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夏日炎炎，有你真甜
夏日炎炎，有你真甜
三个少年在屋里吃着西瓜，葛丽琼突然上楼喊，“小茹，邵磊来了，找你的。”
“哦。”小茹应了一声，便对两个哥哥说：“我去跟邵磊说说话。”
说完就下楼去了。
戚尧眉心微蹙，问大安：“你们同学？”
大安用帕子擦擦手，“邵磊吗？不是啊，他读高中，周末来家里找我外婆学琴。”
戚尧起身出去看看。
小茹正接过邵磊送来的琴谱，“我一直都很想弹《月光奏鸣曲》，谢谢你给我送来，我会好好练习的。”
邵磊有些腼腆道：“刚好同学有谱子，我就抄来了，对了，你备考忙吗？要是不忙，我们可以一起练习这首曲子。”
小茹有些抱歉道：“我干哥哥来了，可能就没有空，下次可以吗？”
“当然可以……”邵磊说完，不经意抬起头，便看见一名身长如玉的少年从楼上缓缓下来，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小茹笑着给他们做介绍。
邵磊彬彬有礼地对戚尧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在一中念书，说来你是我的学长呢！也一直是我们学校的传说，至今高考成绩没有谁破过记录。”
戚尧淡淡点了一下头，并不接受他的恭维。
葛丽琼将放凉的绿豆汤端来，热情道：“孩子们，赶紧来尝尝，去去暑。”
小茹帮忙端绿豆汤给他们喝。
葛丽琼对邵磊道：“既然来了，一会儿陪小茹练练琴，花一个小时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邵磊征求小茹的意见，“可以吗？”
小茹有些迟疑地看向戚尧。
她知道戚尧哥哥难得有时间来，如果她花时间和邵磊练琴，那戚尧哥哥肯定就会直接走了。
正当少女犹豫地时候，戚尧开口对葛丽琼道：“葛老师，我一会儿想带小茹去找我干妈，可以吗？”
葛丽琼一脸忧色道：“这……”
小茹道：“外婆，就让我陪戚尧哥哥去吧，我都好久没出去逛了，刚好可以放松一下。”
葛丽琼看着外孙女拜托的眼神，哪怕心里再不同意，嘴上只能道：“那要早点回来啊！”
戚尧保证道：“一个小时候左右，我会送她回来。”
说罢就牵着小茹的手准备出门，葛丽琼给小茹戴上宽檐的草帽，小茹不忘对一旁的邵磊说道：“邵磊哥，我们下次再练吧！还有，谢谢你的琴谱。”
邵磊微微一笑，“不客气。”
看着小茹坐在戚尧的车后座，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开开心心离开，邵磊神色微微有些黯淡。
戚尧的自行车骑得很稳，速度也快，小茹时不时抬头看看少年的劲瘦的脊背，暖风吹得她有些醉。
她大声说：“戚尧哥哥，谢谢你带我出来玩。”
少年陡然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回头对小姑娘说：“所以你的确是不想和他练琴的，对吧？”
小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什么呀？”
少年将清隽的脸凑近，重复一遍，“你的确是不想和他练琴的，对吧？”
小茹歪歪头，眼眸清澈，“不是啊！”
少年的深眸倏地一眯，几分不快的情绪在眼底翻卷。
然而小茹又说：“比起练琴，我更想戚尧哥哥陪我玩。”
少年的表情微微一愣，目光凝视着小姑娘玉雪的脸蛋上，那白里透粉的颊，艳艳如花，他不自然道：“我……不是带你出来玩的……”
此刻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小茹笑嘻嘻道：“我知道啊，你是带我出来找我妈妈的，但是和戚尧哥哥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风景，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放松。”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少年显然没有想到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底暖暖烫烫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茹用力点点头，笑容甜甜的，帽檐下垂着双马尾，两只黑漆漆的瞳仁水色潋滟，双颊红红的似搽了胭脂，让她看上去格外的可爱秀美。
少年抿了抿唇，坐正了位置，踩着脚蹬子继续前行，可是在冷酷的面容上，嘴角情不自禁地漾起了炎炎夏日里的一抹甜，他冰铸般的心脏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第1397章 出事
出事
戚尧带着小茹去了顺安公司，到了门口，小茹从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带着戚尧去跟门卫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了办公区。
推着自行车的少年看着少女一蹦一跳活泼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着。
无忧无虑长大，真好。
他们俩刚进到办公室，小茹就发现远在京市读研的沈栋舅舅居然回来了，这会儿在和她的妈妈聊天，小茹很是意外，“舅舅，你怎么回来了？”
沈栋笑着解释，“我的老师带着我们的研究团队南下做学术交流，刚好回来就来看看你妈妈，小茹好像又长高了呀，都快赶上妈妈的个头了。”
小茹咧开嘴笑，声音温温糯糯道：“我好想长得跟我哥哥一样高。”
沈栋哭笑不得道：“这个可能性比较小，大安的个头随你爸，”
“我就是要努力长得和我哥哥一样高。”小茹下巴一抬，噘起粉润润的嘴唇，俏皮的小模样又是惹得沈栋一阵笑。
以前那个胆小可怜的小不点，一转眼间，已经长成了一个开朗活泼的少女，沈栋的内心一时感慨万千。
他抬眼看看一旁的戚尧，道：“你怎么也不声不响回来了？”
不待少年回答，沈柠解释道：“戚尧的太奶奶去世了，他就回来了。”
沈栋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原来是这样……”
沈柠问小茹，“你怎么跟戚尧哥哥过来了？”
“我陪戚尧哥哥来玩，戚尧哥哥有事问你呢！”小茹说完看向少年，等他开口问事。
沈柠看了看少年，心中也猜到了个大半，只是今天格外忙碌，她没有空跟少年多说什么，又被人喊了出去。
“姐，那批医疗器材的运输，我要不要让我老师过来跟你当面谈？”沈栋也跟着出去找沈柠谈事。
“可以的，为了保障双方权益，我这里拟了一份简单的协议，写明了双方的责任和义务，你可以拿回去给你老师先看看。”沈柠说道。
“好。”
戚尧看这里大家都很忙，于是就默默牵着小茹离开。
他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并不急在一时。
小茹远远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妈妈，我和戚尧哥哥就先走了。”
沈柠不忘叮嘱道：“路上小心一点，到家给我打电话。”
“哦~”
戚尧又推着车和小茹离开。
小茹问少年，“戚尧哥哥，你不问我妈妈了吗？”
戚尧：“你妈妈挺忙的，等她有空了我再来找她，我现在先送你回去。”
小茹双手背在身后，脚尖点了点地，垂着蒲扇般的长睫，不好意思道：“我想跟你去玩。”
少年忍不住笑了笑，“太阳太大了，等哪天不那么热的时候，我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好吧……”
少年长腿跨上自行车，“上来。”
小茹扶着少年的腰，坐在了后座，他们刚一走，沈柠就匆匆出来，看着两个孩子走远，不由叹了一声。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戚尧解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找个空的时候，她跟戚尧好好沟通沟通，现在这个孩子大了，性格也比过去平和了很多，加之有自己的学业要忙碌，不至于整个世界都是母亲。
将小茹送回了家，少年便骑着自行车回家。
他刚一回来，便看见袁琳娜从家里出来。
两人平日里就算碰见了也不会打招呼，就跟陌生人一样，然而这次，袁琳娜挡住了戚尧的去路，戚尧拧眉，冷冷地看着她。
袁琳娜道：“你娘为了成全大家，突然回乡下草率嫁人这事，我是挺意外，也很感激她的退出……”
“你说什么？”戚尧的脸色猛然变得可怖。
袁琳娜往后一退，“就是感谢她……”
少年步步紧逼，“你说她嫁人，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袁琳娜盯着戚尧的表情，判定他目前还不知道此事，于是又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事，只是怕你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所以才没告诉你，但是戚尧，我觉得身为人子，你肯定得知道，尤其是你娘嫁人后过得不太好，那人酗酒打人，你最好还是去看看，要不然太晚了就见不着你娘了。”
戚尧狠狠将袁琳娜一推，“你别想让我信你的鬼话。”
说罢便长步进门找人戚常鹏和杨青问。
袁琳娜往后踉跄数步，背撞在了围墙上，让她不由吃痛一声，随后在他背后发出一声冷笑。
关心则乱。
她就不信，这个小子不会犯错。
越错越好！
这样她的昊昊在老爷子面前才会有机会。
戚尧跑去问了杨青，杨青很是诧异和意外，“是谁告诉你的？”
戚尧见奶奶如此反应，心下狠狠一沉，满眼不可思议，“我娘真瞒着我嫁人了？”
“小尧，你娘为你付出了太多，现在你也大了，她也该去选择自己的幸福……”杨青苦口婆心安慰道。
戚尧根本不接受，转身就跑了，戚善文刚好回来，见他气势汹汹，不由拦下，“小尧……”
戚尧目光仇恨地盯着他，“我娘嫁人，是不是你们逼的？”
戚善文脸色一僵，“那是你娘的决定……”
“不可能，如果你们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不可能跟我连招呼都不打就嫁人，你究竟要毁她毁到什么程度？”
戚尧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冲着戚善文暴吼道。
戚善文心中发苦。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判断是很准的。
如果不是袁亚军那次去找俞习娟麻烦，如果不是那次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他想，俞习娟不会就那样草率地嫁人。
他喉头滚了滚，再抬眼，眼眶发红，“是我对不起你娘，但既然是她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不是吗？”
“滚，你这个伪君子……”戚尧狠狠撞开他，跑了出去。
戚善文被那么一撞，人狠狠往后踉跄数步。
可想而知，戚尧此刻的怒火是有多么的浓烈。
杨青急急忙忙喊，“善文，你赶紧去追啊，可别让那孩子冲动下做出什么傻事。”
戚善文咬咬牙就去追。
戚老爷子自己推着轮椅出来，“怎么了？小尧怎么了？”
“爸，小尧知道他娘偷偷嫁人的事情了。”杨青一脸焦灼地解释。
戚老爷子闭了闭苍老的眼，“罢了，等他回来，你让他来找我一趟。”
“诶，好。”
戚尧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去找沈柠问清楚。
他现在只想从她身上确认答案。
沈柠正要出发去纺织厂一趟，确认要运输的货量，结果就看到去而复返的戚尧。
戚尧扔开自行车，脸色阴沉沉，山雨欲来，“我娘去乡下久久不回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柠看着这孩子的脸色，心头一跳，“戚尧……”
戚尧的眼神一寸寸冰冷下去，“回答我！”
沈柠面对这样阴鸷的少年，心中禁不住打起鼓来。
这个孩子始终是头嗜血的狼。
但是常年跟各种人打交道，让沈柠心乱如麻下依旧稳如泰山，“本来这事儿我想有空了好好跟你说的，就是……”
戚尧的眼角开始泛红，一股愤怒冲上了头顶，字字句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就是什么？”
沈柠紧了紧手心，镇定道：“你外公去世了，你也知道我们那儿的习俗，要是百日内寻不到一门亲事，就得等到三年以后，你娘耗不起的，这是你娘的决定。”
戚尧低吼道：“所以就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
“不是随随便便，那个男人是洪卫东，挺正派的一个人，对你娘也好，戚尧……”
少年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从地上捡起被扔下的自行车，火速离开。
沈柠追了几步，也喊了几声，“戚尧……”
戚善文匆匆赶来，戚尧已经离开了。
沈柠着急不已，“我猜他现在肯定是去火车站了……”
戚善文满头大汗，“我立刻去找他回来。”
“骑车小心一点，别着急。”沈柠真怕他们骑车出事。
戚善文一走，沈柠的眼皮就一直跳，左思右想就是放心不下戚尧，于是先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纺织厂，推迟了这次见面，然后她也赶去找戚尧。
然而让沈柠震惊的是，戚尧还是在去的路上出了事。
被一辆醉驾的桑塔纳给撞了，倒在了血泊当中，昏迷不醒，肇事司机当场逃离现场。
戚尧被紧急送去了医院抢救，戚善文守在手术室外，身上沾满儿子的血，双手插在头发里，颓丧至极。
沈柠的脸色发白，双手不住地颤抖，此刻显得欲哭无泪。
这事儿瞒不住人，戚常鹏第一个知道，匆匆赶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戚善文嘴唇发白，说不出来话，沈柠就给戚常鹏解释了一句，“戚尧知道他娘嫁人的事，很激动，就……”
戚常鹏气得脑袋晕晕的，沈柠赶紧扶着他坐下。
戚善文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对父亲说：“爸，先别跟家里人说，爷爷受不了打击的。”
戚常鹏狠狠捶起了戚善文，“你这个臭小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戚善文默默承受着父亲的捶打，他此刻宁愿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戚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道：“谁是伤者家属？”
“我，我是他父亲。”戚善文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他这辈子大概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恐惧。
他害怕啊！
害怕听到任何一点不好的消息。
主刀医生说：“病人下肢软组织和骨质重度损伤，血运不好，肢体坏死，必须截肢。”
戚常鹏脸上血色全无，眼前一黑，重重摔在了椅子上。
戚善文双腿发软，一股铁锈味冲上了喉咙，声音发颤，“不不不，不可以，他才十六岁啊，如果截肢了，一辈子就完了……”
医生说道：“你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但如果不截肢，他的命也保不住了。”
沈柠手心不住往外冒汗，哽咽地哀求道：“医生，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再怎么样得保住他的腿，求求你了……”
第1398章 我警告你，别再打他的主意！
我警告你，别再打他的主意！
（四千字）
面对苦苦哀求的家属，医生见惯不怪，同时也表示一万分的理解，但是能努力，他自然会努力，可是他的确是无能为力，“我很抱歉，你们得赶紧下决定，再耽误下去，恐怕命是真的保不住了。”
戚常鹏只是医院管理层，相比于外科医生的专业，他是不行的，涉及到自己大孙子的一辈子，他不敢下决定，抖着唇看向儿子，“善文，你……你给拿个主意吧！”
医生道：“如果同意，就在同意手术书上签个字。”
戚善文摘下眼镜，用手抹了一把脸，接过护士递来的笔，抖着手准备签下去，被沈柠拦下，“等等……”
戚善文目光通红地看向沈柠，哽着声音道：“沈柠，比起一双腿，我更想我儿子活着，要不然我没法向……向他娘交代……”
沈柠从最开始的慌乱中渐渐冷静下来，“先等等，我弟弟这两天随京市的专家团队南下做交流，他们代表了我们国家最好的医疗技术水平，说不定有办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戚常鹏非常知道这事儿，最近组织医院的医生跟京市团队做交流，他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我去，我去招待所找刘院士……”
他对主刀医生下命令：“先不要动刀子，不要动，我孙子的腿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动……”
说完就急匆匆赶去找刘院士。
沈柠担心戚常鹏关心则乱，反而容易出岔子，于是主动跟着一起去。
因为有戚常鹏这个省级医院的副院长出面请人，倒是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刘院士很爽快就来了，带着自己的助力，其中包括他的得意门生沈栋急匆匆赶来。
因为知道这是京市的专家团队，医院直接大开方便之门，直接请团队进手术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非常漫长，对外面守候的亲人来说，十分的煎熬。
杨青后来和戚善坤、袁琳娜也是急匆匆赶来，杨青的脸色死白死白的，要不是惦记着重伤的孙子，她根本都没有力量能来。
“怎么样了？”杨青流着眼泪问戚常鹏。
戚常鹏安慰妻子，“京市最后的团队在里面治疗，是有希望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杨青靠在丈夫的肩上掉眼泪，然后转头对沈柠说：“那孩子出去找你，回来后就不一样了，问了他娘的事情，一时情急又跑了出去，我当时就担心会出事，没想到……”
沈柠明白杨青话里带着几分责怪的意思，可能她以为是自己对戚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解释道：“戚尧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是要问我关于他娘的事情，但那时候我刚好在忙，他就走了……”
杨青泪眼婆娑，“那会是谁说的，我们大家当时都约好先不说的，就怕刺激那孩子……”
袁琳娜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背后冷汗直冒，噤若寒蝉。
戚常鹏道：“这个时候说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算了，咱们安静一点等手术结果。”
杨青捂着唇，眼泪不住往下掉。
戚常鹏道：“咱们不知道这事儿吧？”
杨青：“我没敢说。”
“那就好，先不要说，绝对不能现在这个时候说。”戚常鹏真是担心自己老父亲经受不住打击，人就没了。
沈柠淡淡瞥了一眼格外安静的袁琳娜，袁琳娜仿佛感觉到沈柠刺人的目光，一抬眼就跟沈柠撞了个正着，又特别做贼心虚地低下头。
恰是她这副心虚的模样让沈柠微微眯起了眼睛。
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门也开了，主刀的刘院士和几个助理医生相继出来，戚善文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一看到人出来，纷纷来问情况。
刘院士道：“腿是勉强保住了，但是以后能不能走路，得看天意。”
杨青自己本身就是医生，一听这话，就仿佛被人判了死刑一般，加上她一把年纪了，高度精神紧张的情况下又熬了这么大几个小时，人当场在丈夫怀里晕了过去。
“阿青……”
“妈……”
“妈……”
三个男人急匆匆把杨青送去急诊救治，只有袁琳娜的嘴角疯狂上扬，真是老天有眼啊！
她内心抑制不住地狂喜。
长年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在这一刻消失了。
这几乎是这几年来唯一让她亢奋高兴的消息。
那个天才般的少年还是要像流星一样陨落了。
对她和昊昊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袁琳娜的表情管理几乎失控，但她没有注意到沈柠一直在看着她。
当她再次对上沈柠犀利的目光时，笑容逐渐在脸上僵掉。
昏迷的戚尧被送去了重症看护病房继续密切观察生命体征。
沈柠跟刘院士继续做了一下沟通，好在有沈栋在旁帮着沈柠解释一些专有名词，让沈柠能很好的理解。
戚常鹏安顿好已经安然无恙的杨青，留戚善坤在那里照顾，就和戚善文匆匆赶回来。
做了大几个小时的手术，大家都很累，戚家也不好继续再问，戚常鹏安排了夜宵，一直妥善安排他们去休息。
重症病房不让随便进去，戚善文只能在病房外守着。
沈柠走去找袁琳娜。
袁琳娜正在普通病房陪杨青。
沈柠对袁琳娜轻声说道：“袁同志，你出来一下。”
袁琳娜看着沈柠平和温柔的神色，但其实她从心里是有一些怵这个女人的。
比起软弱的俞习娟，沈柠性格行事更加果决强硬，她读过书，拥有非常丰富的知识体系，为人处世，长袖善舞却从不阿谀谄媚，是个非常有原则性的女人。
跟这样一个女强人打交道，袁琳娜自知不是对手，更不愿意单独面对这个女人。
戚善坤很敬重沈柠，便对袁琳娜道：“嫂子，我妈我守着，你就跟沈柠一起回去休息吧！”
“可……”
“昊昊还在家呢，你就回去吧，医院有我们呢！小婧明天也会过来。”
戚善坤口中的小婧是他结婚两年多的妻子，最近刚怀孕，在娘家住了两天。
袁琳娜只能硬着头皮跟沈柠出去。
两人并肩从住院楼出来，一路无话，直到沈柠脚步一顿，对袁琳娜冷冷道：“以后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戚尧的周围。”
袁琳娜脸色一僵，偏头看向沈柠，“我要是不来，戚家人会怎么看我？”
沈柠眉目冷峭，“你和戚尧感情不深厚，不来也不会有人对你苛责什么，所以识趣一点，要不然以后戚尧在养伤过程中出现任何一点意外，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这话无疑点爆袁琳娜的怒火，色厉内荏地质问道：“你凭什么找我？”
“就凭这个孩子是我守护长大的，就凭我是他干妈……”沈柠说完扬起手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巴掌，“我不知道你对她说了什么，但既然说了不该说的，就该打！”
“你……”袁琳娜捂着脸，眼神恨恨。
这个女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打她，袁琳娜也不想忍了，要跟沈柠开打，可是沈柠一手桎梏住袁琳娜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袁琳娜低叫出来，额上冒出豆大冷汗。
天知道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能这么大？
沈柠丢开她，“如果我多用一点力，就不是简简单单扇你脸的事情，袁琳娜，你想让我去跟戚家说，是你激怒了戚尧，才引发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吗？”
“你没有证据。”
“戚尧就是最好的证据。”
袁琳娜顿时哑口无言。
沈柠道：“婚姻出问题别拿孩子出气，你也是知识分子，更是一个母亲，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同理心？”
“那身为女人，你怎么就对我做不到同理心？”袁琳娜表情突然扭曲起来，怒吼道：
“我恨不得完全抹杀掉那个孩子的存在，我多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过来的吗？分明憎恨得要死，却要装作贤妻良母接纳他，容忍这一切，而他呢，从来不把我当回事，他已经对我的生活，和昊昊的安危造成了威胁。”
沈柠的目光很冷，抿着唇不说话。
袁琳娜逼近沈柠，说道：“你还记得那一年善文受伤住院没多久的事情吗？戚尧那小子居然……居然私自带走我的昊昊，你想想，他究竟要做什么？”
沈柠的眼睛眯了眯，“结果是，你的昊昊一点事都没有，不是吗？”
袁琳娜冷笑，“一次没事，是运气好，是刚好遇见了你爸和你的两个孩子，那以后呢，我防得了一时能防得了一世吗？”
“百因必有果，你怎么不说是你存心使坏要毁掉俞习娟的后半辈子，你明明知道戚尧那么在意他的母亲，你却要一而再，再而三踩他的底线，你不是犯贱是什么？”沈柠反唇相讥道。
“你……”袁琳娜脸色发沉，咬牙切齿道：“反正你偏心戚尧，我怎么说都是错，那孩子哪怕以后犯下滔天大罪，你也觉得他是个受害者。”
面对这样的责问，沈柠并不退缩，“是，我是偏心那孩子，但如果不是你多事，惹出那些事来，戚尧不会差点犯下大错，他还是个孩子，冲动偏激是他的底色，你是什么？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年人，为什么要一次次去逼迫一个孩子？逼着他去不断犯错，然后伤害到昊昊，你就高兴了？”
袁琳娜面对沈柠的咄咄逼人，无力反驳。
沈柠神情冷峻严肃，指着她道：“我警告你，别再打他的主意！”
袁琳娜别开脸，轻描淡写道：“放心，我不会再对一个废物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毕竟这点良知我还是有的。”
这话直接把沈柠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作势要打，这时候戚常鹏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急急对沈柠说道：“小柠啊，真是太辛苦你了，害你也跟着我们这么辛苦，今天要是不是你提醒，小尧连腿都保不住，谢谢你。”
沈柠收回了手，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淡声道：“戚院长，您别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戚常鹏点点头，看看袁琳娜，再看看沈柠，说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有自行车的，能自己回去，只是……”沈柠意有所指地看向袁琳娜，戚常鹏道：“我明白的，小尧养伤这段时间，我不会让闲杂人等去打扰他。”
这“闲杂人等”自然指的就是袁琳娜，沈柠秒懂，看来戚常鹏刚才是听到了一些她们的对话。
袁琳娜气得黑脸直接走人。
戚常鹏一边叹息一边摇头，对沈柠充满歉意道：“说来说去都是家丑……”
沈柠道：“戚院长，现在戚尧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能保住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不幸，至于腿，只能尽人事听认命，接下去得多开导戚尧那孩子，他那样要强，我怕他……”
戚常鹏：“我明白的，只要能保住腿，我相信以后总有办法站起来，就算一辈子就这样了，我就养着他，现在真的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真的不用……”沈柠去推来自己的自行车，“我明天再来，戚院长，你也好好休息，别累垮了。”
“诶，你那路上小心一点……”
“好的。”
戚常鹏一直目送沈柠离开，这才返回住院部大楼，戚善文正颓败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显得非常痛苦，又无力。
戚常鹏坐在大儿子身边，有些话他想说，可是在嘴里转了好几圈，又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就算他不满意那个不知轻重的儿媳妇，可是还有一个无辜的昊昊。
如果大儿子知道是袁琳娜在搞鬼，怕是又有一场家庭战争不可避免。
刘院长第二天又来医院查看戚尧的腿伤，因为这个情况，他又多逗留了一周，一只等到戚尧的伤势稳定了，他又和医院的外科专家交涉后，这才准备继续南下做学术交流。
不过因为国外进口的一批医疗机械运输问题，又跟沈柠做了交涉，交付了定金，等货物运达京市，再付尾款，两人顺利达成了协议。
罗铮出车回来，第一时间听到这个事情，就去医院看戚尧，可是那个少年还在重症，不能轻易探视。
沈栋要离开的那天，夫妻俩去送别。
沈柠非常担心戚尧的情况，特别关心戚尧腿恢复程度的情况，沈栋不乐观地说：“我跟我老师探讨过，这条腿有九成的概率是废了，没办法用了。”
“可腿留下了啊，难道不是有希望吗？”沈柠脸色煞白煞白的。
沈栋脸色凝重道：“不截肢不代表就能用，如果不是我老师在，基本就是做截肢处理，退一万步讲，就算以后能用，很大概率也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走路……”
罗铮：“你的意思是会成为……瘸子？”
沈栋凝重地点点头。
沈柠呼吸滞了滞：“戚尧受不了的，这一定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栋：“姐，你多劝劝戚尧，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意外都会有，现在他最大的问题是心理的治疗一定重要于身体的治疗。”
沈柠靠在罗铮的怀里，捂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第1399章 你不可以伤害自己，我不允许！
你不可以伤害自己，我不允许！
（四千字）
又过了一周，沈柠和罗铮买了水果来医院看戚尧。
那少年每天昏昏沉沉的，醒了也不说话，短短时间内，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沈柠看着他，眼眶都红了。
罗铮出差回来后第一时间听说这件事，也是愁得一个晚上没睡。
戚尧这个名字，曾经是这个省的神话，如果不出这样的意外，他将继续为这个国家继续创造神话。
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青春正好，未来一定前途无量，可如今……
沈柠看着他没有知觉的残腿，心痛得无以复加。
杨青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地说：“他不吃不喝，一句话都不说，只能给他打营养液……”
沈柠和罗铮猛然意识到，戚尧这是一心求死。
毕竟他是那样要强的人。
沈柠坐在他的身边，柔声说道：“戚尧，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少年紧紧闭着眼睛，煞白的脸覆上一片阴暗，沉默地把自己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沈柠知道他在听，所以她坚持说给他听，“你娘在乡下过得很好，你不要听那些别有用心的话，你应该知道，干妈从来没有骗过你，这次也是。”
少年动了动干涩没有血色的嘴唇，终究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沈柠继续说：“我回去就通知你娘来，让她来照顾你……”
少年缓缓睁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空洞无神，没有一丝人气，嗓音嘶哑道：“不用……”
“什么？”那声音细微又模糊，沈柠只能将耳朵凑近他确认。
“不要……找她来……”少年再次轻轻强调，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仿佛这样已经掏空了他全部的气力，然后他又无力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沈柠心疼地抚着他脸上的伤，“好，不找，但你也要早点好起来，你还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沈柠和罗铮看着戚尧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酸不已。
接二连三的打击，对他来说太致命了。
沈柠太清楚戚尧的性格养成情况。
他从小看尽了人性的丑陋和冷漠，在尖锐复杂的地方努力生存，以至于对这个世界非常没有安全感，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安全感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现在俞习娟撇下他嫁人，在戚尧看来就是一种抛弃，那是隐藏在他性格里最大的危机。
大概从小到大，他最害怕的就是被抛弃。
现在腿成了这样，他用来对抗这个世界的筹码也没了。
他怎么能不绝望？
从医院离开，罗铮和沈柠满怀心事地回了顾家。
顾光镰和葛丽琼也听说了戚尧的不幸，一直想着去看看他，沈柠不建议他们去。
戚尧自尊要强，不会允许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样，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顾嘉叶带着孩子霍于飞来家里，霍于飞就跟两个哥哥在楼上玩，她则在客厅和沈柠讨论起关于戚尧的事情。
小茹刚好从邻居小姐妹家玩着回来，就听到他们讨论的事，杏眼瞬间瞪大，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几个大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小茹。
葛丽琼担心地喊了她一声，“小茹……”
戚尧发生车祸，葛丽琼一开始担心家里孩子知道后影响考试，就没说，之后一直和顾光镰保持默契，不在家里谈论，免得吓着孩子，这次也是趁着大安小茹出去玩，这才在家里讨论讨论，哪里知道小茹突然出邻居家回来。
小茹跑到沈柠面前，嘴唇哆嗦地问道：“妈妈，戚尧哥哥怎么了？”
难怪戚尧哥哥最近都不来找她玩，她想去找他，外公还骗她说戚尧哥哥回学校做研究了。
沈柠知道小茹很依赖崇拜戚尧，所以一直没敢把这事儿跟她说，就怕闺女吓着，她抚着闺女的头发，“戚尧哥哥受伤了，需要在医院养伤。”
小茹立刻掉下滚烫的泪珠，声音哽咽起来，“严不严重？我想去看他。”
沈柠心酸道：“可是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不可能，戚尧哥哥肯定会想见我。”小茹笃定道。
沈柠本来想说下次带她去，结果小茹一下子就洞悉了妈妈的缓兵之计，转而去哀求罗铮，“爸爸，你带我去医院吧，求求你了。”
罗铮最受不了闺女的恳求，基本上是闺女要求的，他都会去做，男人看看沈柠的神色，“要不我就带小茹去医院看看，也许那孩子跟小茹聊过天，心情能好一点也说不定。”
顾嘉叶道：“我也这么觉得，平日里戚尧最喜欢小茹这个妹妹了。”
葛丽琼：“还是我带小茹去吧，我不去看看，这心里总不是滋味儿，我得跟杨医生聊聊……”
顾嘉叶：“把大安也喊上，大安平日里爱搞笑，能说点笑话给戚尧听听，让哥哥心情好一点。”
葛丽琼也是同意的。
于是就约好第二天一起去。
罗铮沈柠还有生意要忙，暂时就不陪着一起去了。
小茹心急如焚，夜里还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她梦到戚尧哥哥浑身是血，无助地看着她。
她被这个噩梦惊醒，然后伏在膝盖上呜呜地哭，一直等到天亮，她才迫不及待起床去喊外公外婆出发。
顾光镰和葛丽琼看到小茹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都吓了一跳，转而又想孩子肯定是吓着了。
当大安小茹随外公外婆来了医院，杨青和戚常鹏在那里守着，看到他们来，心里的难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葛丽琼握着杨青的手，宽慰了几句。
顾光镰带着大安小茹去病房看看，戚尧还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
大安小茹没想到戚尧哥哥会伤成这样。
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仿佛没了灵魂一般。
小茹看了直掉眼泪。
大安到底是男孩子，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戚尧哥，我们来看你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视线从大安的脸上移到了小茹的泪眼上，她的眼泪刺激了他高傲的神经，他重新闭上眼睛，谁也不想见。
顾光镰叹息不已，“戚尧啊，你好好养伤，一定会好起来的，别灰心。”
大安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将心比心，如果是他腿断了，一定会比戚尧哥还要崩溃，肯定是整天以泪洗面，哭得像个傻子。
想想以后都不能打篮球、踢足球了，连追着打几个调皮捣蛋的弟弟都跑不过，哦，他一定会发疯。
想到这些，大安无比同情戚尧，希望他以后一定要好起来。
顾光镰揽着两个孩子出去，小茹不肯，“外公，我想再陪陪戚尧哥哥，可以吗？”
顾光镰知道小茹一直很依赖喜欢戚尧这个哥哥，当下也没说什么，就揽着大安先出去跟戚常鹏夫妻说说话。
大安临走前对戚尧说：“戚尧哥，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们一走，小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少年憔悴的面庞，她从来没有见过戚尧哥哥这么脆弱过，思索再三，她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她不想戚尧哥哥太寂寞。
少年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小茹泪眼朦胧，轻唤道：“戚尧哥哥……”
少年嘴唇干涩，声音嘶哑，“我想一个人待着。”
小茹听出了他赶人的意思，就站了起来，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声音里的冷漠，还有自己心痛的感觉，像牛毛般的针尖扎在心头上，细细密密的疼。
她的喉咙很痛，鼻尖酸涩，“我……我下次还来看你……”
不管你同不同意。
少年冷漠地别开脸，无声拒绝她的好意。
小茹离开前一步三回头。
怎么办？怎么办？
她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戚尧哥哥好起来呢？
十二岁的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转眼，半年过去了。
戚尧在医院养了半年，可是他的腿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期间，戚老爷子也知道了这事儿，当时就受不住打击，卧病了好长一段时间，袁琳娜趁机带着昊昊常伴老爷子左右，她希望老爷子能将对戚尧的期许和希望转移到昊昊身上。
当然了，除了他，戚家二房同样经常让自己的孩子来陪老爷子，目的都是一样的。
这一天，天色阴凉，寒气森森，转眼已经是萧败的冬季。
万物在冰冷的季节里沉睡。
戚尧坐在轮椅上，目光悲哀地望向窗外萧瑟的景色，那灰色的天空好似他心上一望无际的阴霾。
尘世不过是一场赌局。
他斗志昂扬，兴致勃勃，然而还未开始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始终斗不过命运。
手里握着一块瓷碗的碎片，他修长羸弱的手将它攥得紧紧的，直到手心的疼痛让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苍白的笑纹，殷红的血从拳头里缓缓溢出。
他机械而缓慢地将碎片放在左手边的手腕上。
结束这可笑而苍白的一生就是这样简单。
病房的门突然敲响，他没有回头，门被打开，小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一直到自己身上暖和了些才敢进来，深怕把寒气带给戚尧哥哥，让他生病。
“戚尧哥哥……”小茹扎着马尾辫，穿着厚厚的棉服，手里提着网兜，带了不少好吃的。
听到少女熟悉的声音，少年的脊背猛地一僵。
小茹看到窗户还开着，从外面灌进阵阵的凉风，她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上，“戚尧哥哥，现在外头可冷了，可不能吹风哦，会着凉的……”
她一回头，表情猛地一僵，一眼便注意到少年衣服上刺目的血//色，视线往上，那血是从他的手心淌下的，她声音讷讷，心如刀绞，“戚尧哥哥……”
少年别开脸，紧抿着唇不愿意多做解释。
小茹将目光落在床头柜下碎裂的碗，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在少年的手里找出了瓷片，强行抢过来。
少年缓缓抬起那双阴厉的眼睛，嗓音无比森冷，“现在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小姑娘强忍着眼泪，倔强地看着他，“不可以这样，戚尧哥哥，你不可以伤害自己，我不允许！”
少年云淡风轻道：“这是我的权利。”
“我不同意！”小茹倔强地将地上的碎片收起来，还观察了一圈，把一切危险的东西都没收了。
少年目光通红，“你走！”
小茹看着他，眼里都是泪意，“戚尧哥哥，我爸爸妈妈说了，国内治不好你的腿，咱们就去国外，我爸妈已经联系了国外的三叔公，明年就送你出国治疗，你别灰心好不好？”
“治不好了，我以后就是个废人。”少年阴郁地说。
小茹咬着唇，看着少年手上沾满血，也顾不得说其他的，出去找护士处理他的伤口，刚好杨青带饭来，小茹连忙将情况告诉她，这可把杨青吓坏了，去喊护士来处理伤口。
手心的伤口不深，就是流了不少的血，护士细细给他包扎，小茹在旁仔细地看。
她想，要是以后戚尧哥哥再伤害自己，她也能给戚尧哥哥包扎。
护士一走，杨青心疼地对默不作声的戚尧说：“小尧，你别这样，等年后就送你出过治疗，外国的医疗水平很先进，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少年用双手抱住低垂下的头，痛苦不堪。
他实在是生无可恋。
杨青看着孙子意志消沉的模样，默默垂泪。
小茹主动抱住少年，软声哄着他，“戚尧哥哥，你不是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四大洋七大洲的风光你都没见过，不觉得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吗？”
少年沉默地僵在少女的怀里。
小茹鼓励着他，“我爸爸说，男子汉大丈夫，永远不要做生活的逃兵。”
少年的肩膀禁不住颤抖起来。
小茹蹲在他身前，用很认真很认真的口吻告诉他，“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你永远是我的戚尧哥哥，是我最喜欢的戚尧哥哥。”
少年的眼底水意朦胧。
杨青在一旁也是泣不成声。
戚善文这时候也来了，站在门口看到儿子那痛苦不堪的模样，作为父亲，他是很痛心的。
他真希望自己能为戚尧承受下这一切痛苦。
戚善坤也来了，他在病房外对戚善文道：“哥，那个肇事司机到现在都没抓到，家属想赔钱了事，你看……”
“我要的不是钱，我要那个人为我儿子的腿付出代价。”戚善文冰冷道，“你多找几个人帮忙盯着家属家，我就不信那个人一辈子都不出现。”
“行。”
转眼冬至来临，戚善文推着戚尧到外头晒太阳。
自从戚尧受伤后，他们父子拥有了难得平静的相处时光。
戚善文深感愧疚，孩子长到这么大，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孩子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这个孩子恨他，哪怕现在，也从不愿意主动与他搭话。
然而，戚尧突然说：“我想吃苹果。”
戚善文一愣，转而欣喜道：“好，你这里待会儿，我回病房给你拿。”
少年垂着头没说话，戚善文清楚儿子的脾性，能主动同他说话已经很难得了，当下也没说什么就拿苹果去了。
可当他拿着苹果出来的时候，戚尧不见了。
戚尧慌张地到处找，“小尧，小尧……”
第1400章 化险为夷
化险为夷
小茹像往常一样，一有空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坐公交车去医院陪戚尧。
可是当她站在公交车里，透过车窗发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路边被几个小孩子欺负，她一眼就认出了是她的戚尧哥哥。
当公交车一靠站，小茹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赤手空拳冲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喊着，“警察叔叔，这里有坏小孩儿欺负人，警察叔叔快来……”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还是很怕警察的，一听喊声立刻作鸟兽散。
小孩子跑了，小茹看向坐在轮椅上脸色灰败的少年，“戚尧哥哥……”
少年眼下有一道浅浅淡淡的伤，那是车祸留下的，那道不起眼的伤，此刻让他看起来更加鸷冷，那双眼寒霜遍布。
小茹心中忐忑，还是鼓起勇气说：“戚尧哥哥，我送你回医院……”
“不用你管。”
少年自己推着轮椅往前，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小茹没法子，只能默默跟着，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或许戚尧哥哥只是在医院待久了，想一个人出来走走，透透气。
这一点，小茹表示理解，毕竟她也很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少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苍茫的天，然后看向身后的小茹，“帮我个忙。”
小姑娘忙不迭的点头。
可小茹哪里知道，原来少年让她帮忙的竟然是送他去火车站。
他想一个人去乡下看母亲。
小茹先是拦了一辆三轮车，在骑车师傅的帮忙下，这才把戚尧弄上了车，两人一路去了火车站。
少年为了第一天暗暗准备了很久，他从包里取了车费给送他们来的师傅。
小茹费劲去排队买了回市里的火车票，她没有买过，以往回乡下都是她爸爸安排的行程，这些从不让她操心，可是这一次，戚尧哥哥腿伤不方便，她要努力变成戚尧哥哥的依靠。
小茹买来了火车票，少年一看是两张，便说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不行，你这样怎么去？”小茹非常不同意，“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也不让你去。”
戚尧渐渐发觉昔日乖巧柔顺的小姑娘固执强硬起来简直让人不敢小觑。
她对自己的坚持从不愿意妥协。
少年垂下鸦黑色的长睫，薄唇紧紧紧抿着，半晌道：“那走吧！”
小姑娘玉白的脸上顷刻露出笑容来，当即就推着少年去等火车来。
火车站人来人往，眼下又是年关，熙熙攘攘的人群，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某些人眼里已经形同废人，没有价值，可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早就在一些人心里估了价，将会是个好买卖。
他们等火车的时候，先是一个模样亲和的大姐过来关心，“小妹妹，你这是要和你哥哥出远门啊？这里人多杂乱，父母不在身边要担心哦！”
少年眯了眯眼，想让小茹别理她。
可是小茹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对大姐说道：“不是，我爸爸妈妈一会儿就来，还有其他亲戚一起走，我们在等他们。”
出门在外的小茹别看着人畜无害，像只纯真的小白兔，但是常年接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以及学校教育，他们都教会她许多道理，其中就包括“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以及“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位大姐听了这话，下意识看看周围，想看看小姑娘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来了。
这时一个干瘦又显得精明的男人走了过来，嘴上一圈胡渣，“媳妇儿，跟谁聊天呐？”
大姐说：“小姑娘等爸妈呢，我就跟他们聊聊。”
男人听了直笑，“谁家爸妈让儿女在这里干等的。”
这话显然在戳破小姑娘的谎言，小茹心慌地看看戚尧，戚尧握着她冰凉的手，道：“妹妹，舅舅来了。”
小茹愣了愣，顺着少年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身穿列车站制服的工作人员巡逻过来，小茹立刻喊，“舅舅，我在这里，呀，爸爸妈妈，我们在这里……”
干瘦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觑，然后赶紧溜。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小姑娘，你刚才在喊我？”
小茹甜甜笑着点头，“有坏人纠缠我们，我就喊了你。”
工作人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对小姑娘的理智很是欣赏，“你父母呢？”
小茹：“我爸妈工作忙，没空来，我今天想带我哥哥去乡下探亲。”
工作人员看看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面有忧色，“你们这些孩子出门在外多留点心眼，对了，你们要去哪里？”
“高陵县……”
工作人员明白了他们的路线，“到站后有人来接你们吗？”
小茹摇摇头，紧接着又说：“我可以让我五叔来接我们。”
“有亲戚来接就行。”
小茹拜托道：“叔叔，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联系联系我叔叔，让他来接我们。”
工作人员也是个热心肠，看他们又是个孩子，爽快道：“看时间还早，跟我过去打。”
“谢谢叔叔。”
小茹兴高采烈地推着少年的轮椅跟着去。
少年心里愧疚，为了他，竟让她这样担惊受怕。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残腿上，他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他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好像拼尽全力想要去改变的命运，结果都是一样，现在竟然还需要一个小姑娘的保护？
少年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骨青白。
小姑娘在一旁对少年的满腔痛苦毫无所觉，她现在只是在庆幸自己还记得运输组的电话，打了电话过去，第一通没人接，她又打了一通，接电话的是个不认识的人，小茹礼貌地问：“你好，请问何盛天在吗？我是他侄女，找他有事。”
小茹知道五叔现在已经做到运输组组长了，年轻有为呢。
“你等等，我去喊。”
没多久，老五就来接电话了，因为他唯一的侄女只有小茹，所以一接电话就问：“是小茹吗？”
“是啊是啊，五叔，我和戚尧哥哥打算今天回去，你来县里接我们好不好？”
“啊？就你和戚尧？”
“是的。”
“你们俩太胡闹了，你爸妈知道没，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听话，赶紧回家去，要回来也要和你爸妈一起回来……”
工作人员在喊，“孩子们，火车来了。”
小茹急急道：“五叔五叔，我们火车来啦，先这样啦，拜拜。”
第1401章 温暖少年的心
温暖少年的心
（四千字）
小茹紧赶慢赶推着戚尧的轮椅去赶火车，那个大叔实在是个好人，知道少年腿脚不便，一路护送他们上火车，小茹对他再三感谢。
顺利上了火车，小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推着少年去找位置坐，车厢里的人很多，老人妇女小孩儿青壮年，无所不有，关键是过道上堵着一堆又一堆的行李，推着轮椅行在这样拥堵的过道上是十分费劲的一件事。
小茹身材清瘦，但是胜在高挑，比之一般妇女高了许多，在行进的过程中不至于淹没在乘客当中，只是她模样稚嫩，打扮也孩子气，一看就是稚气未脱的少女，一路过来，她声音软糯又礼貌，“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突然上头一个很大的尼龙行李袋因为没放稳的缘故掉了下来，小茹紧急用身体护住少年，她的脑袋立刻被包袱砸了个正着，也不知道袋子里装了什么，疼得小茹龇牙咧嘴，眼泪都飚了出来。
少年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事故打得措手不及，见小姑娘这样护他，还为他受了这样的罪，瞳孔猛地缩紧，急急喊了一声，“小茹……”
小茹半闭着一只眼，眼角湿润，可白嫩的脸上还带着笑，“没事的戚尧哥哥，我没事。”
座位上的男人连忙把自己的行李袋捡起来，还对小茹说了句“对不住。”
但也仅是这么一句。
小茹总算是找到位置，在旁边好心人的帮忙下，扶着少年坐在了位置上，轮椅是可折叠的，小茹将它立在了车窗前面。
小茹还在跟对面的乘客道谢，少年指尖已经泛白，掌心抚上了小姑娘刚才被砸的地方，“疼吗？”
“不疼呀！”小茹冲着他笑。
其实很疼很疼的，现在脑门都嗡嗡地响，可是在这样紧张困难的行程里，她不想他担忧。
“笨蛋，我烂命一条，砸了就砸了，你护我干什么？”少年陡然动怒道，眼角都掠起一抹愠色。
小茹看少年真的生气了，垂下眼道：“我就是不想你再受伤了。”
少年的心仿佛被钢丝勒得紧紧的，他痛苦地仰着头，闭目久久不言。
或许成长就是妥协与坚持的两难。
他迷茫地奔跑在没有尽头的无涯苦海当中，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自己，
火车缓缓行在轨道上，朝着既定的路线，奔向该去的目的地。
他的目光迷茫地探索向窗外不断变换移动的景色。
他大概是疯了，竟然想把自己置向未知的人群，任由自己自身自灭，他疯狂想要放逐自己，让这一具残躯行至哪里，便死在哪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无声无息离开这个世界，就像他无声无息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偏偏就是有这样一个傻姑娘愿意付出所有的勇气陪着他一起疯。
可他又能拿什么回报她呢？
少年的眉心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手心也紧紧攥成拳头。
他的痛苦他的压抑快要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小茹从自己的包里取出鸡蛋和橘子，“戚尧哥哥，你补充一下营养。”
她每次去医院看他，总是会带一些好吃的，还好这次也带了，要不然路程那么长，他们肯定要饿肚子的。
少年握住她递到面前的手，“先不要吃东西，等下了火车再吃，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火车开到市里要大几个小时，吃了东西难免要上厕所，火车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有人把她掳走……
他的腿残废成这样，去哪里都困难，可如果她被人带走，他连找她的能力都没有。
他不能让她出事！
小茹听话地把吃的收起来，“那你要是渴了跟我说，吃点橘子是没关系的，对吧？”
少年淡淡扯了一下唇角，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怕他一不注意，小姑娘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期间，少年跟小姑娘换了一下座位，让她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位置，他用身体将她护在他的天地里，为她挡绝了所有危险的目光。
火车行驶得非常缓慢，小茹昏昏欲睡，靠着窗就睡着了，少年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低眸瞧着她毫无防备之心的睡颜，心中忍不住喟叹一声。
她这样傻，真不该同意让她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天暗得自然也快。
火车到了市里，戚尧在列车员的帮助下，顺利下了火车。
火车外，寒风凛冽，小茹不禁打了个冷战，突然看到另外一个车厢里走出来两个男女，那是在省城看见的那两个很像人贩子的中年男女。
小茹心头一凛，趁着对方没有注意到他们，她赶紧推着少年离开。
她的步子很快，几乎是用跑的，迅速穿行在人群当中，戚尧稳坐在位置上，时不时回头看看面露紧张的小茹，安慰道：“别着急，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小茹点点头，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推着少年一路走出火车站，外头有叫卖声，有人力三轮车师傅到处拉客人，很是热闹。
就有拉车师傅问小茹和戚尧要不要坐车，戚尧拒绝了，出门在外，陌生的车子尽量不能坐，尤其是他现在这种情况，更是得小心谨慎才行。
小茹一路推着少年去坐公交车，去汽车站坐回县里的车，结果还是好死不死被省城汽车站的大姐和干瘦男人给瞧见了。
大姐笑眯眯道：“小姑娘，你不是跟你爸妈来吗？怎么还是你们两个？”
戚尧眯了眯眼，示意小茹不要管他们，直接去人多的公交站。
那两人一路跟着，干瘦男人说：“看你们兄妹也可怜，出门在外的没个父母照料，我有车，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不收钱。”
小茹越走越快，那个大姐猛地拉住小茹的手臂，力气之大，让小茹禁不住叫出声，“小姑娘，听大姐的，跟我们走吧！”
戚尧吼道：“你给我松手。”
那个大姐力气很大，死活要拉着小茹走，嘴上还特别热情善良地说：“别跟我们客气了，出门在外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我送你们回家，耽误不了啥事的……”
干瘦男人要去推戚尧的轮椅，小茹突然大叫一声，摔在地上，少年一惊，“小茹……”
小茹抬起头，指着那两个中年男女喊：“你们推我，还偷我的钱，我兜里的十块钱没了，快点还给我……”
刚才还笑眯眯的大姐脸色顿时僵了，“小姑娘，我们好心好意，你怎么能诬赖人呢？”
干瘦男人也跟着说：“好端端的怎么能讹人？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不准走。”
小茹从地上跳起来，毫无畏惧道：“可以，我们现在就喊警察来评评理，反正我十块钱没了，就你们一路挨着我走，肯定是你们偷的，你们这两个小偷太坏了……”
紧接着小茹就开始跟周围求救，“叔叔阿姨，大哥哥大姐姐，你们赶紧来帮帮我们，这两个人偷我的钱不承认，那是我们身上仅有的钱，没了钱我们就回不了家了，呜呜呜……”
原本行色匆匆的旅客一听到小姑娘这样的求助纷纷停下脚步，有仗义的大哥挺身而出，指责中年男女，“看你们人模狗样的，怎么连小孩子的钱都偷，没看见人家哥哥走不了路吗？说不定是给看腿的钱，你们这两个缺德的东西，赶紧把钱掏出来！”
“小孩子的钱你们都能昧，你们还是人吗？看人家兄妹好欺负是不是？赶紧报警，让公家抓了这两个坏东西。”
“我瞅着这两人就不是好人，莫不是人贩子吧？”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那个大姐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诬陷，当即恼羞成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好心好意想送这对兄妹一程，反而被他们讹钱，我们还冤呢，天理何在啊？”
干瘦男人怒声汹汹地说：“这两个小孩就是骗子，说不定轮椅上的这个小子就是假装瘸子不能走路，就是为了讹人钱财，大家可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小茹急急辩驳道：“你们就是人贩子，一路从省城跟我们到这里，刚才还想强行拉我走，是不是想把我卖了？你们这两个坏人，我们就在这里等警察叔叔来，让他们来评个理，你还得把十块钱还我。”
两个男女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是个硬茬，不仅成功吸引人来围观，还想让他们破财，要是一会儿警察来了就更糟了，男人当即道：“我不跟你这个小孩儿一般见识，媳妇儿，我们走！”
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下了，是来接戚尧小茹的老五。
老五一个拳头把男人打趴，小茹又惊又喜，“五叔五叔，他们是人贩子，想拐卖我……”
那个女人想跑，结果被人看成是做贼心虚，被其他爷们给逮住。
人贩子让多少家庭遭了罪，这就不必多说了，总之人贩子人人得而诛之，很快被热心群众押去派出所，算是为百姓又除了两个祸害。
解决了那两个人，老五对两孩子说道：“我提早一个小时来，一直没等到你们，就去吃了碗面，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你们两个没事吧？”
小茹心有余悸道：“刚才可危险了。”
老五点了一下她的脑门，“知道危险还敢这么跑来，要是出事你让你爸妈怎么办？”
小茹自知理亏，讪讪闭上嘴巴，一旁的戚尧说道：“五叔，你别怪小茹，是我逼着她来的，都是我的错，刚才也是她机警躲过危险，小茹她真的很聪明。”
第一次被戚尧哥哥夸聪明的小茹乐得合不拢嘴。
哎呀呀，我聪明的智商总算是被人发现了。
其实在家里大家都觉得哥哥聪明，她笨笨的，谁让她哥哥理科学的超级好，反而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考个好成绩。
小茹暗自窃喜，其实自己还是蛮聪明的嘛！
老五看着面容消瘦地戚尧坐在轮椅上，心疼道：“戚尧，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敢一个人跑出来，你爸和你爷奶都急疯了，到处找你，要不是小茹给我来了一通电话，我又给我嫂子打了过去，估计这会儿他们都报警了。”
少年垂着眼没说话，小茹说道：“五叔，那你有跟我爸妈说我没事吗？”
“说了，你就等着吧，你肯定少不了一顿揍。”老五故意吓唬她。
小茹垮了表情，哭唧唧地说：“你得帮我说好话。”
“我不说，你这样实在该打。”
小茹吐吐舌头，“哼，我爸爸才舍不得打我呢。”
老五一阵笑，“走吧走吧，咱们先上车回家。”
他开了拖拉机来，够载他们回去了。
俩孩子坐在车斗里的稻草堆上，轮椅被老五折叠好平放在里头，然后老五把热包子和烤红薯递给他们吃，接着就去驾驶室开车了。
小茹把热包子分给少年，自己也咬了一口，她这才发觉自己是真饿了，在火车上的时候她是啥都没吃。
少年见小姑娘吃得有些急，心里的愧疚和心疼越发浓重了起来，“对不起小茹，是我差点害了你……”
“才不是呢，是我自己硬要来的。”小茹看着少年的眼睛认真说道，又咬了一口肉包子，嘴里含糊地说：“而且我还教训了坏人，他们才不能把我怎么样呢！”
说到这里，小姑娘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她眨眨灵动的眼睛，说道：“钱其实没被偷，是我诓他们的，谁让他们是坏蛋？活该！”
少年认真地凝视着小姑娘欢快的眉眼，他从来没有见过小茹这样的一面。
她一直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因为是顾家唯一的女孩子，所有人都爱她护她，都觉得小姑娘柔弱容易受欺负。
而他同样认为妹妹乖巧柔弱需要保护，可今天他突然发现，这个妹妹长大了，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可怜的女孩儿。
她变得坚强勇敢，富有同情心，同时机智善断，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少年抬手，用指腹给小姑娘擦拭了一下嘴角，“谢谢你……”
“不客气。”小茹笑嘻嘻道。
她的笑容好甜，好治愈，一下子温暖进他冰冷的内心，少年的心脏仿佛重新又有了活力，咚咚咚狂跳不止。
寒风猎猎，吹得人脸颊发疼，前面的老五在喊，“戚尧，小茹，你们冷吗？”
小茹看看少年，少年摇摇头，于是小茹回道：“不冷不冷。”
她说完就摘下自己长长厚厚的粉色围巾，这是外婆给她织的，她将围巾打开，一下子围住少年的脖子，挡了他半张脸，戚尧拒绝道：“我不冷，你拿回去自己围。”
小姑娘用自己的小身板给少年挡风，笑嘻嘻道：“不，你冷。”
第1402章 如果她永远是他的，该有多好
如果她永远是他的，该有多好
她看得出来，戚尧哥哥穿得很少，耳朵和嘴唇都冻紫了，可是他那样要强，就算流血也不会多吭半句。
“小茹，你听话，把围巾拿回去自己围，你要是生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少年强行把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结果被小姑娘按回去，“不用交代呀！”
少年心头涌上难言的热流，伸出手将小姑娘搂进怀里，就在这一刻他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至少在黑暗里还有她这个小太阳在照耀着他。
她真的好温暖，他眷恋着不愿意放手。
如果她永远是他的，该有多好。
是不是那样他就不会再孤单了？
但少年凄苦地想到自己的残腿，就在不久前，他还只能被迫接受她的保护，如果她陷入危险当中，他连救她的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有资格拥有她？
少年的内心千疮百孔，苦痛不堪，小姑娘在他怀里抬起头，软软喊了一声，“戚尧哥哥……”
“嗯？”他低下眸看着她。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静静地看着小姑娘漆黑明亮的眼睛，“你说。”
“如果你去了M国治腿，不管能不能治得好，你都不要再伤害自己好不好？”
小姑娘认真地对他说，满眼的祈求。
她真的好怕好怕戚尧哥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因为医院的那一次，她又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总害怕梦境变成现实。
如果以后的世界都看不见戚尧哥哥，她简直无法想象该是怎样的悲伤。
少年别开脸，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小茹噘起嘴巴，“你要是不答应，又像上次那样伤害自己，我就永远也不要原谅你。”
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细细嗅着她身上属于少女的奶香味儿，她的味道对他有一种神奇的安抚性，让他整颗狂躁的内心也被抚顺。
半晌后，他才低哑地说：“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总算得到戚尧哥哥的一句准话，小茹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背，“戚尧哥哥，你要坚强，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接下去，小姑娘就给少年开始普及古今中外苦哈哈的名人，说说他们是怎么在逆境中顽强生存，砥砺前行的。
首先就从她最熟悉的贝多芬老贝说起……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她说得口干舌燥，吃了一个橘子才好点儿。
做思想工作真是太难了。
小茹不忘问少年，“戚尧哥哥，我说了这么多，你有得到启发吗？”
少年摸摸鼻子，还是从喉间“嗯”了一声，小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老五在县里停了车，先是带戚尧和小茹去面馆吃热汤面，然后他去给拖拉机加柴油。
小茹吃了一碗热汤面，瞬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浑身热乎乎的，可是再看少年，吃的很少，几乎没吃。
他从省城出发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吃。
小茹看着瘦得厉害的少年，心里发疼，“戚尧哥哥，你吃一点吧……”
“我不饿。”
小茹从包里掏出还热乎的烤红薯，“你吃这个，吃半个没事的。”
少年犹豫着接过，小口小口吃了一些。
老五来接他们回村，戚尧道：“我不想去村里。”
老五不解，“为什么？”
戚尧抿着唇不说话，这让老五更是困惑不已。
小茹却知道少年敏感的内心。
他是那样骄傲要强的一个人，如今不良于行，几乎粉碎了他所有的傲骨，最受不得旁人的同情和怜悯，村里人多嘴杂，难免会有很多议论和异样的目光，他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
作为少年的代言人小茹，小心维护着他的自尊心，说道：“五叔，戚尧哥哥就是不想让大家担心，要不然我们就在县城找个地方先住一晚吧！”
“不回村里，那你们下乡来是干什么？”老五很不解。
小茹看看沉默的少年，替他回答道：“就是想来看看俞婶婶，看她过得好不好？”
老五：“那我们就去戚尧他娘那儿……”
“不要！”戚尧想都不想就拒绝。
这就更让老五费解了，“戚尧，你究竟咋想的？”
少年垂下头，内心的纠结复杂，他也说不清。
小茹看着少年，虽然他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可是她就是明白他在想什么。
戚尧哥哥想确定俞婶婶过得好不好，可又不愿意俞婶婶知道他的腿受伤的事情。
他始终希望俞婶婶没有负担地幸福过日子。
于是小茹对老五说：“五叔，我们今天已经好累了，想临时找个地方安静休息一下，明天再去看俞婶婶。”
老五静默了一会儿，实在拗不过他们，可是又不放心让他们在县里待着，就商量着先带他们回镇里，去他单位将就一晚。
戚尧和小茹都没意见。
回了镇里，天色已经黑沉沉了下来，老五带他们去单位，单位有一间宿舍，放了两张行军床，平时值班的人休息用的。
被子是有两床，平时男人盖的，老五不想委屈了小茹，于是去镇上熟人家借被子去。
小茹跑出去偷偷跟他说了话，老五理解地点点头，“我这就去借。”
“谢谢五叔。”
老五一走，小茹就去拿着烧水壶装自来水，戚尧拿着火钳子在炭炉上生火。
这里一些日用品倒是都有，可见平时守班的人在这里喝酒煮东西吃是常事。
当小茹端着水壶过来的时候，炭炉上已经有了火。
把水壶放在炭炉上烧，小茹紧接着又去收拾了一下行军床，把被褥搬出去打了打，拍了拍，这才又重新搬进来铺好，“戚尧哥哥，你将就一个晚上，看了俞婶婶我们就能回家啦！”
小姑娘的声音听上去很没力气，还有点低哑，因为冷的缘故，她时不时打个喷嚏，戚尧看了心里很难受，“小茹，你今晚跟你五叔回去吧，家里暖和一些，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
小茹态度坚决地摇头，“不行。”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会生病的。”
“我身体可好了，才不会生病。”小茹刚说完，又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操作，委实让小姑娘下不来台。
戚尧却看得心里揪疼着，可恨自己的残废无能为力。
他生气地捶打自己的腿，小茹吓得小脸一白，冲上去阻止，“不要戚尧哥哥……”
戚尧满目通红地看着小姑娘，“像我这样的废人，你何苦花这么多时间陪我受罪？”
小茹说：“才不是受罪，我这是体验生活，老师说了，只有去经历了才会明白生活的真谛。”
戚尧：“……”！！！
小姑娘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不愧是沈柠教育出来的女儿。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热水也烧开了，老五刚好回来，带了一床厚棉被，身后跟着两个热心的妇女，她们端着热腾腾的菜面来。
年轻的女人是李婶嫁到镇上的女儿周翠娥，年纪大的是她婆婆戴刘氏，小茹认得李婶的女儿，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姑姑，婆婆……”
戴刘氏说：“你们俩孩子可真是胆大，没个爹妈陪着就来了，还好路上没出事，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免得饿坏了肚子。”
周翠娥盛了一碗面送到小茹手上，心疼不已地说道：“你瞧瞧你，手都冻僵了，你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小茹软软地说道：“我不冷的。”
然后就端着面条先给少年。
少年特意碰了碰了小姑娘的手，的确很冻。
周翠娥说：“小茹啊，既然你不回村，今晚就跟我家大丫一个被窝睡。”
戴刘氏说：“是啊，先到我家去住，跟哥哥姐姐说说话，你哥哥这里，老五顾着呢！”
她们没提带戚尧回去，是因为看见戚尧腿伤在身，不好弄，要是带回去弄个好歹，怕是人家爹妈不乐意。
小茹婉言拒绝道：“谢谢姑姑婆婆的好意，我今晚就睡这里，哪里都不去。”
周翠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你一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冻天冻地的夜，万一着凉感冒了，明儿个你爹妈来一瞧，可是会怪我们没顾好你呢！”
小茹：“不会的姑姑，是我自己要留在这里睡，我已经长大了，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戴刘氏劝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睡这里呢？这不合适。”
老五也跟着劝道：“小茹，你就跟翠娥姑姑回家去睡吧，戚尧我会照顾的。”
小茹固执地摇着头。
见拗不过她，几个大人也没辙，只能作罢。
周翠娥对小茹说：“要是你想通了，就让你五叔送你来我家睡，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把自己冻感冒了。”
“好的，谢谢姑姑。”
小茹人美笑容甜，周翠娥一直都很喜欢她，“还缺啥，姑姑回去给你带来。”
“没有了，谢谢姑姑。”
戴刘氏和周翠娥待了一会儿就先走了。
老五招呼着两个孩子吃面，少年很沉默，面条搁在一边也没动。
老五道：“戚尧，你好歹吃点东西，不吃不喝的，身体哪里能捱得住？”
少年淡淡道：“我没胃口。”
老五对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没辙，小茹偷偷拉着老五到外头说话，“五叔，我让你帮忙借的东西带了吗？”
第1403章 不想她失望
不想她失望
“带了，我向你翠娥姑姑借的。”老五把搁在门外头的痰盂和夜壶指给小茹看。
小茹满意地点点头。
她知道戚尧哥哥一路上不愿意进食，就是担心上厕所的问题，
他现在的情况，在外上厕所是极其困难的事，可是他羞于提及，所以她还是帮他偷偷解决了一下难题。
老五说：“这事儿我来弄，你一个小姑娘就别管了，一会儿睡里头去，被子是你戴姐姐的，干净得很。”
小茹很感动，“谢谢你五叔。”
“一家人客气啥。”
小茹很庆幸还好乡下有亲戚帮忙，要不然她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行动不便的少年。
老五给小茹搬了行军床到里头一间放杂物的，
小茹脸色有些白，神色倦怠，老五心疼道：“吃了面条就早点休息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反正小孩子的心事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小茹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反而是由内而外一阵阵冒寒气，越来越没有力气，可还是强打精神起来去劝少年吃东西，“戚尧哥哥……”
少年把烧开的水用碗装着递到她面前，“喝一点吧，碗我用开水烫过了，干净的。”
小茹捧着热烫的碗，只觉得冻僵的手也回了温，她细细地吹了吹，喝了两口，“戚尧哥哥，你吃面呀，要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少年淡淡道：“你吃我就吃。”
小茹本来想说吃不下去，她也的确是吃不下，可既然戚尧哥哥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能拒绝，把开水放一边，捧着面吃了几口，然后用眼神示意少年也吃。
戚尧端着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小茹一脸欣慰，戚尧哥哥总算是吃东西了。
可是她吃着吃着就有点反胃，可她又不想少年担心，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还不忘喊老五来吃面。
老五正在杂物室收拾，“你们先吃，一会儿我来收底。”
小茹吃完面，主动收拾碗筷去洗洗。
推着轮椅到门口的戚尧看着小姑娘忙碌的身影，内心非常自责。
小茹在家是千娇百宠，哪里有机会在大寒天里洗碗？
他的手把在门框上，不断收紧。
小茹洗完碗，手冻得不要不要的，不断搓着冻红的手，少年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小茹一脸莫名，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怎么了戚尧哥哥。”
少年将她冻僵的手包裹在温热的掌心，“别再洗碗了……”
小茹咧着嘴笑，“我们用了人家的碗就要洗干净还给人家呀！”
少年疼惜地紧了紧她的手，“我只是腿废了，但手能用，那些碗留给我洗吧！”
“好呀，下次留给你洗。”小茹笑嘻嘻道。
她看少年面色幽暗，情绪低落，心里也不好受，自从他的腿受伤以来，他就没有笑过。
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开心，更不知道怎么把以前那个自信骄傲地戚尧哥哥找回来？
少年说：“你去休息吧！”
小茹：“那你也早点休息。”
“嗯。”
小茹进了里间，老五随即走出来说：“戚尧，你一会儿要是想上厕所就跟我说……”
然后他压低声音对少年说了几句，又额外补充道：“小茹那丫头担心你不好意思说，特意让我去借的。”
少年瞳孔缩紧，薄唇紧抿着，却什么也没说。
老五吃着剩下的面，随口跟戚尧唠嗑道：“小茹很多优点都随我嫂子，要是性格能再强一点，以后肯定没人能欺负她，不过我瞅着学音乐的都是乖乖生，换以前都是资本家公子哥小姐学的玩意儿，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点都不沾边，我寻思着小茹以后找对象肯定也是找搞艺术方面的男生……”
少年垂着眼，老五很不经意的话，对少年来说几乎是字字如刀，他搁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骨节青白。
这一夜，他没睡好。
天微微亮的时候，戚尧艰难地从行军床上爬到轮椅上，老五在两条拼好的椅子上盖着被子休息，睡得正酣。
少年望着窗外冷冷的晨色，面有凄色。
他十六岁了，很快就要迎来他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
他从懂事开始就要考虑怎么在白眼与歧视中生存下去，哪怕后来他认祖归宗，回到省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他骨子里的危机感从未一天减少过。
他拼尽一切用功努力，缩短读书时间，说到底就是为了让他的母亲早日过上无忧的生活。
他把他娘当成了他精神世界的全部，他希望给她最好的，他希望她能在人前显贵，可是到头来，他娘还是弃他而去。
那一刻，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没有人希望他存在。
他怀着赴死的决心离开省城，那一刻，死是他唯一的解脱。
可……
可是现在，他真是舍不得死啊！
有那样一个傻姑娘将他从悬崖边死死拽了回来，她说，戚尧哥哥，你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他又怎么舍不得让她失望呢？
他手动滑着轮椅轻轻推开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所幸没有吵醒任何人。
戚尧看着行军床上的小姑娘，她把自己包裹进被子里，一床被子卷着，上下两用，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找搞艺术方面的男生做对象？
少年莫名想起半年前在顾家遇见的那个男生。
他不记得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他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不放在心上，更遑论记住对方叫什么名字，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个男生看小茹的眼神，让他格外感到不舒服。
他当时并不能理解那种不舒服感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
戚尧突然意识到，那是一种叫占有欲的东西。
他心里升腾起强烈的情绪来，有一只野~~~兽在他内心咆哮嘶吼，休想，休想！
少年的手紧紧攥住残腿，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重新站起来？
“好冷……”小茹难受地轻吟着。
“小茹……”少年以为小姑娘醒了，轻唤了一声，可是小姑娘没什么反应，反复轻吟着，“好冷，妈妈，我好难受……”
少年滑着轮椅挨近一些，下意识伸手在小姑娘的额头上探了探，他被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该死！”少年咒骂了一声，其中是对自己疏忽的懊恼。
他转身出去喊老五。
老五被突然喊醒，一脸懵逼，“怎么了？”
“小茹发烧了，你赶紧送她去卫生院看看。”
老五刚睡醒还有点懵，一听到少年这么说，赶紧起身去看小茹，脑门上的温度确实很高，这可把老五惊坏了。
“这个点卫生院还没上班啊！”老五赶紧去拧冷毛巾给小茹敷额头降降温，“这要是烧坏了，我可怎么跟我哥我嫂子交代啊？”
第1404章 我发誓，余生只为你活
我发誓，余生只为你活
戚尧问：“这里没有退烧药吗？”
“没有啊。”
“能不能麻烦你去翠娥姑姑家问问药？”
“我这就去。”
老五急匆匆出门去，小茹冷得缩在被子里，脸上是不自然的酡红，少年用双手撑着吃力地挪坐到床边，将小姑娘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对不起小茹，不要有事，求你了，不要有事……”
少年急得双目通红，眼角湿润。
只要你好好的，我发誓，余生只为你活。
“我发誓……小茹，要快点好起来，不可以有事，求你……”
少年紧紧抱着她，用胸膛的温度温暖着瑟瑟颤抖的小姑娘，心中哀哀戚戚，就像被人勒住了咽喉，在濒死的边缘。
小茹虽然发烧了，但是神智还算清醒，她被抱得不舒服，就缓缓睁开眼睛，虚弱无力地出声，“戚尧哥哥……”
少年眼底潮气氤氲，乍一听声音便欣喜若狂，“小茹，小茹……”
“你抱得我喘不过气……”
“对不起……”少年即刻放开她，让她躺好，低声对她说：“五叔已经去给你拿药了，很快回来。”
小茹咳了咳，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在少年焦灼的脸上，不由笑着安慰他，“戚尧哥哥，我没事的，可能是受了风寒，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丢脸，明明昨天说自己不会生病的，结果还是生病了。
他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抚着她凉白的小脸，嘶哑的声音中透着丝丝缕缕的祈求，“不要生病，以后都要健健康康的……”
小茹嘴角上扬，眼睛也笑弯了，她觉得戚尧哥哥好傻气，哪有人不生病的嘛！
很快，老五带着周翠娥赶来。
周翠娥手里还端着热腾腾地白粥，放了一个白嫩嫩的鸡蛋，“小茹啊，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了东西才能吃药，要不然人会没力气。”
小茹坐起来，“谢谢姑姑。”
周翠娥看着憔悴没精神的小姑娘，面露心疼，“真是傻孩子，让你昨晚去我家睡非是不听，这里哪里能睡人？”
她一边给小茹喂粥喝，一边责备起来，“回头你爸妈来，准得怪我们。”
“不会的，是我要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们没关系。”小茹说。
老五招呼戚尧喝粥，戚尧沉默地摇头，小茹这样，他什么都吃不下去。
是他连累了她。
小茹吃完粥，这才把退烧药吃了下去。
天光大亮，运输组渐渐来了人上班，一听说老五家的孩子昨晚在这里休息，还听说小姑娘生病了，有心的去买了好些吃食送过来。
只是小茹的情况，并没有因为吃了药好转，戚尧又给她测了体温，温度还有往上攀升的趋势，老五吓得不行，就怕把孩子烧坏了。
村里好多小孩因为看不起病，发烧烧坏脑子也是常有的事。
老五心里着急，就带着小茹和戚尧去卫生院看病。
卫生院的医生给小茹重新测了体温，看了眼睛，再用手电筒看了看她的喉咙，然后在病历上写了情况，“得挂吊瓶，要不然温度下不来。”
小茹眼泪立刻飚出来，这些年她生病最多就是打个针，她最怕的就是挂吊瓶了。
她抬头对老五说：“五叔，我能不能不挂吊瓶啊？”
老五心疼道：“挂吊瓶好得快，就听医生的吧！”
少年看着眼泪汪汪的小茹，心如刀绞。
他真恨自己，为什么生病的不是自己，而是小茹。
医生在给小茹的手背上扎针，小茹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小脸脸皱成一团，戚尧握住小茹的另一只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
小茹缓缓睁开眼睛，虽然很害怕，还很疼，可是当看到少年时，她还是给了他一个很温暖的笑容，“戚尧哥哥，我一点都不疼……”
可少年看到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这么明显的谎言却让他喉头疼得厉害。
罗铮沈柠坐着戚善文开来的小车，在中午赶来的。
他们先是去运输组找老五，听那里的人说老五带俩孩子去了卫生院，这才急匆匆赶去了卫生院。
沈柠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小茹……”
小茹正躺在病床上输液，听见妈妈的声音，以为自己做梦了，老五走出白色屏风，“嫂子，小茹正在输液呢！”
罗铮和沈柠看见宝贝闺女躺在病床上输液，夫妻俩都急坏了。
戚善文总算找到儿子，心里难免长长舒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能不声不响跑出来呢……”
他想说戚尧两句，可是又狠不下心。
戚尧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沈柠看着受苦的女儿，眼眶都禁不住红了一圈又一圈，用手小心地探了探女儿的额头，“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了一觉人就不舒服了……”小茹弱弱地解释，声音很是沙哑。
罗铮生气道：“大冷天的从省城跑来这里，不冻着才怪。”
小茹顿时闭上了嘴巴。
老五为难地说：“哥，我让俩孩子回村里住，他们不愿意……”
罗铮眉头一拧，声音沉沉道：“那你们昨天住哪儿？”
“我单位里不是放着两张行军床吗？就将就了一晚……”老五越说越没底气，已经看见他哥黑焦的脸。
周翠娥和戴刘氏闻风赶来，周翠娥担心自己对小茹照顾不周惹罗铮沈柠不高兴，连忙解释起来，“哎呀沈柠，你们夫妻俩可算来了，我昨晚劝小茹到我家跟我闺女一起睡，她就是不肯，我们也拿她没辙，一大早听老五说她病了，我都急死了。”
小茹说：“妈妈，翠娥姑姑还给我白粥和鸡蛋吃，我以为我都好了……”
沈柠握着女儿冰凉的手，对周翠娥充满感激道：“翠娥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说来都怪我，我昨晚真该强行拉小茹去我那儿的，冻天冻地的，小姑娘不比小子，娇弱得很，肯定会冻坏身子的。”周翠娥愧疚道。
沈柠道：“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他们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吃点苦头下次就不会长记性，你说是不是小茹？”
小茹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不敢面对爸爸妈妈生气的脸。
戚尧抬起头，哑着声音对沈柠罗铮说道：“请你们不要责怪小茹，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小茹帮我下乡的，因为我小茹在路上差点被人贩子带走，也是因为我固执不肯回村里住才害小茹生病，都是因为我，通通都是因为我……”
少年弯下脊背，抱住自己的头，声音压抑又痛苦。
小茹都要给急死了，戚尧哥哥怎么什么都说了，还什么都往身上嚷，她小心翼翼看看爸爸妈妈的脸色，果然，爸爸的脸色已经比焦炭还要黑。
这不说还好，一说直接把担忧了一天的罗铮气炸了，“遇到人贩子？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看少年，再回过头质问老五：“说啊！”
老五支支吾吾道：“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两个不清楚的人，不过没啥事，小茹特别机灵，懂得找人帮忙，那两个人最后被送派出所了。”
罗铮脸色黑如锅底，转身出去透透气。
小茹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柠，“妈妈，是我自己要跟戚尧哥哥下乡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柠此刻的内心是五味杂陈，为女儿的经历感到一阵阵后怕。
这要是女儿真在途中遇到不测，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可是见女儿还在病中，脸色憔悴，声音虚弱没有力气，可为了戚尧不被责难，还在强打精神为他辩说，沈柠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影响女儿休息，当即软声说：“妈妈知道了，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妈妈陪着你。”
“那你和爸爸不能骂戚尧哥哥哦！”
“好，不骂。”沈柠心疼地给闺女掖好被子。
戚善文出去找罗铮，满心愧意，沉吟良久道：“罗兄弟，真的对不住，这事儿的确都是小尧的错，害小茹吃这么多苦头，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但你也知道的，那小子因为腿受伤的缘故，心性大变，可能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罗铮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换作其他人，他早就翻脸了。
偏偏是戚尧。
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跟儿子也没啥区别了，兄妹俩私自瞒着家里人出来胡闹，历经坎坎坷坷的，要是大安，他早就拿起鞭子抽了。
沈柠推着戚尧的轮椅出来，对少年说：“你是不是想来找你娘？”
戚尧此刻愧对沈柠，低着头不言语。
沈柠绕到少年面前，说道：“如果你想见你娘，大可以跟我说，也可以直接跟你爸说，我们都会带你来见她，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伤害你自己。”
戚尧目光直直地看着脚下的土地，“对不起……”
他的抱歉，他的对不起，一直是为小茹说的。
他为自己给小茹带来这么多灾难和危险感到懊悔和自责。
戚善文心里苦痛万分，“小尧，你不是想见你娘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杉洋村找你娘。”
少年沉默地攥紧拳头，“不要！”
戚善文怔了一下，“难道你来不是为了见她？”
少年苦笑，“我这副鬼样子怎么见她？”
戚善文面露苦色，“她是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你的。”
第1405章 老父亲的担忧
老父亲的担忧
“可是我嫌弃我自己，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可悲的样子。”戚尧咬牙道。
戚善文和沈柠闻言，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戚尧生长的环境决定了他的性格骄傲又自卑，敏感又自尊，身体上的任何一个残缺对于追求完美主义的他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少年，善与恶、天堂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偏偏又是个极孝顺的孩子。
沈柠清楚地明白，如果前世俞习娟没有惨死，戚尧大概率是不会走上毁天灭地的道路。
因为他善良的母亲一直希望他做个善良的人。
可偏偏俞习娟的死摧毁了他对善最后的坚守。
他报复了全世界的人，也报复了他的父亲。
沈柠这些年一直在有意无意引导戚尧走上正途，至少不能让他再重蹈前世的路，她原以为自己成功了，可偏偏临门一脚，还是绕不开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养伤期间的戚尧阴郁痛苦，沈柠胆战心惊了半年，总担心一个这个孩子心理一个扭曲就开始变歪。
向恶，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天才般的智商是他对抗世界最好的武器。
只要他愿意，所有人都将是他脚下的奴隶。
沈柠一直很害怕拉不回他。
她对少年说：“母不嫌子丑，子不嫌家贫，她是你娘，你遭了这样的罪，其实没有必要瞒着她……”
“不——”戚尧摇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神色尽是痛苦。
罗铮沉着脸进里头陪闺女去了。
他暗自想，如果这时的戚尧是大安，他非得棍子伺候不可，才不会像戚善文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
气死了！
熊孩子一个个，就是欠打！
他的性格一向简单粗暴，这些年也亏得沈柠驯夫有术，让他的脾气有所收敛，成了十足的老婆奴。
小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心里惦记着戚尧哥哥可能会被她爸妈责难，所以哪怕眼皮子一直打架，还是强打着精神听外面的动静，这会儿看见走进来的罗铮，精神一振，道：“爸爸，你们在外头跟戚尧哥哥说什么呢？”
罗铮道：“你乖乖休息，其他事都不许再操心。”
“那你别生戚尧哥哥的气。”
罗铮重重一哼。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看那少年残了腿，他真真是恨不得打一顿出气。
居然敢拐走他闺女，害他闺女吃尽苦头，还差点被人贩子拐了，简直是罪无可恕。
小茹说道：“戚尧哥哥一开始是不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生病也是因为不小心着凉，跟戚尧哥哥没关系。”
罗铮看着傻乎乎的闺女还在一个劲为那个臭小子解释，他这个老父亲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傻的女儿，可别以后嫁了人，被夫家欺负，还傻乎乎替人掩护，什么都不说，把所有委屈往肚子里藏。
罗铮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脸色就更加阴沉了，“小茹，以后不管谁欺负你，让你受委屈，都要跟爸爸说，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替人说好话，知道没？”
小茹眨眨眼睛，怎么有点听不懂，她联动了一下前后意思，说道：“戚尧哥哥没欺负我啊！”
“不是说他，我是说别的臭小子！”
罗铮的话让小茹越听越懵，她本就生病不舒服，这会儿给饶得直想睡觉，眼皮子一耷一耷的，非常困倦，罗铮见女儿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当即心疼地说：“睡吧，爸爸守着你。”
外头，沈柠和戚善文商量了一个办法。
通过沈柠的观察，和对戚尧的了解。
他这次下乡肯定是为了看望俞习娟无疑的，只是碍于现在腿伤在身，行动不便，以他的骄傲，绝不愿意以这样的情况去见他娘，让他娘担心。
这样一个矛盾心理就能很好的解释戚尧之前一系列怪异的行为。
所以沈柠想了一个办法，亲自陪戚善文和戚尧走一趟杉洋村，让少年亲眼看看他娘现在的生活状态，如果过得好，他也是能完全放心的。
她进来跟罗铮说了一声，罗铮道：“你去吧，我陪着闺女就成。”
沈柠看看已经睡着的小茹，轻声对罗铮道：“要是吊完点滴，就送小茹回秋水村休息，等她好点我们再回城。”
罗铮点头。
少年也进来看看小茹，看着小姑娘安然睡去的模样，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
当他对上罗铮那死亡凝视时，目光禁不住惊跳了一下。
戚善文去把车上的一箱苹果放在病床下，这才推着儿子走了。
他们一走，老五拿着烧好的热水壶进来，“哥，喝点水吧！”
老五用搪瓷杯给罗铮倒了一杯热开水，一边道：“我觉得戚尧那孩子也不是故意带小茹来这里的……”
罗铮冷冰冰道：“别替他说好话，我不想听。”
“行行行，”老五转了个话题，“我昨天接了戚尧和小茹就回了这里，我娘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更不知道戚尧的腿伤成了那样，要是我姐知道了，不知道会咋想？”
“啥意思？”罗铮一时有些不理解。
戚尧的腿受伤了，秀芳还能有想法？
老五没有回答，而是问：“戚尧的腿能好吗？”
说到这个，罗铮就忍不住叹气，虽然拐走他闺女这事儿让他很生气，但是他也是希望那小子的腿能赶紧好起来。
年纪轻轻一孩子，腿要是废了，那真是要耽误一辈子的。
罗铮说：“我也说不准，你嫂子让我联系国外的三叔，想着在M国找好的医生给他看看，但是能不能治好，真是说不好。”
他是没见识过M国的医疗水平是如何的，但是从京市来的医疗团队是华国最好的水平，以刘院士那样的能力都只是堪堪保住戚尧的腿不被截肢，这已经说明戚尧的腿伤得非常严重，送出国治疗未必能治好。
老五闻言，神情凝重，“我姐还一直很看好戚尧，寻思着以后把荔枝嫁给他呢，现在他腿成了这样，这亲事怕是……”
罗铮的嘴角抖了抖，“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个干嘛？”
以前妇女总爱说这个，他倒是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老五居然也当真了。
“本来就是嘛！”
罗铮一阵无语，“荔枝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荔枝如愿考上了大学，考上了邻省的师范学校，一个学期回来一次，今年刚大一。
老五：“快回了。”
罗铮：“戚尧现在的情况尽量别跟家里人提，越少人知道越好，那孩子心气高，受不了这个。”
“哦！”
杉洋村外。
沈柠陪着他们父子来，他们俩不方便去找俞习娟，沈柠就下车去喊俞习娟来。
第1406章 你一定要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沈柠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俞习娟拎着一个竹篮子，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有说有笑地往村里走，那样子一看就是沉浸在家庭幸福当中的女人。
不仅沈柠看见了，车子里的父子俩也都看见了。
戚善文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他终究还是把她还给了人海。
他始终没有勇气断掉他千疮百孔的婚姻，更没有办法抹去他曾经的背叛，隔在他们之间的种种已然无法让他们破镜重圆。
过去的始终过去了。
戚善文面露痛苦之色，也不忘回头看看坐在后座的儿子，轻声说道：“小尧，你娘看上去过得挺好，我们也该放心了。”
戚尧垂下头，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什么也都没说。
洪卫东率先发现停在村口的车子。
小轿车在这穷山僻壤里是很罕见的，这里平时里进出的基本是货车，然后俞习娟发现了站在远处的沈柠，惊喜极了，“小柠……”
她兴冲冲跑过去，握住沈柠的手，“你咋不声不响来了？快走，到我家去坐坐。”
沈柠看到俞习娟如今幸福美丽的模样，其实该是为她高兴的，可是想到戚尧如今凄苦的样子，心中就一阵酸涩。
她勉强露出一抹笑来，对俞习娟道：“俞姐，戚尧知道你再婚的事了，这次他特意跟他爸来看看你。”
俞习娟表情一僵，目光不自觉投向那辆安静的车子，她步行了几步，然后改用小跑的，显得那样着急，远远地喊：“尧子，是你来了吗？尧子……”
戚善文从车上下来，与她两两相望，千言万语，都在泪眼里，随风去。
这一刻，戚善文在心里想了很多“如果”。
如果当初他在城里稳定了下来，还能来乡下接她走，是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就会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呢？
如果她带着孩子来城里找他，他也没有跟袁琳娜结婚生子，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如果……如果当初他能决断一些，勇敢一些，和袁琳娜断个干净，是不是他和她还有可能，戚尧也不会断腿痛苦？
戚善文满面彷徨痛苦，他亏欠这个女人太多太多，如今她能找到一生归属，他是该为她感到高兴的，可是内心的失落感和空洞感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甚至连一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口。
两人相对无言。
戚善文沉默地打开了后车座的门，戚尧就坐在里头，五官隐匿在暗处，俞习娟好久没见儿子了，见到戚尧的那一刻，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尧子……”
戚尧转头看向她，唇色泛白，目光里没有悲喜。
俞习娟并不清楚戚尧如今的处境，他坐在里座，双腿垂放，与正常人无异，俞习娟自然是看不出他如今不良于行，只站在车外掉着眼泪看他。
这大半年里，她日夜记挂着他，就怕儿子的不谅解和失望的眼。
戚善文道：“小尧受了点寒，就不出来吹风了，要不你坐进车里跟他说说话。”
俞习娟一听儿子感冒了，脸上一阵焦灼，当即坐进车里同他说话，“尧子，你不舒服吗？你跟娘回家去，娘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
“不用了……”戚尧看着俞习娟，扯了扯唇道：“他对你好吗？”
俞习娟点着头，愧疚道：“尧子，你不要怪娘，你外公当时走得急，我……”
“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戚尧垂下鸦黑的睫，嗓音嘶哑，“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过这样的生活，是我拖累了你……”
“不不不……”俞习娟情绪失控地抱住儿子，“是娘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在外头那么拼命都是为了我，我咋可能不知道，可娘不想你那么辛苦，不如就把自己嫁了，以后你也好少点担子，去过你自己想过的人生……”
“我的人生……”戚尧脸上都是苦笑。
过去他把她的幸福放在首位，当做他奋斗的目标，可她还是不声不响舍他而去，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只有残缺和不堪。
这样的人生，他宁可毁灭也不想要。
但是……但是他答应了小茹，不能再伤害自己，哪怕活着每一天都在窒息都在挣扎，也要努力活下去。
俞习娟满面泪水地看着戚尧，“尧子，你别生娘的气好不好，你原谅娘吧！”
她痛苦地将头靠在儿子的肩上。
戚尧的目光落在自己没有知觉的残腿上，如今的他谁也保护不了，甚至只会成为别人的负累，他差点害了小茹，不能再拖累他娘了。
他沙哑道：“我没怪你，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好的，很好，你洪叔叔对我很好，你跟我到家去住几天，娘给你做好吃的。”俞习娟祈盼道。
“不用了……”戚尧淡淡拒绝道：“我很快要出国了，这次来的匆忙就不去你家了。”
俞习娟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啥时候出国？啥时候能回来？”
“不确定，可能是三四年，也有可能七八年，或者更久……”
俞习娟脸色白了白，难以置信道：“咋会去这么久？”
戚尧眼里满含复杂，他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母亲的脸，擦拭着她流淌下的热泪，“以后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傻乎乎被人欺负也不吭声……”
俞习娟紧紧拥住儿子，呜呜地哭，“你别总记挂着我，你洪叔叔对我很好的，不会有人欺负我，你到了国外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顾着学习忘了吃饭……”
“嗯，知道了。”戚尧拍了拍她的背，“娘，你要是以后遇到困难就去联系我干妈，让她来联系我，或者你也可以去找我爸，别遇到事总自己扛着，知道吗？”
“知道，知道的。”俞习娟感受到儿子浓浓的关心，眼泪冒得更加厉害了。
儿子还是她的好儿子，可如今他们要分开那样久，就好像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俞习娟想到这里，哭得不能自已。
洪卫东在外头跟沈柠聊了一阵，听到车里头俞习娟哭得厉害，不由担心道：“小娟，小尧来，是高兴的事，你咋哭成这样？快进孩子下车去咱家吃饭啊！”
戚善文看看洪卫东，别开脸没说话。
沈柠道：“洪大哥，我们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洪卫东不解，“这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说走就走哩？”
“戚尧行程比较赶，有研究项目等着他呢！”沈柠随口胡诌了一句，洪卫东也当真了，因为他不觉得沈柠会为了不吃一顿饭撒谎。
洪卫东只觉得戚尧这个孩子是要干大事的，时间肯定很紧张。
俞习娟哭哭啼啼从车里出来，洪卫东搂着她，有些局促地看着里头的少年，“真的那么急吗？好歹陪你娘吃一顿饭啊！”
戚尧看着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料峭之感，“我不了解你的为人，但是既然我娘选了你，你也愿意同她过日子，那你就必须对她好！”
“会的会的，尧子，你就放心吧，你娘是个好女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洪卫东保证道。
可是他接触到的依然是戚尧满眼不信任，于是开始举掌发誓，“我要是对你娘有半点不好，你尽管回来把我大卸八块，我保证一点怨言都没有。”
“好。”少年点头，应下了他的誓言。
俞习娟泪眼婆娑地看着戚尧，“儿子，你到了国外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你等等，娘给你缝了棉衣棉裤和鞋子，我这就去拿……”
洪卫东说：“我去拿，你在这里陪孩子说说话。”
说罢，洪卫东小跑家去了。
沈柠安慰着难过的俞习娟，“俞姐，你也不要太难过，孩子大了，总要飞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她始终没有勇气告诉这个脆弱的女人关于戚尧伤腿的事，戚善文在旁也没有多言语。
事情已经够糟糕了，又何必再多一个人为此难过呢？
如果俞习娟知道戚尧的事情，怕是现在的好日子也过不下去的。
她是那样爱孩子的人，必定日日牵挂，心神难安。
戚善文真是不忍心这个可怜的女人失了快乐的心情。
俞习娟问戚善文：“尧子出国，就他一个人吗？有没有同学陪？”
她实在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国外生活。
戚善文道：“有的，你放心吧，而且罗铮在国外有亲戚，能帮忙多照顾的。”
一想到罗铮和沈柠在M国有个了不得的三叔罗衍丁，俞习娟的确实是放心了不少，她握着沈柠的手，再三拜托道：“小柠，总是麻烦你，我的确也很不好意思，可是尧子在国外，我真是不放心，你可得……”
“我知道的俞姐，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三叔多照顾他，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沈柠安慰着她。
洪卫东取了俞习娟平日里为戚尧做的衣服裤子，俞习娟把衣服鞋子放进车里，“尧子，你试试，看看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娘立马给你改。”
戚尧将衣服拿在手上，“合适的，不用试了。”
俞习娟道：“还是要试的，你身体长得快，娘也摸不准你现在个头到哪里了，得试试才好改。”
戚善文和沈柠交换了一下眼神，戚善文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得先走了，要不然赶不上订好的飞机。”
俞习娟一脸慌张，“就不能让我再和儿子说会儿话吗？”
沈柠搂着俞习娟道：“我以后一定经常给你写信，说说戚尧在国外的情况，俞姐，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也不枉戚尧为了你残了腿。
最终，戚善文还是开着车带着戚尧和沈柠离开了。
他们来得静悄悄，去得也静悄悄，匆匆又匆匆，一切对俞习娟来说就像一场梦一样，她哭倒在洪卫东的怀里，“我总觉得尧子他恨我。”
洪卫东安慰说：“怎么会？你别多想了，我看那孩子很关心你。”
“不，他很少生病的，就算生病也不会说一直躲在哪里不动，可是刚才他一直坐在车里不肯动，他还是没法子接受我瞒着他嫁人的事……”
到底是知子莫若母，俞习娟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可到底不愿说破。
从此以后，他们母子真是见一次少一次。
第1407章 可怕的想法
可怕的想法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戚尧出了国。
一方面是就医，一方面是继续读研深造。
沈柠一直在鼓励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只有不断地充实自己的大脑，开拓眼界，提高水平，人生才能够迎来新的天地。
他现在年纪不大，脑子又聪明，决不能因为腿的原因荒废了学业。
否则对祖国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戚尧听进去了，既然选择继续活下去，那么他就不会甘于平凡。
他答应小茹不能伤害自己，那么他就要变得强大，强大到任何时候都能保护心爱的人。
这次出国主要是以治腿为主，戚善文早早就跟单位申请假期，办了签证，要陪同去儿子一起M国治疗，人生地不熟的，好在罗铮的亲叔叔在国外，到了地方，罗铮的堂妹琳达会来接人，不至于找不着南北。
而顾云卿和江挽月目前也在M国学习和发展，以后能够照拂一下戚尧的生活。
因为这种种关系，戚家人也放心不少。
临行前，戚老爷子亲自找戚尧单独谈了很久很久，谁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袁琳娜想打探都没处打探。
她原想着戚尧现在废了腿，治好的概率极低，就算外国医疗先进，真的能改善他的腿，顶多还是个瘸子，难道老爷子真的会把万贯家财交给一个瘸子吗？
难道她的昊昊就不比一个瘸子强？
袁琳娜巴不得戚尧赶紧走，只要他走了，等昊昊大了，老爷子一定会对她精心培养出来的儿子刮目相看。
离别的那一天，罗铮沈柠带着大安小茹和小熙一起去戚家送戚尧。
小茹眼泪汪汪的，只要一想到戚尧哥哥腿不能走，孤身在国外，她就好难过。
直男大安很不解，“妹妹，戚尧哥是去治腿和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干啥哭成这样？”
熙宝一边喝着杨青奶奶端来的饮料，一边睁着大眼睛看小茹，“姐姐，你别哭。”
小茹抹着眼泪说：“我就是好难过。”
“喝饮料就不难过了，给你喝一口。”熙宝把自己的饮料给姐姐喝。
“我不喝。”小茹垂着眼，别开身子。
罗铮把熙宝赶一边去吃东西。
戚尧握着小茹的手，柔声安慰说：“别难过，到时候我会给你写信，给你寄照片，我会过得很好的。”
“那戚尧哥哥，你可答应过我的，不管腿能不能治好，你都不能伤害自己。”小茹吸着鼻子说。
少年点着头，“嗯，答应了就不反悔，小茹，你要等我回来啊！”
小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妈妈说了，我要是以后成绩好，有机会也能出国去留学学音乐，站上国际舞台表演。”
少年淡淡弯唇一笑。
小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是一个玉色纯正，白润的和田玉平安扣，她把平安扣送给少年，声音诚挚道：“戚尧哥哥，这是我爸爸出差给我带回来的礼物，说是可以祛邪保平安，我把这个送给你，让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少年自然是不愿意收的，小茹握住他的手坚决道：“你就收下吧，我让我爸爸再给我买。”
戚尧看看身边的沈柠罗铮，沈柠微笑道：“这是小茹送给你的礼物，你就收下吧，要不然她总担心你。”
罗铮道：“我下回出差有碰到合适的就再带一条回来，这条你带出国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小茹为少年把平安扣戴在脖子上。
戚尧凝视着小茹，眉眼也如春风一般柔和，“谢谢你小茹。”
小茹笑得春花明媚，软糯道：“不客气。”
戚尧跟家里的长辈一一告了别，便在戚善文的帮助下上了车，同时由戚善文和戚善坤一起送着去机场。
现在省城还没有机场，得开车南下去X市坐飞机。
小茹一直冲着戚尧离开的方向挥手。
戚尧转头看向身后的车玻璃，看着那样可爱娇美的少女，心中涌上一片暖意。
小茹……
大安偷偷在罗铮耳边轻声说：“我觉得他们俩结婚比较好。”
罗铮的眼睛瞬间瞪圆，呵斥一声，“别胡说八道，要不然我揍你。”
大安立刻窜到沈柠身边，“妈，我爸又想揍你。”
“你又怎么惹你爸了？”
“我说……”大安悄咪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妈，沈柠诧异地看着儿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大安挠着头嘿嘿傻笑，“我的第六感！”
罗铮把臭小子拍一边去，“什么屁第六感，不准，以后都不许再说！”
这个臭小子八成是恶俗电影看多了。
大安撇撇嘴，还想去跟妹妹唠唠，结果被罗铮狠狠收拾了一顿，“你要是敢在你妹面前胡说八道，看我不家法伺候。”
大安跳脚，重重哼了一声。
小茹还沉浸在难过当中，什么也没听进去。
一家人离开了戚家，沈柠见女儿闷闷不乐搂着女儿，安慰开导道：“咱们应该要为戚尧高兴才对，到了M国，他能得到更好的治疗，以后要是能重新站起来，对他来说该是多好的事情呀！”
“可是妈妈，要是治不好，戚尧哥哥一定很难过。”小茹担心道，“我怕他偷偷做傻事伤害自己。”
“不会的，他答应你不会伤害自己就一定会做到，我们要相信他是不是？”
小茹点点头。
大安背着熙宝在前头蹦蹦跳跳，熙宝咯咯直笑，喊着姐姐来，沈柠就让闺女过去跟他们一起玩，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能开心一点，小茹就走了过去。
罗铮还在为大安的话伤脑筋，夫妻俩慢吞吞在后头，他趁机跟沈柠说：“媳妇儿，你说咱家小茹会不会……”
“什么？”沈柠见丈夫欲言又止，笑着问道。
“大安那个臭小子胡说八道，惹得我心烦。”罗铮以前也没多往这方面想，毕竟孩子都小，也不大可能做越界的事情，何况戚尧和小茹是兄妹关系，兄妹之间友爱和睦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啊。
然后在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至今让他耿耿于怀。
他家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为了戚尧，不说一声就大老远跑去乡下，天寒地冻地把自己给整病了，病了也不忘记挂着那少年，连睡梦中都总喊着“戚尧哥哥”。
这让他这个老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同时他也不得不正视起他们“兄妹”的关系。
沈柠知道男人在介意什么，“你都说大安是胡说的，就别往心里去啊！”
罗铮叹气道：“大安这个小子虽然说话没个把门，可有时候说的倒是挺准的。”
这就是他最介意的地方。
“媳妇儿，我觉得吧，咱家小茹和戚尧，只能必须是兄妹关系，多的不行。”罗铮道。
“为啥？”沈柠问道。
第1408章 相信女儿的选择
相信女儿的选择
罗铮被媳妇儿问得一懵，“难道你想的和我不一样吗？”
在这个方面，他们应该是有默契有共识的才对！
沈柠有些茫然道：“我没多往这方面想啊，毕竟闺女还小。”
孩子小，她是希望孩子们多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不提倡早~~恋。
罗铮：“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闺女在以后择偶方面得多引导引导，小丫头太善良了，又容易心软，容易被人骗。”
家里养个闺女，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闺女被某个混小子给骗了。
偏偏他现在又忙，腾不出时间关注孩子的事情。
沈柠点点头，很是赞同他的话，“不过为什么不能是戚尧呢？”
这话又把罗铮问得一噎，“就是……”
“就是什么？”沈柠揶揄道。
“媳妇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笨，我说不清楚，反正那是作为父亲的一种感觉。”罗铮看向前面的小茹，长叹一声，“我就是怕闺女受伤，宁愿她找个平凡一点的男孩子，只要对她好就行。”
半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他不想女儿为了谁不顾危险独自出走，也不想女儿再发生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事情，更不想闺女为了谁在大冬夜里生病……
沈柠握着他的手，他想的又何尝不是她想的呢？
戚尧注定不会有平凡的人生。
他年少得志，智商超群，加之勤奋上进，只要给他一个支点，必定给你无穷惊喜。
M国是个高度发达的国家，是极适合戚尧发挥才能的大舞台，那个少年对世界野心勃勃，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那是一个永远都不会甘于平凡的孩子，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样。
而他们家女儿不过是个很平凡的孩子，将来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走上音乐的道路，从私心的角度来说，沈柠希望引导戚尧走上正途以后便各自精彩吧！
至于让他做女婿，她是想都没想过。
沈柠乐观地说：“咱们其实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戚尧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过个几年，说不定都要交女朋友了，我相信小茹始终是她最特别的妹妹，他很珍惜的妹妹。”
罗铮也是希望自己想多了，“戚尧那孩子性格太偏执了，容易走极端，当儿子养是没问题，只是当女婿就……”
“我明白的，先不想这个，咱们真没必要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伤脑筋，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咱们家小茹以后更容易跟同专业的男孩子擦出火花呀……”沈柠忍不住一笑，“未来对小茹来说有太多可能了，她还在长大，慢慢地心智也会成熟，她一定会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伴侣，我们要相信女儿的选择。”
罗铮点点头。
沈柠：“别光说小茹呀，大安这孩子以后都不知道会找啥样的媳妇儿呢？”
罗铮哼了哼，“臭小子别祸害人家姑娘就不错了，前阵子有女同学找上门，说是要和大安一起做作业，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柠掩唇直笑，视线投向前头的大儿子。
大安现在的身高已经要接近罗铮了，特别高，因为喜欢运动的缘故，肌肉也特别有劲，加之长相出众，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在学校别提多招女孩们喜欢了。
可她家儿子是个不开窍的，时常因为自己抽屉里被塞了太多的情书和零食而烦恼，为此没少跟她抱怨。
沈柠：“我听小茹说，大安为了让自己的抽屉能干净一点，还在早读课上当众通知明恋暗恋他的女生，说什么少送东西多读书，光想恋爱都是猪，可把全班同学逗得不行。”
罗铮有些冷俊不禁，“这事儿还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沈柠笑了笑，“可不，不过这样也好，现在他把心思好好放在读书上比什么都强。”
大安确实是个让人很省心的孩子。
他乐观积极上进，有非常广泛的爱好和兴趣，总能在生活里找到乐趣，沈柠真的很欣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大安小茹文理分班。
大安去了理科班，小茹在文科班。
大安小茹各自的爱好和特长也在不断发展。
大安在忙碌的学业之余又参加了国际象棋比赛，杀入了全国总决赛当中，风头一时无两，是妥妥的校园风云人物。
小茹的钢琴也从来没落下，每天除了写作业就是练琴，刚才比赛也是频频参加，时间非常忙碌，同样是学校同学关注的焦点。
顺安公司还在稳步发展当中，合作的厂家企业越来越多，订单也越来越多，罗铮和沈柠都在加快招兵买马的进程，夫妻俩忙得脚不着地，很少回家。
这一天傍晚，小茹背着书包疾步匆匆回家，书包还没放下，就问在厨房忙碌的葛丽琼，“外婆，我哥回来没？”
“没啊，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呢？”葛丽琼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平时俩孩子要是放学后没有其他活动，大安会骑着自行车载小茹一起回来，如果大安没空，小茹就自己坐公交车回来。
小姑娘年岁不大，又是女孩子，文弱秀气，家里长辈还是不大放心让她自己单独骑自行车载路上，比较容易有危险。
小茹刚想回答葛丽琼的问题，接熙宝和琛宝放学回家的顾光镰正巧回来。
俩孩子挎着军绿色的小包包，戴着帽子，手里拿着外公买的零食，一起欢快地跑进来。
熙宝见姐姐也回来了，连忙把自己刚买的酸梅粉献宝似地送到小茹眼前，“姐姐，你吃吗？”
琛宝也把买来的果丹皮分给姐姐吃，“姐姐，你吃呀！”
小茹：“姐姐不吃，你们自己吃吧！”
顾光镰过来问：“你哥呢？咋还没回来？”
“不知道。”小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之前哥哥说要和同学放学后一起打球，所以我放学后就和我同学杨凤琳一起走了……”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在学校听到的一些事告诉外公外婆。
她虽然相信哥哥不会做那样的事，可是又担心哥哥真的干了那样的事。
算了，还是等哥哥回来再问吧，要不然徒增外公外婆的担心。
正想着，大安回来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朝气蓬勃的他。
第1409章 大安的不开心
大安的不开心
熙宝和琛宝见哥哥回来，忙热烈地围上去，兴奋地抢着说：“哥哥，哥哥，我今天在学校做了一个飞机，你看你看。”
“我做了一把枪，特别像，不信你看啊……”
两个弟弟叽叽喳喳的，大安也没心情跟他们玩闹，烦躁道：“去去去，我心情不好，别惹我，要不然揍你们……”
俩熊孩子冲他做鬼脸，调皮地跑开了。
顾光镰喊他到饭厅，注意到外孙情绪低落，好像不大高兴的亚子，当即关心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大安蔫里蔫气地说。
葛丽琼说：“大安小茹，你们带弟弟去洗洗手，要开饭啦！”
大安一言不发，背着包直接上楼去，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我没胃口，晚点吃。”
顾光镰和葛丽琼对视了一眼，总觉得大安这孩子今天有心事。
葛丽琼问小茹：“你知道你哥哥今天在学校怎么了吗？”
小茹细细想了一下，没回答，而是说道：“我去跟哥哥沟通沟通，也晚点吃饭。”
说罢也跟着上楼去。
“哥哥……”小茹进了大安的房间。
大安正趴在床上，愁眉不展。
小茹站在门边，声音清润地说道：“你班上的事情我听说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知道啥了？”大安扭头看向妹妹，有些诧异道。
才短短时间，怎么传到妹妹耳朵里了？
“我开始和凤琳在路上走，就听到路上其他同学在谈论这事儿，我就把人拦下问了情况，说是你班上有个叫温瑶的女同学因为暗恋你无果，就把垃圾倒进你的抽屉里，什么脏东西都有，你气坏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垃圾一股脑往她桌上倒，还逼着她当着全班的面道歉，现在那个女生可出名了……”
小茹的声音顿了顿，看了看哥哥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这是真的吗？”
大安双手枕在后脑，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是真的，谁让那个女人那么过分的？没揍她就不错了。”
“温瑶是这个学期刚转来你们班上的那个女生吗？”小茹问道。
“嗯。”大安闷闷地应了一声。
今年高二上学期，大安班里来了一个转校生，叫温瑶，长得浓眉大眼，五官非常漂亮，可是在一众城里孩子里，她显得格外土气，据说是从小县城的高中转到省城一中来的，同样也是经过了考试，成绩非常优秀。
但她朴素土气的打扮终究是比她的成绩更引人注意，毕竟在这所省城最好的高中里，从来不缺优秀的人，那些从小养尊处优的城里同学皆在暗地里对这位转校生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把不屑和鄙夷直接表露在脸上，认为她是靠关系来的学校。
说来这位温瑶同学倒是非常淡定，就好像入眼皆无物，浑不在意，在班上也不大合群，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发呆或者睡觉，但小考的时候，成绩倒是很出色。
小茹拉了一条椅子坐下，说道：“哥哥，你有证据证明一定是她做的吗？或者说……她承认了？”
大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沉默了良久，说道：“她倒是没承认，还让我给她道歉，我能道歉吗？是她恶作剧在先，我凭啥道歉？”
“哥，是你亲眼看见温瑶把脏东西塞你抽屉里吗？”小茹重复一遍问道。
“没，但是有人看见了。”
“谁？”
“范阳，他说体育课的时候，大家都在外头活动，就她在教室里鬼鬼祟祟，只有她有作案的可能，不是她还有谁？”
小茹秀眉轻拧，“可是这样也没办法认定就是她呀，而且哥哥，温瑶平时有跟你说喜欢一类的话吗？”
大安再次沉默了起来，“……没有。”
“那她这么做的动机就太奇怪了……”
“可能是这次我数学考试抢了她的第一名吧。”
“啊？”小茹有些意外。
大安哼了哼，“就是这样。”
“哥哥，这个解释太牵强了。”
大安生气，斜睨着小茹，“你干嘛总帮她说话？你和她很熟吗？”
“也不是，不过凤琳家住在温瑶家附近，凤琳说回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安气哼哼的，“让我跟她道歉，门都没有，头可断血可流，道歉不可能，反而是她得给我道歉……”
说话间，熙宝跑上来说：“姐姐，你的电话。”
小茹问道：“谁的电话？”
“凤琳姐姐的。”
小茹连忙下楼接电话，大安在身后喊，“你去告诉凤琳，让那个女人明天一早给我道歉，我可以考虑原谅她。”
小茹没应声。
杨凤琳和小茹是小学同学，初中分了班，到了高中又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她们打小关系就好，而杨凤琳家境不错，是干部子女，家里也安装了固定电话，平日里两人没少煲电话粥。
“凤琳……”
“我跟你说，这事儿可能真是你哥的不对。”杨凤琳是个急性子，从学校出来听到大安和温瑶的事情，就迫不及待跑温瑶家去问情况。
虽说两人住得近，但也只是点头之交，这次的事情属实让杨凤琳好奇，这才大着胆子跑人家家里去问问。
当她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就第一时间回家给小茹打电话。
小茹：“怎么说？”
“有人说温瑶暗恋你哥，完全没有的事，温瑶表示并不喜欢你哥，另外，体育课的时候，她跑完800米考试，见没啥事，就去了图书馆看书，压根没在教室里，图书馆的老师可以作证。”
小茹急了，“她当时怎么不解释呀？”
“她解释了，没人信，而且班上叫夏莹莹的同学一直带头在煽风点火，温瑶的解释一点分量都没有，你也知道，她是转校来的，在班上挺受排挤的……”
小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那个女同学，“她现在情绪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生气特别委屈？”
“她心态挺好的，就是想要一个清白，如果你哥能听解释，愿意去求证就最好了。小茹，你不知道，今天我去她家才发现，她一个人自己住呢！”
小茹不解：“她爸妈呢？”
杨凤琳解释道：“她不大爱说自己的事情，我从温瑶家离开，就跟周围的邻居大妈打听了一下，原来温瑶的妈妈再婚后嫁给小县城的男人，不过前两年继父没了，她妈妈就想着回城，靠她姨婆家的关系把她转到省城来读书，不过她妈妈不是个省心的，爱赌博，一直躲外债不敢回家，她平时就一个人住……”
小茹听后无比同情温瑶，“那谁给她钱生活呢？”
“她自己打零工挣钱，送牛奶送报纸什么的，挺辛苦的，像我平时经过你哥班上，就有看见她趴在桌上睡觉。”
小茹内疚道：“你让她放心，这事我一定跟我哥好好说说，如果真是他的错，我一定让他道歉。”
第1410章 关于道歉
关于道歉
小茹心情凝重地挂了电话，葛丽琼走了过来，她刚才就有注意到小茹和女同学的通话内容，忧心道：“小茹啊，出什么事了？”
小茹不好跟外婆说这事儿，免得她徒增烦恼，于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没事啦，我去喊哥哥下来吃饭。”
说着，小茹又蹭蹭蹭跑楼上去。
她把这事儿一五一十跟大安说了一遍，特意强调了一遍，“凤琳说啦，温瑶对你没有那种喜欢，不大可能是外头传的暗恋无果，可能真的有误会，哥哥，你明天去问问范阳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是他看错了？”
大安猛地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脸色不大好看，不相信又很迟疑地说：“可是范阳都看见她鬼鬼祟祟了……”
小茹双臂环胸睨着他，“哥哥，你这样的态度可不好，你都没有去求证，怎么能只听一面之词呢？一点都不严谨。”
大安被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茹建议：“你明天去图书馆问问那里的值班老师呗！”
大安还是不言语。
他突然也有些怕，怕自己真的冤枉了人。
他想到放学的时候班主任留下他和温瑶在办公室说话，
温瑶始终否认自己做过那样恶劣的事情，并且态度强硬要求他道歉。
那时候他也来了脾气，拒绝道歉，同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做错事还能厚着脸皮要求受害者道歉。
班主任也不愿意深究这事儿，和稀泥了一番，希望他们还能是友爱的同学关系。
于是乎，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现在冷静想想，他当时的确是有些不冷静了。
可如果真是他冤枉了人，那他岂不是要道歉？
他已经在温瑶那个女人面前说过，死都不会道歉的。
如果道歉了，那他不是很丢脸？
大安一时心乱如麻。
小茹见哥哥有意逃避这件事，当即双手叉腰道：“哥哥，知错就要改，这事儿你可不能含糊就过去了，这是不对的，你要是不端正态度，我就告诉爸爸妈妈……”
“别别别……”大安已经被自家妹子这奇正的三观给彻底折服了，“我现在就去范阳家问清楚，他要是真忽悠我，我铁定让他好看。”
大安说完就穿上鞋，急匆匆下楼出门去了，顾光镰怎么喊都没喊住他。
夫妻俩深深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担心大安出事，就追问小茹事情的经过，在他们再三追问下，小茹还是道出了实情。
顾光镰夫妻俩闻言，神情都有些凝重。
葛丽琼道：“这事儿真是太奇怪了，如果不是那位叫温瑶的女同学干的，那会是谁呢？”
顾光镰：“咱家大安平时在学校不知道多团结同学，让他气成这样，也说明这事儿的恶劣程度，我明天得亲自去学校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
小茹说：“暂时不要啦，这事儿还是哥哥去解决吧！”
这事儿要是家长出面，她怕伤害哥哥的自尊心。
葛丽琼也赞同道：“孩子大了，得有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这次的事情算是对大安的一个考验，能在学习之余自己去解决复杂的人际问题，如果最后发现是他的错，他也能从中吸取教训，发现自己的不足，算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小茹课间在班上做数学练习，杨凤琳兴冲冲跑进来对小茹说：“小茹小茹，你哥道歉了。”
“什么？”小茹抬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围同学看到杨凤琳说起这个话题，纷纷凑过来听。
昨天高二四班发生的事情，她们都有耳闻，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温瑶暗恋未果故意设计恶作剧戏弄罗明安。
罗明安是谁？那可是学校的宠儿，一中尖子生，象棋小王子，妥妥一枚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少年，是全校女同学一致评出的校草级别人物，结果这个好少年居然被一个转校生欺负了。
所以今天一早，很多其他班女生自发组织人马去申讨那位不知好歹的转校生，很多人都去围观看热闹，结果大安押着范阳上讲台，一起向温瑶道歉。
同时大安还不客气地揭发了始作俑者夏莹莹。
范阳喜欢夏莹莹，他是为了夏莹莹才撒的谎。
而夏莹莹喜欢的是罗明安，可是多次表白未果，心中气恼，而温瑶一个转校生一来，不费吹灰之力成绩就名列前茅，让她好几次被父母教育，这更让她心生怨恨，所以才有了这一出闹剧。
小茹听了杨凤琳说的经过，有些唏嘘，杨凤琳，“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不是都解决了吗？我就不过去了。”小茹不爱瞎凑热闹，事情解决了，还能温瑶一个清白，这样的结果就很好。
杨凤琳，“话说，你哥还真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当着全班的面真就给温瑶道了歉，外头乌泱泱挤了其他班的同学，我敢打包票，中午放学前，全校师生肯定会知道这事儿，到时候夏莹莹就完蛋喽！”
旁边有同学附和道：“谁让夏莹莹那么贱，做这种栽赃陷害的事。”
“她好像还是高二四班的文娱委员吧，是班上的积极分子，现在好了，人品这么烂，以后走在学校都抬不起头来吧！”
“我听说她爸是派出所工作的，对她管得很严，这事儿要是传到她爸耳朵里，少不了一顿揍。”
“哈哈哈……”
有些同学幸灾乐祸起来，围在小茹座位旁边议论起来。
小茹并不爱参与这样的话题，继续低头做题。
放学后，她和杨凤琳一起出了班级，小茹准备去找大安一起回去。
杨凤琳超好奇道歉后的大安之内心感想，所以就跟着小茹去了四班。
结果两人远远碰见刚离开教室的温瑶。
她准备去学校食堂吃饭。
杨凤琳挥手喊住温瑶，“温瑶温瑶……”
温瑶手里拎着饭盒和英语单词小本子，正一边走路一边背，小茹之前没注意过这个转校生，这一次认真看她，发现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五官很打眼，尤其是那双眼，如湖水般静谧。
温瑶穿得朴实却很干净，头上扎着爽利的马尾辫，气质清雅文静，和小茹差不多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