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求情
斯波府邸内,村井长賴紧张地看着斯波义银。
义银锁着眉头在思考,这事可大可小,最重要的是怎么让信长能下得了台。
信长的心思都放在明年的征战上,她肯定也不希望这时候引为基石的直臣团出什么幺蛾子。
要找一个有分量的人出面求情给信长台阶下,再付出一些代价让信长威严不损,这事就能糊弄过去。
该找谁呢?不能是直臣团的重臣,特别是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她们和利家关系亲密,都是跟着信长一起玩大的小伙伴。
如果自恋多疑的信长以为这是直臣团对她施压,会起反作用。
义银想到一个人,柴田胜家。
柴田胜家虽然是这次内战的战败者,在家中的威信却不失几分。
信长对她宠信有加,不但没有剥夺家中主力备队的指挥权,还被赐了清洲城的府邸以示亲近。
她是军中尾张派的大佬,而前田家深耕几代那是彻头彻尾的尾张派。
再加上她与利家关系很好。在战后评议上,利家甚至为了她出言求情,这人情柴田胜家不能不认。
所以找她出面最好不过。
说干就干,义银带着村井长賴拜会柴田胜家。前阵子到处浪,家里几个大佬的住处他还是清楚的。
至于阳乃和利益派不上用处,好好在家呆着等消息就是了。
柴田府邸。
听闻义银上门,柴田胜家第一时间出来招待他。
不知道是哪个系统初遇好感度起了作用,柴田胜家对义银的感官一开始就非常好。
茶室内,柴田胜家一身居家和服。
她三十出头,正是成熟可摘的时候。又位高权重自有一番英武。这成熟缠绕着英武混成一股子撩人的味道,反正义银很乐意亲近。
主客分坐,柴田胜家对斯波义银的到来有些疑惑。
“斯波大人这次前来有何贵干?”
义银慎重地鞠躬行礼。
“请柴田大人救前田利家姬一命。”
柴田大惊,这阵子她为显恭顺都不曾离开清洲城,但是军队驻地的事物也不能耽搁。
每日的工作不少,两地的使番骑马奔波累得不轻。对于今天天守阁发生的事情,她还一无所知。
义银将事情的前后照实说了,柴田胜家媚眼生煞,站了起来。
“这小姓杀的好!殿下雄才大略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他竟敢挑拨君臣间的信任,其心可诛。我在当场,也要斩了他!”
柴田胜家被信长一番建功立业的话能忽悠得热血沸腾,为什么?
辛苦十余年没有知行,说是首席猛将,那也要考虑家族延续。
况且麾下几百姬武士跟了她多年,不给下属谋福利的领导怎么能服众。
信长给了这些姬武士希望,她们自然要紧紧抓住。
现在织田家除了信长,就属这群没有知行的饿狼最期盼战争。像爱智十阿弥这种在家里搬弄是非拖后腿的小人,看到一个杀一个。
杀就杀了,信长也得捏着鼻子认,难道真和这群饿疯了的**计较不成。
看柴田胜家义愤填膺的模样,义银知道这事成了。
“利家在天守阁杀人自然有错,义银只求大人看在利家忠心为主的份上为利家说上几句公道话。让她能够戴罪立功,莫要为了这种小人毁了前程。”
义银这话有点阴。明里是说利家的事,暗地里却有点像柴田胜家之前的处境。
她也是忠心为主,也是戴罪立功。论起小人,林秀贞在评议时的模样让她作呕,羞于为伍,这都对上了。
柴田胜家对利家本来就同情,义银这么一说,又想起利家在评议上为自己发声的事,这忙肯定是要帮。
“斯波御前放心,我这就去天守阁求见殿下。”
义银点头称是。
“我先去找前田利昌大人,随后一起去天守阁请罪,到时候拜托大人了。”
求情的找好了,认罪的态度也要到位。不给足信长面子,就算这次糊弄过去,鬼知道哪个时节还要穿上小鞋。
信长做主君那是大气。做人,呵呵。
柴田先去,义银带着村井马不停蹄再往前田家去。
村井长賴看着义银为利家东奔西跑心里钦佩,她是个实诚人,不然也不会与利家合得来。眼里看不说话,心里却记着。
前田利昌就一直在等义银的消息。没想到义银不但亲自来了,还带来了救援的法子。
听闻柴田胜家已经去了天守阁,老狐狸利昌马上明白了义银的想法。
事不宜迟,两人起身出发。随从一个不带,一副认罪待罚的态度。
话说那头,信长还在为怎么处理这事感到头疼。
天守阁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过不了多久全城的重臣都会知道,在这之前要敲定怎么处置。
不可伤了自己的威望,也不能寒了老底子们的心,她有些拿不住尺度。
正想着,柴田胜家求见。
胜家进了室内,恭敬的行礼。她现在身份比较尴尬,礼数一定要重视。
“拜见殿下。”
信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于柴田胜家,信长很放心。不怕你有欲望,就怕你什么都不要。
这些年为了家督之争,她可是把柴田研究得里里外外。看得清楚,用得也放心。
“权六你怎么来了?有事?”
柴田胜家正跪在榻榻米上,严肃地说。
“听闻前田利家犯错,特来求情。”
信长看了她一眼,柴田胜家的风格就是这样,简单直接。打仗如此,做人也是如此。
说不上好坏。有才能的人性格直接一点,遇到昏主自然可悲。柴田胜家运气真不错,前后两代织田家督都很英明。
“她在我的天守阁杀我的人,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柴田胜家不赞同。
“殿下。利家此举莽撞,可也是真的把殿下放在心上。我听闻那小姓胡言乱语诋毁家中直臣,她算什么东西!
织田家崛起在即,正是众志成城之时。这等小人,真该杀了祭旗。利家也是为了殿下的清誉一时失了理智才做下这等错事。”
卧槽,这事还能这么解读?
信长意外地看着柴田胜家,你很会说话嘛。
柴田胜家她是直不是傻,哪有傻子能做到首席猛将的道理,敌人都是被傻死的吗?
这话听起来还真有些道理,从第三方嘴里说出来,信长总算摸到了一把下台的梯子。
“你说的也对,可织田家的威严不可冒犯。”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斯波家督与前田家督同来请罪的消息,第二把梯子到了。
柴田胜家坐在一边,义银与利昌一起土下座向信长请罪。
都是表演系毕业的,演技飙起来非常自然,还遥相呼应,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信长笑笑不说话。
义银知道信长不在乎小姓被杀这件事,只是现在看来这个机会不错,必然需要付出足够的利益才能让她松口。
权利生物的心思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一看就懂。
第四十九章解决
义银说出了他想到的筹码。
“殿下,明国有言:上兵伐谋。农闲时节尚远,征伐上尾张,我们还可以多做些准备。”
信长一听,来了精神。一旁的胜家与利昌也看着她,看她准备怎么帮利家。
“哦,你想到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义银心里将想法再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纰漏,说了出来。
“岩仓织田家世代领着尾张守护代之职。现任家督织田信安虽然是个平庸之辈,但我母亲斯波义统死后,织田信安的守护代职就名正言顺成了尾张国的最高统治者。”
织田信长眯着眼,点点头。
武家社会历来有下克上的传统,征伐上尾张四郡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增加实力。
如果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而导致上尾张的姬武士们兵乱四起,她也不免焦头烂额。
更何况还有美浓国的一色义龙冷眼旁观,上尾张征伐只能速战速决。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见信长有了兴趣,义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上下织田本就是一家,这尾张守护代岂是她岩仓织田家可以私相授受的吗?
我愿意替殿下上洛献金于足利将军,说服公方殿下将尾张守护代一职赐予殿下。”
义银开口就是胡说八道。
上织田家是宗家嫡传,不管是被灭的下织田家信友,还是先代织田信秀留给信长的织田家,都是下克上的产物。
可这是封建时代,京都哪知道尾张乡下织田家乱七八糟的关系。
义银的斯波家是个没人承认的西贝货,但是他自己的身份确实是斯波家宗家嫡子。
虽然斯波家败落了数十年,但血统地位还是被足利将军承认的。
尾张守护斯波家提议更改手下的守护代人选,只是换个织田不是换家族。织田信长又愿意献上重金,义银想不出足利将军会拒绝的理由。
这样,织田信长对尾张国的统治就是足利将军指定,这对于稳固统治非常有好处。
虽然足利家已经大不如前,可乡间的地头地侍又不知道,还是很敬畏将军家的威严。
而且毛遂自荐上洛京都,也是义银对这次利家杀人事件的表态。
我都去将军那里支持信长统治尾张国了,那么斯波家图谋不轨的事肯定是子虚乌有。
爱智十阿弥的言论就是彻头彻尾的污蔑,利家的行为虽然冲动,但也可以理解是忠君的过度表现。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呀。
信长抬眼看义银,见他神情诚恳。
“值得吗?为了利家。”
信长忽然对义银与利家的关系产生了兴趣。
本来她觉得十阿弥的言语是无稽之谈,可义银为了保住利家连尾张国的名义统治权都交出来了,让她产生了一丝怀疑。
义银心里憋屈,你这女人也太多疑了吧!我是怕你以后找斯波家茬,你反而怀疑我的清白?
虽然和利家的确说不得清白两字,可义银不能认呀。谁知道这喜怒无常的信长是不是忽然起了占有欲。万一真把我当成了禁脔,这不但救不了利家,自己也陷进去了。
“这与利家姬无关。斯波家已经向殿下效忠,自然要为殿下出谋划策,这是义银的本分。”
一番话听得信长喜上眉头,这少年真会说话,我爱听。
“恩。让犬千代这笨蛋滚去热田神宫思过,那里的松冈氏监督着。”
利昌喜出望外。本来以为这次要减封罚金,没想到就这样混过去了。
利家的少主身份没动,也没有减了家里的知行。思过嘛,反正利家还年轻,磨磨棱角也好。
监督的松冈氏也是老尾张,与前田家有些关系,信长这么安排基本就等于没罚利家。
“谢主上开恩。”
利昌俯下谢恩,又感激得看了义银一眼。
这次利家能涉险过关,全赖义银出手相救。为此,义银变相流放去了京都。
近幾这些年动荡不安,战乱频发,路上很难太平。义银身上还带着为信长讨要守护代的任务,这也不像说得那么简单。
足利家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完不成任务,回来吃挂落的可是义银自己。
由此可见,义银对利家之事的确是全力以赴,是个值得深交的武士。
义银对利昌微微点头,其实他心里并不怎么在意。
利昌是个老狐狸,从两边下注的织田内战就能看出来,她的感激值不了几个钱。
可前田家的利家,利久,利益却都是武艺高强,忠肝义胆的姬武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狐狸窝里蹦出三只猛虎。
利家为人厚道,人缘极好。利久和利益母女虽然因为内战和她疏远,但情感上还是很在乎这个亲眷。
义银牺牲自己,母女俩心中肯定会好好记着。忠诚这种东西,义银不嫌多。
利家在织田家中联系得上军中柴田派,自身又是信长野孩子团成员。看似普通,其实混得相当好。
想想就算没自己,利家这次也是有惊无险,自己的相助其实就是赚人情。
用一次京都之行换取信长的松口,义银并没什么吃亏,反正家中本来就是阳乃内政,利益军事,他就是尊摆设。
去京都最大的风险就是人身安全,这些年足利家衰败,近幾太乱了。
可雪乃的事情发生后,义银反省了很久,之前那种满足现状的状态其实很危险。
这是乱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不多找点筹码,路边开剑馆的都能爬到你头上嘘嘘。
在织田家内的发展暂时停滞了,信长也不允许义银爬的太快。
斯波家嫡子身份是他的优势,也是缺陷。信长真的不在乎斯波家尾张守护的身份?未必吧。
想到这个隐患,义银决定上京一次。
一方面,为信长求取尾张国守护代,抵消隐患。
另一方面,斯波家嫡子的身份不能浪费,去京都看看能否从足利家获得更多的筹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类似雪乃的事可能还会发生。但只要身份越高,地位越重,能欺负自己的人就越少。
天守阁的一处静室内,利昌正对着利家开口大骂。
一旁的村井长賴在利家耳边将事情解决的过程一一说给利家听。
利家眼神流转,面色不改。
“总之,你给我马上出发去热田神宫。那边藏书多,你这阵子给我安心读书,长长脑子!”
利昌说得气喘吁吁,利家还是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气冷抖。
利家对母亲一躬,恭敬地回答。
“利家明白,让母亲费心了。”
利昌哼了一声,还是心里一软。
“松冈氏与我家关系不错,我会打好招呼,你且安心。去吧,记得先向殿下辞行。”
利家站了起来,又是一鞠躬,拉门就要走出去。
利昌忽然一句。
“你就不后悔吗?”
利家摸摸自己的小腹,回头展颜一笑。
“不后悔。”
我已经得到了最宝贵的东西。
心里念着,走了出去。
第五十章联合
天守阁外,利家走出来就看见了义银。
“义银君你在等我?”
义银点点头,向后面的前田利昌与村井长賴打个招呼,对利家说。
“情况还好吗?”
利家笑容满面。
“恩,刚向殿下谢罪辞行,回去就收拾收拾出发。”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你是前田利益假扮的吗?”
两人默契地对了一眼,都没忍住,噗嗤一笑。
利昌看着拉住一旁的村井长賴,走路的速度慢了一些。只一会儿,就落后了两人五六步。
前田家的临时驻地在城下町,距离远了些,四人步行还需要些时间。
义银与利家肩并肩走在路上。过了冬天最冷的那几天,天气开始转暖,一些顽强的植被已经隐隐透出了绿色。
“义银君,我们认识多久了?”
没想到利家忽然问起这个,义银想了想。
“秋收后认识的,我来清洲城求救。之前殿下来斯波守护府,我没见过你。”
织田信长和义银自小认识,利家还真没见过,也就这些天。
不过这些天经历的事可比之前十几年都刺激得多,义银这时候才发现,折腾了这么多事才不过一个冬天。
“是呀,如果能早点认识义银君就好了。”
义银耸耸肩。想赶在立誓之前追到我?那你也没戏。
“斯波家灭门之前,我还是个贵公子,你确定你真的有机会吗?”
利家看着他,眼神很认真。
“有的。我会努力奉公,成为织田家强有力的家臣,然后上门提亲。”
义银无奈地看着她,人是救出来了,恋爱脑没办法救。
“利家姬,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是一个好武士,不要自误。”
利家笑了笑,向前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冬日里的阳光有些散,义银看着阳光下的她,背着光有些扎眼。
“义银君,我喜欢你。”
声音不大,但足够后面走上来的两女听到。利昌脸色一垮,我就知道。
村井紧张的想着,我是不是知道了太多,会被灭口吗?又觉得利家大人没把我当外人,我算是心腹吧,美滋滋。
义银无奈地看着她,彻底没了脾气,说实话有些感动。
有个美女无怨无悔地喜欢你,谁在背后搞你就砍死她。这种纯粹的爱意,社畜多年的他早就没有了。
年轻真好,羡慕嫉妒。
“你呀,好自为之。我这次去京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以后你自己多留点心,有什么需要去斯波家找阳乃,我会嘱咐好她。”
不管利家到底在想什么,义银都要帮她上位。在织田家中,前田家已经是义银的铁杆队友了。
这事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武家们信了,就是真的。就算是利昌不愿意,现在否认也没戏。
人斯波家为了前田少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前田家还不认这个朋友,以后哪家还敢和你交往,不上道。
作为继承者的利家是双方友谊的纽带,不论情感,纯粹为利,义银都要全力支持她上位。
“你安心去京都,有我在,斯波家就不会有事。”
利家与义银就这么几句话敲定了两家的联合,已经走上来的利昌除了脸色愈黑,没有办法。
只能暗骂红颜祸水,家里几个强力姬武士都和义银交好,她能怎么办?翅膀硬了,管不了了。
送了一路,终需一别。
义银总觉得利家有什么不对劲,原本织田信长的死忠现在变得似乎不那么在乎主君了。
只用爱情去解释又有些说不通,利家是个坚毅的姬武士,可没这么矫情。
看了看天色不早,也不再想。既然要去京都,家里还需要有些安排,赶快回去吧。
家中的利益与阳乃一直在等他,见他归来迎入议事厅。
义银也不耽搁,将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直听得两女脸色阴阳不定。
“事情就是这样。利益姬,你去桶狭间将前田利久大人请来,这几天我要安排好家里的事物,之后需要她的帮助。”
义银一口气说完,喝了口茶水,吩咐利益趁着天还没黑快点出发。
利益想着义银的意思,问道。
“主上这次出门,是要带我一起去?”
“对。”
义银的确是想要带利益一起上洛京都。
虽然武家们都觉得他是个狠角色,他自己心里清楚,系统挂很强,但是缺点也太明显了。
这次出远门必带前田利益,她武艺高强,忠心耿耿。有她在,出门在外才能安心。
可家中军事都是利益一手操办,缺了她只能找别人替上。
斯波足轻法度又是个会引起其他武家反感的东西。不是值得信赖的人,真不敢外传,而前田利久确实是个接替的好人选。
她是个忠诚的姬武士,又是利益的母亲,这次义银远行也是为了她妹妹前田利家。所以必然尽心尽力,可以托付。
至于斯波足轻法度,既然她桶狭间前田家是斯波家的家臣下属,知道也就知道了。想学就学,不想学别添乱就行。
利益点点头,抓紧时间去了。义银看向一边唉声叹气的阳乃,安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斯波家不可能独立生存下去,总要找些盟友。利家姬的人品相信你也看到了,现在为她多付出些,以后收获会更多。
我走了以后,如果利家姬有事上门,你要全力支持。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眼光要放长远些。”
阳乃勉强点点头,可还是觉得憋屈。斯波家现在底子太薄,盘子太小。
想稳稳当当的,却总是出些事被牵连。说到底,因为你弱。
柴田胜家造反都失败了,还不是吃喝干睡好好的,也没见谁敢背后使坏。
心里恨恨地想着,阳乃对义银说。
“大人,这武家之间可真是多事,还不如做平民舒坦。”
义银瞅了她一眼。
“牲口不需要烦恼,养肥了挨宰就好。”
阳乃咬咬牙。
“大人,我想着十名足轻还是太少了,斯波家要是有一个备队的军力,谁还敢轻易得罪。”
义银觉得她想的太美了,可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些东西。
“你有什么主意?”
阳乃眼中发光。
“我这些天看过了清洲城下町的物价,也询问了往来的商人。
这尾张粮价一贯二石,幼齿战马五十贯至七十贯。
而三河那边粮产一贯一石八,三河马是出名的良驹,幼齿价只有四十余贯。
桶狭间山是连接两国的山丘地带,如果能偷偷走私往来,赚到一支备队的资金也不是不可能。”
越说,阳乃越是兴奋。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帮得上义银大人的好主意。
义银白了她一眼。
“是,随便就能赚个几千贯,然后等我回来就可以替你收尸了。”
第五十一章决心
义银揉揉太阳穴,吐槽了一句。
阳乃的想法太过天真,虽然她很聪慧,但眼界思路有些窄。
连你都能看出其中的利益,那为什么没人去做呢?那些个商人傻?还是两国的武家傻?
从先代织田信秀起,尾张和三河就一直在打仗。确切的来说,是下尾张和西三河。
下尾张织田信秀一代人杰,多年就打不下三河,因为运气太差了。
西三河松平家也出了个人物,松平清康,三河人吹嘘松平清康三十岁可得天下。
她二十五都没过就死了,可以随便吹。义银还觉得自己二百岁不死,能统一全球呢。
可不管如何,她活着的时候织田家就是没法染指三河。
她死后,女儿打不过织田信秀,不得已向东面的骏河名门今川家求援。结果是织田信秀含恨退兵,从此与三河无缘。
记得织田信长小时候还经常带着松平清康的孙女,被掳来的人质松平竹千代,来斯波守护府玩耍。
现在的三河国是今川家的附属,而今川家野心勃勃,织田信长很是警惕。
三河缺粮,尾张缺马,双方都清楚。大名之间交换物资尚且可行,如果从属的武家敢私下交易,那就是资敌。分分钟砍下脑袋,没收贼脏。
所以明明这条商路就在眼皮底下,可就是没有武家敢伸手。
阳乃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平民出身,没弄清其中的缘由也属正常。
义银将这些掰开与她说清楚,最后慎重地说。
“阳乃,等我走后你做事一定要多看多想,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么大的好处,没有道理只有你看见了。如果有,肯定是有人在设计坑你。”
阳乃越听脸色越白,想起那些商人的蛊惑,现在才明白过来,低头一个土下座。
“对不起,大人。是我的错,做事糊涂还沾沾自喜,差点害了斯波家。”
义银见她明白过来,安慰道。
“明白过来就好。一旦出了事,你必死无疑。我不希望你死,对于我来说,你和雪乃的份量不比斯波家轻。”
义银说的是实话。斯波家就是他为了混日子扯的虎皮,他从来不在乎斯波家的延续。只要活着的时候过得去,死后哪管斯波存亡。
可阳乃雪乃却是他一手拉起来的姬武士,一起兢兢业业在这个乱世求存,相互取暖。名为主仆,其实在他心里亦是亲人。
阳乃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是本世界人,了解武家对自己的家族和家名有多看重。
先是难以置信,又见义银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人,阳乃这辈子都是大人的奴仆。如有虚言,必受万箭穿心而死。”
义银拉起她,替她拍拍皱衣。
“说这么难听干嘛。你要好好的,雪乃也要好好的。我们要一起把这辈子好好过过去,谁也别委屈。”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呜呜的哭声。两人一惊,阳乃把门拉开,原来是雪乃在门外。
雪乃是家中付目,四处走动没有侍男敢拦。
今天大半天看不到义银,姐姐和利益也不见人影,心里有些担心。养了几天身体有了点力气,自己爬了起来,出来看看。
也是巧了。正好遇上利益出门,给她指了方向,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两人的对话。一时间痴在门口,听到深处,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怎么来了,身体吃得消吗?”
义银脸上带了点红,说得太煽情了,自己也有点害羞。两女坐在他前面,面带喜色。
“好多了,就是右手使不上劲,握不起来。”
雪乃脸上还包着伤布,抬起右手想试给义银看,被义银一把拉住。
“算了,使不上以后再慢慢来,有空跟着阳乃多读书,学点内政内务。”
雪乃点点头,问。
“刚才听到一些,大人是要出远门?”
“是呀,去京都出个差,有利益姬陪着去。你放心,没事的。”
雪乃失望得低头。现在的她形如废人,还不如之前。以后更没有机会练好剑术保护义银大人了。
“等我回来,再给你说故事。”
义银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
“好。”
义银看向阳乃。斯波家的经济并不宽裕,战争又迫在眉睫。自己走后,阳乃还是要想办法开源,如果着急了,难免像这次一般想岔了。
趁着现在有时间,将黄泥水琳脱色法说了出来。这法子是义银上一世上网偶然翻看到的,能记住是因为非常简单。
这世界和上一世的古代一般,主要的制糖原料是甘蔗,用的是熬糖法。颜色很深,如同现代社会的赤砂糖,但风味就差得远了。
这脱色法能得到类似现代社会的白砂糖,而且方法简单,一学就会。
现在城下町的粗糖三百文钱一斤,制成白砂糖可得半斤。但洁白如雪的白砂糖独此一家,价格多少就看控市的手段了。
义银将脱色法给阳乃仔细说了,看她死死背下来。阳乃想着这白砂糖的利润,心里大喜。
“大人,有如此好的法子,早就该用了。”
义银摇摇头。
“这脱色法太简单了,只要有心人看过一次就能学全,很难保密。
斯波家现在这点人手,怎么保密都是个问题,早一天拿出来,早一天被人学去。
而且这白砂糖是暴利,如果保密得好,也让人知晓了是斯波家独有的配方。斯波家现在这点实力,守不住脱色法的。”
武家社会只认实力,你有配方没能力护着,就是三岁孩童抱着黄金过大街。不说她人,扩军备战的信长就会起贪心。
要不是这次看阳乃被财政逼得走私的事都敢想了,义银未必会拿出来。注定是只能赚一笔,要看时机。
阳乃想要反驳,可想起自己刚被几个商人忽悠,差点犯下资敌的大罪,心虚得说不出话。
只能心里暗暗发狠,一定要想出万全的法子,用这个脱色法让斯波家的经济实力脱胎换骨。
想着之前义银带着二十名新手足轻上战场,结果换来一身伤。
下一次,我高田阳乃定要为义银大人备下无数军势,看哪个还敢对大人出手。
第五十二章蛊惑
清洲城与桶狭间有些距离,利益当晚赶不回来,第二天近午时才和利久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斯波家。
利久觉得心力憔悴,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有些频繁。先是她自己被追放,利益又得了大量知行,然后是利家禁闭思过。
想想母亲利昌也是可怜,为什么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事,而且都和斯波义银有关。
她不是怀疑义银有意安排,只觉得像是一段孽缘,前田家就这么一步步和斯波家绑在了一起。
“如此,就拜托您了。”
义银向利久慎重地鞠躬。
虽然从道理上来说,利久作为利益的领地代官,下属于斯波家,可义银从不以地位压人。
前田母女都是英杰,以后靠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既然她们重情义,那么就以情义笼络。
利久见义银如此,不敢托大,回礼道。
“主上不必如此,这是我的本分。”
义银摇头说。
“我与利益情同姐弟,您是利益的母亲,也是我的长辈。斯波宗家已经灭亡了,我这斯波家只是因为不甘心才折腾。
如今我和利益要远行,家里就拜托您了。高田姐妹我已经吩咐好了,她们只管内政内务,军事外事皆由您来掌管。”
利久对义银的安排很惊讶。武家有什么内政内务,无非就是钱粮役税罢了,外事军事才是大头。这等于是将大半家当都交给利久折腾了。
“利久必不负所托。”
既然主家如此信任自己,利久也感觉振奋,满口答应。
“另外,我与利家姬定下约定,守望相助。如果利家姬来寻,斯波家要全力以赴不可懈怠。”
利久本来就感激义银为利家远赴京都的牺牲,这几句话更觉得他是品行高洁的义理武士。
两人几句交流下来都很满意对方,于是利益和利久在义银面前开始交接斯波家的军事。
听闻了斯波足轻法度,利久惊奇得看了义银一眼。
这少年的想法天马行空,看似奇葩却是斯波家现在可行的道路。
斯波家最麻烦的是什么?是缺乏姬武士。武家们都是攒了几代甚至十几代的老底子,遇上扩张自然不怕没人可用。
有世代跟随的谱代家臣,有自小培养的直臣心腹,有在领地代代居住的奉公众,乡党。
可斯波家已经灭亡了。照着武家的传统方式,义银需要用三五代人的时间慢慢积累人力物力。
但是他有时间吗?这是乱世,几个月后信长就要出兵打仗。
没有稳固的姬武士团,再多的恩赏,再多的知行斯波家都复兴不了,姬武士才是一个家族的根本。
而斯波义银想到的足轻法度虽然反传统,让武家感觉不适,但却能行之有效拉起一支忠于斯波家的人马。
不管这些足轻能不能打,至少她们有动力有欲望团结在斯波家身边,愿意为之而战。
“这法度很好,只是不宜外传。我会在斯波家和桶狭间前田家实施,对外保密。”
法度中被阳乃加入了大量怀柔的手段,这些足轻都将是忠于斯波的,利久愿意将此法度用在桶狭间前田家就是表明态度,对斯波家忠心不二。
又谈了一会儿,利久与利益便告退了。利益还需要带母亲交代一些具体事物,例如熟悉足轻驻地,介绍士卒现状等。
出了屋子,利久忽然低声问利益。
“利益,你和主上有没有。。。”
手上做了个隐晦的动作,左手食指拇指成环,右手食指作势在环中点了点。
利益见一向正经的母亲忽然做出这种军中姬武士说笑的小动作,吓得左右观望,还好没人看见。
“母亲大人!你搞什么啊!”
利久看着利益的反应,失望地嘀咕。
“没有啊?”
利益想起那一晚,赶快摇头把脑中的漪涟甩掉,坚决的否认。
“没有,怎么可能!”
那一晚是因为主上重压之下崩溃的结果,高洁的主上怎么可能和我做这种事啊啊啊,忘了,全忘掉!
利久巴啦一下嘴,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就是利家得手了?”
利益身体一震。
“母亲你又瞎说什么啊!”
利久瞅了自己的傻女儿一眼。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情义,又没有血缘关系。主上对你和利家这么好,肯定是喜欢一个呗。”
摸摸下巴,利久又说。
“或者都喜欢?这可不太好,一夫不侍二妻,别为了感情之事家里出了乱子。”
利益被军中老司机的利久说得满脸通红。
“主上不是那种人!主上说过不嫁人的!”
利久看着自己激动的女儿,语气怂恿。
“主上要复兴家业,自然不会嫁人。可这斯波家总需要继承人吧?主上终究还是要找个女人的。”
见利益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利久缓缓发声蛊惑。
“我们这桶狭间前田家就你一个继承人,如果你和主上。。那么以后桶狭间等于还给了斯波家,你也是对得起主上的信赖和关怀了。
此去京都,你要好好侍奉主上。家里一切有我,放心。”
利久将侍奉两字咬得重了些,见利益面红耳赤应该是听懂了。欣慰得笑了笑,拍拍女儿示意走吧。
两人却不曾发现屋后的转角台阶上,一个少女正呆呆地看着一本册子,沐浴在阳光下。
雪乃不是有意偷听,只是习惯性呆在义银身边。三人在屋里议事,她就在屋后看书。
她哪里想得到,这母女俩刚走出来,利久就忍不住套路利益。
义银大人说了,以后她要好好读书,跟着姐姐阳乃学习内政内务。
所以,武艺高强的前田利益可以保护义银大人上京,可以展望未来成为义银大人的妻子。
而我。
雪乃望着那算数册子。只能左手翻看,右手连拿住它都做不到。
我也想要保护义银大人。
雪乃低着头看着右手,默默握起。手指颤抖着,怎么都合不起来。
钻心的疼痛让她满头大汗,身体忍不住抖索。可她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就这么看着,看着。。
右手紧紧地握住,青筋暴起。
第五十三章上京
幕府将军,正式称谓是征夷大将军。
天皇公卿统治的律令时代,为了征讨那时候还占据关东部分的虾夷人而导致武家势力渐起。
虾夷人抵挡不住武家的攻击,退守奥州,最后远避虾夷岛(北海道)。
之后,在朝廷与武家的斗争中,当时的源氏长者(话事人),武家栋梁(扛把子)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天皇册封她为征夷大将军。
至此,朝廷衰败,武家崛起。
京都室町,花之御所。
足利家因为在京都室町开幕建府,遂被称为室町幕府。
而三代足利将军义满得到明朝册封日本王,屠灭了天皇公卿,后在室町建立了花之御所,这里就成为了天下人的居所。
花之御所顾名思义就是开满鲜花的御所。听闻当年足利义满下令在御所中种满鲜花,百花齐放香气扑鼻。
可如今的足利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御所也破落了许多。
第十三代足利将军义辉正在剑室内冥想,与之同在的是兵法师范上泉信纲。
足利义辉酷爱剑道,先随冢原卜传学习新当流剑术。后来冢原年老请辞,又招了上泉信纲为兵法师范学习新阴流剑术。
她的居所收藏着名刀无数,世人称之为剑豪将军。
两人冥想之后,又切磋了一番。足利义辉兴致很高,问道。
“上泉师范,你观我这剑术如何?”
“公方殿下天赋异禀,要不是政务缠身,成就恐怕不在我之下。”
冢原卜传与上泉信纲是公认的两大剑圣,这句话对足利义辉评价很高。
足利义辉听了却脸色阴沉,哼了一声。
“政务缠身?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费神的。”
上泉信纲知道说错了话,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将军,叹了一声。
当初镰仓幕府源赖朝将军为了稳固自己一脉的地位,杀光了近支旁系,结果镰仓幕府二代被源赖朝夫族北条氏篡夺。
第一代足利将军尊氏推翻北条氏后,创立了室町幕府。只是当时势力不大,幕府虚荣有余,实力不足。
直到第三代足利将军义满天纵奇才,才彻底稳固了足利家的地位。
吸取了镰仓幕府的教训,室町幕府统治倚重亲族旁支。
管理幕府的三管四职,七个家族,其中大半是亲族。
足利一门御屋形,远近旁支分封各国为爪牙。
从此,姐妹们齐心协力尊享天下。
可世事无常,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时候,足利家中出了继承之争。
亲族姐妹大打出手,打了十年,自此足利一门亲眷元气大伤,足利家逐渐衰败。
到第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足利家的统治已经连面子都快挂不住了。
竟然要依靠一直被足利家打压的近江六角家,对抗扶持幕府管领细川晴元的细川家臣三好家。
可两家为了近幾霸权征战,不论细川还是足利都只是当成招牌,看做傀儡。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几代前不上台面的玩意儿现在都能逼得足利将军灰头土脸,义辉愤恨不已。
在足利义辉为将军家的威严扫地而无奈的时候,下尾张清洲城义银正在面见织田信长。
议事的地方被放在信长的一处内室,在场的有织田信长,斯波义银,和丹羽长秀。
丹羽长秀为织田家中奉行,掌管着信长的内务。这次义银上洛京都向足利将军献金讨职,自然要她来负责资金。
“我家向公方殿下献金五百贯,如何?”
丹羽长秀一个儒雅的美女,被信长压榨成现在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义银看着都觉得可怜,但还是摇摇头。
“恐怕不够。”
丹羽长秀胸口一闷,幽怨地看着义银。义银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对信长说。
“足利将军毕竟是足利将军,如果出手吝啬,会起了反作用。
献金除了讨要守护代,也是为了显示织田家的恭顺和对足利家的忠诚。
如果此事让公方大人能高看一眼织田家,对织田家日后行事有很大帮助。”
信长想了想,说。
“五百贯铜钱,一千石稻米。另外献上村正五十把,长枪一百把。”
一旁的丹羽长秀听得都快翻白眼昏过去了,看义银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可是信长已经下了决心,再难也要做好这件事,丹羽长秀认命地说。
“我会准备好的。物资将由和织田家常年往来的商贾运往京都城下町,到时候斯波御前可将献表献于足利家,在城下町自取。”
义银点点头,这么多物资肯定是走专业的商家物流。
织田家在近幾又没有军事存在,依靠自己运输,物资不够路上那些打仗穷疯了的武家抢。
正事说完,信长媚眼如丝,对丹羽长秀下了逐客令。
“米五郎,你先去办事。”
没等丹羽长秀答应,义银已经抢先开口。
“出发在即,我这就回去家中仔细准备,不误殿下大事。明早出发,请殿下安心等待好消息。”
丹羽长秀张着嘴看义银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殿下明显是起了别样心思,你这么装傻充愣真的好吗?
信长被义银的软钉子顶得说不出话来,心怀大志的她也不好在这时候发作,只能沉着脸甩甩手示意两人出去。
走出了门,丹羽长秀看向义银越发敬重。之前她也被传言误导,以为斯波御前有以色侍主的意思。
可这件事后,她看得清楚。明明是殿下欺负人家斯波家遗孤,利用人家复兴斯波的心思强占了身体。
虽然她对信长忠心不二,也认可信长是英明主君。但私德方面,信长的行为就一言难尽了。
两人出了天守阁,丹羽长秀先行礼告辞。义银很有礼貌的回礼,心中喜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信长是个不错的啪啪啪伙伴,可她专横跋扈,吃相难看。
每次都在武家面前对他轻薄,这使得斯波家名声上总带着一丝粉红色的色彩,让武家们看义银的眼神带着暧昧。
其实义银不排斥被信长上,可是要在这个武家社会混下去,名望也是一种筹码,一种实力。
之前斯波家风中残烛,武家们对他的行为可以当做牺牲自己拯救家族。
现在他已经是直臣身份,如果还时不时被信长召唤侍寝,别的武家怎么看他?
所以这次他就是故意在丹羽长秀面前落信长面子,老子不是鸭!
好在去京都有着重要任务,信长这个以后的天下人志向高远,不会为了一时私欲坏了大事。
义银过了这关,斯波家和本人的名声肯定又会好上许多。
至于以后?
如果信长真的当了天下人,众武家诚服。睡我就睡我吧,大家都不敢忤逆她,谁笑话谁呢。
第五十四章剑术
次日清晨,花之御所中庭,足利义辉在兵法师范上泉信纲的陪同下进行晨练。
室町幕臣和田惟政走了进来,着急得看了一眼,却又不开口。
和田氏是南近江的老武家,在足利家与六角家都有关系。
和田惟政外形华美,谈吐优雅,担负着足利义辉幕府中的外交事务。
叹了一口气,足利义辉并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足利家已经是龙困浅滩,任那些鱼虾戏弄。
“师范,您说,这世上有没有剑术可以一骑当千,杀尽天下犯上叛逆之徒。”
上泉信纲愣了一下,看见了外面的和田,知道将军为何忽然心情就低落了。
“剑术不是巫术,一人一剑可以做的事也是有限。”
知道义辉心中郁闷,但上泉信纲秉承剑道不愿乱说。义辉点点头,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剑术在平日里看似威风凛凛,其实上了战场却不好用。
一来战场具足齐备,日本刀剑娇贵,砍不了几人就废了。上了战场,最多的还是用枪,用弓,或者是特制的野太刀。
二来,战场上讲究战阵。拼的是组织能力,军卒士气。
个人的武勇有用,但如果你不能融入军队战法,仅仅凭着个人英雄,连足轻枪阵都可以把你办得明明白白,死得毫无用处。
义辉只是胸中郁塞,想要发泄一些。上泉信纲见她如此,于是开口安慰。
“其实也有一种说法,有种剑客可以做到。”
义辉来了兴致,也不看远处焦急的和田,示意上泉师范继续说。
“各家剑术流派都是通过各种办法,将人体的各项能力推演练习,使之在用剑时到达极致。
其实,人本身就有这种能力。”
义辉问道。
“本身就很强?不用勤学苦练就可以?哈哈哈,师范说笑了吧。”
上泉信纲摇摇头。
“不是说笑。有人因为家中起火,心急之下将屋里所有的物件都搬了出来,甚至是需要几个人才可以搬动的大件。”
义辉一笑。
“那是贪婪的力量?”
“还有个人带着孩子走在山路,头顶忽然滚下巨石,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奋力将几百斤的巨石掀开。”
“这。。”
义辉有点不明白了,上泉信纲严肃的说。
“后来她们都死了。
人的肉体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强到人本身都无法承受使用的后果,所以会自我封闭使得人只能动用少部分的力量。
当人在危机时刻会解除限制,爆发出极限的力量,那时候的她会远远强于往常。
但这人体的枷锁也是保护,一旦失效,事后她们会因为极限的使用力量,导致身体崩溃而死。”
义辉思索着。
“师范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剑士可以自我解放身体的镣铐,那么她就可以一骑当千,天下无敌?”
上泉信纲哈哈大笑。
“只是说笑罢了。世上哪有这种人,就算有,也活不长。”
义辉跟着笑了,说笑间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朝上泉信纲点点头,走向了和田惟政那边。
同时,尾张清洲城外。
义银与利益牵着马,马上挂着路上的行李,高田阳乃与前田利久前来送行。
“雪乃不见了?”
义银皱着眉头,今早晨没看到雪乃就觉得奇怪,谁晓得这妮子到送别都不见人影。
阳乃倒是看得开。
“她可能是不想与您告别,躲起来了。”
义银点点头,觉得这话有道理。
“义银大人,这一路上请多加小心。”
义银笑着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路途上遇到织田家相熟的商家我会让她们带信回来。”
这些天义银可没闲着,与清洲城下町几家商人打得火热。路途上的落脚点早就问了清楚,地图也备了。
近幾一些武家的恩怨情仇也知道了不少。他出生在尾张,对近幾了解不多,要下些功夫。
好在这些商人做的就是近幾到东海道的生意,路上的武家不熟悉也不敢走这条商路呀。
从她们那边了解一些日常的消息就足够了。当然,如果给钱,一些辛秘也不是不能说,千里奔波就是求财嘛。
义银没掏钱,他是去给将军送礼,不是去打仗。心里大概有个数就行了,知道那么多干嘛,还要花钱,信长又不给报销。
义银和阳乃说完,又与利久说。
“前田大人,家里的事就麻烦您费心了。只是对外的事您尽量让阳乃去做,毕竟是织田殿下点名追放了你。”
利久点头道。
“主上放心,利久明白。”
义银走之前,留下的体系是阳乃主内政内务,利久主外事军事。
但从表面上来看,阳乃才是义银留下的话事人,而被信长放逐的利久只是以利益养母的名义客居在桶狭间前田家。
两人都有缺陷,需要对方配合,忠诚上也各有保证。
这样的安排,才能让义银安心上洛京都,不用担心家中事务。
义银与利益上马后回头挥挥手,策马远行。
身后的清洲城,一处剑术道场内传出阵阵呼喝声。
此处剑馆位于城内而不是城下町中,这就看得出信长对馆主的青睐。
战国的城大多窄小,无关城防的建筑都在城下町,只有重臣和马迴众的居所才会安置在城内。
剑馆的馆主名为爱洲信忠,是爱洲阴流本家免许皆传。自伊势国老家来到清洲城后,多次在信长举办的剑术大比中获胜,得赏这处城内道场开设剑馆。
她正盯着场内众弟子挥剑,哪个姿势或精神不对,都会受到她的呵斥。
这时,道场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随意扎在颈后,左脸颊上是一个刚刚愈合的十字刀痕,清秀美丽的脸庞多了一大块瑕疵,站立的有些虚弱。
“斯波流高田雪乃,向您讨教。”
“又是你!”
爱洲信忠勃然大怒。这女子她认得,前些天莫名其妙来问些剑术真传。
本家的剑术是可以这般随意流传的吗?可笑!
性子暴躁的她以对战为名,废了这女子的右手,再在脸上留下点记号,省得她忘了教训。
要不是听她报着斯波家的名号,那一天就夺了性命。可自己的好心似乎没有被领情。
嘴角流露出残忍的笑意,爱洲取刀站了起来。
“那就教你一下吧。”
两人站在道场中,四周坐着爱洲的弟子们。爱洲信忠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刀,摆出了中段的姿势。
雪乃冷冷地站在那,就像是在发呆。
爱洲信忠心里恼怒,几步上前,打刀冲着雪乃的脖子斩去。
忽然她觉得世界颠倒了上下,然后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脑海中还在疑问,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爱洲弟子哗然而起,刚才一瞬间都没看清雪乃如何拔刀,师范的头颅就被斩下。
愤怒地围着杀人者,却没人敢上前。刚才那看不见的一刀,谁不害怕。
雪乃轻轻咳了两声,失望地摇摇头。也不管她们,走了出去,无人敢挡。
第五十五章绕行
京都,随着天气转暖,城里的人气开始活跃起来。
等再过阵子进了春天,高门公子们成群结队地坐着牛车去郊外赏花,姬武士们在树下喝酒高歌,城下町的商人们又可以大赚一笔。
每个人都对春天有着不一样的憧憬。近幾已经不是百年前足利家稳固时的近幾了,频繁的战乱让大地满目苍凉。
连足利将军都时不时要逃出京都,足利义辉的母亲第十二代将军足利义晴,大半辈子都在逃亡中生活。
朝不保夕的日子让武家们贪婪地享受当前的美好,不管,也顾不上长远的未来。
而那些想要看得长久些的人,活得却是痛苦。
足利义辉在御所召开了会议,一众幕臣拿不出一个主意,她气得坐在上首发狠,却硬是没有办法。
这次召集商讨的起因是六角定赖过世了。
六角家与幕府四职中的京极家源于佐佐木氏,是从天皇公卿当道的律令时代就分封在近江国的强力武家。
自古以来近江国就是近幾最重要的组成之一,佐佐木氏在近江国有六百余年,其影响力被历代足利将军忌惮。
而后佐佐木氏分成了北近江京极家与南近江六角家两支,足利家拉拢京极家,以她家为抓手,不断打压着不屈服于幕府将军的六角家。
可笑的是,六角家起起落落依然统治着南近江,而当初强势霸道的足利家却已经是风云飘摇。
到了第十二代将军足利义晴,为了对抗三好家的侵袭,无奈地接过了六角家督六角定赖的橄榄枝。
这才挡住了三好家的攻势,六角家也从不服王化的叛逆武家,摇身一变成了足利家最重要的盟友。
连足利义辉的元服,也是六角定赖做得乌帽子亲。
乌帽子亲是武家中相当亲近的关系。斯波义银为高田姐妹主持元服戴帽,三人就是乌帽子亲。
可以说,六角定赖是足利义辉稳坐京都的最大支撑。而她一死,局势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六角家也不是没有敌人。幕府的三管四职都已经衰败,四职之一京极家统治的北近江被家臣浅井家篡夺,和斯波家在尾张国的遭遇几乎一样。
顶替了京极家的浅井家也继承了京极家的野望,期望干掉六角家一统近江国。
六角家内有浅井威胁,外部又顶着三好家的窥视。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攘外安内先选其一。
可六角定赖的做法是老娘全部都打爆!打得三好家签订停战条约,打得浅井家低头做附属。
足利家在她的帮助下稳住了局势,虽然停战条约中签了一些不平等的内容。可至少将军的面子是保住了,不用再逃出京都四处流浪。
现在六角定赖死了,近幾这脆弱的平衡又一次被打破。足利家虚弱不堪,又顶着天下共主的名头,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幕臣中不是没有能人。只是,这是一个你强你有理,你弱你沙币的乱世。巧夫难为无米之炊,为之奈何。
正当近幾即将陷入新的战乱纷争,义银与利益也在尾张向京都进发。
北风尚在,早春未至三分寒,这时节骑马远行真不是个舒服的差事。虽然准备得当,也把义银冻了个够呛。
包裹住的耳朵鼻子总被丝丝漏进来的冷风刺得一颤一颤,马背上颠簸了一天身体和散了架似的。
几天下来,义银已经对这次出门的正确性起了怀疑。难怪古代人都不喜欢远行,没有汽车高铁飞机的路途真是一种折磨。
一旁的利益却是另一番模样,精力充沛,大呼小叫,看到什么都新鲜,像极了小学三年级春游的孩童。
也许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又是和心仪的主君单独出走,利益的心里美滋滋。
不过走了一天,觉得路途有些古怪,忍不住问。
“主上,我们这是走到海东郡了?”
“没错。”
利益不解地问。
“去京都不是北上美浓,走近江比较快吗?”
虽然她没走过这条路,可武家武略中地图也是重要一课,她是懂的。
义银无奈的说。
“我也不想呀,可是我救援利家姬这事传得太广,我们恐怕要绕远路了。”
这路途颠簸得难受,有的选义银也想走近路。可是他上京为织田信长求取守护代一事在武家中应该传开了。
要走美浓到近江,必经过上尾张四郡。现在的上织田家督信安只是才能平庸,又不是傻子。
自己守护代做得好好的,你个斯波家的孽种竟然要夺回送给织田信长?
各家沿途给我盯住了,看到就手起刀落,省心。
就算尾张的武家互相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义银可以想办法混过去。美浓国又怎么顺利通过?
一色义龙与织田信安准备联合对抗织田信长的传言,在义银出发前就已经开传。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相信一色义龙肯定很乐意扣下义银或者砍下头颅送回尾张。
在尾张还算有些跟脚的义银,到了美浓可没有那么好过。
所以,高调宣布走美浓近江一线,低调带着利益向西通过伊势国绕路,然后北上入伊贺或近江进京才是义银的想法。
伊势国与伊贺国本为一国,伊势东部平原南面是海,西部北部都是山区,北面链接伊贺近江,靠南有相对平坦的道路进入大和国的盆地。
虽然山路难走许多,但是安全呀。
这里最出名的是港口海产和锻造刀剑。义银还在琢磨着要不要买两把好刀。
古伊势是神道教的发源地,以伊势神宫为尊,天皇与神宫有着密切的联系。
自足利义满灭亡天皇一族后,这里的神社败落,沦为了往来商贾旅者的落脚点。
义银与利益骑马三天就穿过了海东郡,进入了伊势国。这一夜找了附近的一所破旧神社落脚。
神道教败落百年,日本现在兴旺的是佛教诸宗。但当年建造的鸟居与主殿依然巍峨,独立在尘世外,默默看着世间风云。
临时住一晚,简单地生火取暖。寒风在四通八达的殿中奔驰,和荒郊野外没什么区别。
不敢放松警惕,两人分了上下守夜。利益先睡,义银拿着一根粗树枝勾挑着火下的枯枝,免得篝火被湮灭。
正觉得无聊,殿中风大,眼睛被吹得睁不开。只闭上睁开了一瞬间,对面沉睡的利益身前坐了一人。
义银紧张得站了起来,握住刀柄作势拔刀。
“什么人!”
那人头戴裹头袈裟,身上一件束腰僧袍,看不见容貌,只有一双眼睛露出。
一对桃花目,水汪汪地看着义银。手轻轻地抚摸着利益的脖子,指尖夹着一寸锐利的铁片,让义银汗毛倒立。
义银厉声询问没有震醒利益,她还在酣睡,这不对劲。
“你就是斯波义银?”
“是我。”
来者的声音清脆,是个女人。看着利益颈上的铁片,义银低声下气地说。
“能不能先放开我的伙伴,凡事都可以商量。”
来人的眼睛微微一弯,似乎在笑。
“那你陪我睡觉。”
“好。”
第五十六章果心
这女子也不客气,将义银的打刀丢开就欺身上来。
义银见她放开了利益,松了口气。心想打开杀戮模式,只要手脚碰碰你,百分之五十死亡率就问你能抗几波。
可不曾想,她这么厉害。义银有些舍不得打开杀戮模式,被干了个爽。
天黑着,完事后义银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一片漆黑搞不清时间。只是觉得有些腰酸,锻炼得再好也扛不住七次。
女人似乎心满意足,看着义银的眼神也有些变化,默默拉下裹头袈裟,露出一张迷人的脸。
义银有些意外,因为这张脸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不是日本人的脸,像前世的雅利安白人种。
“本想要了你的性命,可是似你这般尤物世间少有,还是不忍心杀了你呀。”
女人说的言语却是字正腔圆,让义银啧啧称奇,可话中的含义吓人。
“你是来杀我的?是谁要我的性命?”
女子没有理会义银的询问,抬起下巴点了点闭着眼睛的利益。
“这是你的情人?为了她你连自己的名节清白都不要了,也是情深义重。”
义银见她提起利益,紧张地问。
“她没事吧?为什么一直昏睡不醒?”
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他,说。
“谁说她昏迷着,只是没力气睁不开眼,动不了身体。我们之前的声音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义银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暗骂变态。一想到利益从头听到了尾,脸色泛红。
感觉有点刺激。
“那她不会有事吧?”
“明早就好,你放心。”
义银松了口气,见女子没了杀人的意思,脑子开始活络起来。
“你是南蛮人?”
“不是。”
“你母亲是?”
“。。。对。”
“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国人?”
“停停停!都不是!”
义银看她头疼的样子,开了个玩笑。
“不会是天竺人吧?”
女子身体一僵,义银大惊,真的是个印度人,难怪瑜伽玩得这么溜。
“你怎么猜到的?这里的人可没几个知道天竺。”
女子对义银的话题有了兴趣,不像之前那么藏着掩着。
“我喜欢读书。看你的样子有点像书中的雅利安人,而天竺的贵族,是雅利安人。”
“厉害。你真是个博学的男人。”
女子感叹,义银呵呵一笑。前世网上随便看看都知道,知识就是力量。
感觉女子没有杀意,义银继续说着。
“看你僧侣的打扮,你母亲是天竺的佛教徒?不对,佛教徒都是低种姓,不可能是雅利安人。应该是婆罗门,印度教祭祀。”
女子被义银层层扒皮,鼓起掌来。
“好了,我自己来说。你的确厉害,没有想到,只有母亲和我说过的来历,会被一个本地土著猜得明明白白。”
女子看向利益,点了点她的脖子。义银心里一紧,问。
“你对她干嘛了?”
“让她睡一会儿,免得知道了太多,我会忍不住动手杀了她。”
女子的桃花眼流转了一下,捂着嘴笑。
“你的情人我不会杀的,放心吧。难得遇到个可人儿,能聊些事,又那么棒,我舍不得让你难过。”
女子坐在义银身边,伸了个懒腰。身上的体香熏得他心头一荡。要不是已经被榨得干干净净,说不准又要发生什么。
“我叫果心,是在大和国兴福寺长大的。如你所说,我母亲是来自天竺的婆罗门。只是天竺遥远,来了就回不去,在兴福寺皈依了佛教,混个生活。
母亲生前将家乡带来的一些手段交了给我,她死后我懒得呆在那种无聊的地方,就跑出来了。”
“那你父亲呢?”
“没,我从小就没见过。”
义银仔细看了看,果心的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左右。不过想着她手段诡异,也说不准。
“这次是身上的铜钱花完了,想赚一点。谁想到悬赏的武士竟然是个少年,我可是不杀男人的。这钱不挣了。”
义银点点头,忽然想到。
“那你之前还用杀人来威胁我!”
果心媚眼一眨。
“这不是看你俊,没忍住嘛。只是没想到,下面比上面还要好。”
得,真老司机。义银服了。
“有人出了悬赏要我的首级?”
“恩,五十贯,说是上尾张那边的出价。”
义银勃然大怒。
“才五十贯!我堂堂足利一门尾张守护斯波家嫡子,就值五十贯?”
果心抿着嘴说。
“你以为呢?近幾打了这么多年仗,近江南面的山里,伊贺的林子,到处是饿得头昏眼花的野武士恶党忍者。给口饭就能杀人,何况五十贯钱能让十几个恶党吃一年。
我这是急赶慢赶来抢个先,晚几天你穿越伊贺近江那些山的时候,少不了伏击你的人。”
义银脸色一垮。
“还有你这么厉害的吗?”
果心有多厉害?
义银也是冬狩过的。利益这种好手在山林里过夜,想要夜袭根本就不可能,警觉性强如野兽。
可果心随随便便就让两人翻了车,要不是义银功夫好又是个少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野武士恶党都是些渣滓,伊贺甲贺的忍者倒有些手段。不过也就是善于在山林隐藏和放冷箭罢了,如果真的有我的本事,武家还能作威作福?”
义银觉得有道理,忍者算是这时代的侦查兵,擅长隐蔽和情报。如果个个像果心这样,这世道早没武家什么事了。
既然有了准备,接下去的路途小心一些,应该没问题。
见义银想着自己的事不再说话,果心不乐意了。
“来,我走之前再来一次。”
义银惊了。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别。。卧槽。。”
等义银再醒过来,天已经亮了。
利益看着他,眼睛红红应该已经哭过。
“利益,你没事吧。”
利益摇摇头,咬牙切齿。
“对不起,主上。是我无能,让您受了如此大辱。”
义银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点想笑。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利益粗暴地打断了他。
“不是的!这怎么可以!上战场保护不了您,母亲的事也是您为我牺牲,现在您为了我竟然。。竟然。。我这样的武士到底有什么用!”
利益的手握着刀,想要抽出来。义银怕她切腹,死死压住。
“当然有用!”
利益看着义银,脸色阴阳不定。
“我这样的武士能为主上做什么呢。”
义银的笑容带着虚弱,昨天被榨得太狠了,说。
“希望像你这样的武士能够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第五十七章挑战
义银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抚住利益。
既要控制住她别偏激,又要隐瞒自己并不在意贞操的事实,还得做出我很在意名节但是为了你我假装不在意的伪装。
其中艰辛,不与外人道也。
此时,南近江观音寺城,足利义辉主持了六角定赖的葬礼,给足了六角家面子,然后派出幕臣和田惟政试探六角家新家督六角义贤的态度。
和田惟政与六角家沟通后,回到御所,向将军表明了六角家的态度。
“六角义贤向我承诺,六角家将如同先代在世时一般,支持公方大人。对于三好家的异动,愿意献上粮草军备。”
听完和田惟政的话,足利义辉皱起了眉头。
“只是支援粮草军备?没有说派兵?”
和田惟政犹豫了一下,说。
“六角义贤的意思是,浅井家最近很不安分,希望公方给予六角家北近江守护之职,帮助六角家压制住浅井家的附属关系。”
足利义辉大怒,这六角义贤不似她母亲那般明事理,得寸进尺。
因为近江国的位置太过重要,足利家为它设计了半国守护体系。
南近江守护自然是六角家,而北近江守护则是被浅井家驱逐的京极家。
六角家这是在向足利将军要价,希望借着三好家骚动的机会得到整个近江国守护的名分。
可这名分足利义辉就不想给。她又不垂涎北近江的土地,犯不上和浅井家结仇。
足利义辉深刻地认识到六角定赖过世后的六角家已经靠不住了,但是面对三好家的窥探,她又不得不与六角家继续周旋下去。
足利家难道要灭亡在我的手中吗?看着自己修长手指上练剑的老茧,握了握拳,不甘心。
尾张清洲城内,斯波家。
雪乃轻轻地咳了两声,接过姐姐递来的热茶。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庞,阳乃心疼地说。
“你这算是什么毛病,又是怕冷又是怕热,总是咳嗽。身子怎么变这么差了?”
雪乃淡淡地一笑,眺望窗外的风景。
“我觉得挺好。”
阳乃一指头点着她的额头数落。
“别以为会了点剑术就了不起,也不知道怎么练的,身体差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雪乃无奈地看着姐姐。她就是个冷清性子,现在身体不适就更不愿意废话了。
可这是她相依为命的亲姐,爱唠叨还一定要她回话,心累。
“没事的,我知道自己的状况。”
雪乃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的极限,如果去迫近它,身体就会崩溃。
但只要克制住不要太过,就身子弱一些,至少不是以前那个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了。
正被教育得无可奈何,前田利久走了进来。
“前田大人,安好。”
“阳乃姬,雪乃姬,安好。”
利久笑着和两姐妹打过招呼,好奇地看了看雪乃。
前几天的事在清洲城内传开了,之前还在嘲笑斯波流剑术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武家们目瞪口呆。
爱洲弟子中有些武家的女儿跟着学艺,亲眼见着雪乃踢馆的场面。
快到看不见的拔刀术。
面对询问,所有人都是这个答案,引起了武家们更大的好奇。
喜爱舞刀弄剑几乎是武家们的天性。大家都是靠武艺吃饭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看不见的拔刀术是有多快?
要不是雪乃回来就一直病着,早就有武家登门求教了。
“前田大人为何事而来?”
阳乃与利久在家中事务有定点定时地交流,这个点不是两人商定的时候。
利久表情严肃地说。
“海东郡蜂须贺家与前田家是世交,现任家督蜂须贺正利派人给我带来一个消息。”
阳乃仔细听着,能让利久匆匆赶来,这个消息肯定很重要。
说实话,她很是羡慕前田利久。这前田家在尾张深耕多少年了?遍地都是世交好友。
利家出事柴田胜家说情,那是好友。松冈氏看管,那是世交。
哪像自己和雪乃,出门连个姓氏都不知道出处,家里对外诸事都需要利久教自己。
还好利久大人从不藏私。想着,看向利久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利久其实没有想这么多,她是个传统的姬武士。义银以诚待她,自然是士为知己者死。
这斯波现在是她当着大半的家,武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光是叫阳乃知晓,就要补好久的课。
“蜂须贺正利的儿子小六,现正在尾张与美浓边界,与些野武士厮混。”
武家的孩子有叛逆的,为了锻炼继承人,长辈对一些稍微出格点的举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多道理是在家学不到的,出去摔打摔打也不是坏事。而蜂须贺小六算是其中比较会玩的。
她在尾张美浓交界带着一众恶党往来纵横,是挺有名气的杂兵众。
要不是那里是一色义龙和织田信安的地盘,蜂须贺家早就要挨信长的训斥了。
“说是尾张流传过去一张悬赏,要斯波家嫡子义银的脑袋,五十贯钱。”
阳乃大怒。
“义银大人的脑袋就值五十贯吗!”
利久无语地看着她,阳乃自知失言,鞠躬认错。
“对不起,利久大人。”
“无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重点是这张悬赏已经发到了伊贺与近江那边。义银大人绕道进京的计划,貌似被识破了。”
阳乃与利久知道义银转道避开美浓的事,没想到还是躲不开。
“这悬赏是自尾张发出,那么是织田信安做的事吗?”
雪乃忽然开口。她只是少语,家里的事没人避开她,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阳乃与利久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应该错不了。不过你们放心,利益是我教出来,她的身手足够对付伊贺甲贺那些国人众。
我只是将这消息带给你们,免得你们从其他渠道得知,担惊受怕。”
利久对自己的养女充满了信心,这崽女进了山林就会撒泼,不会吃亏的。
雪乃站了起来。
“我去杀了织田信安。”
阳乃一把把她摁下来。
“你脑子坏了吧,她是上织田家督,与织田信长大人平列的武家之主。是你这三脚猫功夫能杀的?”
“我不是三脚猫功夫!我要保护义银大人!”
雪乃委屈地看着姐姐,觉得她就是不相信自己。阳乃对妹妹的不省心,气得都乐了。
“斩了个剑馆馆主你就抖起来了。这尾张大小上百个道场,你去给我都挑了呀。”
“都挑了我就可以去京都保护义银大人了吗?”
雪乃认真的问,阳乃调侃地回。
“可以,我答应了。”
雪乃拿起打刀就走,被阳乃叫住。
“站住。记得不许杀人,点到为止。每次都斩首,人都得罪完了,以后斯波家别在尾张混了。
如果打不过就投降,不要再像上次似的弄得伤残吓死我了!”
阳乃见雪乃一心沉迷剑道,想着干脆给她找些事做,只是划好了底线,免得她又出格。
“义银大人吩咐过你的,好好听我的话。”
雪乃点点头,走了。
阳乃呼出一口气,这下可以太平一阵子了吧,这小妮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第五十八章暴利
阳乃收拾完妹妹,转头和利久商量起家里的事。
“利久大人,斯波足轻法度的家属细则已经补完了。”
利久不理解阳乃的意思,说。
“足轻刚刚招募完成,至少训练三个月才能形成战力。
这段时间她们没有时间去考虑成家,即便给了俸禄也无济于事,有没有家属细则并不急。”
阳乃对足轻家属的急迫需求让利久觉得为难,新兵蛋子最少也要三个月操练。
总不能和利益那次似的,几十天就拉上战场,落得个全灭的下场。
虽然五石俸禄让足轻的热情高涨,但之前是乡间闲杂的足轻不可能成家,这段时间加紧训练也没时间去谈婚论嫁。
“一月给个一两天归家,以她们一年五石的俸禄,村里的村妇会把儿子绑上门求着嫁给她们。”
平民出身的阳乃很有信心,她懂得村民们的心理。一个成年女子一年的口粮二石,这些足轻一年的俸禄够养活两个半。
而且日常在军营里又没有花费,这一大笔收入足够让她们成为村里最吃香的单身娘。
“我会在斯波守护府那边的废墟兴建军属大院,供足轻丈夫子女入住。她们的丈夫会安排在斯波家做事,如果做的好也会给予俸禄。”
利久询问。
“阳乃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花功夫让足轻们成家,就算能够增加她们之间的乡党情义和对斯波家的忠诚,也太急了一些。
战阵无情,如果足轻大量阵亡,留下的孤女寡夫会成为家里严重的负担。”
阳乃点头。
“利久大人担心的是。但我现在急需忠诚的人手为家里做工,而足轻的丈夫会是最理想的工人。”
义银留下的脱色法阳乃已经试过,效果令人振奋,的确是简单又迅速的赚钱办法。
可现在的问题是,正如义银所说,方法太过简单难以保密。阳乃就把主意打在了足轻丈夫身上。
试想,足轻本人在斯波家上阵杀敌,身后的夫女为斯波家赡养。乱世里有这样的好事,足轻群体如何不感激涕零,忠诚有加。
而足轻丈夫一起居住在家属大院,在院里制作白糖。不单他们会多一份俸禄,对脱色法的保密也有利。
古人最重乡党,足轻间又有战友之情。如果有人做出泄密的事情,影响了大家的利益,绝对会被第一时间揭发出来。
叛徒会被万女所指,无疾而终。这背叛的压力可比什么连坐,监禁的强制方法凶残得多。
利家不知道脱色法,所以对阳乃的行为表示不解。
“组织丈夫们做工吗?其他武家也有类似组织手工活的方法补贴家用,可收入并不理想。为此督促足轻成家,得不偿失。”
阳乃见利久坚持,叹了口气,不得不向利久交个底,不然此事推行不下去。
好在这些天的接触,利久的忠心姬武士形象让她信赖,才愿意说些出来。
“义银大人走之前,留下一个秘方可以赚取大量的收入补贴家中军费。我害怕秘方外泄,现在只有自己做了些,您请看。”
阳乃取出一个贴身放着的小罐,倒出一些白糖。
利久看着桌上像雪一般晶莹剔透的白色结晶体,饶得她见过不少世面,也大为震撼。
“这是?”
“是糖。”
利久捻起几颗放在嘴里。
“真的是糖,比外面卖的糖更甜,而且没有其他杂味。”
阳乃点点头。
“这是义银大人给的方子,能从外面卖的糖中提纯,一斤外面的糖可以做出半斤这种白糖来。”
利久算了算。
“外面的糖一斤是三百文钱,这白糖的成本就是六百文钱。
如果能保护好秘方控制市场,在各国商港大町能卖出五六贯一斤吧。”
利久不得不感叹,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准斯波家可以养十倍于现在的足轻。
武家用商业扩充实力并不罕见。
例如骏河今川家的骏府城下町控制了东海道的贸易,例如四国三好家掌握的堺港控制着对明国的贸易。
两家的力量都迅速膨胀,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粮产石高。
如果斯波家能够独占这白糖的利润,虽比不上那两家,但也绝对可以超越现在家中十倍以上的收入。
利久倍感兴奋,自己这被织田信长追放的浪人,本是丧家之犬。没想到在斯波家还有如此机遇,也许有一天能够成为天下知名的姬武士。
“阳乃姬,我会全力支持你。你放手去做吧!足轻那边我会十天给一天假,鼓励她们回村娶亲。至于之后军属地安置请你多多费心。”
阳乃朝利久鞠躬道。
“我有事恳求前田大人。”
“阳乃姬请说。”
“暂时没有人手,我会自己先少量制作一些。在美浓,上尾张,三河的城下町偷偷销售。
此事需要我集中精力,我想把斯波家直领的溪村料所托付给大人代管。”
利久无语地看着阳乃。
你们斯波家君臣都在想什么呢。斯波义银将桶狭间1500石领地丢给我,你高田阳乃又将溪村1500石管理权丢给我。
有你们这种武家吗?不会是假冒的吧?
武家看重知行高于生命,这斯波家三千石都丢给前田家管理。管着管着就不怕变成前田家的料所吗?
吐槽归吐槽,对于斯波家的信任,利久深感荣耀,这才是值得我抛头颅撒热血的主家。
阳乃这也是想了许久后咬牙决定的。
利久在领地管理上强她太多,
而且为了躲避信长可能的觊觎,她不得不躲在外国销售白糖,赚取军费。
她没有精力再兼顾家里的内政,不如全部交给利久管理,各执其职。
伊势,伊贺,近江交集的山林中,两个山贼恶党正披着伪装蓑衣趴在一处灌木之中。
她们已经等待了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其中一人有些急躁地问。
“首领,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都没人来,她们是不是选了其他路?”
被称为首领的女子盯着山下的山涧小路皱眉,她也有些不确定。
“这是前头村里老关系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老二,你不要着急。”
被叫做老二的女子忍不住动了动趴得僵直的身体。
“首领,不是我抱怨。姐妹们都趴了一下午,眼看天就要黑了,这忍饥挨饿得估计都受不住了。
天黑了山涧就没法走了,摔一下就掉沟沟里,今天她们肯定是不会来了。”
首领觉得她说得有理,环视几个山贼众伏击的隐蔽处,犹豫着点头。
“看那几处都没有动静,姐妹们还熬得住。再等一会儿,没动静我们就撤。”
老二也是奇怪,平时一个个偷奸耍滑的,怎么今天窝得一动不动,都不带叫苦的。
仔细看那些个点,总觉得安静到诡异。心里突突地打鼓,不对劲!
“首领,首领,这事情不对。”
喊了几声不见她回话,伸手去推,感觉她身体软趴趴没了反应。
刚要大叫,嘴巴被捂住,背后刺入一把利刃,在心窝子里搅和。
失去意识前惊恐地望向身后,只看见嗜血的双目闪着绿光,像是山林间的饿狼。
山外,义银打了个哈欠,坐在路边树墩上,两匹马散放在一边寻找嫩草根。
看着马匹打鼻响,甩尾巴,义银无聊地用右手托着下巴。
利益探个路怎么这么慢。
第五十九章将乱
快天黑了,利益才提着两只雉鸡回来。
这时候过山很危险,看不清山路跌下去那是死无葬身之地,只能在野外将就一夜。
看着利益熟练地做好几个守夜陷阱,再给雉鸡拔毛开膛,义银说。
“其实你不用独自去的,我跟你冬狩的时候不也是一起动手吗?那些恶党不是我们的对手。”
利益一愣。
“您看出来了?”
“这么久时间才回来,身上衣服还有潜行碰脏的痕迹。怎么说我也是你教出来的,这些山林里的手段还看得懂。”
自从那晚以后,利益就变得特别警觉。
探路侦查,过夜守点都做得完美无缺,义银想在路上砍几个恶党增加点杀戮值都没有机会。
“那晚不是你的错,以那人的手段,就算是进清洲城天守阁取织田殿下首级,也是进退自如。”
利益一直心高气傲,把自己的武艺当做骄傲。可果心的手段诡异莫测,这种隐士要为了生活费出来弄死个人,大军驻扎也得跪,真怪不得利益。
利益却不这么想。自从入仕斯波以后,处处都是义银在照顾她。她作为一个骄傲的姬武士如何能忍得下主上受辱的事情。
虽然主上被织田信长睡了,和自己睡了。又被那刺客拿自己性命威胁主上,把主上给睡了。
但在利益心里,主上就是个纯洁无邪的好少年,一切都是这个乱世的错。
害得他不得不担负起复兴斯波家的沉重责任,被一次次羞辱。
见利益不说话,义银也不好多讲,换了个话题。
“不过,利益姬还真是厉害呀。每次山贼恶党的埋伏都被你提前清理了,这些天我都没砍上一个野武士。”
利益得意地笑道。
“那是她们笨,山贼也不是整天钻林子。山风刚烈,吹多了谁都受不了。要想伏击往来的人,必须有情报。
我们经过的那些山村里肯定有她们的眼线,只需要透露出发时间和路径,反过来也能抓住她们的尾巴。”
义银忍不住为她鼓掌,脑子不抽的时候,利益还是挺可靠的。
利益却没有飘太久,冷静地说。
“主要是伏击我们的都是山贼恶党之类的渣滓,如果是甲贺众,伊贺众出手,就没这么简单了。
奇怪了,我们已经到了她们的势力范围,为什么没有受到袭击。”
利益的不解也是义银在思考的问题。
在得到果心的提示后,他和利益还是选择了从伊势西北部山区前往京都。
为了减少袭击,选择了近江与伊贺的交界线前进。
这里的伊贺山区属于伊贺众的势力范围,而近江南部山区是甲贺众的地盘。
两群忍者关系恶劣,从两者中间地带通过,希望能减少被攻击的概率。
现在看来效果也太好了,让人不敢相信。
“五十贯对于这些国人众不是个小数目,斯波家又败落了,我这尾张武士在近幾出点事没人会管。
这种赚钱没风险的悬赏,应该会有人尝试才对。”
利益眼睛一亮。
“也许是近幾有事。”
义银被她提点,思路也打开了。
“是的。近幾如果有大战的预兆,各武家必定会雇佣伊贺甲贺的忍者刺探情报,侦查敌情。”
利益接口道。
“有了打仗这种全村全族吃饱的大生意,五十贯的小钱可以丢一边先放放。”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此时的京都,花之御所,和田惟政急切地求见足利义辉。
“公方大人,六角家传来消息,三好家与浅井家接触了。”
和田惟政的声音低落,让足利义辉眉头一抖。
“这事确实吗?不会是六角家的计谋吧?”
从六角家谋求北近江守护之职起,足利义辉就提高了警惕。足利家虽然已经衰弱,但也不是被人随意愚弄的白痴。
和田惟政点头说。
“伊贺那边也有验证的消息。是三好家督长庆之妹安宅冬康出使浅井家,浅井家督久政之女浅井长政与她密会。”
足利义辉又问。
“浅井久政,我记得她。她去年还有向幕府献金,态度恭顺。”
和田惟政点头。
“是的。浅井久政一直主张近江之事近江解决。即使被六角定赖压服附属也未曾联系过三好家。
只是这些年浅井家对六角家战事不顺,少主浅井长政与一些武家希望有所改变。”
足利义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所以,她们要的改变就是联系三好家吗?这群叛逆!”
足利家是天下共主,即便是实力衰弱,也是被武家们认可的。
所以,足利义辉可以理直气壮地称呼反对她的姬武士是叛逆。
但现实是,实力强盛的叛逆三好家,已经把足利家压得喘不过气来。足利义辉只能看着她们作祟,却毫无办法。
同时在尾张清洲城下町,高田雪乃也觉得自己没有了办法。
和姐姐定下了约定,雪乃开始兴致勃勃地挑战剑馆道场,可是事情却不像她想得那么顺利。
不是因为她弱,是因为她太强了。
清洲城下町的几所剑馆都被打翻了,可昨天差点出了大事。
她一刀太快,将那馆主开膛破肚了。要不是最后压制住了刀锋,可怜的馆主就一刀两断了。
还好抢救及时,人没死,总算对姐姐有个交代。可因为强制停下刀,她反而被自己的力量震伤,要歇上几天才能继续挑战。
不杀人比杀人可难多了。雪乃无奈地发现了这个道理,应该怎么办呢?下次可不一定能这么走运。
在城下町漫无目的的闲逛,脑子里想着不杀人的剑术,她在路边看见了一间刀剑铺子。
想起这间铺子貌似还挺有名,老板是个很优秀的铸剑师,织田家的姬武士都喜欢来这里挑选武士刀。
想了想,雪乃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这位武士大人想要买什么?”
老板娘是个壮女,手臂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这是常年打铁练出来的臂力。
“我想买把刀,恩。。有没有不杀人的刀。”
被雪乃的话问得一愣,老板娘不知道怎么回答。看雪乃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上门找茬的地痞流氓。
雪乃认真地盯着老板娘,老板娘挠挠下巴,灵光一闪,说。
“买把逆刃刀怎么样?”
第六十章山城
“逆刃刀?”
雪乃疑惑地看着老板娘。
“你等我一下。”
老板娘示意她稍等,走入内间。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带鞘打刀。
“请看。”
拔出刀来,雪乃发现这刀的刀锋开在刀背上。
“这就是逆刃刀,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去打造这种刀了。”
老板娘将刀递给雪乃,雪乃仔细观察。
“这刀背开锋后,打刀的厚度会薄,更容易断裂。”
“姬武士大人是个明白人。”
老板娘竖起大拇指说。
“逆刃刀一般是神社用来供神的仪式刀具,为了显示神灵的仁慈,在刀背上开锋表示不伤人的意愿。”
后面的话老板娘没说,雪乃大概也是明白。
自从三代足利将军义满屠灭天皇公卿,与天皇有着密切联系的神道教也灭亡了。
那么神道教的神社自然就不复存在了,谁还会去打造这种逆刃刀。
“那这把刀是?”
“这是我出师的作品。像您说的,逆刃刀刀背太薄容易断裂,但对于修炼铸剑技艺却是个不错的方式。”
老板娘看着刀,神色中带着对往事的回忆。
“它在我这里放了很久,但我想,只要是武士刀,应该都想着自己能被使用吧。在岁月里蒙尘,也是一种悲哀。
你有意愿使用,那我就送给你。但如果你只是想买个摆设,就算了。”
老板娘看着雪乃,雪乃沉思道。
“用这刀比武会不会砍死人?”
“逆刃也是刀锋,当然会砍死人。但如果用正常方式使用的话,没开刃一面砍不出伤口,类似钝器的打击吧。”
老板娘实话实说,雪乃满意地点点头。
“这把刀我要了。”
义银与利益花了十几天功夫才翻越了山区。地图上看似不远的距离,山路却是九曲十八弯。
除了开始的三五天,后来也没有遇到恶党的袭击。
群山中的野武士们也是互相有联系的,当前面的恶党集团纷纷失联,傻子也知道遇上了硬茬子,这悬赏不好拿。
五十贯很诱人,可没了性命还要钱干嘛使。真正厉害的伊贺众甲贺众正忙着在近江国四处刺探,死命挣着各武家的大钱。
打仗是最花钱,也是最赚钱的买卖。刚熬过了寒冬,家家都穷得底朝天,赶上机会不得死命地撸武家羊毛。
只值区区五十贯的义银就这样顺利地进入了京都所在的山城国。
山城国并不大,这整个国就是足利家的御料所,总石高23万石。足利家除了山城国之外没有其他领地。
当初足利一代将军尊氏起兵,与众分家亲族盟誓。姐妹同心,共享天下,镇守四方,永不相负。
吸取了镰仓幕府被外人篡夺的教训,足利幕府的统治是建立在分家亲族分权的基础上。
分封各国守护,然后在国内设立足利家的御料所。各家一面享受着国领的知行,另一方面也是看守御料所,保证足利家的收入。
这套制度使得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有足够的资本,建立起一支三千人的马迴众。
而且马迴众都是各国精心挑选的善战姬武士,一时间武家们噤若寒蝉,对将军的命令不敢稍有懈怠。
织田信长砸锅卖铁攒出的马迴众,才五十名姬武士,武艺还参差不齐,就已经是尾张国最出名的武士团。
遥想当年足利义满的意气风发,能把信长嫉妒死。
本来这套制度很适合武家社会,可事情坏就坏在八代将军足利义政身上。
足利义政早年无女,将妹妹足利义寻立为继承人。可不曾想,她又生了!
有了亲生女儿的义政想法变了,但足利义寻经过了各家认可,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你足利义政自说自话要换继承人,这就挑战了足利家传统的各家协商共享天下。
于是,支持足利义政的武家与支持足利义寻的武家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十年。
参与的都是足利家亲眷旁支,分家亲族,死的是足利天下的栋梁,寒得是分家的心。
从此姐妹不再一心,足利家对各家也起了戒心,开始制衡各家。
三管四职,足利一门御屋形不到五十年都败落了。足利家自己也没落得好处,下克上的武家们把手伸向了各国的御料所。
足利家的收入日下,实力衰弱,从此天下乱了。
这山城国就是个大号的京都,自古就是繁茂之地。各国的商贾都会来这里做生意,将各地的商品带到这里进行交换。
作为一个现代人,义银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铁炮。铁炮就是火枪,这里人的称呼。
“一支100贯呀。”
被铁炮的价格吓了一跳,从悬赏来看,义银的脑袋就值半支铁炮。走出市场,义银还觉得震撼。
“主上别听那些奸商胡诌,铁炮刚被南蛮人带来的时候的确贵得离谱。
可现在九州种子岛那边已经掌握了铁炮的制法,价格早就降了下来。
这些年,纪伊国又从种子岛那里弄来了制法,近幾的铁炮价格没那么高,六十贯钱应该就可以买上一支了。”
“那也是六十贯呀。”
利久是个心怀志向的姬武士,之前也曾上京游历,对利益说过许多近幾的见闻。
尾张乡下消息闭塞,要不是带着利益来,义银这土包子能被人坑成傻子。
“主上,帐可不能这么算。您想,训练一个合格的和弓武士需要十年,还需要上等材质的和弓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义银点头,之前稻生之战他就差点死在一个和弓武士的手上。
除了她那几箭,其他弓足轻的竹弓并没什么用。要是他穿着具足,也不会在身上留下十三个箭创。
“可如果是铁炮,一个普通人训练几个月就能在战场上杀死姬武士,这成本算起来,比和弓武士便宜太多了。
这些年近幾连番大战,各种新战法层出不穷,尾张的乡下打法如果不改进,要吃大亏。”
看着利益侃侃而谈,义银很欣慰。只要不是脑抽阶段的利益,实在是个很优秀很可靠的姬武士。武艺高强,胸怀锦绣。
走在前往京都的路上,义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秀吉?”
试探叫了一声,娇小的背影一停。转身看见义银,木下秀吉欣喜地鞠躬。
“斯波御前安好,您已经到了山城国呀。”
第六十一章觐见
“你怎么来京都了?”
“我是来监督商家运输的物资,另外织田殿下要我买几只火枪回去。”
遇到义银的秀吉很高兴,一五一十得说了。她监督的物资本来就是要交接给足利家的献金,这事是义银负责,她也不需要隐瞒。
当上姬武士以后,因为身材娇小,又没练过什么武艺。她只能另辟蹊径,通过聪慧的脑袋找出向上爬的机会。
例如买卖物资,城下町管理之类的进言,加深信长对她的印象。
这次被信长派过来,也是看中她脑子灵活。
义银上京要进献的物资众多。由商家运输,秀吉监督,义银献表,足利家凭献表自取。环环相扣,杜绝了漏洞。
而信长对新事物也是抱着敏锐的触觉,顺便交代秀吉买点铁炮回尾张。
尾张那乡下地方闭塞,贵重的铁炮商家也不会想着运去那里售卖。
虽说铁炮有很多缺点,易受潮,射程短,装填慢,不能抛射。
可训练简单,穿甲强的优点也受到了武家们的青睐。
各国都在打仗,民不聊生却促进了军事发展。老式的战法不断地被新思路新武器打破,成就了另类的兴旺。
与秀吉一起前往京都,路上询问得知。秀吉是跟着商队走美浓近江路线来的京都,比义银利益的路线好走许多。
可是商队要在沿途做商务之事,速度也快不起来,结果在山城国入京的大路上双方碰巧遇上了。
秀吉这几天在打听铁炮的价格。她头脑活络,看价格虚高,准备等献金的事办完再去堺港转转。
那边邻近纪伊国,接近产地,价格上应该会更实惠。
听她侃侃而谈,义银倒是羡慕。这才是办事的人,各方面考虑得周全,难怪才这些天就得信长赏识,上京办事。
姬武士擅长杀人的不少见,脑子活能为主家省钱的就少多了。
看他们聊得火热,身后的利益却不喜欢这个矮小的姬武士。虽然看着一脸诚恳,又彬彬有礼。
可利益的直觉从她身上感到了深深地觊觎。虽然没有证据,但利益能从她的眼神深处看到对义银的贪婪与欲望。
这人不像外表看得坦荡简单,要小心,利益告诫自己。
一起上了路,没几天就进了京都。
“义银大人,你们现在要去见足利将军吗?实在是太羡慕了。”
“要不,你也一起?”
对仆役出身的秀吉来说,将军就是武家那不可直视的高峰,一心想要向上攀爬的她对于义银可以觐见将军充满了艳羡。
“这真的可以吗?”
秀吉喜出望外,义银倒是无所谓。
献金带一个随从和两个随从没什么区别,反正她们都进不了室内。在外面偷偷看一下将军的容貌,又不会砍头。
这时,花之御所内,足利义辉正在召集幕臣议事。
“六角家传来消息,浅井家已经撕毁了臣服条约。六角义贤希望公方大人信守盟约,派出军队一起对浅井家开战。”
和田惟政说完,偷偷看了眼足利义辉发黑的脸色。
当初三好家侵袭山城国,足利家无力阻挡,六角家先代定赖伸出了橄榄枝,病急乱投医的上代将军的确签下了攻守盟约。
可毕竟要顾及足利将军的颜面,六角定赖从未要求过足利家参与近江战事,默认盟约只限于对三好家。
现在六角义贤上位,竟敢拿盟约来说事,这是把足利义辉的脸面往地下踩。
可三好家异动在即,足利义辉不能和六角家翻脸,真是气煞人也。
派出自己的军队去和浅井家打仗,不说耗损足利家已经不多的实力,让浅井家敌视的结果也不是足利义辉想要的。
现在的足利家只能依靠平衡势力稳定近幾,不想随意开罪任何一家有力武家。
众人议事正闷得憋屈,外面马迴来报尾张人求见,是斯波家宗家嫡子斯波义银。
“尾张斯波家吗?那是斯波义统的儿子,叫进来。”
斯波义统虽然懦弱,但却是个不错的好人。这些年与京都这边的联系未断。
虽然斯波败落,可这年头足利幕府哪家高门不败似的,大家相互取暖,怀念往日的豪门盛宴,糊弄着混下去。
斯波义统每年都会给足利将军写信表示忠诚,逢年过节献上一些不值钱的尾张特产。
在足利义辉心里也是挂着名字的。既然她的儿子上京,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现在幕臣皆在,见见也无碍。
等斯波义银带着利益秀吉走到台阶,身后两人被守门的马迴众拦住。懂事得跪坐在外,伏地向公方大人请安。
而义银独自走进室内,对着足利义辉也跪坐俯下身子。
“足利一门斯波宗家嫡子斯波义银,向公方大人请安。”
义银偷偷打量着现任的足利将军,只见这女子穿着一身白色和服,和服上绣着足利家的二引两。
五官精致端庄,却带着一股锋锐地英武,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让人印象最深的是那对高耸入云的直眉,不怒自威却又不显峥嵘,别有一番风韵靓丽。
“不必多礼,你母亲还好吗?她年前寄出的手信我已收到,甚感欣慰。”
这年头尊重幕府的人越来越少了,不管斯波义统的礼物价值低廉,有这份心意就不错了。
“母亲大人过世了。”
“恩?”
义银带着哽咽沉痛地回答。
他的确是有些难过,虽然带着前世记忆重新做人,对斯波家的人缺少天然的亲近。
家里的姐妹也是傻瓜,都败落成这样了还只知道窝里斗。
可斯波义统的确算得上是个好人,好妻子,好母亲。对于她的离世,义银心中戚戚。
只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多到目不暇接,忙碌中渐渐淡忘了伤感。这时候被足利义辉提到,义银才将悲伤流露出来。
“斯波守护府遭逆臣织田信友攻击,全族覆灭,唯我一人活下来。”
“什么!”
足利义辉不敢相信,之前还和自己信件往来,态度恭敬的斯波家就这么没了?
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恐惧,也许有一天,足利家也免不了。。
“幸得织田信长殿下出手,攻灭织田信友为斯波家报仇。
织田信长殿下仰慕公方威严,命我献上五百贯铜钱,一千石稻米,村正五十把,长枪一百把。”
足利义辉默默看着,心里忍不住冷笑。她能在近幾这混乱之地当将军,哪里是几句漂亮话几件供奉就忘乎所以的蠢人。
心里大概明白了斯波义银这次上京的目的,想起六角家最近的逼迫,心里愤恨。
你们这些武家把我足利幕府当成什么了!足利家的尊严岂是用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见足利义辉沉默半天。不说收,也不说不收,就是冷冷盯着他看。
义银的背后渗出了冷汗,这和想得不一样呀。
第六十二章怒怼
半晌,足利义辉冷哼一声。
“挺贵重的,那么织田家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义银被问得一闷。不带你这么聊天的,这话让我怎么接。
一旁的幕臣心里知道将军因为六角家的事心情不好,也不敢插嘴,只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斯波家的少年。看着看着,眉清目秀的还挺好看。
“织田信长殿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表示织田家对公方大人的恭顺。
不过,我私人有个请求。织田信长殿下为斯波家报仇雪恨,斯波家无以为报。
这次上京也想向公方大人恳请,将尾张守护代之职赐予织田信长殿下,以慰其忠贞之举。”
足利义辉冷笑一声,果然。
“恩,我知道了。”
义银傻眼了,知道了?然后呢?就这么完了?
不是说足利义辉喜好结交天下有力武家,只要献上足够的诚意就会有所收获。这守护代又不是实权职务,值得你卡我吗?
一旁的幕臣有几个与斯波义统交好的,都快看不下去了,却不敢出来插嘴。
说来也是义银愣头青,向足利将军献金受赏也是有规矩的。
你要先找某个相熟的幕臣引荐,悄悄谈好你的索求。然后幕臣说服将军,接受献金后再派人宣读,哪有大庭广众当面提起的。
也怪不得斯波义银一头雾水,她又不是女儿,斯波义统只是供他吃喝不愁,长大了可以找个好人家。
这政治上的事情自然是女人的事,教给儿子有什么用。
不懂规矩也算了,照平时斯波义统的面子,公方大人说不准就算了。
可巧不巧遇到六角家强求北近江守护的事,把公方大人的脾气点着了,这下子义银也受了牵连。
这些事义银当然是不知道的,就看着足利义辉对他横眉竖眼的刁难,心里一股子男儿血性压不住了。
“公方大人是否对我不满?故不予批复。”
“大胆!谁准许你这般口气与我说话的!守护代之职是幕府设下的官位,岂是你可以私相授受的。”
“斯波家受初代将军之托,领尾张守护,尾张事务皆可倡议,我怎么就不能提了。”
两人越说越快,声音也激烈起来。幕臣们没想到这少年这么刚烈,将足利义辉气得变色。
“可斯波家已经亡了!你不过是斯波遗子,又不是家中嫡女,有什么资格代表斯波家!”
“我在尾张月下立誓,让我受尽七难八苦!我定要复兴斯波家!我既然承受了这重任,自然能代表斯波家!”
足利义辉惊讶地看着这坚毅的少年,想不到还有这立誓之事。
“这里又不是尾张,随你说吧。”
“殿下可派人去尾张查询,人尽皆知。”
从来没人敢这么和足利义辉说话,即便是三好庆长在此,也是恭恭敬敬绵里藏针。
被斯波义银这一怼,将军的面子挂不住了。和男人争辩不论输赢,说出去都不好听。
可足利义辉就是看这少年不顺眼,想了想讽刺道。
“那你现在出仕何处复兴斯波?”
“现出仕织田信长殿下,承蒙不弃为殿下直臣。”
“你堂堂尾张守护斯波嫡子竟然出仕手下代官织田家,斯波先祖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足利义辉怒火冲上了头顶,这斯波家的小子实在混账。
斯波家怎么说也是足利近支,现在沦落到给尾张乡下的武家打工。你不要脸,我将军家还要呢!
“我不这么认为!”
义银已经豁出去了,把将军得罪到这份上,求取守护代的事也甭想了。
信长出了这么多钱,自己的事没办成,肯定回去要吃挂落,搞不好还要被凹成各种姿势羞辱呢。
也不管你是不是足利将军,先容我发发脾气,泄泄火。
“先祖披荆斩棘创下家业靠得是脸面吗?是自强不息的信念!只要我一息尚存,斯波家就还有希望!”
被少年义正言辞的话语打到了心里的薄弱处,一向强硬的足利义辉却不想认输。
“哼,说得好听。我记得斯波家还有1500石的料所吧。莫不是用料所去摇尾乞怜,求来的直臣。”
义银大怒。
老子如果愿意这么干,早就舒服地躲在清洲城的大宅子里,每天只要平躺任信长啪啪啪就行了。至于东奔西跑,还要上战场搏命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指不定周围的幕臣也是这么想的。义银一不做二不休,发挥特长,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足利义辉也是懵了。从来没见过男人如此豪迈,这么多女人在,说脱就脱一点犹豫都没有。
义银掀开身上的羽织,脱衣用手遮挡住胸前两点,将结实的胸肌,六块腹肌展现在众女面前。
这世界男人因为体质问题,要么干瘦要么痴肥,女人们哪见过这种身材。义银仗着自己前世的体质,又从未停下过锻炼。
虽然少年的肌肉不如成年男人多,但脂肪比低显得身材玲珑有致,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让一干女人看得忍不住吞唾沫。
指着身上的箭创,义银骄傲地抬头说。
“我从未出卖过先祖留下的料所,还从织田信长殿下处恩赏得来了知行1500石。
凭着就是这十余处箭创,受伤不退奋勇争先,合战首功得恩赏。
所以,公方大人说错了,现在的斯波家是三千石。”
看着这骄傲如孔雀的少年,看着他炫目的身材,看着他身体上那些伤痕,足利义辉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有些羡慕义银,她也想凭着一刀一剑将祖先的辉煌重现。可是她不能,足利家背负着太多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默默移开头。
“把衣服穿上,这成何体统!”
言语上是痛斥,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听出弦外之音的幕臣们纷纷出来劝慰,场面变得不再剑拔弩张。
在室外,利益与秀吉全程观看了义银与足利将军对峙不落下风,心思各异。
利益本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看着义银把将军说得词穷,心里又多了几分爱意。
世上男子无数,唯有义银大人独一无二。
另一边秀吉恭谨得低着头,看似顺从,眼睛却偷偷瞄着义银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强烈到实质的占有欲。
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