”叶枣点头，看着四爷：“你自己想想嘛，这半年，是不是对我比以前差很多了？难道是因为你腻了？”
四爷皱着眉，很严肃的侧身撑起半边身子：“朕真的对你不好了么？”
叶枣本是逗他的，见他这么严肃了，自己反倒是笑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逗你呢。这半年事情多，你也忙身子又不好。只是你我之间更忙了些。哪里就不好了。”叶枣笑着亲四爷。
四爷被她亲着，却往后仰头：“一定是朕做的不好了。”
“哎哟没有！”叶枣无语。
这半年，四爷像是反过来了，比以前依赖她了。
一开始不习惯，如今都习惯了。
四爷一时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以后一定要对她更好些才是。
她也不易，一步步陪着他走来。他舍不得辜负了她。
“什么眼神！还不起来？你不要批折子了？”叶枣踢他的小腿。
被踢了一下，四爷忽然笑了。
对了，就是这样的。
她以前不高兴的时候，说踢过来就踢过来了。
是了，是了！最近就少了这样的感觉！
是他中毒之后的结果吧？这些时候一直都是她迁就他的，小性子都不耍了。
四爷想想也觉得好笑，他竟然极其喜欢以前的那感觉！
估摸着，枣枣也喜欢，所以才会有他对她不好的感觉吧？
“看来，朕确实慢待了小狐狸精了。”四爷说着，就亲下去。
亲了好一会，四爷柔声道：“委屈你了。朕以后不会的。”
叶枣就看着四爷，这会子，也不想解释，不想说话。
不管如何，他这样的温柔和怜惜，她是真的喜欢的。
可是，大约有了熊孩子的两个人，就注定会被熊孩子打断吧……
四爷的情话都还没好好说呢，背后就被一双有力气的小脚踹了一下。
这一下踹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回头一看，就见九阿哥已经醒了，正努力的翻身呢。
而身下已经湿了一片……
这小子又尿了。
四爷当时就笑出来了，一把将叶枣抱着放在一边：“这臭小子……”
叶枣也笑了，忙叫人进来抱着九阿哥换衣裳去了。
抱走了孩子，两个人也得起来，榻上的单子要换了。
等出来外间，穿好衣裳了，再次四目相对，就只有笑意了。经过熊孩子一闹，两个人只能笑了。只是笑意也到底是很暖很暖的。
第1292章 我不敢了
最近京城里有个不太好的传言。
说九公主府上，养着两个面首。
这可不是盛唐的时候，公主事实上在康熙爷那一朝留下的规矩里，是空有名号，地位不高的。
如今，九公主一个孀居之人，竟然公然养着面首，可谓是惊世骇俗了。
朝中自有言官耐不住寂寞，就上折子要求皇上治罪的。
四爷乍然看见这样的折子，自己都懵了一下！
第一感觉是不信。
这种事四爷不震惊，他比较震惊九公主还能有这个胆子？
折子自然是压住了。
可流言却是越发传的多了。大约是太过于稀奇了，人们反而更好奇。
直到七月底，就有八九个言官上折子要求四爷管这件事的。
四爷也不好一直都压着，总要拿出来过问一下。
可他也不好直接问九公主。
思索再三，还是去找叶枣了。
四爷将一份折子给叶枣看过之后，叶枣也愣。
“先不说这事，这是搞错了吧？九公主……”她敢？
折子写的倒是有板有眼的，固伦温宪公主府养着一群戏子，其中两个公然出入公主内室云云……
还被侍女撞见衣衫不整……
“什么玩意儿！”叶枣将折子丢在一边。
“就一句话，一个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怎么叫外头知道的这么清楚了？还出入公主的内室！公主的内室是谁都能看见的？”叶枣皱眉。
四爷一愣，随即失笑。
他竟是没想到这！
“果然朕就该找你！”四爷笑道。
“皇上打算怎么办呢？”叶枣问。
“枣枣看如何好？”四爷反问。
“我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叶枣再次反问回去。
四爷兴趣瞬间就来了：“那不如枣枣先说假话？”
叶枣就拍桌子：“太不像话了!堂堂固伦公主，竟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来！丢了我大清的脸面！必须严惩不贷！”
四爷忍着笑：“真话呢？”
“真话就简单了。一个固伦公主，是死了夫君的。就算是养着戏子又如何？哪个不要命不怕死的敢随便窥探公主的内室？还被侍女撞见了，哪个撞见了？撞见了主子的事不说瞒着，还敢说出去？这不是背主？就该打死！谁上的折子，皇上就该叫他们亲自去公主府查！自古捉奸捉双！有证据么？倒是问问他们，如今无凭无证的，怎么着啊？是想叫皇上打杀了公主么？”
叶枣眉毛挑高，狐狸眼威严顿开。
叫四爷看的都恍惚了！真美！
“朕可真要叫你迷死了。”
叶枣正说的激动呢，被四爷这一句弄得真是上不去下不来。
愣了好一会，然后站起来，踩在四爷脚上：“你就没吃药！”
四爷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好好好，不气。继续说。”
“还说什么？”叶枣哼了一声。
“哈哈哈，你呀。你就是护短！”四爷好笑。
便是九公主素来也与她不是很好吧，她也护着短呢。
其实说来也是，皇家的事，外臣该管不该管呢？
除非皇室凋敝，不然外臣就管不着。
盯着一个公主府干嘛？闲着没事做了？
“不过，我也的叫九公主进来问问。真有这事的话，也叫她收敛些。”叶枣道。
四爷手一顿：“你还叫她……”
四爷不好说出口。可枣枣这意思是，还叫她继续？
“我都说了，她一个寡居的公主，也不常出来。愿意养着戏子，随她便是了。难不成那就不是你们安心觉罗氏的人了？要是个有家室的公主这么做，那我是不会赞成的。如今她这样，难道你叫她为阿信达守节不成？”
四爷没接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叶枣：“朕是不能走在你前面的！”
叶枣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能不能好好的说话了？说着哪里呢，就想到这了？”
四爷哼了一下：“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想法有时候奇怪的很。”
一般女子在意的，她就不在意。比如皇后之位。
什么尊敬先皇后，她尊敬先皇后做什么。
是怕麻烦！
比如她侄女，她从不拘束着。倒是养的性子泼辣。
四爷以前就想过，他们要是有了女儿，一定也和叶珍性子相似了。
甚至更是个泼辣的。
如今再看她对九公主这事也是……就觉得她性子真是奇怪。
“好了好了，我发誓我发誓。我这辈子就和你好，跟你睡，给你一个人生孩子。和你一个人那个什么。你再敢瞎说我就……”
四爷捂着她的嘴：“好了好了，好话说到这就好了。再说就没意思了。”
叶枣白了他一眼：“行了吧，你赶紧忙去吧。我这就叫人传话，叫九公主进来一趟。真要有这事，估摸着也是戏子们传出去的。”
四爷点头，放下她，亲了亲才走了。
送走四爷，叶枣想着，九公主这是放飞自我了呀。
“去传话吧。就说我有事找她，叫她进来说话。”
温宪公主府上，九公主听了来人传话，就心跳的厉害。
她是怕的。这几年她很少出现在皇兄和皇贵妃面前。
尤其是皇额娘被送出去这半年，她更是极少极少出现了。
如今忽然皇贵妃要见她，她不说瑟瑟发抖也差不多了。
换好衣裳，进了圆明园。往碧月楼去都心惊胆战的。
本就是个没本事胆子小的，得瑟了那么几次还被死死的拍回去，早就没胆子了。
这会子就好像是进了龙潭虎穴似得。
碧月楼里，奴才们都很客气。
见了叶枣，九公主行礼格外规矩：“皇嫂吉祥。”
“坐吧，今儿叫你来，是有事问你。你先看看这个，这些日子，皇上那里接了十几个了。”叶枣说着，叫人将折子递给了九公主。
九公主看着明黄的折子，就是咯噔一下。
怕是那些事发了。
她几乎是抖着手接了折子，又抖着手打开。
还没怎么样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就掉下来了。
叶枣看着都摇头。这性子怎么这么怂？好歹是个公主，她能吃了她？
她想，这种性子在蒙古那些年没被害，估计就是因为太怂了吧？
才看了一半，九公主就撑不住了，忽然跪下：“皇嫂，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第1293章 太可怕了
叶枣无语到了极点！
你哪怕说一句这是污蔑呢？就承认了？还是你不敢了？乖乖啊……
“好了！”叶枣皱眉：“你起来说话！堂堂公主，还有没有公主的规矩了？”
实话实说九公主她起不来，她腿软。
阿圆几个忙上前搀扶着她起身：“公主快坐吧。”
九公主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枣摆手，叫人出去，只留下一个阿圆伺候着。
“你府里的事，怎么传出来的？你是公主，平日里爱看戏也不算什么。戏子么，你喜欢，召见一二也不算什么。可这些事，不该传出来。你如今叫你皇兄如何是好？管吧，这是小事，不足挂齿。不管吧，总有些个言官吃饱了没事做上折子的。你不能叫你皇兄杀了人家吧？”
九公主那是呐呐，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道我的意思？”叶枣只好继续问。
“我……我回去就遣散了他们……”九公主忙道。
叶枣无语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上，咯噔一下：“你是想什么呢？不明白我的意思？”
九公主吓得当即就站起来了，又不敢跪着……
别提多别扭了。
“你既然听不懂。我就直说。你是个守寡的公主，你皇兄和我也不打算怎么管你。你想看戏就看戏，喜欢戏子就养着戏子。但是外头名声要好听，你自己还有女儿呢。虽说，皇家的孩子不愁婚嫁，但是你要是传出来的名声太不好听了，对你的女儿也没好处。何况，皇上的公主还有未出嫁的呢。”
“是，皇嫂，我知道了。我……我一定好好管理。”九公主松口气。
她倒不是心疼戏子，只是怕。这会子既然皇兄皇嫂没有要算账的意思，她首先就松口气了。
“好了，你的府里你自己看着，不老实的就换了。”叶枣道。
九公主忙答应了。
出了园子，她就想着戏子就不要住在家里了，以后叫进来唱戏之后就出去好了。
至于那个人……以后不如就脱了戏班子，扮作她的太监好了。
晚间，四爷见了枣枣就道：“说的如何了？”
“如今还不知，不过她那性子，想来是真喜欢了。不然不至于这样。她自己还有女儿，总会收敛些的。”叶枣靠着四爷道。
“嗯，辛苦你了。”四爷点头。
四爷心里是很不舒服的，可是对于这个妹妹，他也不能狠下心来。
毕竟当年送她去蒙古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虽然后来回来，她不懂事了些时候，最终也醒悟了。
可怜她一辈子没过过多少好日子，如今这样，也是不易。就随她去了。
至于九公主的女儿，四爷根本不放在心上。
比臣子之女还不如。
“说起来，这几年她也算是低调了。”叶枣想了想：“刚回京的时候大约是有点不适应。如今她也不大出来，就在府里过活罢了。这件事压下去就算了。她一个寡居的，就这么过吧。”
四爷点了点头看叶枣。
她慵懒的靠着自己，浅碧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很是悠闲的样子。
四爷想，这狐狸的心总是这样的。
她看似厉害的很，就算是给人留下的印象里，也全是厉害和狐媚。
可以说，大约很多人都觉得她厉害不好惹狠辣吧。
可他知道，她实际是个很好的女人。
聪明，善良，深情。难得的是，她顾全大局，懂事知道进退。
纵然也有和太后对着干的时候，可那是气急了。一般时候都是她让着太后的。
这么些年下来，先皇后也罢，李氏也罢，她都没有真的下狠手对付过。
会自保，却还不会对敌人下狠手……
最难的是，她把握的极好。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叫敌人再来害她。
这样的女子，生来就该在高位的。
四爷想，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狐狸。这个迷人的狐狸。
低头，亲了亲叶枣的额头，四爷抱住她：“晚膳想吃什么？朕想着你之前是不是念着要吃粗粮？叫膳房做一桌尝尝？”
叶枣正要点头，又摇头：“算了，你如今精细粮食都要吃的清淡些少些。还粗粮呢，别伤着你的胃口。”
“怎么会，你就是太小心了，朕已经好了。太医不是说了，只要不是太过刺激的，都可以吃，朕少吃不就是了？”四爷捏她的下巴：“别为了朕，你自己什么都不吃。”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呢，我也就不客气了。毕竟我还真是很想吃。”叶枣想起前世的时候，在奶奶家吃的东西。
奶奶家并不是穷的吃不起好东西，只是老人们，尤其是农村的老人们。都喜欢回忆过去……的食物。
所以，她跟着吃过很多野菜呀，粗粮啊，都好吃的很。
如今想想，都是美味。
“就叫他们做玉米面饼，莜面，和高粱面。都尝尝吧。告诉膳房，就按着民间的方法做。别给我一个玉米面饼里兑上半斤蜂蜜。要是吃出来了，我可不客气。其余的就叫贺大厨配着来吧。皇上不能全部吃这些，叫他按着平日的饮食也上一部分。”
“哎，那奴才这就去。要不要再给万岁爷和您来一罐子蘑菇汤？如今各色野蘑菇都有了。”小亭子道。
“嗯，可以，这个倒是搭配的好，去吧。”叶枣摆手。
小亭子哎了一声出去了。
四爷道：“你这个太监这些年倒是得用。”
“是吧，他来的时候才八九岁？伺候我快二十年了。要是不得用，早就换了。”叶枣道。
四爷嗯了一声点点头。
“你的奴才都很好，也是你自己的本事了。”四爷捏捏她的腰，然后惊诧：“你又瘦了！”
“嗯？瘦了？”叶枣自己也捏：“好像真的瘦了，最近做什么了？”
“你说你做什么了？”四爷怨念的看她。
“我吃，我多吃。你说吃什么？燕窝还是人参？我吃还不行？”叶枣要笑出来了，抱住四爷的脖子：“夫君，我一定好好吃，努力吃！吃穷你好不好？你别怨念了！”
主要是，四爷这种表情，她绷不住。太……可怕了。
第1294章 粗粮
膳房里，贺大厨听了小亭子的，真是有点发愁了。
这民间的食物，要是照着原样儿端上桌……那主子们能吃？
就不说皇上了，皇贵妃娘娘也吃不了啊！
就算过去叶家艰难的时候吧，那也是官家！能吃这个？
能真这么穷？
可娘娘有话了，不能糊弄……
小亭子看出他的犹豫，就忙道：“贺爷爷，我们主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就是想吃点稀罕的，您照着做了就是了，不好吃又如何？我们主子还能因为这个治罪您？何况，皇上还在那不是？”
贺大厨忙倒不是，皇贵妃娘娘多好的人哪云云……
可心里发苦啊。总是叫主子吃的好才是他差事办的好。要吃不好，那就是他不成啊！
哎！话是那么说，可你一个厨子，饭菜做不好，主子们凭什么用你呢？
最终还是要做些改动的。
比如说这粗粮里，要加一点精细粮食调和一下，不然拉嗓子啊。
主子们都是天底下最精贵的人了，要是叫吃食拉嗓子了……
啧，想也知道他这御膳房总管的位置也到头了。
最终上桌，除了日常吃的东西之外，有玉米面饼，切成三角的块。金黄的瓤，外头烤过，看着也好吃。
高粱面做成了很长的鱼鱼，民间吃法是要沾着卤料的。
莜面靠姥姥算是比较常见的吃法了。上头浇着蘑菇丁和萝卜丁以及肉丁的卤料。
先不说味道，只看着就觉得好看。
黄糯米凉糕一小块一小块的上头洒了干桂花，浇着蜂蜜。一股甜香的味道传来。
黄糯米是北方特有的一种食物，其实不比糯米差的。
还有北方的老豆腐，直接一大块端上来，再分割成小块，用醋料浇了，撒上葱花辣椒面。
“别的都不说，只看着一桌的摆设，朕就觉得很好。”四爷笑道。
“是不错，看着叫我觉得胃口大开了呢。”叶枣也坐下。
四爷第一筷子，就先去吃那豆腐。
与平日里经过十几道工序吃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豆腐最浓重的味道就是豆腐本身的那股子味道。加上老陈醋的酸以及别的调料的味道。
简单又直接。
四爷觉得很好吃。
莜面光滑又嚼劲儿，高粱面的鱼鱼也是别具风味。
玉米面的饼虽然加了不少白面，但是还是很香，尤其是烤过的玉米面饼，那股子香味真的叫人食指大动。
虽然叶枣不许四爷吃太多粗粮，可四爷真是每一种都觉得不错。尤其是那豆腐和凉糕。
“以后这两个可以常进。别的也可偶尔搭配。”四爷满意道。
最终叶枣不许四爷吃了：“都不好消化，尤其是这个黄糯米。不许吃了。”
四爷只好不吃了。再吃米饭，忽然就觉得寡淡的很了。
叶枣自己也不敢吃太多，很快粗粮就叫人撤了，都赏赐给奴才们了。
给四爷盛汤：“爱吃常进就是了。只是一顿不能多，爷的胃口本就伤着了。就算是不伤着，您打小也不是这么吃大的。一次多了也是不能消化。”
“好好好，朕如今用膳的时候，在你面前，就如同一个孩子！”四爷抱怨了一句，还是喝汤去了。
叶枣瞥了他一眼，不理会，径自吃自己的。
一顿饭还是很愉快的结束了。
四爷叫人赏赐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贺大厨得了赏赐，真是想大喊三声苍天保佑啊！
他是真的提心吊胆来着，可这么顺利，真是难得啊难得！
“我说贺爷爷，奴才算是看出来了。您就是个福将！真真儿的福将！”一个三十来岁的和面师傅笑呵呵的道。
“怎么说那？”贺大厨不担心了，自然有心情听好话了。
“您自己个儿想想呗。打从府里到宫里，您得了多少回赏赐了？甭管后宫还是前头出什么事，都和您没关系！”那师傅凑近些，小声道：“这皇上中毒那会，多大的罪过啊！愣是从太后娘娘那的茶水间儿里出的事！管茶叶的都栽了！您可什么事都没有！您说，您是不是有福的紧？”
贺大厨哈哈大笑：“说的对，说的对！咱们以后说什么也得小心再小心，我既然是个福将可不能没了下场不是？”
想想也是，那会要是换个药呢？不是那种立时三刻就发作的药呢？
那他还说得清？毕竟皇上入口的东西可不少呢。
一时半会不知道哪里出了错，那就倒霉了！
啧，这一想，还真是有福，哈哈哈！有福啊！
碧月楼里，四爷和叶枣洗漱后，因为一句玩笑话，四爷愤怒的将叶枣扛回了内室。
“越发什么都敢说了。”四爷很不满。
这狐狸居然敢说他色眯眯的！
他不色她还能色谁？
“那我说的不是实话么？你方才盯着哪里看呢？”叶枣踢过去一脚。
四爷抓住她的脚就将她压在榻上了：“狐狸精，朕如何不能看你？嗯？你叫谁看！”
“那你就是色眯眯啊！”叶枣不服。
“朕就是色了你又如何？嗯？朕还得吃了你！省得你个小妖精祸害人！”说着就把她刚穿好的里衣拔了。
好一通妖精打架啊。
叶枣觉得累的过了，刚才吃了那么多都要消化了……
四爷也累，搂着她摸着她出了很多汗的后背：“方才白洗了。”
“呸，你还知道呢！”这是七月天，最是热的时候，不动还好。动一动那就是汗流浃背了。
两个人没奈何，只好起来再去洗漱了。
终于好了，再躺回来，临睡前，叶枣还嘟囔呢：“大夏天的能不能不动啊！”
“不能！你再说？再说朕就办了你！还反了你了，还选是不是夏天？”四爷哼了一声，凶她。
叶枣就马上换了一张脸，可怜兮兮的往四爷怀里钻：“我错了，我错了，四爷不生气，什么时候都能动，喜欢你哦。”
四爷被她逗笑了，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好了，不许闹，睡吧。”
叶枣就很乖很乖的点头：“那四爷晚安哦。”
四爷就勾唇，再笑一笑，然后闭眼。
最后，叶枣想，大约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了就是这样的吧？这样可真好呢。
第1295章 没笼头的马
京城一切尚可，草原上，太子爷首次代表皇上出塞，也一切都好。
蒙古王爷们并不敢因为太子年岁小就敢不尊敬太子。
事实上，任何一个政权都是一样的。
只要这个政权稳定，来的人有分量，年纪是不重要的。
太子固然年幼，可跟随来的大臣可不年幼。
何况，如隆科多这般的守边大臣都来护驾。就可见大清皇帝对于这位太子爷的看重了。
而因为是太子爷继位，所以之前被他拉过打过的蒙古王子们都有种微妙的感觉。
竟然想起来觉得好！
可不是好么，被未来的皇帝记住，怎么也不是坏事吧？
至于打架，那算什么事？年轻时候么。
蒙古人可没那么精细算计，心里都想着，以后跟太子爷好就是了。
太子爷是来与蒙古人联络感情的。
可来的是太子爷，那些个王爷们就要靠后一射之地了。
毕竟，每一个部落都有要培养的下一代嘛。他们和太子爷不能一处玩闹吧？那就儿子们孙子们上吧！
叶珍此次来，受到了蒙古王子们的热烈欢迎。
具体就体现在她已经被两位王子求婚过了……
蒙古人民情感奔放，纵然是在古代也一样。
首先当然是因为叶珍的身份了。太子爷成了太子爷，贵妃成了皇贵妃。叶家水涨船高。
就是叶珍此人，是皇上都记的的侄女儿，这事也渐渐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蒙古人也知道了呀！
何况如今叶珍已经是适婚年龄了，又尚未定亲！还不赶紧？
如今和先帝爷那会子不一样了，蒙古求不来几个大清公主。
可眼下这位叶家的格格，可不比大清公主差！
要是娶了她，可是大好事啊！
再者说了，她的容貌也是叫蒙古王子们爱的不得了。
就是不说家世，单说容貌和性格也叫人喜欢的很啊！
蒙古人不大喜欢汉人女子太过矜持规矩。弱柳扶风。但是叶珍又不是那种性子！
她鲜明活泼，健康又充满活力，自然是蒙古王子们第一眼就能看见的美人儿了。
蒙古王子趋之若鹜，叶珍不胜其烦！
如今出来玩儿都要躲着人了。
“姑娘，您可有看上的？都挺好呀。”小丫头好笑不已。
“你还说？我要是嫁给蒙古人，你也一辈子休想回来了！”叶珍跺*******才不信！追着您的都是各个部族的世子！以后都是要继承王位的，自然有机会年年来这里了！何况，您是谁，您就算是嫁给蒙古人，只要想回朝，总是可以的！奴才也可以！”
“你……就没见你这样的，还巴巴的指着你主子抚蒙啊？”叶珍一指头戳过去，恨铁不成钢。
“那怎么办？您嫁给谁去？”丫头明珠故意道。
“不是奴才说呀，弘升阿哥也追着您好几年了吧。您都不给人家好脸色看呢。人家可是连侍妾都没有的。还有，李大人家的嫡次孙，也喜欢您吧？人家家里也没有通房和妾室呢，您也瞧不上人家。如今您说吧，费扬阿大人多好呢，您也瞧不上……”
“我哪里瞧不上了！你急什么？你们急什么？一个个的着急！”叶珍气呼呼的。
“哎哟，好主子，好姑娘，奴才不是催您。奴才是想叫你嫁个最好的，最满意的呢。姑娘可不许恼了。”明珠忙赔笑。
“你这妮子，你总是这么说话。你别以为我不听不出，你就是觉得费扬阿好么？我送你给他做个妾？”叶珍哼道。
“呸！姑娘也是忒小看了奴才了！奴才打小伺候您，八岁就跟着您给您做玩伴了！奴才不比谁伺候您伺候的早？今儿个掏心掏肺的想叫您好。您就这么糟践奴才的？奴才也是个烈性子，做什么妾？奴才宁愿不嫁！倒是姑娘您！奴才一片好心对您，您还试探奴才不成?”
明珠气的眼圈都红了。
明月听见，进来就皱眉：“这是又怎么了？”
“你听，你听姑娘说的什么话？人家费扬阿大人对她好，是喜欢她。我夸一句，她竟是说要送我给人家做妾！有没有这样的？”明珠气哭了……
“哎哟祖宗！姑娘那嘴不就那样？你巴巴的气什么？快去洗脸去！”明月忙推着明珠出去。
这头，叶珍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很后悔呢。
这几个丫头都打小与她一道长大的，因为那时候府里只有她一个小辈人，所以这四个丫头简直就是如二小姐一般被养大的。
说是主仆，真如姐妹了。
明珠性子最暴躁，可是最忠心最为她想的。
“完了，我这嘴，算是得罪人了。”叶珍看明月。
“也亏得您知道！您又不是不记得，明珠是妾生女，打小吃了多少苦楚。怎么被卖了的。她怎么会去做妾！”明月也白了叶珍一眼。
“好姐姐我只是随口一说。她做我也不许呀。你哄着她些，叫她别生气啊。”叶珍摇晃明月的手臂。
“放心放心，她就是个暴脾气嘛，来的快去得快。”明月好笑：“快换衣裳吧。跑马回来没换吧？”
叶珍点头。
果然才脱了衣裳要换呢。就见明珠又进来了。端着热水不理睬叶珍。
甚至放下的时候都比平时重了些。
可是当叶珍脱了换了再来洗漱，水都是温热，就知道明珠费心思了。
大夏天她也从不许叶珍用不热的水，总是说对身子不好。
洗漱好了，叶珍就主动拉明珠：“我错了，给你道歉不成么？你总是那么说，我害臊来着。我保证，你们几个以后都是正经的娘子，不做妾。”
“哼！姑娘可别这样，奴才当不起。快喝点水吧！就没见姑娘家的那么不爱喝水的！”明珠哼哼着，却赶着给叶珍端水。
叶珍嘿嘿笑着接了，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明珠才满意了。
趁着明珠转头，叶珍对着明月吐舌头。
逗得明月也乐了。
这明珠性子彪悍，也就是她吧，总能叫姑娘听话些。
不然主子这性子，也是没有笼头的马总是乱闯。姑娘家的，总是需要控制些的。没得真出事了可就完了。
第1296章 定情
当叶珍再次被诺颜部的王子求婚的时候，费扬阿黑着脸出现了。
“王子有事就忙去吧！”费扬阿脸色不善。
“本王子没有事，陪珍珍格格骑马吧！”那王子厚颜道。
“你没事，我有事！”费扬阿大吼一声，然后猛然拉住叶珍：“跟我走！以后不许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说话！就要大婚的人了，不知道么？”
叶珍愣着被拉走，留下那王子更是半天摸不着头脑。
快大婚了？消息有误？
走远了，叶珍想要挣脱费扬阿的手，却发现他用的力气太大了，徒劳无功。
“你松开呀……”
“我不！我哪不好？你就这么瞧不上我？”费扬阿越想越气，拉着叶珍往远处走。
“没有不是……你松手啊，你松开呀……”叶珍被拉的跌跌撞撞的，使劲挣扎。
不过再是有力气，也是个姑娘家的，这会子愤怒中的费扬阿哪里是她能撼动的？
“你要拉我去哪！你松开啊，你拉着我疼啊！”叶珍使劲使劲挣扎。
终于是被放开了。
可是放的太快，她一不小心跌坐在草地上。
“呀……”
“叶珍。你说，你为什么看不上我？你说我改！”费扬阿气的不得了，根本不给她机会起来，就也跟着坐下，将她圈在怀里。
叶珍哪里回答的出来，她都懵了。
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一个男人离得这么近，气息都在她脸上。
问的问题她该如何回答呢？
“我……我……”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好好说！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我很差？”费扬阿皱眉，离她更近了一点。
叶珍一双大眼睛泪蒙蒙的，可费扬阿一点都没打算放过她。
也就是这会子，这丫头一时间懵了。不然她那小辣椒脾气上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
“没有……没有看不上，你很好，不差……”叶珍忙道。
“没有看不上，就是看上了？说是不是？”费扬阿心里窃喜，又紧逼一步。
叶珍往后躲，却一不小心就躺下去了。
草地是软的，又是夏天，她不会磕着，也不会冷着。
所以费扬阿不担心。
她倒了，费扬阿也跟着倒下，依旧将她困住，俯身看她：“快点说，说不清楚今儿就不会放过你！”
再是个霸气有脾气的，如今这种情形下，也是弱势了。
何况，她本就不讨厌费扬阿啊！
“说！”费扬阿又道。
“看得上的……你起来……唔……”
叶珍没说完的话，就被费扬阿亲回去了。
叶珍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费扬阿放大的脸。
还是没挣扎开，被费扬阿强吻了好一会。
费扬阿也没有女人，可是到底十七了。懂得也不少了。
避火图还是偷看过几本的，香艳的话本子也没少看。
多少算是有点经验的。
可叶珍再是个活泼开朗的，这方面还是一张白纸啊。
她这会子，挣扎都不会了，傻了。
差点因为不会呼吸就憋死了，才被放开。
“你……你……”叶珍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浑身没力气，又起不来，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许哭！你好好说话，是不是不讨厌我？”费扬阿也心疼啊，所以尽管还是故意吓唬她，可口气就不是那种凶巴巴了。
叶珍这会子，脑子是糊涂的，又有气，还真的又有怕。
都不知道怕什么。
要是正常时候，她这会子应该给费扬阿一个嘴巴子，然后骂他的。
可这会子，她竟不知怎么就点了个头。
费扬阿心里乐开花了：“这就对了嘛！不哭啊，我错了，不该欺负你。可你想一想，我喜欢你喜欢的发疯了。你就是不肯点头。我又不敢违背你的心意叫人提亲去！你说我急不急？这时候还有一群讨厌的人跟你求亲！我多难过呀？”
叶珍眨巴眼看他，根本没有转过弯儿来。
就觉得，好像真是这样的，甚至内心还有一点愧疚……
“所以我粗暴了，对不起。手疼么？我看看？”说这话，根本不等叶珍同意，就拉起她的手看起来。
手腕果然有点红了，也不碍事。
费扬阿将她的小手拉住揉着：“这就是喜欢骑马的姑娘的手么？还是很好看。你不是说喜欢白马？改日我给你找，一定找一匹好看的白马来可好？”
叶珍傻乎乎的点头，然后使劲想，什么时候说过呀？
好像是十岁的时候？
“起来，我给你整理头发。我这就传话回去叫我家里去国公府求亲。我家里虽然不及国公府，可是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不纳妾，不收通房。家里的事都你说了算。不会不许你出门。你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你不想就不生。想住在娘家我也陪你好不好？但你一定得喜欢我，不然我多难过呀。你看我一辈子就喜欢你一个是不是？我喜欢你十年都有了。以后还有很多十年。咱们得一直到老不是？”
叶珍愣愣的，没点头，可觉得好像很好。
直到被费扬阿整理好头发，牵着手送回帐篷去。费扬阿临走了，她才忽然咬牙：“费扬阿！”
费扬阿心里一个咯噔，看过去。
“你……你个混球！”叶珍这会子反应过来，也不知该气还是羞涩了。
一张脸通红的。
费扬阿趁着她没注意，一把捧住脸，狠狠的亲了一下，然后忽然跑掉：“你是应了的，我已经叫人出去传话了！你休想反悔！”
叶珍脸更红了，闪身就进了帐篷。
心跳的像是要出来似得，耳朵里也一直是嗡嗡的声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神过来。
就见两个丫头都在笑。
她先是咬唇，紧接着竟也笑了：“你们笑个屁！”
“恭喜姑娘了！”两个人齐齐福身道。
叶珍叹气：“你们姑娘我算是把自己给卖了！”
“奴才们看着，卖的不亏！”明珠道。
叶珍又咬唇：“我也觉得不亏。说实话……要不是他这样，我是真的下不了决心。如今我……他这样。我反而觉得，不生气，觉得喜欢。我大约也是喜欢他的吧？只是大家太熟了。”
真是要命了，试过了才知道也喜欢。还好是他主动，不然不知道蹉跎多久呢。
第1297章 求亲
费扬阿与叶珍定情，他真是喜不自胜。
连夜叫人回京去求亲。
家里也知道他的心意，他额娘本是不大愿意的。
也是觉得叶珍这性子娶回来怕是不能安稳过日子。
可这个不愿意，也是一半的一半吧。
毕竟，叶家大格格这份儿得宠，就是叫多少人看着都眼红的。
几日后，京城里纽祜禄氏家里得了消息，也没敢耽误，就去叶家求亲了。
也是正儿八经的请了人，甚至请的还是张阁老家的长子媳妇上门的。
这就算是给足了叶家面子了。
叶家，觉罗氏还不知消息呢，一时间不敢答应。
毕竟要是点头了，叶珍不喜欢，日子也是一样过不好的。
“费扬阿那孩子是打小见的多少回的，自然是好的。与您家攀亲，也是珍珍的福气。只那孩子您也知道，是个跳脱的。宫里娘娘打小宠着，这件事，总是要叫娘娘点了头的。劳你们瞧得上，也是珍珍的福气。”
费扬阿的额娘忙道不敢，论门第，自然是叶家更高。甚至高得多了。
张阁老家的大媳妇杨氏也是两头夸赞，并不因为是纽祜禄氏请来的就偏心。
总的来说，这场会面也算是完美了。
今日没有结果也是预料之中的。
谁家的姑娘也不是你上门说一句要娶就成了的。
何况，是一个公门里的格格呢。
这位珍格格要出嫁，上上下下的，要知会的人不少呢。
首先就是宫里头的娘娘。其次，那是自己也必须愿意的。
这也是费扬阿的额娘担心的地方，毕竟这年头的姑娘们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忽然有个自己能做主一半的，她就会不安。
送走了众人，觉罗氏就去前院了。
这回来的是女眷，所以叶枫就没过来。不过他也是支愣着耳朵听着呢。
觉罗氏一来，他就问：“怎么说的？”
“爷急什么，我也不敢答应啊。总要先问过珍珍和娘娘。费扬阿那孩子是好的，难得是他对珍珍好。又是知根知底的。”觉罗氏坐下道。
叶枫点头没说话，他是不高兴的。
自己宠爱的十五年的闺女，就要叫人抢走了。
最要紧的是，他知道费扬阿家好，所以只要闺女愿意，就同意了。
一个狼崽子，就要叼走他闺女了，如何高兴啊？
十几年来，一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疼到了心里的。
过了一会，两口子一起去了老太爷叶明远的院子。
正好叶恒也在。
一家人将这话说了，叶恒倒是笑道：“我还记得那孩子小时候来，挺好的，被咱们珍珍欺负了也不生气。”
“珍珍那个脾气也是不好。”觉罗氏道。
“姑娘家的，挺好的。出门子不受欺负。何况，她本就是国公府的格格，又是娘娘宠爱出来的。要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才是怪了。”叶恒不以为意。
觉罗氏和叶枫面面相觑，二弟如今是改变真的不少啊。
“说起来，首先是你。你也不小了，总不能叫你侄女先大婚吧？对了，珍珍才十五，不着急吧？皇上的公主们都是十七八出嫁的，咱们也留着珍珍到十七。就算是定亲了，嫁妆要预备的。”叶明远道。
他人老了之后，渐渐沉淀下来，倒像是那些年的糊涂都不是他似得。
反倒是对子孙们都怜惜起来了。
“阿玛说的有理。留在十七八挺好的。二弟这里，倒是有什么想法？”叶枫问。
“弟弟如今一事无成……”叶恒不好意思的笑：“这事也急不得，不如改日嫂子进宫的时候，问问大姐姐的意思？”不是说娶谁家的姑娘，而是看看谁家的姑娘不能娶吧。
觉罗氏点头：“明儿我就进园子拜见娘娘去。这事儿也是问问娘娘好些。”
“对了……”叶恒收起笑意：“今儿你们不在，有人来府里……我还没说呢。”他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其泰没了。”
众人皆是一愣。
其泰，这个名字与叶家真真是息息相关。
“是怎么没了？”觉罗氏问。
“来人说是病故。说是当初就一直没怎么好，然后这几年里每况愈下，就没了。”叶恒道：“已经在那边安葬了。他也没有子嗣，仅有的那位表姐也早就过世了。”
“我……给了一百两银子，算是遣散塞米尔氏那些个老人了。”叶恒道。
“应该的。”叶枫叹气：“再怎么不是，人都没了。究竟是嫡亲舅舅，别说你，就是我也得叫一声舅舅的。”
“是啊，埋在那边也不像……这事……我回头问问娘娘吧。看看娘娘的意思。或者把舅母的坟迁过去？”这年头讲究落叶归根。
死在外头，总是一件唏嘘的事。
“嫂子不要问了，没得叫娘娘不高兴。横竖塞米尔氏也没人了。就这么着吧。”叶恒笑了笑，他倒是对这个不在意。
觉罗氏只是叹气，到底还是点了头。
当然是娘娘重要了，就不说是不是个娘娘了。单说是夫君的亲妹妹要紧呢？还是嫡舅舅要紧呢？
远近亲疏也是有别的。
何况，其泰也不光彩。
晚间，觉罗氏和叶枫躺在榻上说话。
“这事咱们不管就没人管了。叫他就那么在西边，我这心里也是……”
“爷是为了嫡母和二弟，我知道。我想着，娘娘也是大气的，人都死了。也不会出幺蛾子了。也许娘娘不会说什么的。”觉罗氏叹气。
“还是先不说吧，如今晚几年再说也罢。”叶枫道。
觉罗氏点头。
“倒是珍珍的事，也不能由着她太任性了。要是觉得好，就先定了吧。我是万般不想为难娘娘的。可是珍珍要真是得了皇上的赐婚，是大不一样的。姑娘家总是艰难些，有圣旨赐婚，总不一样。”叶枫道。
“嗯，我都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叶恒，哪家的姑娘堪配呢？一时半会的，还真是想不到啊。
可二弟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大婚也不像话了。
“走神了？”叶枫诧异。
“嗯，我知道了，明日不跟娘娘说了。”觉罗氏回答。
叶枫失笑，真是走神了。给她拉好被子：“睡吧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那皮猴子也是累人。”
第1298章
次日里，叶枣起来的迟了点，送走了八阿哥读书去，又看了九阿哥不多会，就听闻觉罗氏和叶桂来了。
“请进来吧。”
两人进来请安后，叶枣笑道：“这是约好了还是遇见了？”
“回娘娘的话，是臣妇叫了二姑奶奶来，说说珍珍的事。昨儿个纽祜禄氏来求亲了。”觉罗氏道。
“是么？怎么说的？”叶枣坐直了问。
“也就是正常求亲，只是……我想着，大约是珍珍点了头了。”觉罗氏道。
“那传话问问吧。要是她愿意了，就叫皇上赐婚吧。”叶枣笑道。
“就是看看娘娘的意思……也不能都由着她呀。”觉罗氏道。
“怎么不能？婚姻大事，一辈子的事，她是个姑娘家的，一辈子还嫁几次？要是我的弘昕几个，我倒是不愁了。横竖他们注定不能只有一个。珍珍是你我宠着长大的，这件事你反倒委屈了她么？那还得了？”
“娘娘说的极是，只是这丫头也是……太任性了，婚姻大事她也一直这般总是不大好的。”觉罗氏道。
“嫂子多虑拉！珍珍还是有分寸的。”叶桂笑道：“不过，费扬阿这孩子是个好的，我觉得要是珍珍愿意，就定了好。”
“不着急，等珍珍的意思。下回她们再来求，就差不多了。”叶枣道。
觉罗氏忙点头应了，又道：“今儿还想问问娘娘二弟的事。他也不小了，再不大婚也不像话了。他如今长进了不少，也很是懂事了。就是他主动叫臣妇问的。这……该是怎么安排呢？家里也是一有事就叫娘娘做主，娘娘也忙，只是又怕做的不好不对……”
“说这些就见外了。”叶枣摆摆手：“也没什么忌讳，你们有什么人选？之前不是说。先考功名？如今是看珍珍都要定亲了着急了？”叶枣笑问。
“秋闱就快开始了，按我的意思，不如考完了再说吧？倘或有个好名次，那也好说亲。”
哥俩不能一辈子绑着过，迟早是要分出来的。
一旦分出来，叶家二爷是个白身，一无所有，就怕是叫人嫌弃了。
与其如今娶个不怎么好的将就着，不如等一下。
“嗯，也有道理，是不必着急。”叶枣点头：“就叫他等等吧。”
“是，那臣妇回去就与二弟如此说。他也懂事了呢。”觉罗氏笑道。
“其泰没了，应该知道了吧？”叶枣忽然问。
觉罗氏一愣：“这事娘娘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我对他不放心，有人看着的。”
“怎么没的？”叶桂好奇。
“病故了。”
“哎。”叶枣起身叹口气：“这人一辈子，也不知图什么。”
“姐姐千万不要伤感。你我姐妹没有一处对不住他的，是他自己葬了良心了。坑人害人的。”叶桂跟着起身道。
“我不是伤感，只是感慨。二十年如一梦，其实这二十年里，他有什么好处么？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回京，又自作主张的害人。我只是为嫡母伤怀。好在叶恒如今懂事了。”
“是啊，二弟如今懂事了。”觉罗氏道。
“毕竟塞米尔氏也没亲戚了，后事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人都死了，该带回来埋了就带回来。不必与我说了。就当是为了叶恒吧。”叶枣道。
“是，臣妇替家里谢过娘娘了。”觉罗氏忙道。
“好了起来吧，不必说这个糟心的事了，你们也有日子没来了。对了，那韩氏还老实么？”叶枣问叶桂。
“回娘娘的话，那韩氏倒是个老实的。守着规矩呢，自己手里虽然有银子，也没敢忘本。”
“那就好，孩子们都好就是好事。”叶枣摆手：“不说了，走吧，出去走走，园子里景色不错，今儿正好是个阴天。”
两个人忙跟着出去。
三人出了碧月楼，一路去了平湖秋月，坐在亭子里看着福海风光说话。
午时有摆在这里一桌午膳。
直到觉罗氏和叶桂走了，叶枣才回去。
就见白玉来接她：“主子，宫里头传话，说武贵人病的厉害了。”
“什么病？”叶枣想着，武贵人那两百斤，不生病才有鬼呢。
“说是惊惧造成的心悸。时不时就心口疼，如今说是都不能睡，一睡下就做恶梦呢。”白玉道。
“太医怎么说的？”叶枣心想，这是自己做了亏心事？
“回主子的话，太医说不大好，这种病是治不好的。又加上武贵人太胖了些，如今……太医的意思是，看着也许没事，可说不定哪一会就不成了。”
叶枣脚步顿了一下，有继续走：“她也年轻着呢。”
“是啊，就是太胖了，她也不节制。如今比年初看着还胖了些。走几步就喘，哎……”珊瑚叹气。
“罢了，叫太医尽心些吧。真要是治不了也没法子。”叶枣道。
几个人忙应了是。
等晚上见着四爷，叶枣就把这事说了。
四爷想了一下才知道是谁：“叫太医好好伺候着吧。”
“还记得那会子武氏刚进府么？”叶枣问四爷。
四爷皱眉：“朕哪里记得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那是皇上第一次来锦玉阁歇息啊。我那时候没有什么好的，拿了您赏赐的茶叶泡了给您的。不记得了？那天您叫人给我送炭盆子，我本以为，那一年冬天要受冻了。”叶枣笑道。
四爷也忽然想起来些：“朕仿佛记得你还说，新的被单不如就旧的舒服？”四爷失笑：“你那时候小小的一个。”
“就是那天，那是武格格第一次进府。本该是她的好日子，后来她几次三番见我不顺眼。直到后来进宫才变了。这一晃，许多年就过去了。”叶枣叹气。
“你这一说，她也不是个好的。”四爷道。
“要是好的，你能从不去幸她？”叶枣笑着摇头。
武氏大约是四爷女人里，长得最不好看的一个了。
就是后来进宫这么多里，也没有比她差的了。
那会子是佟佳贵妃给的，四爷就不喜欢到家了。
要知道那会子四爷不是如今的四爷，有美人他还是要去的。
第1299章 过去
四爷抱住叶枣，无心想什么武氏不武氏的。
他想的是那时候的枣枣。
小小的一个，又漂亮又可爱又勾人。
那时候……那是什么样子来着？她住在那个不怎么样的破阁子里。地位低，谁都能欺负她。
李氏总是欺负她。
福晋也是满肚子狠辣心肠。她真是凭着自己的小聪明一步步的走近他心里的。
不敢怀孕，自己偷着喝药。给点东西就高兴。他一来就笑。
从不见她哭泣诉苦，什么时候见了，也是漂亮的一个小丫头。
叫他渐渐的喜欢，在她身上破了一个又一个的第一次。
就连夜里睡觉，都叫他破例搂着抱着。
想想那时候身量不足的小狐狸，如今总算是长高了不少了。
又给他生了三个好孩子。
“想想那时候的枣枣真可爱。又狡黠又聪明，还总是给朕做戏。”四爷亲亲她的鼻尖，怜惜道。
“那时候你可从不叫我枣枣。只是叫小狐狸呀，小狐狸精呀。虽然我知道你也不是就看低了我，只是那时候你没如今这么在意我。所以我才会做戏。我是侍妾，我很怕。一直都怕。”
叶枣也回忆那会子，二十年一晃而过啊。
“李氏从来不算是最大的威胁。福晋才是。要是那时候你不肯护着我。我真的怕哪一天就莫名其妙死掉了。她要我生孩子给她养着，我就知道要是我真的生了，就会是个去母留子的结果。”
“如果不能一直得宠，我也不知我下场在哪里。我身边伺候的那个红桃不尽心也不忠心，谁也不敢相信。真是艰难啊。”
四爷将她抱紧：“是朕不好。”
“不，你很好了。其实想来，你一直支撑着我。”叶枣亲了亲四爷的脸。
“那会子总怕失宠。我都想不到什么失宠后日子难过之类的。我怕的是失宠就会死。”叶枣摇摇头：“都说花无百日红。其实是女人一旦落到了特别艰难的境地里，就会很快衰老。那时候的我，多么惧怕衰老和变丑啊。除了脸，我还能叫你看什么?”
一个女人，就算是生的再美，一旦岁月开始蹉跎你，有人开始磋磨你，也很快就要老了，残了。
“很多事，朕都不记得了，你的事朕还是记得的。”四爷看她：“你是个漂亮聪明的小狐狸，这一点朕是知道的。”
“我确实耍了不少小手段。但是……”
“朕知道，朕从来就知道你不是一张白纸。你知道你最可贵的是什么？”四爷打断问。
“我觉得……你最喜欢我一来不是个纯粹的好人。二来又不作恶吧？”叶枣笑道。
“是啊。朕就喜欢你这一点。你是个会算计人的小狐狸精，却偏有底线。有太多你不肯碰的地方。也许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善良，才一步步走的好是不是？那全知和尚不是说了，你一心向善。才有福报。”四爷亲了亲她的鼻子：“朕的小狐狸精是个极好的狐狸精。以后是要得道成仙的。”
“不要，我要做人，和你一起。下辈子你别做皇帝了。做个王爷什么的挺好的。”叶枣往四爷怀里钻。
四爷正要回答好，就见她又道：“算了，下辈子你还是做四爷吧，我还做叶枣好了。我这二十年走来，其实没有很多遗憾。”
“真真是想的多，咱们好日子多着呢。”四爷捏她的手臂：“不过这会子，是不是回忆回忆过去？尝尝狐狸肉如今变了味道没有。”
说着，就把叶枣压住了。
妖精打架那真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激烈。
只不过，随着年岁增长，有些变化罢了。
碧月楼里，四爷和叶枣你侬我侬。
紫禁城景仁宫偏殿里，武贵人又一次惊叫着醒来。
“小鬼抓我来了，抓我来了！”
“贵人，贵人？没事吧？又魇着了？”一个宫女拿着灯进来，很是有些不耐烦。
这位一天起来梦魇，真是烦死了。
“我……我梦见小鬼来了，青面獠牙的小鬼来抓我来了……”武贵人吓得面色惨白。
配上她那过于肥胖的身子以及这些年陆陆续续的掉了一半的头发，真是说不出的吓人。
（没有歧视胖人的意思，因为作者君本人也和武贵人差不多了。嗯。）
“贵人这是瞎琢磨呢，哪里来的小鬼？奴才端安神汤来给您喝点？”丫头耐心道。
“算了。”武贵人清醒了一下，摇摇头：“晚膳吃的不多，我饿了。你看看还有什么点心吧。”
“贵人，太医……”
“拿去吧，太医说不许多吃，我不多吃。”武贵人打断丫头的话道。
“是。”丫头心想胖死你得了，一辈子没伺候过主子爷的老女人。
从潜邸就没伺候过，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还只惦记吃！吃死你得了！
很快，武贵人就又吃了一碟子点心，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喝了一大杯水，又躺回去了。
这回没在做梦，总算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只是起床一下地就栽倒了。
头晕眼花，看什么都是三个。根本站不住。
急忙将太医叫来，叶枣是不必亲自来了，还是叫阿圆来看看。
究竟也是潜邸老人了。不来看看也太无情了些。
只是这一看，回去与叶枣都不好说。
“肝阳上亢？”叶枣不太听得懂这个学名。
“就是……这是男人的病，太医的意思是，也不是这个，就是类似这个，又加上她肾阳虚。还有心悸，失眠多梦，盗汗等……”阿圆掰着指头数着。
“都是因为胖引起的？”叶枣诧异，武贵人这病的听全乎。
“就……就她自己也不检点……”阿圆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什么？你这丫头，你说清楚啊，是怎么回事？”偷人？也没地方偷啊，怎么不检点了？
“就她和小宫女们……厮混，厮混的多了，就……肾阳虚了……”阿圆说完，自己脸红的厉害，太恶心了。
“呃……你……这事太医没明着说罢？”叶枣皱眉。
“没有，就是与奴才很隐晦的说了。”阿圆摇头。
“你这就再去一趟，叫太医闭嘴，就说是因为胖的缘故吧。这些话叫皇上听了，不知道多少人要送命了，没必要。”
第1300章 殁了
她一个现代人是能理解的，可四爷听了不知道要恶心成什么样儿。
“只是过些时候，查一查吧，我能叫九公主养着戏子是因为她寡居。可宫里园子里这些人，这辈子出了锦衣玉食，别的就不要想了。就是和小宫女也不成。查清楚武贵人那里的人，将人送出去，就说没伺候好就是了。”
“是，主子。”阿圆松口气。
恶心是恶心，可她们内务府出来的，也不是没听过这些事。
是犯不上叫人都死。
“只是……主子，武贵人那看着是真的不大好。太医的意思是，如果不能控制住体重的话，怕是有生命危险了。”
“那就控制！是吃要紧还是命要紧？传我的话，不想死就少吃点！想死我也不拦着她。”
这是多爱吃，都要死了，还管不住嘴。
阿圆哎一声，还是出了园子回宫去办事了。
这头，武贵人听了皇贵妃的话，自然呐呐应了。
但是午膳的时候，究竟还是没控制好，又吃的不少。
头晕这事，她二十岁的时候就有点了。如今这十几年下来不也就这么回事么？哪里就不能行了。
太医说的吓人罢了。
宫女拦不住她，也懒得管了。
这一天夜里，武贵人照旧做噩梦。
这回，她清楚的梦见了尹氏回来找她了。
尹氏一身的水，肚子上破了一个洞，还能看见后头原本摆在殿中的檀木椅子呢。
一双手捧着个蠕动的东西正是个血肉模糊的孩子。
武贵人梦里都吓得出不了声。
只听着尹氏一张脸还如过去的可爱，只是对着她呜呜的哭着，却也不说话。
从梦中惊醒刚做起来，就因为起来的太猛又一头栽倒下去。
声音太大，吓得外头宫女太监们忙又叫太医。
这回比较严重，武贵人晕了很久。
再醒来，就每况愈下了。
次日里，小亭子回报的时候，四爷也听见了。
“武贵人这回昏厥的比较严重，太医的意思是，如今竟不敢叫她马上就瘦了。怕是更承受不住。”
“看来是不大好了。”四爷道。
“嗯。”叶枣点头。
这是古代，很多病本就治不了。武贵人这大约是高血压之类的病加上肾阳虚，又有什么肝阳上亢的。
就是她血压不好，肥胖过度，肝不好，肾不好。
这是多器官都不好了。什么药能一下子救了她？
“叫太医尽心就是了。”四爷摆摆手。
还是不太把一个武贵人放在心里，何况，病了就看病，治不好那就是大限到了而已。
都以为武贵人迟早会因为身子病死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她的死竟是如此出乎意料。
当年她坑害尹格格，叫尹格格病的厉害的时候死的一尸两命的时候。有个叫小月的丫头投湖不是缺毁了容貌。
后来那小月就出府送去庄子上了。
也是巧了，小月的闺女如今就在宫里的御花园里伺候呢。
武贵人上千秋亭，喘着气上去，就不成了。
扶着柱子话都说不出来。
伺候她的丫头只好先丢下她回去找人。
也是神奇了，小月的闺女从亭子下走过去，就被武格格看见了。
其实，就是身量像，长相是不一样的。
可她从亭子上看过去，就觉得那是当年的小月。
小月投湖那一日，就是一身淡绿色的衣裳啊。
武贵人一时想着过去的事，又是惊惧又是害怕，就想看清楚那是不是小月。
使劲往前走，纵然是千秋亭有栏杆，也到她的腿那么高。
可她用力过猛了，身子控制不住。紧着拉着喊着，却还是猛然间从千秋亭的亭子里摔出来了。
本来，摔出来也不碍事，并不是亭子外头就马上掉下去的。
可是还是因为太重了，竟将多年无人碰的假山上的一块石头撞松了。
这一松，武贵人就再也控制不住身子，大喊着掉下去了。
其实也不算特别高，人造的一座山能有多高？
可她摔得着实不轻，当时就失去意识了。
小宫女早就跑远了，从头到尾没人看见她来过。
御花园里伺候的太监们赶来，四个人才把武贵人扶着送回去。
回去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后脑勺上撞了一个洞，太医为了止血，剃了她一半的头发。
身上擦伤不少，可最要紧的是内出血。
眼看着是不活了。
不过是扛着，看哪一会死罢了。
武贵人已经是没什么清楚的意识了，只睁开充血的眼睛，看着四处都是血红色。
尹格格还是梦里的样子，一张脸梨花带雨的哭着，还是那么清纯可爱。
肚子上有个洞，蠕动的不成形的孩子在她一双手里托着。
她浑身是水。
“你……你不要找我，是我……是我……”
“我害你……我害你……”
“不要找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武贵人伸手抓向房顶，都知道这大约就是回光返照了。
“你不要，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我害了你……你的孩子……”
声音越来越低，众人也都觉得有点发毛。纵然是白天，也觉得像是见了鬼。
“你不要……你说话，尹格格你说话，是我害了你……是我……我……我……”
武贵人忽然坐起身，凄厉的喊了一句，一双眼瞪的巨大无比，然后就不动了。
许久之后，丫头抖着手去摸，还没伸过去，就见武贵人又忽然大叫了一声：“尹格格！我给你赔罪了！”
然后往后倒下，彻底咽气了。
屋里的人都已经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还是太医壮胆去摸了一下鼻息：“武贵人殁了。”
然后过了好一会，这侧殿里的丫头们才开始哭起来。
主殿的秀嫔在外，也是吓得不轻：“快叫人给娘娘报信去吧。”
秀嫔真是……连这里都不想住了。这武贵人生前是做了什么？莫不是说原本府里死了的那个尹格格？
尹格格索命？
大白天，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真要是这样，希望尹格格可别殃及无辜！
园子里，叶枣听了这件事，也是久久没说话。
“尹格格啊。当年的事，我都要忘记了。这难道就叫恶有恶报？”竟是这么死的，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1301章
凡有后宫女眷过世的，按理说是应该给个死后哀荣。
但是，皇帝的后宫里，人是不少的。
纵然是四爷后宫里不算多，可武贵人这样的，也绝不会有什么哀荣。
她要只是一辈子没伺候过四爷也不算什么，可她死的太过于不体面了。
于是，只能以贵人的身份下葬了。
又是大热天的，一个贵人的棺椁也不能停留在宫里，很快就挪出去了。
早年间，尹格格的死不能说全是武贵人害死的，可是武贵人在里头算是出了大力气的。
所以，如今她因为心里害怕尹格格，疑心生暗鬼，死的真不冤枉。
本来是个可怜人，可她又真是不招人喜欢，便也真是叫人唏嘘。
送走了武贵人，叶枣与瑞妃，锦妃，祺贵嫔在碧月楼里说话。
“臣妾等都是进宫以后在来，竟不知还有一段往事。武贵人真是……”锦妃叹气。
“武贵人要说就十恶不赦也不是，当初在潜邸的时候，抖威风倒是也轮不上她。就算是个不聪明的人吧。如今也去了，哎，还年纪轻轻的呢。”祺贵嫔也跟着叹气。
“大好日子的，怎么就说起这个了？臣妾今儿想求娘娘，叫臣妾去那岛上逛逛去吧。如今正是好时候呢。”瑞妃笑道。
她与武贵人一来没交情，二来没接触，死不死都不值得她伤感。
“这点事还求我，你只管去。”叶枣笑着摆手：“你们想去就去，我不拦着。住园子里就是我为了舒服罢了。今年过完了中秋，九月里就要回京去了。毕竟不能一直住园子里，一会去就又是四处墙壁了，趁着这会子，你们好好玩儿吧。”
众人笑着应了，说实话，回宫也不难受。
不需要早晚请安，如今太后也不在，她们只需守着规矩就是了。
四爷来的时候，三人忙起身请安。
“坐吧。你们没事尽管陪着皇贵妃，省的她闷了。”四爷道。
锦妃几个忙应了是。
心想其实来的多了也不好呢。娘娘闷了自有人陪伴。不需要她们。这是皇上给面子罢了。
上了茶，叶枣问道：“今儿可有弘昕和弘昼的信么？”
“今儿没有，明儿大约就有了。不要心急，隔几日不就有？”四爷笑道。
“是。”叶枣点头，转头看锦妃：“你也别心急。”
“娘娘说的是呢，臣妾也不急，有太子爷在呢，弘昼也省心的。”锦妃还真是不着急。
就是有点孩子在外的那种担忧吧。
毕竟身边那么多奴才呢，出不了事。
瑞妃和祺贵嫔没孩子，自然也不必担心这些，她们就只是赔笑。
说了几句孩子之后，三个人就默契的告退了。
都是不指望得宠的人，谁也不必在皇上面前多留了。
何况，她们三个人走到今日，无不是明白人。
就好比瑞妃，她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子，皇后做了那么多狠毒的事，最后都不体面。
她还能做个妃子，固然是皇上为了外头好听，不说他苛待了后族。
可是也未见的不是瑞妃的聪明懂事识时务。
毕竟，后族如今也早就凋零了。
她们走后，叶枣道：“今儿这么早就没事做了么？”
“朕算是看出来了，枣枣是腻了朕！”他哪里是没事了。
只是皇帝做了十几年了，如今又是太平时候，总有不想管事的时候吧？
最近就比较懒一点，上午忙一阵就来找她轻松着了。
可她呢，算着四爷的点儿呢。回来早了，就总是问一句。
“我督促你还不好？免得你耽误政事成了昏君呀。”叶枣笑着看四爷。
四爷摇摇头：“你这样一个狐狸，本该是叫朕不早朝的。可又是个菩萨心！真是叫世人都不能信。”
叶枣只瞥了四爷一眼，这个人如今真是不遗余力的夸她呀。
才没说了几句话，就见八阿哥回来了。
“皇阿玛，额娘！”八阿哥急急忙忙的就走过来了。
叶枣嗯了一声，将她自己喝的酸梅汤递过去：“渴了没有，喝几口。”
八阿哥就接了，大口的喝了：“渴了。”
“喝完了才说渴了？”叶枣好笑的看他：“去吧，洗漱更衣去。”
“饿！”八阿哥皱着小脸。
“嗯，饿也得先洗手洗脸更衣吧？去吧。”叶枣拍他的小屁股。
八阿哥就揉着屁股嘿嘿的笑着走了。
四爷看着笑道：“等那个大一点，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八阿哥如今越来越大了，性子也变了。”
“是啊，他开口太迟，如今倒是真的活泼的很了。九阿哥么……”叶枣头大道：“以后他不乖的时候，我就送去皇上那吧。”
劳烦爹去吧。
“朕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的以后少不得要叫你我操心。”看着就闹的很。
“闹不闹，都是你最小的孩子了，你年轻着呢。闹一闹你也好。”叶枣说着，起身安排膳食去了。
四爷肠胃弱，八阿哥长身体，都要合理安排的。
四爷想了想，索性就去看小儿子了。
九阿哥刚吃饱，正闹着呢。一只手抓着小铃铛，另一只手还划拉。
真是恨不得马上站起来才好。
四爷看着他就觉得精神足了不少。这好小子啊。
做阿玛的就没有不喜欢自己儿子有劲儿活泼的。
“叶家倒是有些神奇之处的。”四爷好笑。
枣枣也是早产的，可也没什么大问题，小时候还冬日里畏寒呢。如今都好了。
这小子更是丝毫看不出是个早产的，这个头，比顺产的都大了。
还不足六个月呢，就很是壮实了。
四爷把他抱起来颠了颠：“好孩子，好好吃，好好长！”
“啊啊啊！”九阿哥也不知道叫什么呢。
四爷又把他放回榻上去：“都好生伺候着。”
奶娘们忙应了，谁敢不好生伺候着？
这可是皇上的小儿子！
八阿哥看着四爷从弟弟那边出来就嘟嘴。不过想想，皇阿玛还是疼爱他更多，就看看弟弟好了。
又把嘟着的嘴松开了。
四爷是不知道这个儿子脑补了什么的，只是摸摸他的头：“走吧，咱们看看你额娘叫了什么好吃的。”
八阿哥嗯了一声，就与四爷一起走了。
第1302章 不平
出事后，四阿哥弘时第一次私底下见禧嫔，是在八月初一这一天。
毕竟不可能永远不私下里见面，这一天，弘时还是主动去给禧嫔请安了。
他已经很清楚一件事，不管是真是假，不能做的太过了。
半年多了，足够了。
禧嫔听说四阿哥来了，真是很高兴。
忙迎出来：“来了。”
弘时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热情，低头掩住眼中的复杂道：“给额娘请安。”
这是上回出事后，禧嫔降位之后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见弘时。
弘时长高了不少，人却瘦了不少。
没见面之前，禧嫔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真见了面，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进来吧，外头还是热的。”禧嫔道。
弘时自然也是觉得生疏了不少。何况，他心里真的有怨。
就不管这怨是真的还是做戏。
有的时候，做戏久了，也能成真的。
不是说，说谎要够真实，就得是先骗了自己么？弘时如今，就半是骗自己了。
进了屋，上了茶，禧嫔就摆手叫人都出去了。
本以为，屋里只有母子俩，会容易说话，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如今只剩母子两个人，反倒是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过去，他们就是讲道理比亲热多的母子两个。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是复杂了起来。
到底还是禧嫔道：“弘时是怪额娘了么？”
就算是一开始不懂，这大半年下来，也清楚了。
“儿子不敢。”弘时干涩道。
“是不敢，不是不怨。”禧嫔苦笑：“只是，额娘不懂，你为什么要怪额娘呢？”
“儿子不怪额娘。”弘时低头。
“你是我生的，打小我养着，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还是看得出的。你是怪我计划的不够么？是我……”禧嫔说不下去了。
“额娘，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必说了。额娘如今……也降位了，又何苦再提起？”弘时看了禧嫔一眼，又低头。
“额娘如今这样，倒也不算什么。你也知道，皇贵妃娘娘那人，也是个千古少见的。纵然是我降位了，日子却也不难过。至于你皇阿玛，是顾不上额娘好坏的，倒是与以前也差不多。”禧嫔苦笑自嘲。
也是半真半假，却也不知道是宽慰弘时呢，还是宽慰自己呢。
弘时心里有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甚至不想说话。
可他就算是心里有怨恨，可额娘还是额娘。他要是这会子就走了。难免园子里宫里的奴才想着他都厌恶了额娘了。
以后少不得要叫额娘受委屈。
额娘纵然……可额娘生了他。
“弘时……”禧嫔叫了一声：“你放弃了么？”
弘时猛然抬头，震惊的看了禧嫔一眼，又低头，掩住衣袖里的手指。
他的手指猛然间收紧了许多。
“额娘……这事不说也罢。”弘时声音明显不稳，有点虚。
“先帝爷那会子，太子爷做了三十年的太子爷。可最后又如何呢？如今……额娘真的不信你皇阿玛能真的宠爱皇贵妃一辈子。她会老的，会变丑。真的还会受宠么？明年就选秀了。”禧嫔幽幽的道。
“额娘，又是何苦呢？”弘时端起茶，可是他根本不想喝茶，只是紧张罢了。
“额娘也会不服。”禧嫔声音不大，可是面上表情却很是深刻。
“打从潜邸开始，额娘就不服。额娘是格格啊，可是那时候的叶氏是如何得宠有脸面的，而额娘……而我，却是不如她。”禧嫔又是自嘲一笑：“处处不如她。进宫之后……进宫的时候，我怀着你，却只能得了一个贵人的位份。她呢？她那时候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皇上就给她一个贵人的位份！甚至在封号上压过我一头！凭什么呢？我是满人，我是正儿八经选秀进府。我哪里不如她一个侍妾上来的？”
“生了你，我多久才得以晋位？她呢？明贵人，明嫔！好不容易啊，等她得罪了太后，被褫夺了封号！我天真的以为皇上顾念规矩，是厌恶了她了！可是结果呢？”
禧嫔冷笑：“如今，过了十几年我回忆起来，那根本就是皇上觉得那个明字不适合她了！换着花样借着那件事，给她一个更好的封号！‘宸’啊！谁敢用？她就用了！宸贵嫔，宸妃，宸贵妃！皇贵妃！她也不过生了三个孩子，家里又不是如佟佳氏那般大族，没有拥立之功，没有辅佐之力！可她不是皇后，胜似皇后！”
“先帝爷那会子的成嫔当初是多风光？可一朝生下一个腿脚不好的皇子，结果呢？一辈子不得盛宠，不得出头，不得晋位。可你看她呢?八阿哥到了五岁不会说话，皇上不仅不怨恨，还怜惜呵护备至！是啊，八阿哥好了，可你想想，就算是不好，你皇阿玛就能厌弃了他们么？不能！甚至太后都不许多说一句！那个不会说话的还是，不是皇家的耻辱，而是皇家的心头肉！是皇上的心头肉！是皇上的愧疚和怜惜！”
禧嫔激动起来，浑身都在抖。
“额娘……”弘时叫了一声，可也没多少力气阻止。
这些，都是事实。
“你和弘昕，年岁相当，都一样聪慧。可这十几年来，他如何生长，你如何生长？你皇阿玛宠爱他的额娘，他平白比你多见多少皇阿玛？”
“这些年，他打人骂狗，做的事有多少？那些事，你敢做么？可你皇阿玛对他又如何？他不仅不嫌弃，甚至还觉得很好。不然，这太子之位又如何就到了他头上了？凭心而论，弘时，你没有这个资格么？”
禧嫔盯着儿子看。
弘时不敢说话，心里再剧烈拉扯。
是啊，他没资格么？虽然，他觉得额娘这些话里头，是有不对的地方的。可是一时半会，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只是，这明面上的大道理都是对的。
一样的皇子，凭什么他就低人一等呢？
“额娘这一辈子已经是这样了。从未正经得宠过。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尊贵的皇子。想想吧，想想先帝爷那会子，你皇阿玛又是什么人？当初在潜邸的时候，额娘从未想过，能做天子嫔妃的。”
第1303章 看不透
回藻园的路上，弘时看似平静，可内心的波涛无人知晓。
是，额娘说的很对。
她尚在潜邸的时候，皇阿玛也不过是个贝勒爷。
忽然见，就成了亲王，忽然就成了皇上。
虽然未曾得见，可便是从史书的一句话里，也可以想到当年的血雨腥风。
那句话是这样写的：康熙五十二年春，帝巡江南。太子薨。六月，帝逝。四子胤禛继位。
没有写明白是几月南下，就算是正月末吧。也不过六月里，先太子薨逝，皇帝驾崩。皇阿玛就从一个皇子，成了皇帝。
他不敢说这里头皇阿玛做了什么，可是只要想想，也知道当年如果有一丝改变，如今做皇位的，也就不是皇阿玛了。
皇阿玛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弘时被这样的念头侵蚀着，怎么都按捺不住。
他怎么可能真的服了弘昕呢？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不相上下的。忽然见，就成了这样。
是因为额娘的手段不对么？
不是吧？
弘时这头，心里翻起惊涛骇浪。禧嫔这里，静静的坐在内室里想着方才的一切。
是啊，她这么多年一直不平，凭什么呢？
可是，她的不平也不是随时随地能说出来的。
固然是皇上对她们母子不如叶氏母子。可是哪一个朝代没有不得宠的女人呢？
她……只是叫弘时知道，这世上，只有她才是弘时最亲近的人。
她从格格成了禧妃。如今降位，怎么能服？怎么能不恨？
所以，她怎么会允许弘时就此不争？
有机会的，只要弘昕一天不做皇帝，就有机会的。
康熙爷的太子能薨逝，为什么弘昕不能薨逝？
她不甘心这一辈子背着莫名其妙的罪过，做一个嫔，最后做一个太嫔。
等自己死了，才有人装模作样的给个太贵嫔，太妃的位置。
她小心了一辈子，隐忍的一辈子，她不想隐忍到死！
所以，这世上的人都可以不与她站在一处，唯独弘时不可以。
要是她亲生的儿子都认命了，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呢？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也是大好年华跟了皇上，却不如一个侍妾呢？
是啊，她不说，可是她没有一天能服气的。
从一开始，她就讨厌被一个侍妾压着，这一压着，就是小半辈子！
她生的儿子也要被那个侍妾生的压着一辈子！她就是不服！
禧嫔将手里的一颗梅子死死的攥住。
用劲儿大到感觉手都疼了。才缓缓的松开，并没有去看那被她捏的变形的梅子。
她恢复了往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叫人进来伺候她洗手。
她已经不怕容颜老去了。
这半辈子，不就是这样隐忍过来的么？如今也不过是继续隐忍罢了。
总会出头的。
叶枣这里，知道了弘时去看禧嫔，也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许人家母子见面。
又不是裕贵人这样的，孩子还小。
如今要是硬生生禁止了弘时见禧嫔，说不过过去。
所以四爷根本没这么下旨。
“说是叫人都出去，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中间换了一次茶。”花嬷嬷道。
“嗯。”叶枣想了想：“他们也有些时候没这么见面了。盯着也没用，人家母子两个真要是有什么心思，你盯着也只能看见明面上的事。弘时是个聪明孩子，我倒是希望他别走错了路。”
“主子说的极是。只是那禧嫔……奴才是真的看不透。”花嬷嬷迟疑：“按说。她被降位之后，总该有些不一样。或是愧疚不安，或是愤愤不平，可……”
“可都没有？还是一如既往？”叶枣笑了笑：“所以说城府深呢。这么些年，我自认看她城府深。可惜之前那婆子也出宫去了。竟是盯着也没看出什么来。”
“那……奴才在安排一下？”花嬷嬷道。
“算了，防不住。如今她们还能如何呢？要真是作死，那是害了自己。皇上也会盯着的。”叶枣摆手。
“是。”花嬷嬷点头，心想主子心里有数就好。
“你也辛苦了，不必太劳累。等回宫了，我就叫你出去走走吧。”叶枣道。
花嬷嬷忙谢过主子。她倒是不累。虽然两边走，但是总归还是轻松的。
主子这里能人多，她这么多年都是照顾外头的事，也算是安稳。
“这也倒是罢了，不过嬷嬷要是要预备预备三格格吧。九月里回宫，皇上的意思是，就不让她回裕贵人那里了。按说，二公主已经出阁了，住在原来那也不错，可她毕竟还小，叫她对着偌大的一个御花园，夜里的时候难免不太好。”
小孩子家家的，夜里树荫婆娑的，再吓着就不好了。
“这……奴才斗胆问主子一句，太后娘娘那里，又是如何安排呢？”花嬷嬷问道。
叶枣沉吟了一下，摇摇头：“太后娘娘，是皇上下了明旨，定了罪过不敬先帝爷送去了畅春园里的。暂时是不会回京了。”叶枣道。
“那……奴才看，把三格格安顿在寿康宫里如何？”寿康宫如今没正经主子了。
“嗯。倒也是个办法。就住偏殿，正殿空着。正好茉雅琪也在。”叶枣道。
“这……为何不叫茉雅琪格格回公主府？”花嬷嬷不解。
“皇上既然没说，想必就是没这个想法。嬷嬷也想想，她到底是哪里的血脉。就在宫里，眼皮子底下也好。何况，大家也都习惯了，瞧着九公主那也习惯了。”
不然的话，太后去了畅春园这么些时候了，九公主都没说接闺女回去呢？
“主子安排，奴才本不该置喙的。只是奴才看着，主子偏重三格格。可那茉雅琪格格，虽然不大，大约是与三格格玩不到一起的。”花嬷嬷就差没说茉雅琪格格不好了。
“哦？”叶枣诧异了一下，她是不喜欢茉雅琪，可是没想到，竟然奴才们也不喜欢她。
“既然是这样。就叫茉雅琪格格换个地方住吧。”叶枣道。
紫禁城那么大，选个住处是不难的。
花嬷嬷想了想道：“那不如叫茉雅琪格格住在慈宁宫里？也有空住处的。也算离得近，想一处玩耍也好。”
第1304章 爱情
叶枣点了头，如今宫里的孩子不多，就这么住着也好。
七阿哥回宫之后，是直接住在阿哥所里的。倒是也不妨事。
“宫里头，李答应和许氏那里可还安分？”
“回主子的话，李答应那安静的很，偶尔出来御花园走走，李答应如今身子不大好，人也变了不少。许庶妃那，大约是困久了。改善了改善自己的伙食。别的倒是也好。”
“三阿哥没去看看？”叶枣又问。
“回主子的话，没有去。倒是叫人送去了些银子。”花嬷嬷道。
叶枣点头，表示知道了。
花嬷嬷走后，她就笑着与珊瑚她们道：“花嬷嬷说话还是很有技巧的。这大约是许氏艰难久了，如今放开了吃了几顿吧？”
想必是叫的多了些，不好看了些。
不然，只是加一个菜的话，也不会惹人注意的。
“这许氏曾经是皇上跟前的大宫女来着吧？怎么也这般没见识了？”珊瑚掩嘴笑。
“别说是你了，就是你阿圆姐姐也不知道。当年的大丫头玉宁是何等的尊贵有体面。”叶枣摇摇头。
“只是做事不体面，又得罪的人不少。才会成了侍妾之后就不得宠。”
想想也是好笑，这么些年过去了，记忆中的玉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四爷听了个尾巴，进来就笑：“这是又回忆过去呢？”
“大约是老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儿。”叶枣起身笑道。
四爷牵着她的手走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哪里就老了，人有时候就爱回忆。朕也一样。不过，朕是来与你说好事的。弘昕就快回来了。”
“是吗，赶着中秋回？”叶枣一笑。
“中秋回不来，怎么也得月底了。”四爷说着，自己笑了。
“逗你呢，是朕，带你们去香山。之前不是应了八阿哥去景山的？也没去成，这几日就去。正好看看红叶去。”
叶枣白了四爷一眼：“皇上如今真是童心未泯啊！”
“不是你说的，要活的年轻么？朕听你的话不好？”四爷捏她的脸颊：“准备一番，后日就可以动身了。去住几日散心。小的可不能带，那里早晚温差大。”
叶枣点头：“好，那八阿哥要高兴了。”
“还带着谁？”叶枣问道。
“你要是想的话，带着三格格吧。七阿哥……也带着吧。其余的孩子就不带了。”四爷对孩子疼爱都是疼爱的，可是按着年纪也分等级的。
不是疼爱的等级，而是带出去玩的等级。
这回，他愿意觉得能带出去的，就是这三个小的。
“好吧，至于美人，我就不说了。想必不需要的？”叶枣故意歪头看四爷。
四爷伸手，将她因为歪头滑出来一点的紫金钗插回去：“要真是有人比你美。朕就看几眼，可惜没有。”
叶枣笑出声：“油嘴滑舌的。”
四爷却是想，她这头发太滑了吧？昨儿个才洗了，看着她晾着头发许久的呢。
“皇上？”
“四爷？”
“嗯？怎么了？”四爷回神。
“……我说，去香山几天那？”叶枣翻白眼：“您想什么呢？说了美人激动拉？”
“胡说八道！”四爷皱眉：“过来！”
叶枣愣了一会，很久……好像有几年了吧？他都是直接抱她，不会再叫一声过来，然后抱住她了。
忽然就有点恍惚。
四爷自己说完了，也有点恍惚。但是还是坚定的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朕方才想，你是昨儿个洗了头发的，今儿还是这么滑。”
“四爷。我觉得我们两个最近很奇怪。但是我很喜欢这样的奇怪。”像是忽然就爆发了一场恋爱。
你不能说这些年不恩爱。四爷放弃了其他人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爱了。
可是最近，就四爷中毒之后的这半年，似乎感情变了一种样子。
四爷总是喜欢粘着她了，她也越来越小女人了。
而四爷虽然一贯的包容宠溺，如今又多了些叶枣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更细腻，更温柔。
也许，就是四爷给她的，独一无二的爱意吧。
这个男人，如今大约真的懂得了爱情。
他们之间，甚至美好的还没到热恋！
如今这个阶段，更像是即将要热恋的感觉！而比一般先热恋的男女多了了解和熟悉。
毕竟相处二十年了。默契更多。彼此的习惯也都知道了。
这样的爱情，更是叫人心动。
四爷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朕也喜欢。”
四爷也说不清楚这感觉，只是如今，他总想看见她。总想与她说话。
夜里没有她也睡不好。
她坐月子的时候，他夜里总是醒来。
四爷以前，大约从未想过，午夜梦回，要把怀里的小女人搂紧些，才觉得满足又安心。
“那，以前呢，我也做戏，你也花心。后来，我不做戏，你不花心了之后呢，我们又持续了好些年。这一晃眼的，就过去好多好多年了。如今呢，我们这么好，这个热度怎么也得持续个十来年吧？毕竟也不是小年轻了不是？十年后，我们也许没这么亲密了。可是孩子们还在成长呢。就这么纠缠一辈子挺好的。”叶枣戳四爷的脸颊。
一下一下，专注又温柔。
四爷拉住她的手指：“十年后，如果没有这么亲密了，那你就再与朕做戏。那时候，你依旧貌美，朕却不可能花心了。那时候咱们再迷恋一回，这一辈子不就过去了？”
四爷说着，仿佛想到了十年后，就觉得好笑。
然后也真的笑了：“枣枣莫要笑话朕，朕以前，从未想过如今。”
是，以前离得远了，也会想着她。
可是如今才算是真的体会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此生能遇见你，朕很幸运。”四爷亲她的手背。
“唔，虽然你把情话说的我都要酥了。但是我还是要打断你。”叶枣一本正经。
“是是是，朕知道，你饿了。”四爷笑出声：“正好，朕也饿了！看来，情话也抵不过五脏庙啊！”
两个人都笑了。
事实证明，情话再好，也是要吃饭的。
有情饮水饱的，大约是神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